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皱眉,点点头:“这几张人像交给我,此次大典闹成这般不是小事儿,我看这些人就很可疑。”

红尘一笑,很无所谓地把画像推过去,才把这位送走。徐太傅能动用官场的力量,没准儿还真能查出个七七八八。

除了徐太傅,红尘又遇上几个心照不宣来给她道贺的,她也是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旨意一日没下,她就全当没有郡主这回事儿。

没两日,众人也就没心思惦记红尘了,祭典之事牵连甚广,就连杨师也被叫去骂了一顿。

不过杨师一出来,就长长吐出口气,整个人都虚脱,坐了半天,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

皇帝还要骂他,就是把他当自己人,没觉得这事儿与他有关,要是这会儿万岁爷不闻不问的,他才该考虑考虑,怎么保住妻儿老小一条命。

祭典半途而废,陛下也早早起驾回京。

一开始他老人家还没打算这么早走,怎么也是出来一趟,总要多转几个地方,奈何这次出了这么一桩事,京城也不安,皇帝生怕再出意外,很快就下令回京。

红尘他们三个,灵女的任务是彻底完成了,跟随圣驾一起回去也行,想自己走,也不会有人为难,方怡胆子小,红尘也谨慎,还是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省去车马费,伙食费,还有人照顾,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回去的路上,恐怕不比来时那种极佳的待遇。

方怡还是和红尘坐一辆马车,马车比较小,防震做得也不比上一次好,还没出城,已经颇有些颠簸。

即便如此,方怡还是十分高兴,趴在车窗上一个劲儿贪婪地向外看。

来颍川时,他们都抱着舍去性命的决心,就是再好的风景,那也不觉得好,现在别说颠簸点儿,就是小胖难受的一上车恶心想吐,还是乐陶陶,脸上的喜色想掩盖也掩盖不了。

如今他们可了不得,身为灵童灵女,朝廷每月给俸禄,见官不跪,好处多多,一下子从吃大亏变成了占大便宜,那小胖还嘀嘀咕咕,嘀咕着回去要看看他继母的表情有多好看。

小胖的生母早逝,爹又娶了继室,继室的儿子也不老小,商户人家规矩不严,为了家产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个继室没少磋磨他,好在都是普通人,家里的钱也没多到下死手的地步,继室更算不上特别狠毒,最多也就给了脸色,日子还能过得去。

红尘坐车上,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儿得意。

不知夏家能不能得到她的消息,纵使夏家没关注,不知道,想必夏蝉该是知道的,她得了消息,也许还能少吃两顿饭,正好省去费力气减肥,还节省了银子,这等好事,想必无论谁听说,也要道多来上几次才好。

千里之外

夏府

夏蝉的确收到了消息,而且非常快,几乎是消息在颍川那些权贵中传开的第三日,她就得了信儿。

又是三日,夜夜噩梦。

“咳咳咳。”

静室里安安静静,夏蝉把喉咙里的浓痰咳出来,拿帕子卷了扔进炭盆里,脸色难看的要命。

她也不知为何那么多梦,梦里都是凌乱的碎片,满腔的抑郁,不甘,愤恨。

醒了夏蝉却很从容,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儿异样。

夏世杰得到消息也早,一得了,便匆匆来找阿婵,立在她的窗外,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复杂,勉强压下心里的不是滋味,轻声道:“阿婵,你不用再多心了,红尘她以后恐是再也不会回咱们夏家,你才是夏家唯一的嫡小姐。”

“…哥哥这是什么话,红尘姐姐受了那么多苦,早该回家,哪也没有家里好。”

夏蝉低声道。

夏世杰总觉得阿婵的声音里带着惆怅,一瞬间复杂的心思到减了几分,真心欢喜起来。

“好阿婵,你别想那么多,好生歇着,过几日你就明白,完全不必再对红尘有愧疚,她在外头也好得很。”

又说了几句话,夏世杰叹了口气,叮嘱几个婢女好生伺候,不许慢待,前几日他就听见些闲言碎语,都是议论阿婵的,说是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儿,惹得族长雷霆大怒。

夏家弟子多,人多口杂,就连那些仆从也没一个傻的,夏蝉忽然紧闭在静室,虽没人说什么,也有聪明人猜出些许端倪来。

别管哪儿的仆从,哪怕家规再严苛,他们也还是有些跟红顶白的习性,大面上大差不差,细节上就不免有些慢待,夏世杰碰见,自然气得不行。

交代完他又离了家,如今他已经成人,历练完成,开始主持夏家外务,十分忙碌,走了几步,又不觉回头,看了看阿婵映在窗纸上的剪影。

阿婵好像瘦了些。

其实他的心里的滋味有些不好受,虽口头上一直嫌弃红尘那丫头,可他老觉得有朝一日,那丫头会老老实实地喊他一声大哥,回到家来,他大面上也会照顾一二,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只要她不和阿婵为难,替她寻一门正正经经的好亲事嫁出去,对夏家也有益处。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那人是真的再也压服不了了,她会展开双翅,一飞冲天。

夏蝉立在窗前,看夏世杰在外面徘徊良久,转头离去,伸手摩挲了下窗棱:“师父这时候用了那人的人情,也不知划算不划算。”

她叹了口气,关上窗子坐好,细细铺开纸张,继续抄写经文。

朝阳初升,月亮刚刚落了下去,浓云散开,是个好天气,方怡坐在车上,还一个劲儿地看。

其实街面上什么都没有。

整个街道都清空了,隔着葱绿色的窗纱,街上别说商贩,一个行人都看不见,只有身着甲胄的御林军,还有其他来来往往传信的人,来时照顾她的小太监,也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瞧见红尘探头,便凑过来笑道:“小姐莫急,马上就轮到咱们出城。”

速度确实挺快。

红尘他们的马车靠近御驾,出了城,后面还有漫长的队伍。

“好家伙…我记得陛下下旨,说是要轻车简从,不可扰民的!”方怡揉了揉头发,从脑子里抓出一点儿信息,怔愣道。

红尘眨了眨眼:“这不是轻车简从了?”

方怡:“…”

别说皇帝带着臣子们巡游,就是哪个王孙公子出门打个猎,带上十几辆大车,那就是轻车简从不扰民。

寻常万岁爷出游,天不亮就起来,到天黑最后边车马还出不了城门,那都是寻常事。

方怡咋舌,完全无法想象。

出了城门,马车就跑得顺畅起来,红尘从垫子底下翻出个木盒,掏了一小瓶肉酱,又拿出烤好的饼子,刷上酱咬了一口,很香,很好吃。

方怡馋的不行,也凑过来扯了半块儿。

两个人抱着饼子一口一口地啃,也许是吃得太香,窗帘一动,蹭一下窜进来一只猫。

“喵呜!”

“哎呀,猫呢!”

方怡眨了眨眼,拍了下胸口。

那是只狸花猫,但长得虎头虎脑,头顶上一撮白毛,眼睛又圆又亮,毛发又密又长,柔软富有光泽,姿态也优雅,十分可爱,嘴里面还衔着一枝野花,乍一看看不出品种,不过颜色很娇美。

猫咪叫了一声,花就被扔在红尘眼前了。

方怡一看就喜欢,笑眯眯伸手欲捡。

“呜呜。”

狸花猫上去就是一爪子,吓得方怡顿时缩手,就见它又冲着红尘喵呜了两声。

方怡呲牙:“哎,看来连猫都看人下菜碟,给咱们红尘送礼来了。”

红尘一笑,俯下身就去捡那支花,刚一伸手,车窗外忽然伸进来一把剑,正好压住花。

“啊!”

方怡吓了一跳。

红尘也倒退了两步,愕然抬头,就堆上一双烟灰色的眼睛。

居然不是铁牛!

她一愣。

车窗外吊着的人也一愣。

好熟悉的眉眼!

红尘一眼看见窗外的人,就觉得熟悉的要命,这样漂亮精致的眉眼,卓然的气度,说不出道不明的,飘然出世的风姿,还有这把乌鞘剑。

外面吊着的少年,也看着红尘,同样吃了一惊:“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不可能!

但是看见红尘的眼睛,从那漆黑的瞳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就如酷暑寒天,饮下清凉的甘泉,沁凉到心里去,很熟悉!

少年一晃神,随即跳进车里,用剑把车上扔着的花挑开,猫呲牙咧嘴,浑身炸毛,他也不理会,随手撕下一截衣摆,小心翼翼地拾起,仔细一看,面色凝重。

“上面涂了毒箭木的汁液。”

红尘脸色骤变:“见血封喉?”

毒箭木有个俗名,就叫见血封喉,周朝曾经有一支军队,就配备这种毒药淬炼的箭枝,每每上战场都让敌人惊骇欲绝,闻风丧胆,后来因为威名太胜,招了别人的忌讳,军队也就树倒猢狲散,这种药也成了禁、药。

少年随手把花插入自己的剑鞘里:“这东西还是别乱丢,等一会儿停下再处理…”

话音未落,那只狸花猫凶巴巴冲着少年扑过来,那少年皱了皱眉,伸手欲抓,红尘一惊,“别碰!”一把抓住身前的垫子甩在那猫咪身上把它按住。

这一按,那猫忽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竟是死了。

方怡吓得闭眼。

红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把垫子拿开才发现,狸花猫长长的背毛里头竟然藏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刺上闪烁着幽暗的光,显然也涂了毒药。

“…真是狠辣手段!”

红尘吐出口气,虚虚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回简直算得上死里逃生了,谁能想得到,有人敢在御驾前行凶杀人?

第一百零九章 狍子

那少年解下自己的斗篷,很认真地把狸花猫包裹好,背在身后,就一翻身,轻轻盈盈坐在车窗上。

“我去京城,顺路,保护你。”

方怡脚下发软,坐下来,支吾半天才呢喃:“你谁?”

能在御驾附近大大方方出现,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她心下忐忑,一时担心这个不会是个刺客,自己不会这么倒霉,一时又想肯定不可能,这人只看模样,也许是哪个贵公子。

再看一眼他的脸,方怡面颊顿时红了,红得发烫。

“律风荷。”

方怡愣了愣,恍惚半天,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只是这名字也太古怪。

“小荷啊!”

红尘一笑,眉目宛然。

律风荷轻轻扬眉,眨了眨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小荷这个称呼一点儿都不介意,虽然他是个正年轻的男孩子,本应该是最要脸面的时候。

红尘侧了侧头,看向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似乎乱了些,没怎样打理,衣服也过于随便…哎呀,她早晨洗脸洗得匆忙,早饭还吃了臭豆腐…

“咳咳。”

现在她身前坐着的可是律风荷!

黄泉门的少门主,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当年在鬼谷,只要小荷在,鬼谷内门外门女弟子胭脂水粉的开销就要翻一番,衣服首饰也会变得格外精美,她在鬼谷时日短,可风气能影响人,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又一次见到小荷,第一反应还是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保持最好的姿容面貌。

好些人都说,林师兄做过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震撼,可真正让鬼谷弟子们兴奋的,还是他把人家少门主诱拐到手,给鬼谷添加了这么好的福利。

红尘自觉已是历经沧海,不像小女生那般思慕美男子,却依旧心跳快了几分,努力转移注意力——林师兄竟让小荷来了,看样子,应是暂时给哪位大人充任侍卫。

黄泉门人,一诺千金,律风荷要做侍卫,天底下无人会去拒绝。

红尘一叹,不多时,御驾停下,众人安营扎寨开始吃晚餐,她先和自家这一车人去把狸花猫埋起来,红尘蹲下身,掘开土,拿了条漂亮的蓝色缎子包裹住猫的尸体。

这猫是中毒身亡,面孔有些狰狞,红尘戴上一双厚手套,小心地拢了拢它的毛发。

“没毒针了。”

要是有的话还不好埋,再不小心伤到旁人。

红尘把猫放下去,又抱出来:“不行,还是烧成灰吧,它中毒死的,也不知这毒能残留多久。”

万一污染了土地,这一片的生灵都要遭罪,小荷闻言,就替她捡了一大把柴火,又从厨子那儿买了个瓷罐儿来装骨灰。

烧的时间到不算长,小狸花猫的个头很小,远没有成年,身量矮,骨头也细弱,没多久就装好埋到了地下。

红尘把土掩好,吐出口气,轻轻念了一篇往生经。

她一边念诵,律风荷就蹲下来盯着她的嘴巴看,满眼的好奇,等她终于念完,还忍不住问了句:“你这经文我怎么没听过?后土娘娘是谁?也是位神仙吗?”

红尘一扭头,便见这位身着雪白雪白的长袍,乌发被蓝色的缎带绑好,发髻上还垂下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玉石,脸如雪霜,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奇异魅力的少年,竟露出三分稚气来,心下一跳,忽然窃喜起来。

前世所见的黄泉门少门主,已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利刃,稍微靠近就会被剑气所伤,诚然能得无数少女青睐,却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像今天这样的表情,怕是也只有少年的他能有了。

红尘眨了眨眼,心情舒缓了些,揉了揉眉心,不去多想乱七八糟的,干脆又卖弄下她从玉珏空间里新得到的神秘知识。

“洪荒自盘古开天辟地,鸿钧成圣,于紫霄宫讲道三次…后土见巫妖大战,死伤无数,冤魂于天地间飘荡,消散殆尽,于是身化六道轮回,成就无上功德,巫族自此大兴盛…”

一众人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徐太傅匆匆忙忙赶过来,腿脚都有点儿发抖,结果见自己那位从天而降的侍卫一脸专注地盯着人家小姑娘,他一接到消息,说有人行刺,登时吓得满头大汗,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人家却讲故事的,听故事的,悠哉的不行。

“咳咳。”

红尘扭头。

小荷皱了皱眉,白了徐太傅一眼。

徐太傅:“…”真是%%#@#%!!!

他这一片好心啊,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你们别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说说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陛下那边已经惊动了,他老人家令御林军邵将军全面戒严,必须严查。”

红尘皱眉,一想就知道,皇帝怕是以为自己这回是条被殃及的池鱼,那个在祭典上意图把大周文武百官给除掉大半儿的家伙,一看没成功,就恨上她这个始作俑者了,于是转移目标要杀了她。

“还真有些道理。”

让徐太傅一提醒,连红尘自己都有些迷糊,难不成真是如此?这回不关夏蝉的事儿?貌似夏蝉不会如此强横,敢在御驾前动手,而且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把这事儿做成!

红尘失笑,她也未免太高看那人了,夏蝉在京城的确有点儿班底,能笼络一批人为她所用,可她毕竟只是夏家一千金而已,哪来的本钱影响御前的人!

“既然有陛下亲自下令调查,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咱们安枕无忧,徐太傅何必担心。”

红尘笑眯眯地拉着徐大人一起坐下,扫了一眼,见他那黑大个儿贴身侍卫一脸严肃,刀不离手,想来是真心紧张。

不过,黑大个儿看小荷的样子,可算不上友好,很明显带着几分气氛,但小荷一转头,他的眼神立马避开,显然也是吃了点儿闷亏。

红尘轻笑,看来这黑大个儿是讨厌小荷来抢他的差事,只是徐大人就很得意。

一只手拉小荷,指了指红尘一行人,小声介绍,又转头道:“这位可不得了,是鬼谷先生的三弟子林先生亲自介绍给我的,哎,其实哪有什么危险,当时祭典出事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家都不怕,我怕什么,但林先生的好意,总不能推辞,这位律风荷律少侠,乃是林先生的左膀右臂,出身黄泉门,是一等一的高手。”

“哼。”

黑大个儿从鼻子里哼了声,到是低下头没说什么。

红尘喉咙有点儿痒痒,呃,小荷究竟是为什么出现在徐太傅身边,还是让它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好了。

反正人家小荷既然是以徐太傅护卫的身份出现,保准尽职尽责。

坐着说了会儿话,陛下的亲信,御林军的邵将军竟亲自过来,身边只带一中年文士,还有一十七八岁的小将。

邵将军客客气气,细细问过诸般情形,又把小荷那儿的毒花枝要过去瞧了瞧。

小荷没让他拿走,只让他取了一点儿汁液,他也不介意,似乎还是顾忌红尘现在的身份,他这样的陛下近臣,最了解皇帝的心思不过,如今红尘正得宠,他自然要捧着敬着。

从头到尾,只有邵将军一个人开口,他身边那两个只是一脸严肃地立在将军身后。

红尘的视线却忍不住在那年轻的小将身上扫了一圈,心下纳闷——怎么一日之内见了两个故人。

见小荷她是挺高兴,见眼前这人,她就有些不大爽快。

这人的脸她绝不会记错,霍青云,霍家独子,父母皆亡故,整个霍家只剩下他和一堂哥,表面是一重情重义的君子,上辈子世人称赞,都赞他世间无双,偏偏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知交满天下,可实际上此人可是相当冷酷无情。

红尘记得很清楚,她当年也与这位霍公子有些交往,觉得他为人爽朗,性情温和,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虽然关系不算特别密切,毕竟男女有别,但她心里真把这人当朋友看待的。

但那一日,王越英雄救美,救下惊马的平郡王家五小姐,二人暗生情愫,霍青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偏偏没想过要知会自己这个王越的原配发妻一声,甚至每次与她见面,毫无异色,坦荡从容的很。

自己被瞒骗了三年,一直到那位五小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简直要昭告天下,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了,她才得了消息。

事后要不是王越说出霍青云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说他有多承霍公子的情,红尘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这也就罢了,最多算霍青云没把她当回事,总不能你把人家的客气当做友好,就要要求人家汇报同等的感情,人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爱搭理你,难道还有罪不成?

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逐渐成熟,到想起一些旧事,有一次她泡温泉时差点儿让一醉鬼闯进门,若不是身边调教的丫鬟机警,还不知生出多大乱子,类似的事儿发生过好几回,她一直没怀疑什么,直到她发现夏蝉搀和其中,这才惊觉,只是她那时候已经和夏蝉半扯破脸,心里防她防得很,自己的行踪肯定不会露给她,细细想来,这几回出事儿,到每次都是和霍青云见面之后。

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霍青云是不是真的把她的消息泄露给了夏蝉。

红尘低下头,面上没有露出异样。

反正她此生不打算再和这人打交道,当定了陌生人,离此人远一点儿便是。

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到多得他的好处,想必这就是个伪君子,只要不露陷,一直伪装下去,一辈子都做个君子,也是无妨。

在玉珏里有一本武侠小说,好像写到过一个伪君子,说他很可惜,做了一件错事,若是能一生维持那张假面,到也是众人之幸。

红尘知道,很多人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可爱些,因为伪君子往往会蒙蔽旁人,造成很大的灾难,可他挂了一张君子的皮,终究还是要比小人更讲究些,一日那层皮不被剥下,他也会行侠仗义,也会济世度人,不知多少人能因此得益呢。

邵将军把红尘他们说的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记录下来,一脸严肃:“小姐放心,无论什么人,胆敢在陛下身边动手,我一定把他活劈了给小姐出气。”

红尘笑盈盈道了谢。

霍青云也一脸和气:“还望小姐这几日要处处留意,那人不找别人,单单向小姐下手,怕是盯上您了。”

他这么一说,徐太傅一行人都吓了一跳。

霍青云想了想,又道:“不如我派人…”

小荷一伸手握住红尘的胳膊,手中的长剑倏然送出去,击中身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又瞬间收回。

那棵树砰一声,倒在地上,差点儿没砸中霍青云的脚,惊得他连退三步。

红尘笑了:“小荷说他会保护我。”

其他人愣愣点头。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高手,什么百步穿杨,飞檐走壁之类,他们身边就有不少人能做到。

但像这样用剑鞘随手击断一棵巨树的,那只在传说中有,别看话本里动不动就有什么飞剑夺人首级之类,可那是故事,但凡习武的都知道说书先生在胡说八道。

“呃,总之,若是小姐再想起什么,便让人给我个信儿便是。”

又说了几句话,邵将军还有别的事要问,就告辞而去。临走,霍青云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红尘一眼,目光滑过那位小荷护卫,连忙正色, 做出一副端正君子相,决不让人误会。

他们一走,徐太傅伸了个懒腰,吩咐一声,让准备些饭菜吃。

“陛下说累了,精神不济,这几日都不要我们陪王伴驾。”

说起来得皇帝信任,天天叫到眼前陪皇帝逗趣,是显得很风光,可伺候那位主子久了,也一样会累,至少徐太傅他们这些大臣,偶尔也想歇歇,不乐意一直要这类恩宠。

他们又不是弄臣,也不是那些个太监,整日只有一个活儿,哄皇帝高兴,人家正正经经有很多差事要做来着,像徐太傅这样的,和皇帝太近反而不妥。

晚饭外头送来的食物到看着不差,有鱼,有菜也有肉,就是鱼肉发黑发硬,肉里头泛起一层厚厚的白油。

徐太傅还没吃就先饱了,叹了口气:“哎,陛下赏的,别人想吃还没有。”

可不是,也就他们这帮天子近臣,陛下赐了菜下来,其他人,也就凑合吃点儿硬邦邦的饼子,要不烤个肉什么的,地处偏僻山野,想吃山珍海味也没地方吃。

皇帝是带了厨子,可那几个厨子伺候龙子凤孙还伺候不过来,后面一大群人,总不能都指望人家。

红尘看了看,尝试着夹了一筷子,不过,一口过后,她就到车上把自己用来烧茶水的铜炉拎出来,再把喝茶的托盘搁上去,简单处理了一下那些肉菜。又烤了厚厚的饼子,中间抹上肉酱,浇上肉汤,菜和肉往里面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