红尘自然不可能答应,这次是去锦城,也算是周朝比较大的城池了,一只大老虎冒冒失失地进城门那还了得,非吓得让人拿弓箭射成筛子不可!

再说,白虎可不是家养宠物,只不过她是忽悠过来给虎崽子,豹崽子当奶妈的,人家颇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在,想控制可困难的很,万一哪天使性子,不伤人吓到别人也不好。

时间紧迫,红尘不肯耽误,交代一声,拿了她新得的几本书,一个罗盘,还有新画的几张符咒就出门。

陆晋也是着急得很,一路上紧赶慢赶,本来从杞县到锦城至少要走上大半日,他这次不吝惜马力,两个时辰不到就进了城门。

要说这陆家,在锦城确实不是那种小商户,尤其是最近一年多,生意兴隆得很,只看陆晋一开始在杞县那嚣张样儿也知道,家里富贵流油。

如今陆家当家的,陆峰陆老爷进了大牢,看着遭了难,可时间还不长,大家伙尚在观望中,生意虽说受了点儿影响,到不至于伤筋动骨。

红尘的事情,一早管事就和夫人说了,知道对方不用见面,竟能知晓自己藏于心中的隐秘,陆夫人自是不敢怠慢,亲自赶到城门口来迎接。

“这位是红尘小姐吧,我这不争气的逆子犯了大错,我回家就收拾他,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这夫人和陆晋可不同,是个仪态端方的女人,梳着堕马髻,一身枣红衣裙,颇为老气的装扮,却很配她的气质。

红尘当年在京城,那也是看过美人的,但大部分美女都是男人眼中的美女,越是美貌,女人见了越觉得不舒服。

她可不同,五官并不多夺目,却是温温柔柔,言行举止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男人见了怜爱,女人见了,怕也要起一点儿怜惜之意。

红尘看了她一眼,第一印象也还不错,却随即把视线落在旁边一轿夫身上,略一皱眉,抽出袖子里的青锋,挑了挑那轿夫的衣袖,从上面挑落了些灰尘渣滓。

有一股淡淡腥气钻入鼻腔,别人闻不见,红尘就觉得有点儿腻歪。

“你这几天是不是失眠多梦,吃不下饭?晚上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儿?”

“这…”

那轿夫扭头看自家夫人。

陆夫人脸色雪白,急声道:“小姐问你,你就老老实实回答!”

轿夫这才道:“这都快一个月了,小的每天晚上睡不着,噩梦连连,晚上更是…哎,就在昨,昨天晚上小的出去打酒,老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结果短短的路,竟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家都快天亮了,回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的吓得连夜去街上买了几个护身符,可还是没多大的用处。”

红尘皱眉,仔细看他的脸。

陆夫人若有所思:“这几天老赵是不对劲!”

事实上,她家好多下人都不正常,家里主人下了大牢,眼看着不好了,还有谁能快快活活的。

“难道和我家的事情有关?”

陆夫人如今也是一门心思要救丈夫,遇见什么事儿,都得往自家男人身上想一想。

红尘沉吟片刻,才道:“还不知道,不过你们家轿夫身上沾染了些异样的气息。”

说着,扭头问道,“你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你家夫人身上没有问题,显然是你自己到什么地方沾染上的。”

轿夫愣了愣,想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小的在陆家当差十多年,只要夫人出门,就是小的抬轿,平日里就是喝点儿酒,在城中转转,从不去什么藏污纳垢的地处!”

红尘怔了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合在手里晃了晃,轻轻扔下去。

陆夫人屏气凝神,半点儿不敢打扰。

看了半晌,她才把铜钱收了道:“是东南方向有异,你今天去过东南方没有?”

“东南,东南。”轿夫一琢磨,猛地拍了下大腿,“小的早晨去茶园那边瞧了瞧。最近家里事多,赵管家事情繁杂,茶园那一摊子事儿,都是小的和老马照应,前几日老马喝多了酒摔破了头,就剩下小的一个四下里忙活了。”

红尘这才点头:“那就去茶园。”

陆夫人悚然,大惊失色:“小姐,难道我陆家的茶园有问题?不可能,我家茶园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茶叶质量颇佳,最近几年尤其好,每年都要往内廷司进贡百两之上的顶尖好茶。”

说是进贡,可大周朝在这方面颇有大国气度,和前朝可不同。你进贡十两银子的东西,内廷司那边保证给你的赏赐值二十两,而且自家的货物有了贡品这么个名号,自然身价倍增,实在是划算得很,怎么也不会吃亏。

天下商家年年争夺那点儿进贡的名额。

他们陆家就是靠着茶园才发起来的,那是祖业。这会儿一听茶园可能出事,她的腿都软了。

“别着急,究竟是不是茶园出事,咱们还得先去看一下。”

陆夫人闻言,连忙招呼人换乘马车,载着红尘就去东南方山脚下的陆家茶园。

山明水秀,风景甚好,一股清泉缓缓流淌,空中弥散茶香,隐约竟带着点儿说不出的香气。

红尘看了也连连点头:“灵气十足,此地风水不错。”

陆夫人笑道:“听家父所言,陆家祖上本是赤贫,后来有一位祖先无意中救了个道人,那道人为了报恩,便为他择一荒地,告诉祖先只要在那块儿荒地上开垦耕耘,也许得不了太大的富贵,却能保子孙数代生活无忧,先辈早年曾跟人学过种植茶叶,就从山上移栽野茶过去,细心照料,果然如道人所言,种出来的茶叶品质还不错,且没用他老人家太费力,就有贵客登门购买,渐渐成了气候,陆家也就在本地繁衍生息,哪怕遇上离乱灾年,也平安度了过去,大富大贵没有,养活儿孙到不成问题。”

茶园的下人一见主人过来,就奉上新茶。

红尘端起来闻了闻,清香扑鼻,哪怕只看一看,也看得出这茶叶着实不差。

陆夫人笑道:“最近几年我们家产的茶叶品质提高了好些,家里生意做得也大了。”

她不明说,但身边的仆人面上都隐约露出骄矜之色,显然是觉得主家蒸蒸日上,眼看能更上一层楼。

红尘捧着茶却只是闻,并不肯入口,半晌才道:“你们家半年之内,是不是请人来看过风水?”

陆夫人一怔,惊疑道:“小姐怎么知道?五个月前我们老爷碰上位路过的大和尚,听闻那大师给城东刘家布置了个招财进宝的风水局,我们老爷就重金礼聘他来家里看了看,最后调整了下茶园的风水,从那之后,茶叶的品质竟高出一截,说是日进斗金也不过分。”

她越说,声音越低,看见红尘的脸色变得有点儿复杂奇怪。

“难道是因为那位大师动了茶园的风水?”

第六十一章 惊雷

红尘沉默半晌,忽然一抬手,一阵西北风刮过去,刺得手背生疼。

“你就没觉得茶园太冷了?”

让她这么一提醒,陆夫人顿时感到刺骨的寒凉,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来。

因着日渐暑热,茶园比往年阴凉些,那些茶农还觉得不错,平日里喜欢躲进来避暑。

而且茶园本就比别处凉快,陆夫人又不会天天呆在里面,自然也就没大注意。

“怪了,灵气中缠绕着阴寒煞气,这地方又不是阴脉,没什么冲煞,不合常理,难道有压胜之物?”

红尘慢慢在茶园里穿行,一边和几棵颇有灵性的茶树交谈。

“最近有点儿不舒服!”

“就是,我觉得我的叶子都变臭了,那些人喝不出来,还非说很香。”

“人都是笨蛋。”

茶树并没有灵智,只是能隐隐约约传达一点儿意念,红尘详详细细地问了半天,才稍微弄明白,大踏步地朝着茶园最中间的位置走过去,陆夫人连同她身边几个下人急忙追过去,个个满脸焦虑。

茶园最中间是一座小小的假山。

红尘扫了一眼,就弯下腰动手掰开一块儿青色的石头。

陆夫人登时吓了一跳:“我们家老爷说,这座山都在这儿几百年了,祖上传下来的话,就是整修茶园,也只能修剪修剪树枝,移栽点儿茶树,这座假山绝对不能动。”

“已经被动过了。”

红尘摇了摇头,让开位置,陆夫人一行人看过去,忍不住惊呼出声,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地镶嵌了好些石佛,阳光一照,隐约有金光四射。

那些石佛乍看满脸慈悲,可看得久了,不知为何,面上竟有狰狞之色。

红尘又把对面一块儿石头搬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头的怪模怪样的东西,拿帕子包好,才看向陆夫人道:“我简单说,你简单听,你们祖上曾经得高人指点,在这片地上布置了个风水局,吸纳灵气,供养土地上的生灵,不过那个风水局是互补互利的,茶树吸纳灵气,也吐出灵气反哺,这样一来,虽然你们家不可能暴富,也没有大贵的机会,却能长久,但没想到,你们最近又找人布置了个风水局,这个局的确布置得很高明,立竿见影,你家马上就能发达,但世间万物,有得有失,这种法子属于竭泽而渔,正统的灵师,地师,肯定不会动这种歪心眼,因为发得快,可也败得快。”

摇了摇头,红尘苦笑,“也不知道你们家算幸运还是不幸,祖辈上布置的风水局和新布置的冲突起来,以至于地脉被惊醒,察觉出灵气流失,大怒之下,拼死挣扎,灵气化煞,这片茶园已经和陆家的气融合在一起,息息相关,煞气一来,陆家自然要乌云罩顶。”

几句话惊得陆夫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红尘又道:“可若不是这么一冲撞,突然爆发,再过个一年半载,灵气被耗干净,地脉枯竭而死,那陆家就犯了大忌讳,一定招来天罚,断子绝孙,家破人亡那都是轻的。”

“这可如何是好?”陆夫人恨不得时光倒流,掐死那个胡乱动家里风水的混蛋。

“当时我家老爷很高兴,还特意给那什么骗子大和尚备了三千两的谢礼。”

红尘沉吟片刻,叹道:“要是早些时日,还能想想别的法子,可现在两个风水局斗得如火如荼,一时片刻也分不开了,而且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做别的,要想救陆老爷,恐怕只能动用雷霆手段,两个风水局一起破掉!”

陆夫人急忙道:“还请小姐援手,现在救我们家老爷要紧。”

沉默了片刻,红尘点点头:“不过这么一来,你们家风水局被破,本身也有很大的影响,恐怕很难保有现在的富贵,最多是家人平安而已。”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死寂。

“哎,要知道当初那位高人给你们家布置时,是下了血本的,供奉了一个灵兽来滋养你们家的茶叶,因为一直被陆家供奉,它一感觉到煞气,便努力散发灵气抵抗,也正因为如此,你家的茶叶越发香醇可口,但过犹不及,物极必反,灵兽努力滋养出来的茶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得起,这种茶叶落到我们这样的人手里,有几十种法子能让它变成毒药。”

红尘笑了笑,“我猜你们家老爷犯的事,必然和此茶有关。”

陆夫人脸上一白,不用问也知道红尘说对了,他们家老爷可不正是因为贡上去的茶叶有毒,这才倒了血霉。

“要不要破风水局,由陆夫人您决定,或许我学艺不精,反正现在是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也没空儿给您折腾,还要考试呢,若是您还有别人能托付,不如请别人来看一看?”

红尘其实也不大乐意插手这种事。

陆夫人咬了咬牙,叹了口气:“…还请小姐援手,只要能救我陆家上下的性命,别的也顾不得了…小姐需要什么,我现在就让下人们置办。”

要是还有别人能请,她早就去请,怎么可能等到现在,不过是请来的所谓大师,不是摇头束手无策,就是骗走了一堆银钱,半点儿用处也无。

见她下定决心,红尘也就不耽误时间,很利索地掏出符咒,在假山上贴了一圈,又把那个木头怪物件取出,捧在眼前,细细抚摸。

陆夫人看了一眼,见那是个红色的小公鸡,只是有点儿奇怪,有四个脑袋,三个尾巴,六只脚。

红尘笑了笑,随手把东西往空中抛去,口中喝道:“契约解除,缘分已消,从此自由,任凭往返。”

轰隆一声。

晴天霹雳。

一阵风吹过,先是西北风,后转东南风,那个物件居然凭空自燃,在半空中烧成了灰烬。

天上大太阳还照着,空中就飘下细雨来。

红尘又一伸手,指了指假山上的符咒,轻轻一划,轰一声,符咒炸开,好好一座两人多高的山被夷为平地,变成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那些石头是一点儿看不见了。

陆夫人一行人都看傻了眼,这么大的动静,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外面也顿时乱起来。

顾不上别的,她连忙派人去安抚了半天,这才让那些跪下磕头的茶农们平复心情。

“行了。”

红尘活动了下胳膊,叹道,“就是以后,怕是再难喝到上等的玉露茶,可惜啊可惜!”

陆夫人心里也惋惜,只是面上却不显,小声呢喃:“富贵荣华再好,也得先有命才能享受。”

事情完了,一行人就离开茶园。

红尘马上还要考试,不肯多呆,这边事情完了就立时便想回去,陆夫人欲言又止,她是看出这位的确非同凡响,琢磨着想问问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人都一样不知足,保全了性命,就还琢磨着留住富贵,可这话她说不出口,人家要参加书院考核,能来一趟已经是很对得住他们,再强求就很不地道。

主要是这样的高人,平日里供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随意去得罪!

陆夫人亲自备上重礼,送红尘回杞县。

上了车,红尘看了眼人家备下的那一沓银票,想了想还是道:“我这次解决了病根,自然是能马上见效,但…算了,要是再出什么问题就还来找我。”

这叫‘售后服务’,从玉珏空间里学到的词,好像挺有道理。

陆夫人让她说得满肚子忧心,还是千恩万谢。

目送红尘乘坐的马车,不紧不慢地离开,她深吸了口气,一转头就听见身后有大声呼喝的声响。

赵管事快马赶过来报信。

“夫人,夫人大喜!老爷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京城那边刚传来的消息,齐王上奏陛下,言及宫中下毒之事毕竟是宫廷阴私,不宜太过宣扬,底下人牵连太过,有损圣上英名,老奴看各地都缓和了,咱们家老爷这样被牵扯到的,不日便能放回家来。”

陆夫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头晕眼花,扶住身边的丫头喘了半天,心中却十分复杂。

红尘小姐真是高人,手段非凡!

京城

大云寺

夏蝉跪坐在蒲团上,默默抄写经文为母亲祈福,一个面如少女般细腻的小沙弥跪坐在她身边,小声道:“小姐放心,那茶叶的事儿,必不会牵连到小姐身上。”

“本也和我无关。”

夏蝉一脸的悲悯。

“可怜容嫔娘娘年纪轻轻,痛失爱子,我就再为小皇子抄写两卷经文,保佑他来世平安喜乐。”

小沙弥没说话,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殿内不多时就传出一阵清脆的敲木鱼声。

这边红尘优哉游哉地往杞县走。

来的时候紧赶慢赶,回去时时间却不是特别的紧迫,还有两日才轮到书画考核,太急了反而不好,要是累得气喘吁吁,到了地方还缓不过气,岂不是影响发挥?

红尘躺在马车里头闭目养神,偶尔上玉珏空间去聊聊天,琢磨下她那奖励这回该怎么到手!

按说任务完成,奖励该来了,她是不是应该在茶园里多转悠转悠,既然是种子,没准儿就好好呆在茶园里面等着她拾取呢!

一翻身,哐当一声,她袖子里的青锋落下来砸在车上。

红尘怔了下,随手把铜钱取出算了算,还没看结果,她怀里的书就笑眯眯地道:“放心,卦象不是很糟糕,也就略有小波折,影响不到你正常考试。”

第六十二章 重礼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红尘抬头望着半空中一轮明月,酸了下。

果然是小波折。

她才走没多远,就碰上前面过兵,好像是哪位将军前往并州去换防。

如今在大周过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不比当年林家军在时!

一旦有大军经过,县城村庄,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市井萧条,人人自危。

乡绅们出些钱粮,能把人给忽悠过去,就算花费再多那也不错,真让碰上兵匪,祸害了家里的妻妾女儿,也只能自认倒霉。

锦城杞县附近还好,一向太平,没闹过兵,即便是现在这般有大军路过一下,也就是简简单单地路过,轻易不会出什么事端,路过的行人也没太骚乱,可即便如此,大家口口相传的经验,还是让所有人都很紧张,红尘他们的路也被堵住,起码要等一日才能走。

正好道边有家酒楼,天色欲晚,留宿一宿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红尘下了车,立在酒楼门口,陆家的下人殷勤周到,急忙就去定房间准备酒菜,没一会儿,却又满头雾水地回来,支吾道:“小姐,有人给您定了上房,还准备了一桌上等席面。”

真是上等的席面,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大海蟹,足足占了大半个桌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眼下可不是吃蟹的时候,偏偏这只海蟹瞧着就肥得厉害。

鱼都是鱼鳞发红的龙鱼,菜色点心,锦城罕见。

就这一桌子菜摆在二楼最好的位置,香气招引得周围客人垂涎欲滴。

有那不差钱的也想尝尝,店小二却苦笑,掌柜的也没辙。

“这一桌子酒席用的海鲜和瓜果蔬菜,都是有人专门快马加鞭送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海蟹还活蹦乱跳,鱼也活得好好的,咱们锦城不临海,小店可没那本事!”

一番话听得客人们瞠目结舌——好大的手笔!

红尘笑了笑,什么都没问,大大方方地坐过去就开始吃。

陆家那些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私底下纳闷:“奇怪,我听说这位小姐就是杞县一农户人家出身,怎么还有人如此献殷勤!”

“想想也不奇怪,咱们夫人还不是客客气气,人家这种高人,不能用世俗的规矩揣摩。”

这几个下人叹为观止之余,伺候的更妥帖了,谁也不敢再把这位小姐当村姑对待。

连周围同样被阻的客人们,看见这架势,也只当是贵人临门。

有那么几个本来打算过去拼桌,还有个官宦人家想让红尘把好位置让出来,结果一上去扫到那桌子吃食,再听了店小二的言语,就耷拉着脑袋缩头走人。

出门在外,想要摆摆谱仗势欺人,那也得挑软柿子捏,别看这小姑娘衣着打扮不像富贵窝里出来的,可瞧瞧人家到酒楼吃饭,都有人送新鲜食材,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他们惹不起。

这还不算完,红尘饭刚用得差不多,外面又一大批一大批的送来各种礼物。

第一批是笔墨纸砚。

这些文房四宝乍看不起眼,仔细一瞧,全是名家所制作,连一张纸少了一两银子也买不回来,人家送的时候成箱送。

箱子还是香樟木的,不算太昂贵,却是防虫防蛀,用来装这些再合适不过。

第二批则是文玩摆件。

虽说都是古董,完全能日常用,样式精美,一整套的茶具看着就惹眼得很。

第三批就比较杂了,有花木,盆栽,还有各类种子,红尘过去扫了一眼,瞧见放在最中间,用玉盒装的一盒良种,拿起来一瞧,总算知道玉珏提到的奖励从哪儿来!

陆家一群下人看得瞠目结舌。

红尘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家夫人。”

下人更傻眼:“绝对不可能是我家夫人送的!”他们陆家就算是土豪,也没那么壕好嘛!

红尘耸耸肩:“虽不是她所送,还是应该道谢。”

她这么说,那帮下人满头雾水,无论如何,也该是他们夫人致谢才是。

红尘失笑:“陆家祖上供奉的乃是一种叫倏鱼的灵兽,它和陆家定了契约,本来还要照顾陆家几百年,现在契约解除,它也就得了自由。”

那几个下人什么都没听懂,稀里糊涂。

“那么说,这些是灵兽馈赠?”

这么厉害的灵兽,居然是他们陆家供奉的,听说都供奉几百年了,居然还这么有钱!

红尘摇了摇头:“倏鱼没什么大不了,可她有个有钱的未婚夫,传闻乃黄帝之孙,玄冥子,人家是‘皇亲国戚’,这么点儿钱财就不叫个事儿,和咱们送点儿吃食的概念差不多。”

她也没多说——看那架势,要是陆家的风水局再不破,玄冥按耐不住,就要发威把陆家上下全给弄死,好解救自家未婚妻了,任谁未来的媳妇让扣下几百年,他的心气也平和不了。

红尘在陆家可是听了好一堆八卦,各种爱情故事,听得耳朵发酸,心里忒腻歪。

所以说,福兮祸兮,真说不清楚。

红尘探出头去,和半空中坐在马车上,气度沉凝的美男子打了个招呼,就看着对方的影子一闪而逝。

她面上镇定自若,其实这心里特别激动,平日里虽然也没少和各种别人看不见小伙伴们打招呼,但那大部分都是自己启迪灵智的小东西,像这种传说中的生灵,别说见,她以前都不相信有的。

世间是如此的精彩,可看可听的故事这般多,红尘忍不住为以前的自己叹息,当年她究竟有多想不开,才因为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因为那一点儿女情长伤心伤怀,弄到自己惨死的地步。

接下来就没发生什么事儿了,就是东西有点儿多,红尘不得不去集市上又买了匹马,买了辆马车。

好在陆家的下人都会驾车,要不然雇佣锦城车行的车,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押着这么一大堆东西,红尘就走得更慢,这世间到显得颇为紧张。

阑珊书院坐落在半山腰上。

四月里还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