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视线转移到红尘那儿。

红尘到还站得好好的。

杨师也是病急乱投医:“红尘小姐,你知道原因?可有什么危害?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他也眼前发黑。

红尘在底下转了两圈,皱眉,举起手里的纸张晃了晃,犹豫了一下。

她用来写话本的墨汁可不一般,纸张也不一般,那是水神送的,而且她为了墨汁更亮更香,还用有灵性的佛前烛台供奉过,按照大周通常的说法,他们具有神力。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杨师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眨眼睛——别废话了,赶紧试试!

这时候,只要能让万岁爷平安无事,他这条命丢了也无所谓,他一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老头子死,总好过杨家满门抄斩。

红尘跳上祭台,先找到歪在地上的杨怡,从自己的话本上撕下一张,直接糊住她的口鼻。

刚刚糊住不久,杨怡就坐直了身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别哭,自己拿着。”

红尘攥住她的手,让她拿着那张纸,顺手又把她推到祭台边上,“快下去。”

祭台上一堆人,虽然身体不能动,神智却清醒,一看如此,都目不转睛,不敢眨眼地盯着红尘…手里的东西。

下一个是徐太傅。

红尘也是想着先把熟人弄醒再说,至少这些人不会找她麻烦,同样是一张纸,贴在徐太傅的脸上,他也能说话了,一只手抓着纸,一边高声叫道:“陛下,陛下怎么样?”

此时众人抬头,大惊失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御座竟被一团浓黑的迷雾笼罩,根本看不到皇帝的模样。

那些御林军还前赴后继地拼命向上冲。

但无论是何等高手,一上祭台就左晃右晃,晃晃悠悠地歪倒。

红尘气得跳脚:“徐大人,别让他们上来,只能添乱,现在我手里这种纸张还管用,就请几位大人拿着它去看看陛下。”

徐太傅脸色沉重,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去安抚御林军,换了往常,他肯定支使不了这帮陛下的亲军,但到了如今的地步,显然负责陛下安全的将军也满脑子混乱,徐太傅又德高望重,不自觉就听命行事。

交代完,他自己拿着纸,红尘又分了几张给几位重臣。

这东西确实很管用。

一群大臣拿到手,都清醒过来,一拥而上,向着御座走过去,虽说御座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该接近的,但眼下可不是只求自保的时候,如果不够积极,谁知道万岁爷好了会不会记恨!

红尘乃是白身,她不搀和此事,不光是不想再多出风头,还因为那毕竟是皇帝,太接近了恐怕不妥。

她就只重复性地撕下手里的书页,塞给每一个祭台上的人,等人清醒,再送下祭台。

只是人数太多,红尘一个人有点儿发不过来,干脆呲溜一声,直接把手里的本子扯开,让方怡上来,顺手又抓了两个,把东西塞过去让他们一起分发。

方怡伸手捧着那几页纸张,就和捧着圣物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分发下去。

红尘扫了一眼,发现每一个拿到纸张的人,都把这东西看得万分重要,很是珍惜,包括那一群位高权重的王孙公子,大概也把这些纸张当成宝贝了。

虽然严格说来,的确挺宝贵。

于太夫人她们也都乱了,傻了眼,可祭台上所有人都倒下,唯独她们好好的。

现在是没人关注这些,可一帮子官员看他们的目光,明显不对,若非太夫人名望甚高,恐怕此时已经把人抓了起来。

红尘却大大方方地过去,低声道:“太夫人,快把镇国鼎扔了。”说着,她就拿了张纸,直接塞到里头,随手把好好一个珍贵的镇国鼎扔地上。

烟气一灭,祭台的感觉就变得好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点儿。

“陛下,陛下可有大碍?”

徐太傅一回过神,吓得满头大汗,亲自领着人向御座上冲去。

底下一群人紧紧张张地注目,眼看着徐太傅冲了两层台阶,脚下一滑,咕噜噜就滚下来。

“哎哟!”

“腿,我的腿!”

想献殷勤的人有很多,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都是争前恐后,奈何没有一个冲得进黑雾,最多的能爬个三四石阶,还有大部分连冲都冲不过去,就一脑袋歪倒起不来了。

徐太傅破口大骂:“谁把石阶修得这么多?”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陛下坐的御座,当然要高高在上,一共九九八十一个石阶,那是正经的规矩。

而且真不是石阶的问题。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徐太傅一晃眼就回过神:“不对劲,看来有问题,咱们上不去。”

这是陛下此次来颍川,没带皇后宫妃,也没带几个皇子,要不然,上面的人还要多,底下这帮大臣更紧张。

要是大周的皇族一口气没了…隔壁北燕一定很开心。

徐太傅一转头:“红尘小姐?”

红尘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我再试一试。”

一群人都双目灼灼,盯着她看。

他们是个个振奋,简直要把红尘当神仙看待,可红尘自己心里没底的很,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双手举起自己的话本,一靠近御座,围绕着御座的黑雾就蠢蠢欲动。

徐太傅一众人吓得脸色发白,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红尘一走上去,黑雾触碰到她手中的书籍,就被一层光圈挡在了外面。

眼看着红尘慢慢走上前,进入黑雾的包围中,看不到影像,底下的心情更是焦躁。

徐太傅猛地一转头,瞪着杨师:“到底怎么回事儿?祭天大典何等重要,怎能出这种纰漏?”

杨师也欲哭无泪,他什么都不知道,叹了口气:“还是等陛下平安,再行计较。”

如果陛下有个万一,也就不用计较了,他肯定看不到此事的结果。这个责任,他不担负,也没人能担负。

杨师有点儿冤枉。

祭天大典虽然是由他主持,可他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仅仅是挂个名字,实际上另有分工,做具体事务的,那全是万岁爷的心腹中的心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被乌云遮盖,整个祭台上气氛诡谲,台下有御林军压制,那些平民百姓们离得又远,大部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不至过于混乱,上面的重臣,却已经开始考虑后果,越想越害怕。

“太傅大人,您说,那位小姐管用吗?”

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问道。

徐太傅怔了怔,一咬牙:“放心,那是陛下都赞过的灵女,你来得晚没看见,前几日求雨时,她竟能招来水神现身布雨,这么点儿小事,肯定手到擒来。”

红尘此时的情况,却说不上特别顺利。

周围都是浓稠的黑雾,冰凉的气息一丝丝钻入体内,怀里的青锋已经挣脱衣衫,蹭一下飞出来,围着她徘徊,所过之处,黑雾散去。

红尘咬牙坚持,脸上的神情就显得越发冷俊,里面的人要是能看得见,看她一眼,也许会被她身上的荧光照得眼花。

收摄心神,根本就不去想走了多少步,拼命走下去,就在红尘都想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位陛下。

皇帝僵硬地坐在御座上,身前跪着大太监,还有几个打扇的宫娥,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还能转。

红尘顿时松了口气,一股暖流升起,一下子来了力气,冲过去就把整本书一撕,所有人脸上一糊。

“咳咳咳咳!”

皇帝咳嗽出声。

他旁边的大太监连忙给他捶背。

“你…你救驾有功,我回去一定要赏你!”

红尘干笑了一声,举目向下望,忽然一挑眉,扭头笑道:“陛下,请恕民女无礼,只能让您冒险跳下去了。”

上来的时候,她得一步一步走,不会飞,不过下去再走,那皇帝可受不了。

“啊?”

皇帝还有太监宫娥瞪着红尘,就见她从怀里拿出一包种子,在御座后面撒了好多,又拿出一包,合在掌心里念念有词,念了半天,一抖搂扔下御座。

“这是?”

红尘深吸了口气,双手轻轻地在种子上抚过,就见御座后面的几颗种子,一眨眼就在石头上生根发芽,长出绿藤,越长越长,垂了下去。

“陛下,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咱们不能在上面太久,以防生变。”

皇帝看了她一眼,表情慢慢放轻松了些:“朕还未老,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朕怕什么!”

至于太监和宫娥怕还是不怕,都不能影响大局。

红尘道了一声失礼,拿起藤蔓,在皇帝的腰上捆好,自己也凑过去,和万岁爷站在一起,再示意剩下的人照做,当然,万岁爷用的肯定是最粗,看起来最结实的一个。

不等皇帝准备好,红尘一跺脚就跳了下去!

“啊!”

徐太傅正和身边的人紧张讨论,转眼看到陛下的龙袍飞舞,从天而降,尖叫了一嗓子,白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无数大臣先是一愣,哭天抹泪,争先恐后地扑过去看万岁爷的情况,红尘让人一挤,就挤到后头。

红尘可顾不上他们,走过去把几个小型镇国鼎捡起来,在祭台上按照方位摆好。

于太夫人吓了一跳:“阿尘,这东西不是有问题?”

“不是它有问题,是它不够厉害,您放心,我布一法阵,危局自然能解。”这不是红尘说的,是她怀里那本阵型大全在出声指点。

红尘只负责按葫芦画瓢,三下两下,镇国鼎摆放好,把里面的香拔下,又让人从底下的老百姓手里借了香,重新插下去,拿出符箓,一甩即燃。

香气绵绵上升。

说来也奇怪,那浓稠的,人们肉眼可见的黑雾,一碰到这香火气息居然像融化了一样,黑色转淡,变成灰色,又变成白色,最后变成了金色。

御座所在的高台,位置最高,一瞬间金光环绕,众人大惊失色!

“天啊!”

“祥瑞,这是祥瑞之兆,天神显灵!”

无数人热烈欢呼,于太夫人也一脸的惊奇,还带了几分狂热,抓住红尘追问个不停。

红尘没办法,揉了揉脑袋,想了想道:“太夫人您请看。”说着,她指了指地面。

于老夫人疑惑地低头,乍一看没看出什么,不过是普通青石,她刚想说话,忽然一怔,低头仔细检查:“这是前朝的祭天台?”

红尘苦笑道:“怕是把人家前朝的祭天台拆了,直接弄到这边重建的,祭天台受前朝香火,与前朝国运相连,前朝一灭,自然就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用一用到无妨,但今日夫人所用的镇国鼎,虽然很小,可制作精良,上面刻制的法阵,使用的香,都是特别制作的,充满杀伐之气,您又在台上跳祈福舞,祭台的灵性未完全灭绝,被镇国鼎一激,敌意巨大,生成煞气,台上之人都是大周重臣,与大周气运相连,也就受了煞气的攻击。”

于太夫人听得似懂非懂。

红尘也没想着真让外行人弄得太明白,只是简单说说,“但祭台内的煞气看着厉害,却毕竟陈国已经亡国多年,煞气也后继无力,我助镇国鼎气运大涨,此长彼消,祭台内的残余气息也就俯首称臣,愿意顺服,煞气也就转为灵气。”

于太夫人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红尘的肩膀:“无论如何,阿尘你这次立下大功了。”

虽然出了乱子,祭天大典半路夭折,不过,到没多少人觉得失望,能见到这么一场‘好戏’,底下的老百姓也表示,光是说八卦说上一个月也说不完。

御林军控制场面。

此事远不算结束,皇帝回头肯定得追查到底,看看此事是认为,还是纯粹的意外事故。

红尘他们就一早回了驿站。

这次回来,待遇大不一样,驿站里所有人都殷勤的不行,连同那些权贵们也上赶着殷勤。

“那个…您的神书还有没有?我这只有第十三章…”

“小姐,不知小生可有幸能拜读大作?”

红尘:“…”

那些话本,她都是随手写着玩,纯粹练笔用,以免替玉珏空间里那些大能写故事时手生,可真没想着大肆公开。

红尘既不想多一个才女的名声,也不想让人说她写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当然,给别人看看也无所谓,第一页就写明了是随笔,写着玩的,不是严谨的文章著作,也不会有什么大儒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较真。

再说,在这个文人士子把各种情、色写得露骨又唯美的时代,她写点儿神仙故事,那不叫事儿,况且她文笔又不坏,无论什么样的读者读了,也不能说她写的东西不好看。

只是眼下的情况,这帮人已经把红尘写的话本,当成具有法力的神书看待了。

刚才就有两个大商人,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消息,托了好几个人来探问,看看能不能买两本随身携带。

据说,他们家经常做海外贸易,商队游走四国,想带两本神书防身,红尘一再声明,那只是话本而已,之所以起作用,是纸张和用墨不一般,对付的也仅仅是煞气,并不是强力护身符,可惜她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还被人当做谦虚。

这一本《上仙》要是出售,说不得能成为今年最出名,最畅销的书籍了。

红尘叹了口气,往好处想想,如今笼罩在她头上的都是光环,也不算什么坏事儿,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她就成名士了,眼下当名士可是好出路,身为名士,在四国全会被供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郡主?

“…这本书就是拿去印刷,出售,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红尘头痛地看着方怡一脸前程,双手合十,冲着她拜来拜去,哀哀恳求。

那小胖子也偷偷摸摸斜过眼看她。

她到是忘了,方怡家里是乡绅,也有几间铺子,她外祖那边还经营书肆。

至于小胖子,家里干脆就是经商的,家学渊源,看见买卖就激动起来,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赚钱,红尘知道,他们两个是真心觉得这本书乃是无价之宝。

“随你们的意,别写我的名字,呃,就起个别号,叫苍青居士算了。”

反正她早年住在苍青山,就叫苍青居士也挺妥当。

方怡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还没出门,外头就有一大波人过来送东西。

是万岁爷的赏赐。

那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亲自过来:“小姐别拘礼了,咱们万岁爷说,这就是做长辈的,给小辈儿点零花钱,您啊,尽管拿着便是,来,咱先去见见陛下,他老人家一醒就想起您了。”

红尘:“…”

如果可以,真不大想和一只皇帝打交道,她见过的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奈何人生于世,不是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做主,例如皇帝召见,她就不能说不见就不见,唯一一个敢这么做的,那是皇帝最疼爱的亲儿子。

陛下暂住的园子,乃是陈家精修的园子,自从知道万岁爷圣驾将至,已经翻修过好几次,认认真真打理,绝对比京城的园林不差,红尘走侧门进去,便看得出精雕细琢的痕迹。

皇帝只穿了身常服,坐在书房,立在窗前举目远眺,红尘行过礼,就被他叫到身边。

这是红尘第一次和一个皇帝这么接近。

和想象中的不同,他有点儿老,有点儿普通,身上也没有真龙天子的气势,就像个寻常普通人一样,或许多了一点儿威严。

“你看,他们在收拾祭台,还有祭台上的藤蔓。”

那日红尘催生了自己淘来的种子,上面是藤蔓,下面是厚厚一层绿叶,她不在乎,那东西纯粹是她拿来点缀房间的玩物,可以在任何地方生长,木头,石头之类都可以。

玉珏空间里有人说,某个大能拿这东西改善沙漠,结果太多了,生命力又极为顽强,几乎蔓延成灾,万不得已,组织了一群人天天去除这等植物,折腾了好几个月才控制住。

送给红尘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随便往山里撒,这东西真是比杂草顽固得多,不好清理。

那会儿和陛下一下来,那就叮嘱过,这东西要清理掉,估计那帮御林军还有大臣脑补了什么东西,十分重视,连夜就小心翼翼地清理,只是动作太温柔了一点儿,看样子把杂草藤蔓也当神物对待。

皇帝的神色有些凝重,不多时又疏远下来,扭头看向红尘,盯着她的脸。

红尘低下头,总觉得映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带着一股子辛辣。

距离皇帝这般近,一阵阵属于权力的‘腐臭味’扑鼻而来,简直让人颤栗,连她也感到不太好。

皇帝到慢慢柔和了眉眼,像是很高兴的模样:“你叫红尘?不像你母亲,也不像父亲。”

红尘心中一跳。她上辈子就知道,皇帝不喜欢皇后,待皇后十分的冷淡,生下最后一个皇子,竟是个痴傻儿后,就更冷淡了,到如今,就连年节大宴,皇后也不一定露面。

她的相貌酷似皇后,可不是什么隐秘。

皇帝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不喜,反而像是有些怀念,目光很留恋,迟迟不从红尘的面颊上移开,良久才回神笑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红尘嘴角抽了抽,她说才是傻子好么?这时候正常的做法当然要好好表一表忠心,说一说自己对万岁爷有多么孺慕,尊重,自己所谓的功劳有多么微小,没有自己万岁爷洪福齐天,也不会有事儿,赏赐什么的绝对要拼命推辞的。

皇帝果然高兴,大笑出声:“好,好,知道你孝顺,不过有功当赏。”

他想了想,低头沉吟,轻声道:“朕的皇后此前一直跟朕说,想认一孙女,承欢膝下,朕看你就很好,回了京去和皇后说说话,若是投缘…”

话虽没有说完,看意思是要她做皇后的孙女了,红尘一怔,不等她推辞,皇帝已经笑着转移话题:“朕听说这次众卿家能平安无事,全靠你一本神书庇佑,不知是什么书?可否给朕一阅。”

必须可以。

皇帝要看书,谁敢不给?

红尘只好乖乖奉上,幸亏她练字的时候顺手多抄写了两份,要不然这会儿还真拿不出来。

当初她分下去的书页,全都让那帮大臣小心妥善保管,根本无法回收,私底下还有人想高价求购来着,红尘自己就听见好些人出大价钱想集齐全本。

皇帝坐在那儿看书,红尘见他老人家此时似乎没打算说一说祭台上所发生的事情,便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去。

刚回到驿站自己的房间,红尘就伏案把她记下来的几个一开始活祭时,混在人群里裹乱,图谋不轨的人像画出来,刚画好,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徐太傅就找过来,进门先作揖笑道:“拜见郡主!”

红尘一挑眉:“太傅大人别说笑,仔细让别人听见,再给咱治个大不敬的罪。”

徐太傅摇了摇头,这些事儿外面的人还收不到风声,他们一早就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哪怕是私事也得由秉笔太监,翰林学士来拟旨,总不能万岁爷自己随随便便就下了。

红尘的具体身份,京城里不该知道的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能知道的人早就清清楚楚,就是以前不清楚,马上也会弄清楚,这一次颍川祭典,她出尽了风头,满朝权贵可以说多欠下她人情,这会儿,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过分,一准儿有无数人愿意帮她做到。

看陛下的意思,显见也对这个外孙女不一样了,徐太傅轻声叹气,要他说,让那位陛下惦记上,还真说不出清楚是不是好事,不过,能正正经经地被封赐郡主,总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报。

“此事大体已经定下,陛下还找了几位翰林替你择定封号,你这个郡主,早晚的事儿。”

徐太傅笑道。

红尘心中也有些意外,皇帝是说过,让皇后娘娘认下她做孙女,但皇后娘娘的孙女,也不该封为郡主,皇后的义女还差不多。

郡主啊,平郡王家的五小姐也不是什么郡主,连个县主也不是,如果上辈子她有这样的身份,王家敢逼死她吗?王越敢在她没死之前,就和陈琳勾勾搭搭?

这么想,她居然有一点儿小激动,红尘扑哧一声就笑了,笑得徐太傅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就是挺高兴的。”红尘摇摇头,“原来我也是俗人一个,陛下如此恩典,真让我受宠若惊。”

徐太傅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怕这丫头欢喜疯了,只是:“可看陛下的意思,似乎…”

似乎不太愿意让红尘和夏家走得太近。

红尘挑眉,也隐约咂摸出一点儿滋味来,皇帝让她做了皇后的孙女,而不是外孙女,其实只要一道旨意,她正正经经地入夏家族谱,她是公主之女,也就是皇后外孙女,同样是恩典,但这位陛下宁愿封她做郡主,也没明旨要她回夏家。

一开始红尘觉得也许是陛下在施恩,毕竟是陛下,或许知道她婉拒夏世杰,不想回夏家的事儿,于是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让她得偿所愿,但仔细一想,还是那位陛下不打算让她回夏家的可能性更大。

她忽然就有一点儿担心——难道夏家招了皇家忌惮?

上辈子夏家到是平平安安顺利度过了大周皇权更替,但那是她当时看到的,谁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艰难险阻?

她只记得夏家的子弟们前赴后继,一批一批死在战争中,他们立下赫赫功勋,护持夏家屹立不倒,越发展越好,那时候她并不在意几个弟子的死亡,现在想一想,夏家的根基,是用无数鲜血浇铸,白骨堆叠而成。

这里面还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心里有数。”

徐太傅失笑:“知道你是聪明人…咦?你这是画的什么?”

红尘也没瞒着,低声道:“是那日我们作为灵童灵女,即将被活祭时,底下起哄的一帮人,看他们来者不善,好像很希望朝廷真拿我们祭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