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时,院子里灯火通明,传来几声兵器交接的声响,还有闷哼痛呼。

片刻之后,大门洞开,里面有个年轻人出来,一出来便先向红尘她们道谢:“若非有小姐及时提醒,我们真要遗失一要紧物件了。”

一群客人瞠目结舌。

红尘失笑,扫了那个仆人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官差,挑眉道:“看来这出戏的目的不在我们。”

显然大家都不傻,院子里出来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把两个官差还有那个所谓的仆人都给抓起来。

官差脸色骤变,大叫道:“你们做什么,造反吗?”

年轻人冷哼一声:“造反?我看你们才是反贼。”

红尘目光闪了闪,一眼看到乔氏的脸色发白,其他人的气色也不大好,就没多说话,摊摊手,冲小严道:“现在我们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送他回家,一切结束。”

小严又摆弄了一会儿铜钱。

“东行五里半,上山。”

红尘回头看了看,叮嘱了几句,让乔氏她们先歇一歇,安顿好,自己招呼了声,带几个小厮准备把这孩子送回去。

好几个客人都特别好奇,强烈要求跟着。

事实上,这种事儿,但凡遇见的都会有一点儿好奇心冒出来,谁会不想看看占卜术准不准?

就是旁边院子里那些一看就不简单的人,也走出来几个同去,红尘也不介意,一行人就浩浩汤汤地出发,小严在前面带路,骑马坐车,走了没多久,便下车登山,上了山又走不多久,便见一大片早开的迎春花随风飘舞。

红尘看了一眼,小严便指着一个坟头道:“就是这儿了,这孩子叫齐青。”

众人都吓了一跳。

坟头是新的,看起来很完整,不过小严过去扒拉了下,就看出曾经被挖掘的痕迹。

小严四下张望了两眼,正好旁边有个老头拎着个篮子不知道干什么,回头一看,看见那孩子,登时吓得翻白眼昏死过去,小男孩儿大喊一声:“华伯伯。”

一嗓子,那老头醒来一瞬间,又晕了。

众人四下探问,折腾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孩子真是齐青,昨天半夜里撞到头没了,本来应该停灵几日的,可孩子的爹妈出门在外,他伯父和伯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嫌麻烦,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直接就找了块儿地方给埋了。

“哎,这孩子大半夜的非要找他爹,出去乱跑出了事,撞到头撞死了,这,这…”

众人面面相觑,再看小严,目光充满敬畏。

剩下的事儿也简单,华伯带着,找到这孩子的伯父,显然把这人也吓了一跳。

他看着似乎有点儿后悔的模样,正和他婆娘吵架,一问才知道,之所以这么快就埋了人,都是他妻子听算命先生乱说,说那小孩儿是夭折,又是枉死,不快点儿埋了,要给家里招祸,会找他们家小子当替死鬼。

大约同样担心,自己带着弟弟的孩子,竟然莫名就给死了,不好跟弟弟交代,这人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像他妻子那般,还害怕小孩子不是人,想拿鸡血泼他,一把就把孩子抱住,哭得满脸泪:“我这就跟你爹说,让他来接你,青青乖,以后可不能乱跑,伯伯把你爹找回来。”

哭完又对红尘她们千恩万谢的。

红尘明白过来,笑道:“这么看来,到要谢谢那个挖出尸体闹出事端的人才是。”

要不是这家伙突发奇想,折腾出这等事,恐怕这孩子就真的死了。

看了这么一场大热闹,客人们累得不行,到也觉得划算,耽误点儿时间都不觉得不好了。

既然孩子找到了家人,众人便启程回去,一路往回走,一路叽叽喳喳,看罗娘和小严的目光越发诡异。

红尘也不以为意,一回客栈,连忙招呼大家伙收拾东西,罗娘和小严也忙着帮忙整理行李。

眼前小严两个人抬着箱子往车上堆,风风火火地干各种粗活,比卢家的下人还利索,乔氏看得眼晕,心惊肉跳的。

尤其是小严还端茶倒水,高高兴兴地伺候红尘。

红尘到是坦然受了,周围的小姐妹们都忍不住站起身,满脸敬畏。

乔氏猛使眼色。

“嗯?怎么了?”红尘也觉得莫名其妙,“太太?”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像这种奇人,你有幸遇见了,人家愿意到你身边帮扶,就该好生对待才是,怎么能真当下人使唤!”乔氏连连摇头。

她以前觉得,红尘待两个丫鬟太厚,没大家小姐的架势,只当她在乡下待惯了,下人们自然没规矩,只是这俩丫头出挑的很,又忠心耿耿,她才没说什么,可今天一看,哪里是太厚待,分明是薄待了,虽说上下有别,可人家那么大的本事,怎能当普通丫鬟用!

红尘:“…”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没眼力

不光是乔氏,显然其他人也这么想,卢家上下,从老太太,诸位小姐少爷,到底下的丫鬟仆妇,个个看罗娘和小严都眼睛放光,举止失措,战战兢兢。

罗娘伸手替乔氏和瑶姐儿端杯茶,这边也要客客气气地道谢,俩人都很无语。

红尘忍不住一笑:“不过是糊弄人的,太太怎么也会信!”

乔氏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糊弄人?起死回生,那是咱们亲眼所见,后来你们找到那孩子…那孩子的坟头,我是没见,可底下人看得真真的,小严确实是能掐会算。”

“…先说起死回生,罗娘读医书比较多,虽然不算顶厉害的大夫,却另辟蹊径,在断人生死方面,比正经的大夫还要厉害些,当时我们已经看出来,那孩子并不是死了,而是假死,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应是江南人,富贵人家出身,但那个仆人的衣着,一看却是北边人,而且,见到小主人倒地不起,不先说去叫大夫,一口咬定人已经死了,怎么想怎么有问题,罗娘救醒人一问,果然不对,虽然不知他有什么目的,可这人和两个官差绝对是一伙的,还是冲着隔壁那一院子人来的。”

乔氏她们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至于占卜之术,小严到不怎么会,就算会,也只知道皮毛,算不了太准。”

红尘笑道,“虽然占卜什么的不靠谱,不过,看一看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自称仆人的那个裤脚,袖口都沾了黑红泥,还有迎春花的花粉,他是抱着小男孩儿到的客栈,不大可能走太远的路,那孩子身上的衣服簇新,乍一看看不出,仔细看,很明显竟是寿衣,细微处也沾染了不少特别的泥土。”

小严也笑道:“还有他们身上带了一股子很不好,只有坟地才有的味,两者一结合,便是奴婢也猜得出,这孩子恐是那人刚刚从坟地里扒出来不久,那片坟地,太太们想必也看见了,咱们来时还撞上出殡的一家子呢。”

“…剩下的事儿咱们不用管,肯定要惊动官府,到时候不方便,两个假官差我们也就没随便指出来,这事儿想必也瞒不过隔壁院子的人。”

众人:“…”

这么一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随便哪个人都能知道,即便如此,卢家这一群小孩子,还是觉得红尘身边这俩丫头相当不一样。

事情了结,大家伙收拾行李继续启程。

临出门,红尘使了个眼色,小严还过去笑盈盈地道:“诸位,去西面的可以走了,要是去东面,最好再等一日,前面道路塌方,无法通行。”

一众客人都愣了愣。

不过小严如今也是颇有威名,到是相信的人更多,除了急着赶路的几个不管这一套,匆匆而行,其他向东走的都愿意等一等。

还没过中午,提前走的那些便一脸晦气,累得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灌了几口冷茶。

“怎么,真走不了?”

“…塌方,前面到有个小客栈,早挤满了人,都是被堵住的,看样子没两天工夫,这路很难疏通开了。”

红尘一行人却不必耽误,早早上了路。

路上瑶姐儿拉着老太太的衣袖,满脸的好奇:“老太太,那位林…姨娘,究竟是什么人!”

她早就奇怪,只是林姨娘走时,她母亲刚嫁进卢家大门,连面都没见过,自然不知道。

美芳几个也抬头看过去。

老太太愕然,想了半天:“长得…还挺漂亮的,性情温顺,寡言少语,从来不像别的孩子那般胡闹,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门,现在想想,那孩子的确与众不同,对你们爹也不怎么上心,从不变着花样争宠,如今看来,人家是瞧不上你们爹呢。”

瑶姐儿吐了吐舌头。

她也觉得,那个林姨娘配自家爹,太过委屈,更何况还是当通房丫头,叫一声姨娘,却连姨娘都不是,凭什么啊!

只看一看秋姐儿,也知道林姨娘到底多出色,能把秋姐儿给养得这么好,那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大才女。

连老太太也觉得,林姨娘肯定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当年不显眼,是人家低调。

“说起来,似乎听她说起过,她还和那个林家有些亲戚关系,虽说远了,说不得几百年前是一家。”

老太太叹息道。

“过去只当是传闻,毕竟是那个林家,怎么好乱攀关系,如今看啊,指不定是真的。”

如今林家刚刚平反昭雪,正是全天下注目的时候,瑶姐儿她们上学读书,就没少听先生提起,说林家上下,全是英雄,连女儿家也文武双全,个顶个都是人物,不觉心向往之。

“…可惜了!”

瑶姐儿鼓了鼓脸。

她是她爹的亲闺女,却也得说一句,恐怕人家林姨娘,半点儿也看不上她那个爹,当初还不知道她爹怎么趁火打劫,趁着人家走投无路,把人家弄成个通房丫头,便是后来林姨娘被放走,说不定都是人家自己谋划的。

一时间,当初那位普普通通的姨娘,瞬间在众姐妹心中的地位高大起来。

其实,她们是真的想得有些多了。

林姨娘那事儿,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件,别人家的儿子正式娶亲之前,也没少有打发通房走人的情况发生,只是有孕了还打发走的,的确有点儿少见。

不光是女孩子们,和老太太想得多,后面那辆车上,卢家这位大房的大老爷,因为他身边的伴读,还有幕僚先生,提起红尘都是赞不绝口,说她有大家风范,身边的丫鬟放在外面,全是做大家小姐的料子,也不禁得意,忍不住想起林姨娘。

“哎,她是个好女人。”

大老爷一脸唏嘘。

如今在他老人家心中,那女子沉默寡言,很是没趣,那是稳重有度,谁见过大家小姐跟个青楼女子一样轻浮?

又做了好几回红袖添香的白日梦,脑补他那姨娘,怎么怀着对他的一片真情,养育女儿长大,又怕打扰他,给他添麻烦,从没有一言半语的抱怨之词。

“真是个傻女人啊!”

脑中冒出不少,美人临窗垂泪,伏案写诗画画的画面,大老爷自己就把自己给感动了,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到吃饭时,大老爷还过来安慰了红尘一通,什么要给她姨娘重新修坟,把她迁回卢家的祖坟去,还连连叹息,写了好些悼亡诗,说要烧给她姨娘看。

这位满脸慈爱,如春风拂面,弄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红尘都有点儿怕他真去念诗什么的,再把已经作古的那位林姑娘给吓着了。

还是老太太了解自己儿子,笑眯眯地道:“没事儿,没事儿,他就是发疯,也就是一阵子的事,不用担心。”

走了几日,外头的气氛就变得古怪又紧绷,江南那边项王谋逆的事儿,也渐渐传开,连逃难的乱民都多了,卢家一家子算是速度不慢,可后面还有快马加急,速度更惊人的。

半路上,还遇见陶家的信使,去京城送信,正好撞见,就向他们讨了杯水喝,顺带着也说了几条消息。

项王控制了凤城,听说死了好多人,不少官员只要不肯投贼,就被砍了脑袋。

除了正事,还有不少闲事,凤城最近在闹鬼,听说那鬼可白日现形,取人性命,乔家一夜之间,嫡长孙乔俊死了,还死了七八个人,乔家的老太太一时伤心欲绝,昏死过去,可能是他们家太倒霉,连项王也不想沾上霉气,即便是老太太处置了几个投诚了项王的子孙,项王居然也当他们家不存在,没多做什么,到是勉强保全下来。

李家就惨了,本也不是什么大户,家里的少爷一命呜呼,又遭了兵灾,还有乱民冲进去一通疯抢,一把火烧了房子。

听说李家被烧了之后,不少人家过来吐吐沫,吐口水,还有过来痛骂的,李家的姻亲更是落井下石,看样子恨他们家恨的不行。

也是,人家好好的女孩子嫁进去,不说好生对待,就知道糟践人,结发妻子弄得还比不上奴婢,谁会愿意?

被传了一耳朵凤城的消息,乔氏忍不住落了泪,心中也担忧的不行。

她便是因为乔俊的事儿,和大嫂有些龃龉,可乔家还是她的娘家,她不能不挂念老母亲,挂念兄长,只盼着娘家人都平平安安,顺利脱身才好。

一路辛辛苦苦走到晚上,正好路过一小镇子,连名字都没有,不过看建筑,看那青石路,应该算是很繁华的小镇了。

“再往前到是还有个驿站,不过,恐怕比不上这个小镇舒服,咱们不着急,且休息一晚上再赶路。”

老太太向外看了看,道,她年纪大了,坐车走一阵子,浑身就酸痛的厉害。

小镇虽小,五脏俱全,街面上酒旗招展,茶馆林立,还有一家装修的颇为雅致的青楼。

红尘扫了一眼,就指了指临街的一家小酒楼:“就在这儿吧。”

车夫便停下车,红尘下了车舒展了下身体,扶着老太太下来,刚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拐角走过来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花白的头发,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袄,还拄着跟竹杖,步履蹒跚,向他们选中的酒楼走过去。

两个老人家走到门前,门口店小二就一把拦住,皱眉道:“走,走,走,赶紧走,别挡着门口碍事。”

其中一个老人愣了下。

另外一个老人也满头雾水,两人对视一眼,便道:“我们要吃饭啊!”

“…行了,给你们吃,在外头等着。”那店小二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扭头回去,到把两个老人家仍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

红尘看着觉得有意思,干脆也停下来,老太太和乔氏她们,也坐在车上张望。

不多时,里面店小二就钻出来,手里拎着个托盘,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些馕饼,还有半碗面条,和一些混合在一块儿的菜,一看便知道,这是酒楼里客人们的剩饭剩菜。

“吃吧,拿到一边去吃,别弄坏了碗筷,等会儿我来收。”

两个老人:“…”

“怎么了,拿着啊!”

其中一个老人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他身边的那位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道:“我们不吃这个,我们要吃饺子,再来一壶酒。”

那店小二的眉头皱的更紧,气得脸都绿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们还挑?别捣乱,不想吃一边待着去,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乞丐,去去去,赶紧走。”

说着,店小二就推推搡搡。

不过他一推搡,竟然没推动,到是脚下一滑,差点儿没站稳,让老人托了一把,这才没跌倒。

老人摇摇头:“真是没眼力,你哪里看我们像要饭的?”

另外一个一把拉住同伴,笑道:“算了,我看这人面带晦气,一准儿要倒霉,咱们不在这儿吃也好,走吧,去我那儿,让小惠正正经经给你包饺子吃。”

老人怒瞪了店小二一眼,气哼哼地掉头走人,一甩袖子,衣摆飘飞,大步流星。

店小二呸了声:“臭要饭的还挺讲究。”念叨完,又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地戳在门口当起门神来。

卢家这边,老太太一下子就乐了。

“那哪是要饭的,那店小二没眼力劲儿,做生意不行,这家主人没招好人,酒楼怕是长远不了。”

红尘也笑,她到觉得这家酒楼的风水不错,调理风水的应该挺懂行。

当然,招了个没眼力的店小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人生在世,总不能事事如意。

瑶姐儿满脸懵懂,眨了眨眼问:“老太太,您怎么看出两个老人家不是要饭的?我们他们很像呢。”

拄着竹杖,手里还拿着个钵盆,头上还戴着个破草帽,衣服补丁那么多,不是要饭的,是干嘛的。

老太太摇头:“他们是穿着旧衣服,但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连补丁的做工也是极好,针脚细密,虽无花纹,也不是寻常绣娘的手艺,再看脸色,红润有光,神清气足,腰梁笔直,怎么看,也不是街上要饭的能有的气度。”

第二百九十六章 高人

这么一耽误,又碰上一出闹剧,卢家这边也不大愿意在酒楼里用饭了,干脆再找个地方,结果走了没多久,一拐弯,绕过一排杂草丛生的花圃,就见刚刚被酒楼拒绝入内的其中一个老头,正戳在大树底下的圆桌旁边,手里端着一盘饺子,细嚼慢咽地吃。

如今年节过去,这等时候吃饺子,还真是有点儿任性。

红尘抬头看了看,大树旁边是一个小店铺,应该是卖布匹绣件儿的成衣的,卖的东西略有点儿杂乱,房子修的很精致,特别漂亮,那是老人家一脸惬意,身上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起东西来却是动作斯斯文文的。

“老大哥,敢问一下,附近有什么酒楼饭庄的,饭食很好吗?”

卢家老太太似乎对这老人家挺感兴趣,隔着车窗开口问了一句。

老人登时乐了:“哎哟,大妹子这是远道而来?累了吧?别找什么酒楼了,我孙女就是顶好的大厨,正好煮了饺子,一个肉丸的,一点儿杂味都没有,来尝尝?”

他老人家是真热情,也是一片真心。

老太太想了想就点头应下,回头招呼卢家的老少都凑过来蹭饭吃。

人的年纪大了,性子总会更像小孩子一点儿。

乔氏无奈,只好叮嘱孩子们都顺着,红尘也跟着下了车,说来也是巧合,这边老大爷和卢家那老太太,居然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在,且老人家喜欢热闹,真让人煮了一大锅饺子,特别实惠,个个皮薄馅大,一人分了一碗。

红尘都下嘴吃了,唔,味道真的很鲜美,只是普通的肉馅,大概有牛肉有些羊肉,没有太浓的腥味,香料应该很独特,一口咬下去,汁水在舌头上炸开,好吃极了。

卢家的人都挺知道规矩,但这一路走,在外面吃饭,总是比不上家里的饭食熨帖,如今一吃这等家常饺子,个个爱得不行,不知不觉吃了好大一堆。

老人家抚须而笑,很高兴。

乔氏却羞得脸色通红。

“能吃好啊,能吃才有福气。”

老人家笑眯眯地道。

红尘也稍稍有些过意不去,抬头四下看了一眼,便笑道:“这是您老的店?”

“我婆娘留下的,我闺女经营,小本买卖。”

老头儿说话时,目中露出几分温柔来,虽然只是一家小店,看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感情,众人就猜的到,这店应该很重要。

红尘目光一转,忽然拍拍手:“老人家,我们承蒙您招待了,这样吧,给您修剪一下花圃,就算抵了饭资?”

老人一愣。

红尘也不等他拒绝,招呼两个丫鬟,顺手把瑶姐儿几个叫来,仔细叮嘱吩咐一番,还用手在地上画了一个示意图,几个人都记住了,才分别拿了些剪刀工具走过去,开始收拾旁边凌乱的花圃。

其实这花圃是早年别人建的,有半年多没人管,里面杂草丛生,并不好看,老头儿一是没耐性收拾,二来也不在意,口中还说,爱它天然,就没做理会,这会儿有人替他折腾,都动了手,老人家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坐在一边跟老太太有说有笑的。

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孙女可是好孩子,有孝心,聪明懂事。”

说是修剪花圃,不过眼前这帮少爷小姐干活,也求不过多精细,清除一些杂草…呃,不少好看的花也被当成杂草除了。

乔氏捂住脸,恨不得钻地缝里去,一群熊孩子,哪里是给人家修整花圃,根本自己玩得兴高采烈。

玩到乔氏好一次招呼她们回来,总算是停了。

大家看了一眼,居然还不算太差,整个花圃确实显得生机勃勃了些,也整齐得多。

那位老爷子也看得挺高兴,红尘拍拍手,瞧了瞧天色,笑道:“老太太,咱们走吧,再呆下去,怕要耽误人家老爷子做生意。”

众人也吃饱喝足,休息够了,于是上车出发。

老人家失笑:“多玩一会儿也没什么,我们小惠这绣庄一天能有两三个客人,那就算多的,耽误不了。”

这地方的生意,确实是一看就不好,门可罗雀,行人路过都是步履匆匆,根本就连看也不看一眼。

和他们这家小店相比,不远处的另外几家酒楼,茶馆,甚至连豆腐坊都生意兴隆。

尤其是豆腐坊,买豆腐的人简直要排队。

虽然老头子挽留的很真心,红尘使了个眼色,众人还是纷纷上车走人,乔氏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人家,老太太吃饱了,有些昏昏欲睡,上了车就睡过去。

她老人家的确是年纪偏大。

很快,马车越走越远,那老人家在后面看了两眼,就招呼店里的伙计出来收拾东西。

不多时,还有个身怀六甲的美妇人走出门,掩唇笑道:“爹爹也真是的,这么一把年纪了,不在家享享清福,整天和我吴伯伯出去闹,要是让大哥知道,大哥又要生气。”

“你还不是在这儿开绣庄玩,挺着大肚子,我女婿也不管管!”

“什么叫玩,这是我娘留下的嫁妆,当年就是靠着它,你儿子才能考上科举做官,也是靠着它,我才认识你女婿,现在好了,家里富贵了,就看不上它了?我可是真心实意,下定决心要把它开好,还要和以前一样红红火火。”

美妇人板起脸,哼了声。

她保养的极好,怀着孕也是容色秀丽,连同那老头在内,两个人都不像一般人。

实际上也确实不一般,老人家的儿子官拜四品,管着江南盐政,全靠自己努力,从寒门士子到高官,用了才十几年,一路顺遂,有望入主中枢。

“老板娘,麻烦给我们家小姐裁一身衣服,尽快,加急的。”

父女两个正说话,外面就有客人招呼,美妇人连忙过去。

老头子低下头继续盯着下人收拾东西,叮嘱他们小心,仔细别摔了他喜欢的碗。

“敢问,这一个屏风怎么卖?”

“请问一下,能帮忙配线吗?”

“老板娘,我们老太太大寿,想敢几套新装,您给推荐一下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