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奖的话,连红尘自己都觉得假的很,别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正闲着聊天看花,外面就落了大雨,千金小姐们忙回房间避雨,有湿了的,还要换衣服洗漱。

幸好园子够大,不缺少客房。

说起来最近京城天气古怪,动不动下雨,连着有十多天不见晴,还有几次大暴雨,连陛下都惊动了,差一点儿召集灵师祭天祈福,只是祭天也不好轻率,有种说法,要是事事都要求,上天也会看轻了他们,便不会降下福泽。

刚换洗了衣服,红尘一出来,就看外面很是安静,不一会儿,便有宫人进来回禀:“郡主娘娘,前院张绣衣来了,要见荣华郡主,请诸位贵人们先去花厅避一避,以免被冲撞了。”

这宫人说话时微微发抖,显然极为害怕。

说来也不奇怪,张绣衣指的就是持节大将军张之杭,他是陛下的绣衣使者,有监察天下之责,掌握生杀大权,陛下亲自赐下一金斧,可先斩后奏。

他在京城,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之一,现在登门拜访,难怪宫人害怕。

红尘点点头,就随着她过去。

一进花厅,花厅里安静的很,那些贵女们也都没有心思说话,只抱着茶杯慢慢品茶。

红尘坐下问了问,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还是等荣华郡主来了再看看。”

几个关系好的千金面有忧色,至于几个胆子小的,一听有锦衣使者登门,一早顾不上大雨瓢泼,带着下人就匆匆离去,怕是宁愿冒雨赶路,也不想和这位凶人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绣衣

红尘她们几个和荣华郡主的关系,虽然不算很近,但都是一家人,同为朝廷册封的郡主,县主,这等时候,避开来不合适,也只有坐着,哪怕桌子上的点心再好,再是美味,吃到嘴里,也有点儿味如嚼蜡的意思。

“荣华怎么还不来?”

“张绣衣位高权重,可也管不到郡主身上去,如此无礼,显见还是陛下宠得坏了。”

这话也只敢暗自嘀咕,呈口舌之利,主要是嘀咕的人太多,他们那些绣衣御史便是势力滔天,也挡不住京城芸芸众口,法不责众,被说几句又掉不了一块儿皮,所以不是当面碰上,到不会计较。

又等了许久,茶水都凉了,外头荣华郡主的婢女才匆匆过来,让宫人们送诸位小姐离去。

“郡主娘娘吩咐了,好好的赏花宴因她之故,半途而废,实在抱歉,回头必然登门赔罪…”

“什么话,这都是小事儿。”

张家千金叹气,“那位张绣衣究竟找郡主做什么?”

她和张绣衣沾亲带故,算是本家,还没出五服,别人怕张绣衣,她虽然也怕,当着面连高声说话都不敢,可在背地里,却比别的大小姐们多几分勇气。

那婢女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让宫人恭恭敬敬地送了诸位离开。

大家伙儿也是心里忐忑,早没心情继续玩,连忙应付几句就都告辞。

临出门,红尘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荣华郡主立在门前发呆,面色到平常,并无晦暗之气。

像她这样的出身,生来受皇家恩德,气运相连,后天虽总因为各种原因,不光承其运,也要为其担些祸患,可现在一切平安,大周的气数显然还没尽呢,更没她一个小郡主的事儿,按理说,不该如此不顺。

再看郡主府的风水,这是老宅子,当然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有些地处,阴气重了一点儿,不太干净,不过也无妨,都是小问题。

红尘也只是略微转念,便上了车,铁牛驾着车离去,正好和荣华郡主身边的一匹老马擦肩而过,她不觉多看了几眼,这匹马…真是匹好马。

不是说它名贵,也不是说它能日行千里,事实上它已经不年轻不健壮,可它的一双眼睛始终只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沉默而温柔,红尘想,这样一匹马,大约一生也只能有一个主人。

回了府,家中诸事繁杂,薛柏桥马上要成亲,相交这么多年,大家是极好的朋友,她就想着送一份儿特别的大礼,至少要不落俗套。

这几日也在玉珏空间里各处问问,只是里面的大能都喜欢胡闹,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在开玩笑,另外两句也不合时宜,送给新人的礼物,她还是得自己费费心思。

还不用太着急。

宁侯家到是准备好了,可云家的事儿,京城里谁都知道,云小姐那是顶梁柱,想出嫁,家里也得仔细安排一二才好。

罗娘和小严两个,都很关注荣华郡主府的后续发展,不光是她们,京城里但凡见过张绣衣登门找荣华的闺秀们,全都很好奇。

不过此事却没有什么后续。

似乎张绣衣就是想见荣华一面似的,他也是个男人,就有人在心里犯嘀咕,也许他也是倾慕人家荣华郡主,所以特意去看一看。

虽然这说法实在很难取信于人,可既然太太平平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郡主犯到张绣衣手里了,要真犯了事儿,别说是区区一郡主,就是皇子也早枷锁在身。

京城里的新鲜事多得很,没几日大家就把此事抛在脑后,不去乱想。

红尘也犯不着多想。

过了两日,还是阴云密布,雨到是停了。

不下就好,再继续下,怕是整个京城不得安生。

红尘懒洋洋地窝在家里,不太想动弹,罗娘和小严一左一右,拿了切好的瓜果喂她,一投喂就是大半天,懒得她连张嘴都嫌累得慌。

俩姑娘实在是看不过去,终究连拉带扯地把自家郡主拽起来,换上衣服,簇拥着出门。

“难得不下雨,前几日郡主不就说想去给小侯爷淘换几样贴心的新婚礼物,眼下正当时,去逛逛街吧。”

罗娘翻找出两朵小珠花,给红尘戴好,又让她披上红色的斗篷,就推着出去。

外面的天没太阳,到也有没太阳的好处,不晃人眼睛,也省得晒黑了皮肤。

红尘在家里懒,可一出来,到也高兴,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逛永安城的街市了一般,看什么都新鲜的很,那些小摊子,小商贩手里不入流的小东西,她也觉得好。

悠悠然在街头巷尾穿梭,走着走着,耳边就听见一阵铃铛的声响,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熟人。

曲乌一身平平常常的黑袍,面容淡漠,身边还有一黑纱蒙面的女人跟随,那妇人步履蹒跚,到像有了年纪,从袖口露出来的手,也布满了老人斑。

红尘看了一眼,却觉得这种气息有一点儿熟悉,便不觉多瞟了两下。

曲乌哼了声:“你到悠闲…”

她脚步不停,路过红尘,才略略驻足,却也只是一顿,没有说话,很快就离去。

红尘却瞧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那帮子绣衣御史的活儿也敢接,还是人家有底气。”

曲乌的身上沾染了煞气,和她那日在那些绣衣御史身上感应到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好像灵师有不成文的规定,不插足皇室争斗,绣衣御史以前到和皇子们之间的龙争虎斗没有关系,可现在皇子们都年纪大了,连皇孙都能活蹦乱跳地彰显存在感,皇帝又是三五不时地病重,夺嫡的暗潮,早就压抑不住,绣衣御史作为皇帝最看重的一把刀,那帮子皇子不想插手才有鬼!

“居然劳动曲乌走一趟,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红尘也略微蹙眉。

可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林师兄他们前几日还笑说,京城最近太平的很,连文臣武将们都和睦起来。

不过,既然绣衣御史们开始活动,那想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只看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了。

永安城,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宁!

感叹了一句,她也不免苦笑,这世上哪里又有什么永久的安宁?便是有那么一二十年太平,就可以让朝臣们大松口气。

好在和寻常老百姓们到关系不大,别管谁当皇帝,怎么改朝换代,只要乱世不来,他们就纳粮吃饭,辛辛苦苦奔一天算一天。

红尘在街头很随意地闲晃,曲乌却如她所言,被请进了绣衣御史的绣衣楼。

一双眼睛是被蒙上的。

恐怕也只有这帮人,能让骄矜傲气的灵师曲乌如此‘委曲求全’了。

张绣衣立在大堂内,大堂的长案上面还摆放着一具‘尸体’,他看着这具‘尸体’,脸色很难看,面对曲乌却十分客气,沉默片刻,低声道:“委屈曲大师。”

曲乌没说话。

张绣衣就亲自走过去,掀开‘尸体’上的被子,小声道:“您帮忙看一看,她还有没有救?”

曲乌眼睛上的白布还是没被解下,不过,她们这种人看东西,本来也不用眼睛,隔着白布,盯了那‘尸体’半晌,迟疑地摇了摇头:“只是一具躯壳,魂魄早就没了…”

张绣衣即便养气工夫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失望,色变道:“当真无法可想?我有件极重要的事情要问问她,哪怕只活个一时片刻也好…敢问大师,京城还有没有其他大师擅长此道,还望替张某介绍一二。”

他也是直脾气,换了别人绝不会当着大师的面说这些,可这位却不理会这等事,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曲乌皱眉,话音略微迟疑,显然也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却还是哼了哼道,“既然我没有办法,其他灵师…”她话音一顿,“其他灵师里,大概也只有一人有请来瞧瞧的价值,虽然我认为便是神仙降世,也没有法子可想。”

“是谁?”

张绣衣急切道。

曲乌冷笑,还能有谁?她可看不上京城那些老顽固,她如今能看得上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你既然一定要找,那就请她过来,我也想看看,这位究竟还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手段!正好我刚在街上看见她,想来还走得不远。”

“…你最好亲自去请,人家是郡主,和我这等平民百姓却是不同。”

曲乌说这话,就是平平常常说出口,并不含任何尖酸刻薄的意思。

她旁边那黑衣妇人,闻言却一瞬间觉得胸口里钻进去一条毒蛇,在狠狠地噬咬,轻轻低下头,深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

……

红尘在大街上,被张绣衣带人拦住时,眨了眨眼,心中不大高兴。

罗娘和小严更是蹙眉。

绣衣楼那等地方,哪个女孩儿想去?

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不想涉足。

“你们不是请了曲乌过去?无论什么事,找她都行了,她办不到的,找我也没用。”

红尘摇了摇头,一句废话也不想说,拉上罗娘和小严,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却忽然身体一顿,抬起手来按了按额头,脸上的表情也稍稍严肃起来,盯着就立在张绣衣身边的那个绣衣御史看了两眼。

绣衣御史出入头戴面具,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人,还没等他觉得别扭,目光便转移到一直跟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那一匹老马身上。

不应该说是老马,通体灵光,体格健硕,神态悠闲温和,哪里还有垂垂老矣的意思。

老马抬头,拿鼻子喷了红尘一下,身体就随风而散,化作斑斑点点,消失不见。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可红尘的心里还是动了一下,心动的一瞬间,她那最近已经变得特别乖的玉珏空间,都在识海里散发出一股温润的荧光,任务列表里冒出一个可接任务来——忠心护主的老马。

这东西还挺有意思,虽然没有任何一项特别明显的提示,但是总有一点儿隐隐约约的预兆,让她随着张绣衣去绣衣楼一趟。

红尘不觉一笑——若是换了上辈子,她肯定置之不理,甚至还跟自己的直觉反着来。

现在她到学会了适当‘顺从’一下,退一步说,她只是去看看,能的话顺手帮个忙,只当卖给绣衣御史一个人情也是好的。

于是,红尘就驻足停步,笑道:“都说绣衣楼比幽冥鬼府还要恐怖,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有机会,那去看一看也无妨。”

张绣衣虽然不知道红尘为什么改了主意,可少费唇舌也是好的。

绣衣楼的主楼是建在皇宫的,张绣衣带红尘去的绣衣楼,却是在市井之中。

皇宫那一座,其实寻常只留守几个伺候的,专供万岁爷差遣,大部分绣衣御史都在宫外。

为陛下监察百官,在宫里可监察不出什么,绣衣楼的位置也十分隐蔽,甚至有个传说,但凡知道了戴面具的绣衣御史的真面目的,没有一个能活着把不该透露的秘密透露出去。

这些传闻确实很夸张,可也能说明这个地方在百官心中,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红尘立在普普通通的朱红色的大门口,一边看,一边点头。

“别的地方先不提,你们门前这两个石狮子气息很正,虽然煞气扑面而来,却没有邪气,是好东西。”

张绣衣却不管这些,伸手引领红尘进去,一发现那白布根本影响不到红尘的动作之后,他也就不管那么多。

进入大堂,大堂的一切还是老样子,曲乌坐在桌前喝茶,看红尘过来,也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看了两眼,就又低下头去。

红尘见过这位几面,彼此虽不熟悉,可又很熟悉,笑了笑也不搭话,转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女子,抬头就道:“即便喘着气,可也已经是死人一个,还找我们做什么?”

张绣衣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现在缓过神,其实已经相信长案上的女子已经没了生命,但还是忍不住涌现出强烈的失望。

旁边另外一个戴面具的绣衣御史,身体也猛地抖了抖。

红尘笑眯眯地扫了几眼,才好整以暇地道:“救活死人,那是阎王爷的差事,不归我管,不过,张绣衣要是只想问几句话,那我暂时招她的魂魄回来便是。”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混不当回事儿。

曲乌勾了勾唇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

招魂一般的灵师招不好,她还能不会?

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马

张绣衣要的不是个死人,而是个活人,必须能言能动,能入宫,魂魄到此无用。”

曲乌冷笑道,“若非如此,有我在,哪里还用得着你!”

曲家最为出名的一个本事,就是招魂。

招魂这种法术,很多灵师都会,有各种法门,就连一些尚未觉醒灵觉的普通人,经验丰富了,通过一些手段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那都是魂魄并未完全离体,只是走丢了一魂半魄。

真正魂魄离体,下入幽“冥,想在人世间打开鬼门,把魂魄召回,使其复生,哪怕一时片刻,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曲家却曾经有一个精才绝艳的灵师,把死亡超过七日的死人魂魄召回,还让他复活了。

虽然灵师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个死人也只复活了不到两天,但这种事儿,还是争相传颂,曲家的名望也更上一层楼。

也难怪曲乌一听红尘说要招魂,就嗤之以鼻。

在红尘来之前,她已经试过。

不光没有成功,连一点儿成功的征兆也没有。

所以才百分百确定,这已经是个死人,魂魄入了地府,再难还阳。

若非如此,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失败!

红尘闻言挑眉:“要求这么高的话,确实要费些力气。不过我都答应了,总要试试。”

曲乌慢慢坐好,不再多言。

张绣衣沉默半晌,低垂着眉立在大堂里,凝望着桌子上的‘尸体’,胸口起伏不定。

刚才曲大师就招过魂,他也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却失败了。

所以这次红尘再提出招魂,他也没有多激动,只是道:“有什么需要准备,请尽管吩咐。”

他有一张很奇怪的脸,五官分散看很不显眼,眼睛有点儿小,眉毛不够黑,嘴唇有些发青,唯独鼻梁挺直,可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张力,好像他心中藏了一只猛兽,随时可能爆发,一爆发,便是尸山血海。

红尘抬头看了看天,笑道:“那就劳烦张绣衣到厨房拿一把米,再拿一根草绳过来。”

大堂里一时静默,半晌张绣衣问:“没了?”

“就这些。”

曲乌:“…”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曲大师招魂,光是拿罗盘测算方位,就花费了大半日,准备的各类符纸法器,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动用了曲家很要紧的一个招魂铃,现在眼前这位郡主,堂堂郡主,听说灵师考核更是拔得头筹,每次出手都黄金铺地的灵师,只要一把米一根绳儿?

张绣衣克制地吸了口气:“去拿。”

只两个字,可红尘却从他的口气里听出很多意味,到不是说是威胁,而是自带气场,让人不自觉服从他。

红尘以前听林师兄说起过,这位张绣衣原来有八条舌头,能言善辩,简直凭一张嘴就能扭转乾坤,但后来忽然变得惜字如金,没有必要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曲乌只冷眼瞧着。

很快就有米和草绳送来。

红尘不着急不着慌地拿起草绳,隔一掌,就打一个空心的小绳结,自己动手。

本来曲乌的心情不太美妙,她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此时更对红尘有一丝微弱的失望感,但目光随着对方一下又一下地编绳结转动,心居然静了下来。

一回神,她陡然一惊,见日影偏西,这一出神,怕是一个时辰都过去,抬头细看,荣安郡主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舞动,指尖一动,就带出一道灵光,始终那么平平常常。

曲乌略略低头,默默念了几遍曲家家传静心咒。

世间灵气,若要为己所用,多少灵师锤炼身体,锻炼神魂,****苦熬,也不一定能有幸入门,但总有天赋异禀之人,平常行事,不经意间就能做到别人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她终于有一点儿理解,家中兄弟姐妹看见她时那复杂又古怪的眼神。

曲乌眯了眯眼,一瞬间就把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专心致志地盯着前面。

她到要看看,好好看看。

整条绳子都打完,。

红尘站起身,让张绣衣和曲乌坐在一起,顺手却把草绳递给一直守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蒙面绣衣。

“拿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松手。”

张绣衣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命!”

这个绣衣御史点了点头,沉默无言。

红尘笑道:“时辰正好,可以开始了。”

所有人都特别特别的紧张,虽然口中不提,其实连曲乌都很紧张。

她在心里把荣华郡主当成对手来看待,十分重视,恨不得拿目光现在就把红尘给凌迟掉,剖开肺腑,仔细研究,眼下这位要施展曲家最擅长的招魂术,自然要更认真一点儿看。

然后…

然后红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抓了碗里的米一路撒,从大堂里撒了三圈儿,再把草绳的另外一头,系在那‘尸体’的手腕上,又拿出张符纸,往尸体心口一贴,就拍手道:“行了。”

一共加起来,片刻而已。

曲乌脸上大怒,怒气还没有发出来,只听嘤咛一声,案上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那女子,居然呻吟了几下,醒转过来。

只是似乎心神不定,眼睛迷离朦胧。

戴面具的绣衣一个哆嗦,瞬间扔了草绳。

他手上肉眼可见,浮现出一层火烧火燎的泡,红尘只当没看见,其他人也根本没心思去关注。

尤其是曲乌,她简直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甚至都没有出买路钱!”

招魂术中,最大的一个常识就是必须出买路钱,离魂时间越久,需要的钱越多。

这个钱可不是人世间的银钱,更不是纸钱,而是一些特别的东西。

例如他们曲家,每次招魂都用家中特制的香烛,一根香要做成,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

还有其它的宝物也可以利用,但像红尘这样,轻轻松松,连张纸钱都不给,随便拿点儿白米引路,一根草绳,一张符纸到是最大投入,就能把魂招回来,岂不是荒唐?

可这荒唐事就是发生在眼前。

曲乌沉默半晌,走过去给那个女人检查,仔细看了半天,都是正常离魂后魂魄回归的后遗症,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她都有点儿怀疑自己一开始看错了,这个人只是稍稍走丢了一小部分魂魄,没有到死亡的地步,如果招魂真这般简单,他们曲家又算什么!

“…你真的办到了!”

“是有点儿麻烦,还要计算时辰,编织草绳也很累。”

曲乌瞪着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的扭曲,红尘却没当一回事儿,她还是很有把握,没有把握也不好接这桩明显有点儿麻烦的差事。

她早在几年前就发现,别的灵师把联系上神,沟通地府,当做最为高深玄妙的法术来对待,十分郑重,只有寥寥几个灵师敢运用这一类法门,红尘却觉得极为平常,也完全感觉不到跟别的灵师交流时,人家感觉到的压迫,恐惧和窒息感,更不会使用一次就耗损寿命,灵力什么的,所以一度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别的灵师交流这一类法术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