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服男子,一脸精明相,眼神狠辣,“谁让她坏了咱们的事儿,还折了七妹,我就让她尝尝滋味。”

“得了手,一把火给它烧个干净。”短打男子神态到平和些,语气也并没有多少忐忑,“走吧。”

说着,他一只手扒墙壁,轻轻松松就跳了上去,“今天这趟活划算,除了能补充一批货,京城那边还有个大主顾,事成之后还有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事儿还不难,比咱们上一次去抢那个石头堡的吴家可方便得多,他家养了三十多号打手,可真是有点儿惊险。”

两个人显然是老手了,上墙如履平地,梁上君子都不一定有他们轻巧。

胡服男子坐在墙上,半趴下,往里面扔了块儿石头,贴着墙壁静静听,口中惊疑道:“这里的主人不就是个农家女出身,京城的贵人怎么也来插一手?她可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世,哥,咱插一手,可别惹出祸事来。”

“怕个屁,咱又不知道那贵人是谁,贵人也不知道咱,就是真出事儿,咱一走了之,和中人断了联系便是,再说,杞县这种小破地方还能有什么能人?谁知道京城里那帮贵人脑子里整日想什么,或许人家拿五千两就是想整人玩。”

这等人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五千两在他们眼里自然是巨款,可在某些人眼中,可能寻常少做几身衣裳,少打造点儿首饰的事儿。

里面一丝响动也无。

二人轻飘飘跳下去,心情都比较放松,“太容易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们做拐卖这一行,也是刚开始,几年前他们几个兄弟不小心闯了一位王爷的别院,那王爷偏偏与绿林道上很熟悉,一下子弄得他们跟丧家之犬似的,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最后还是觉得一直做那种活儿有点儿不安全,反而是拐卖个把人口更容易些。

虽然简单,两个人都是熟手,还是比较谨慎,他们对屋舍熟悉得很,扫一眼就知道主人家住在什么地处。

绕过花园,穿过游廊,走过月亮门。

月亮当空,眼前却忽然多了一层雾,迷雾朦胧的,他们在外面还隐隐约约能看见灯光,进来反而瞧不见了。

“有点儿不对劲儿。”

房子究竟是多大,他们隔着围墙就能分辨得出来,要是连这点儿都弄错,他们早就栽了,哪里还能等得到现在。只是这会儿走了好半天,按说早该找到正房,可却连点儿影子也看不到。

胡服男子顿时提起小心,步伐也放慢了许多,小声道,“走,原路返回。”

另一个也点头:“扯呼!”

两个人同时一转头,顿时愣住——他们来的时候,地上是青石小径,怎么一回头,地上到处都是藤蔓,草丛,荆棘,还多出好些莫名其妙的花草。

“…”

他们心里都一咯噔,本能地感到很不妙,心里一阵发慌,以前也有过一次,还没干活呢,就慌得不行,结果那一次他们就栽了,十几个弟兄死了七个,剩下的也重伤,最轻的躺了三个月,最重的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就摸索着,按照印象中的方向往回走,绕来绕去,绕了一个多时辰,越走越累,累得气喘吁吁,胡服男子脸色惨青,猛地一踢旁边的石头,怒喝一声:“他奶奶的,是谁?是谁耍老子,给我出来!!”

周围除了风声,一点儿动静也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又过了好久,漫长的时光甚至让他们觉得可能都有一天,也许两天,甚至更久,两个人坐在地上,面孔呆滞,哭道:“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吧。”

“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我们愿意出钱,多少都出!”

这种话,这段时间他们喊了不知道多少回,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都用过,一点儿用处都无。

“…别管是什么,哪怕是个鬼呢,求求你们,快出来一个吧。”

不只是疲惫的问题,两个人身处这样的环境,周围总有危险潜伏似的,精神一直放松不了,就像绷紧的弓弦,一旦弓箭射不出去,甚至找不到目标,早晚会崩断。

话音未落,刷一下。

前面飘过一个浅白色的影子,带着点儿微光,恍恍惚惚。

背脊一丝丝发麻,凉气从脚底直冲入脑部。

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眼睛酸涩,浑身发抖,本能地撒丫子就跑。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样子这两个没少做亏心事。”

不远处,红尘和罗娘他们坐在凉亭里,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那两只手舞足蹈,只在两座假山之间打转的男人。

“他们就转不晕?也不嫌口渴,这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半个多时辰,几乎连接喊话,嗓子受不了吧!”

红尘失笑:“他们可没觉得只有半个小时,我估计,这会儿度日如年说不上,度日如月好像差不多。”

旁边坐着干活的干活,吃饭的吃饭,喝茶的喝茶的女孩子们同时扭头,摆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当然,只有一瞬间,就都回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一日日过去,她们参加考试的时间临近,改变命运就在眼前,谁还关心个把破贼!

啊呜,罗娘吃了一口奶昔,香甜可口,眯了眯眼,“阿尘,你这个什么迷魂阵还真有用?他们看见了什么幻象,居然怕成这样?”

红尘笑了笑:“当然有用,罗娘怎么这么肯定就一定是幻象,也许我只是开了他们的眼,让他们看到另一个世界。”

罗娘:“…”

付子文耳朵动了动,脸上顿时一僵,不动声色地靠他几个手下近一点儿。

那三个也一样。

早知道就不偷听女人们八卦了。

几句话的工夫,那两个男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然噼里啪啦地开始说他们这些年做下的种种案子。

红尘一边听,一边琢磨,要不是她这会儿不大乐意见知县,该找那位知县才是。

“叫李捕头来吧。”

两个人竟然说他们光在杞县附近,就拐了六个孩子,十二个女人,富贵人家的也不少,这可是大事。

罗娘她们本来还有一点儿不落忍,可听了两个人坦白的罪状,就都转过头:“阿尘,你那只白虎老不吃活物也不好,以后回了山上,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山大王的地位,不如给它加餐吧。”

“嗯,好主意,现在它正教两个小的捕食,差不多也到了能放归山里的时候,不如让两个小的开开荤。”

红尘也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

闲话了几句,月上树梢,红尘打了个呵欠,也有点儿累,一个戏码看得时间长了,到底也烦。

“行了,平安去叫你干娘过去,捆起来扔一边,咱休息了。”

平安也吃了几口大白虎的奶,所以大白虎成了它的干娘。

说完,红尘就甩了甩袖子起身,刚一背过身,便听见背后传来凄惨至极的叫声。

声音传出老远,前院有个读书人睡在书房,猛地翻了个身,堵住耳朵,第二天怕是会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怪梦了。

罗娘她们也觉得惨不忍睹。

像付子文这样的江湖豪客,也有点儿瘆的慌,刀头舔血也就算了,江湖人不怕死,可要是被吓死,被老虎给吃了,尸骨无存,那就是他们也绝对受不住。

红尘伸了个懒腰,正想走,罗娘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我今天替你守夜,咱俩一屋如何?”扫了一眼院子,罗娘笑道。万一要是晚上起夜,可得穿过院子上厕所,万一要是那什么迷魂阵拦住了她…她可不想等明天一大早再被姐妹们捡到,说不得那会儿她已经变成风干的腊肉了。

红尘:“…”

没等到天亮,李捕快他们就带着人过来,兴致勃勃地把两个拐子揪住,个个面显红光。

红尘瞧他们的模样,忍不住担心他们的脑子会不会太少——县令这会儿估计都焦头烂额,属下竟如此开心,也不怕招自家大人的眼!

第八十七章 心大

“鬼,鬼…老虎!”

两个拐子让大白虎舔得满脸口水,也忘了伸手擦一擦,傻愣愣地让捕快们捉住,捆上,拎走,瑟瑟发抖,一点儿都没反抗。

付子文端着一碗冰镇的石榴汁,叹了口气:“混江湖不容易。”他那三兄弟也点头。

这两个人没被吓死,算是胆子大的,换了他们处于同等境地,也不一定能保持镇定,哭天喊娘一番也不是没可能,要不怎么说,如今混个江湖太艰难,一不小心就能碰上扮猪吃老虎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他们改行看家护院其实还不错。

红尘检查了一遍家里的机关,送走一帮衙役,就招呼家里人都回去休息,夜半更深,还是赶紧睡觉。李捕快回去会不会被他的顶头上司穿小鞋,那就是李捕快自己的事儿了。

结果刚躺下,外面就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一下子连外院都亮起灯火,红尘她们对视一眼,也没出去,只是缓步上了二楼向外张望,一眼就看见山坡上多出三个骑马的男女,正和李捕快那些人斗在一处。

杞县的衙役们多是普通人,会两手拳脚功夫的都少见,也就李捕快一个人在战场上拼杀出来,还算有点儿能耐,但人家这三个,怎么也算是好手,很快就抢了犯人,策马奔逃,连付子文他们都没来得及放下碗筷过去帮忙。

红尘:“…”

李捕快当时就傻了眼。

这要是一开始没抓住就算了,不能说他们无能,每年抓不住的拐子强盗还不知有多少,要是哪一次都要治他们的罪,衙门里早没人当差,可现在人都被捆住,放在马上就差带回去领赏,刚出门便让人强行夺了去!

先不说颜面问题,他们回去肯定要受罚。

县太爷这阵子正心情很不爽。

“他奶奶的!”

李捕快暴怒,“小赵,你去通知老黑,道上的人谁要是敢伸手帮这几个蠢货,别怪我他妈剁了他们的爪子!”

老黑是杞县街上一闲人,搜刮了一票小混混,乞儿,浪荡子做些无本买卖,还和衙门有些勾连,衙门收商铺的孝敬就是通过他们,一般小打小闹的多,大阵仗到没有。

这种事情在哪儿都避免不了,官府想全都取缔,那不太可能,这一拨人被拔除了,下一拨马上又来,到不如找些良心还没来得及被狗吃的,反而让街面更清净些。

一连串的命令下了,附近的村子,里正,各大族都通知到,尤其是杞县,这帮人明显是杞县出来的,肯定还有事情没完,回去的可能性极大。

杞县城门关闭,衙役们全派出去。

李捕快还是急得团团转,虽然他反应及时,可这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第一时间不能把人逮住,再来就不容易,就是县城老封锁也不好,他总不能一直不许老百姓们进出,真要如此,县城的老百姓,和外头的老百姓都要炸锅。

县城的小商人们得进货,老百姓们要吃要喝,还得去砍柴,去打猎,还有要出去游学的,人员流动阻断不了,那帮人都是老手,想要找到机会逃跑并不算很困难。

“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捕快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儿,那得老天爷长眼不长眼。

一群衙役垂头丧气地正想走,茶馆大门吱扭一声打开,小猫走出来笑道:“李捕快,我家小姐有请。”

李捕快一怔,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下衣冠进去。

这时外院都点了灯,几个留宿的迷迷瞪瞪揉着眼睛出来,四下张望,小狸笑眯眯地安抚他们,若是有家比较近的,就好生礼送出去,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乱子,还不知对方有没有后手,这些个客人不留为好,省得一不小心再出点儿事儿。

“李捕快,这边。”

小猫打开一间书房的门,就见红尘很随意地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截柳条烧制的炭条,拿粗布包着,勉强能用,这种碳条还是玉珏空间上那位绘画大师专门告诉她,让她烧来用。

红尘画那种立体画,这类确实比毛笔好用,而且还能很方便的修改,又便宜得很,做练习用它再好不过,就烧了一批。

“小姐,您这是?”

李捕快一脸纳闷,低下头去,就红尘小姐拿着笔,不经意地在纸上勾勒线条,刷刷刷,没一会儿就画出一幅人像出来。

“啊,是他!”

这画画得和真人极为相似,乍一看,竟还以为是个活生生的小人儿出现在眼前。

李捕快瞠目结舌,半晌竖起大拇指,磕磕绊绊地道:“红尘小姐好画技!阑珊书院真是要得!”

哎,要是有几个阑珊书院出来的到衙门当差,他们肯定能省很多事儿。

李捕快也只是想想,人家书院的读书胚子,都是要考举人考进士,将来做大官,怎么可能进衙门做个什么皂隶,连那些个师爷,也多是科举考不中,才不得不另谋生路。

红尘看了他一眼:“刚才另外几个人,我离得太远,看的不大清楚,李捕快跟他们交过手,帮我看看还有哪儿画的不对。”

说着,她一会儿又画出一幅,这次是个女人,穿得花里胡哨,打扮也精致,不大像拐子,到像个花娘。

画得也很像。

李捕快仔细看了看,低声道:“鼻子,鼻子要更高一点儿,好像眼睛也不太对,太圆了。”

红尘立时在鼻子上涂了些阴影,又修了下眼睛,也没见她太费事,仅仅是稍微修正了些许,李捕快眼睛便大亮,猛地拍了拍大腿:“没错,没错,就是它,真像,太像了。”

还有一个红尘没有看见正脸的,也按照李捕快的描述,一点点画了出来,按照李捕快的说法,至少有八成相似,事实上天太黑,他自己也看得不是很清楚,有这八成相似,已经算相当了不起。

红尘画好,就把画塞过去:“就劳烦你赶紧全城搜捕,他们敢夜闯我家茶馆,虽然没成功,可还是怕他们还想着报仇,我看这些人不是善茬。”

“是,是,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要不给您留几个衙役帮着看看门?”

这到不用,家里的狗狗足够机警,要是机关和付子文他们都不管用,留下衙役也是送死。

李捕快抱着几张画,如获至宝,匆忙走人,玉珏空间里几个大能那边大概不是晚上,还热闹着,对红尘这边也特别关注,主要是闲着无聊,正好奇,听她说完,个个发笑:“红尘你天分真好,这么快就能凭借描述绘制烦人头像,将来没钱了,不如就把这个当事业经营,你绝对算是你们那儿独一份,别人想追上你,抢你这个饭碗可不容易。”

红尘笑眯眯关了空间,泡了个澡,就回去睡觉了。

这边李捕快办砸了差事,不过反应十分的迅速,先不回衙门,召集全县衙的捕快,又联络了道上的人,把画像分发下去,全力搜捕要犯。

他们这儿是小地方,天然排外,有个生人进来,很快就能被认出,李捕快反应又及时,还给出重奖,那一伙儿,一共是八个外乡人,没过一个时辰就被人举报,让李捕快摸到他们的下脚之处。

果然回了县城。

这帮家伙十分大胆,手里头还有‘货’,看样子是打算把货一块儿带走。

这回大家都有准备,知道对方是老手,官差谁也不敢大意,快班好手们倾巢而出,都把备用的弓弩拿上,还叫了一伙儿绿林人士帮忙,先用迷药招呼。

那八人的反应速度不慢,可有两个受了一番惊吓,现在也没恢复,拖了后腿,加上这边人海战术,杞县街上彪悍的小商小贩一大堆,一听衙门的人说,这就是那最近流窜过来作案的拐子,立时精神大振,连老太太都忍不住抄起鞋帮子砸人,没一会儿工夫,八个家伙都落网。

要不是还得顾及人质,说不定更利索。

这次李捕快不敢耽误,也怕再生出是非,直接把这些犯人通通打昏,这才押回衙门。

县令知道李捕快出去办差,结果一等不回来,二等还不回来,又得了消息说犯人被人家捆住送到他手里,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让人救走,本就心中窝火,更是生气,李捕快当时就跪下磕头谢罪,再把犯人交上。

一下子就让这位县太爷把火儿又给吞回。

随即听说是红尘小姐画的画立下大功劳,他顿时打了个激灵,一时恍惚,也就没多训斥,迟疑半晌,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办差。

不光是抓人就算完的,这帮匪徒拐来的人不少,除了救下的,不知别处还有没有。

他们显然是惯犯,若是能寻根究底,再追下去,也许来年吏部考核,杞县县令能得一上上等。

县太爷此时有心处理公务,不愿意尸位素餐,可心实在定不下,没办法,他也不容易。

儿子的病情又严重了,早些时候只是腹痛不止,恶心干呕,如今加上噩梦连连,一下子就瘦得不成人形,孩子他娘整日四处求神拜佛,屋子里外都贴了符箓,却半点儿用也没有。

现在他夫人闷在佛堂里,日日求菩萨保佑,出来就大喊大叫——

“在哪儿?那个贱女人石云在哪儿?敢和老娘作对,老娘扒了她的坟,把她挫骨扬灰,还有她生出来的小畜生,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老娘儿子头上栽!做梦!”

项凡正发愁,要不要顺了儿子的意,答应红尘小姐,外面又传来一阵嚷嚷。

他的伴读连滚带爬地扑进门:“老爷,老爷不好了,这回夫人动真格的,要小的叫上衙役,跟她一块儿出去,我看不好啊!”

项凡脑子一懵,嗡一声,站了两下,愣是脚软没站起来:“哎,我这是作的什么孽!”

他夫人以前不是这样,那是个虽然有点儿泼辣,却十分淳朴的女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伴读连忙扶住老爷,两个人追出门,结果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夫人更是没了影子。

“怎么回事儿?人呢?”

县令哆嗦了一下,惊问。

看门的两个老衙役坐在地上,一脸惶恐,指了指门外:“…夫人骑马走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可别出大事儿。”

“那个什么石云姑娘的墓地在哪儿,她怎么知道?”

项凡顿时气急败坏,招呼人连忙去追,他记得红尘小姐说过,已经把石云的碎骨葬入一块儿风水不错的宝地,也做过法事,希望她能安安心心地去,别在人间作怪,他还亲自去烧了一回纸,只是没敢告诉儿子和妻子。

只是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再去追,居然没有追上,直奔山脚下的那块儿墓地才找到人。

县令夫人尚未来得及掘地三尺,挖人家的坟,但她做得更过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些污秽之物,各种垃圾,馊饭,污血,把人家的坟头洒了一遍,拆了墓碑,正要挖坟。

项凡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猛地扑过去抓住他夫人,简直要疯了,气急败坏地怒叱:“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害死儿子不成?”一低头却看到夫人的面孔狰狞,眼睛里一丝丝渗出血丝来,眼前顿时一黑,使劲抓住她胳膊,颤抖着声音:“备车,我要去,去苍青山。”

没办法了。

儿子的命要紧,若是没了命,其他都是虚的。

红尘坐在软榻上,半开着窗户,桌子上放着冰山,一本诗集刚翻了两页,老参就跟头咕噜地滚进来。

“那个县令夫人差点扒了石云的坟,山上好些小动物们都跑了。”那些树也想跑,奈何它们灵智不全,也没有脚,只能战战兢兢等待即将到来的风雨。

红尘眨了眨眼,片刻才想起谁是石云,登时一拍额头:“…那位夫人…”

也太‘英雄了得’胆子大,换了皇后娘娘当面,也不可能敢做得出这等事,她都看见儿子现如今的模样,居然还如此嚣张,心得有多大!

红尘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那位项县令的夫人固然在她眼中很不讲道理,肆意妄为的很,,没有本钱,还觉得合该天下人都顺从她的心意,但一个女人能那么活着,哪怕只活一段时日,想必也是极痛快。

红尘想,若是自己上辈子放轻松,也活得那么痛快就好了,当然,不至于像那位一样作死。

项凡县太爷赶到茶馆,在外头徘徊了半天,咬咬牙,正打算一鼓作气冲进去,大门洞开,小猫和小狸一左一右挑着灯笼,小莫牵着两匹马。

红尘走在最后,罗娘还非让她披一件小薄斗篷。

“马上天就黑了,夜里天还不暖和,你们又要去那等地方,小姐身娇肉贵的,可不比他们大男人。”

小莫笑眯眯地就接过斗篷,小心给红尘披上。

身娇肉贵?

他们茶馆里难道还有娇弱的女人?

项凡呆了呆,张口结舌,半晌没说出话,红尘叹气:“请把令公子抬到山上,没有他,我们想做什么都做不到。”

县令只有点头,转身吩咐自己带来的人,赶紧回去接少爷。红尘骑上马,带着人直奔石云的墓地,一句废话也没说,到了地头,普济寺的三嗔也到了。

三嗔客客气气地跟县令见礼,言谈举止还是一贯有高僧气度,县令看到他也在,心中多少安稳些。

“怎么样?”红尘没时间等他们客套,皱眉四下里看了两眼,问道。

“不好说。”

这种超度厉鬼之类的事情,三嗔比较专业,奈何这回遭遇的是只猛的,传说中鬼婴到不少见,有时候大周朝的人讲个鬼故事,时不时就要提一提,但实际上当然不是所有来不及出生的婴儿都能变成鬼婴,那需要的条件很苛刻,可一旦真正出现…

三嗔的脸色有些凝重:“你应该知道吧,十年前北山附近一小城,出现一个鬼婴,和现在这个就差不多,当时死了四十多人才被灵师给抓住灭掉,过了很多年,那一片的风水福地都瘴气弥漫,影响之大,可不是死了四十多人就完了的。”

大周朝年年死人,真说死的人数,别说四十多,就是成百上千的死去,也不会直到现在,还让灵师们提起鬼婴就不痛快。

拿东西直接打得魂飞湮灭也不是不行,反正不管什么罪孽不罪孽的,灵师能做到。

可一旦如此,就要千万分的小心,因为它残留下的怨气很难在一瞬间清除干净,除非真有某些高僧大德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来净化,要不然就找佛光普照之地,以佛法抵挡怨气,否则沾染到哪儿,哪儿就要遭殃。

这一次,连三嗔都只是开开玩笑,并没有阻止他家师兄管这个,毕竟普济寺百年老寺,坐镇杞县,要是不小心让个鬼婴祸害了,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搁?

三嗔轻轻按住红尘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红尘啊,你可是咱们杞县鼎鼎大名的灵女,这事儿你要负责任啊!”

红尘:“…”

“哎,你就是太讲规矩,一开始就抓住罪魁祸首,让他赔礼道歉,好好给石云办一场冥婚,安抚亡魂,鬼婴怨气一散,超度起来不要太容易,你到好,还要去和他们家里人纠缠,纠缠个什么劲儿!”

红尘:“…这话是你和尚该说的?”

真是说得轻松,要是县令公子不是心甘情愿,诚心诚意,难道能送得走鬼婴?

鬼神不可欺,这是常识。

三嗔翻了个白眼,这等事,对于他们这种以欺骗鬼神为生的邪和尚来说,那就不是事儿。

“你到妥当,你守规矩,让县令家的败家娘们…啊呸,佛祖勿怪,勿怪!”

三嗔咳嗽了声,板起脸,提高声音,正正经经地对县令道道,“现在您夫人举止不当,惹了大祸,要忍受折磨的,怕不只是公子爷,还请大人有心理准备。”

项凡哆嗦了下,张了张嘴,很想说大师,咱能快点儿吗?要不然咱换个地方聊天?

此地阴风阵阵,周围草稞子里面,时不时会有怪异的声响传出,入目所及,还有绿油油的鬼火,因为这一片儿算是个小小的风水宝地,多年下来,坟茔密布,乍一看很是吓人。

回过神想起他妻子,心中更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