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爷子:“…”

“什么情况,老赵,你自己雇的人?”

一个同样穿着打扮破破烂烂的老头溜溜达达过来,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拎着一包花生米,明显过来蹭饭,结果一近前,就看到店铺这边人流汹涌,登时大惊失色。

这家绣庄也有好些年没有这般生意兴隆过,就是以前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能稍微赚一点儿银钱养活一家几口,就算不错的。

老赵表示也回不过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样满头雾水,半晌才满脸堆笑,捋了捋胡子,咳嗽了声,一脸矜持:“行了,行了,别打扰我们小惠做生意,走走,咱们去别处喝。”

他使劲一拉自己的老伙计,结果没拉动,回头就见那老伙计盯着绣庄发呆,不禁笑道:“过啦,这是我那婆娘留下的,生意红火我当然高兴,可咱们又不缺这点儿银钱,用不着这么上心。”

话虽如此,他也是满脸笑容。

姓吴的这位却收敛了面上轻松的神色,一脸肃穆,低声呢喃:“了不得,不得了,高人手段!”

说着,他扭头一把拽住老赵的胳膊,“你这老小子不仗义,快说,哪里来的奇人,竟能把你这家店给折腾成这般,真是好手段,我看看,哎哟,这是金龙吸水的财局吧!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精准漂亮的风水局,而且还是在风水这么差的地方布置,太了不起了!”

“说什么呢?”

老赵听得满头雾水。

老吴白了他一眼:“装,你还装,怪不得我怎么劝你,你也不肯让你闺女换个地方开店,原来早打了私下里请高人帮忙的主意,真是,也不知道让我来瞧瞧,不知道我从小就痴迷这个啊!”

老赵苦笑:“别乱说,我们不换地方,是因为这店是我那婆娘留下的,再不好,在我和小惠心里,它也顶好,换了地方,这店还是原来的店吗?虽然它生意不如以前,我觉得很羞愧,到也没什么,早下定决心,便是贴钱也不能让它黄了,要不将来入了土,我老婆子问起来,我回答不出不是丢人的很?我真没请什么灵师,风水师的来帮忙,再说,我不怎么信那个,上哪儿去请?”

老吴仔细看了看他,半信半疑,半晌才道:“可这确实是有高人出手…”

他站起身,走了一圈,最后在花圃那站定,满脸的激动,目中露出崇拜的神光,“你看,只是稍微利用花圃里的草木和石块儿,局势变成,左右双鱼,形成金龙吸水纳财的格局,这么说吧,以前你这店的财气都是漏向对面街道的,如今却不光是被截留了下来,对面的财气还能反哺,虽不敢说长久,但只要街市还在,水龙完好,你这店就不愁生意不妥,不信等着看,这一片花圃里的花木,不用修剪,长得再久,也一定还是这种图案,不会有变化。”

老赵听得一愣一愣的,本不想信,可一回头,看她女儿招来的那些伙计,忙得满头大汗,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一天有大半天都可以偷懒,顿时信了些,讷讷道:“花圃啊,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赶紧说,到底哪个高人出的手?”

老吴一脸的急色。

迟疑半晌,老赵咳嗽了声,苦笑道:“我是真不知道…”他老人家犹犹豫豫,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跟老友说了一遍。

“就这样,不是专门请的人,是一个女孩子带着姐妹们帮我把花圃整理了一番。”

“…”

老吴满脸不敢置信,死死盯着自家老友,偏偏看不出他有撒谎的迹象,终于苦笑,“哎,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你给赶上了?看来是高人游历四方,正好让你撞上,走运,真是走运,我怎么就没这运气。”

他是信了,可老赵还是满头雾水:“真是高人吗?我看得清楚,动手的就是几个娃娃,领头指挥着做的,还是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怎么了?你看不起女人?”老吴飞了个白眼,“精通玄术的高人里面,可不乏女人,女人比男人心细,做这等精细活,反而比男人厉害,很多人觉得女子学玄术不祥,那纯碎胡说,我认识的一些高手,女子不比男子差。”

一说起这个,老吴就痛心疾首,“你说说,女孩子怎么了?哪里比不上男人,我那女儿,还有你们家小惠,论起聪明才智,比咱们家几个蠢儿子都强出百倍,可是女人就是不能当家做主,再聪明,再厉害,也只能一生憋憋屈屈地待在家里。”

说着,他几乎要落泪。

老赵连忙安慰了几句,知道自家老友心里苦,老吴不是不疼儿子,更不是什么重女轻男,他也重男轻女,要是家里儿子出息,他肯定高兴,问题是,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生了三儿三女,儿子纨绔无用,女儿钟灵毓秀,聪明绝顶,老吴也是没办法,更是珍惜良才美玉,聘请名师,教导自家儿女,女儿跟着一起读书,然后,人家名师夸赞他家的女公子,去参加考试,中个进士肯定是有机会的,至于儿子,人家只说,老大老二都不必考虑,能识字就算不错,老三努力努力,有个秀才的功名,应该没多大问题,至于中举,需要运气,进士嘛,那还是别想了。

换了任何一个比较开明的,遇见这种情况,恐怕都恨不得让朝廷开科举,能让女儿们也去参加参加。

“前朝还能女子为官呢,什么女御使,女知县,虽说也不常见,到底还是有的,哎,我家闺女,生不逢时。”

老吴唉声叹气了半晌,摇了摇头,“不说这些,我还是仔细看看那高人的手笔为好。”

他就真抱着肩膀蹲在花圃前,一脸痴迷地看了许久许久,都看得天要黑了,忽然揉了揉眼睛,回过头惊道:“你说的那女娃娃,是不是只有不到二十岁,长得惊人的漂亮?”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强抢?

“咦?你认识?”

赵姓老人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略微想了想,点头道,“长得的确很好看,年龄绝不超过二十岁。”

老吴的神色凝重,半晌又道:“身边一直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叫罗娘,一个叫小严的?”

“呃,的确。”

老吴长长吐出口气,“原来真是她,可她怎么到这边来了,不在京城?“

说着,他又蹲下身去,仔仔细细看那花圃,还用手比比划划,在地上画出一个卐字符的标记,苦笑一声:“

我就说嘛,这天底下的高人,不可能一茬一茬的随便冒出来。”

他喃喃自语,赵老满头雾水,听得更好奇:“你真认识,那是什么人?”

“我本来也没想到是她,她应该一直在京城活动才是,不过,这花圃上有她的符号,天底下敢用这符号的,除了她之外,恐怕就无旁人了。”

老吴轻声道。

“她乃是朝廷册封的荣安郡主,上一次灵师考核,拔得头筹,是近年来最出类拔萃的灵师之一,所做的事,无一不是大事,被众人认为是神仙降世,能口吐神言,能操控地府幽冥。”

他简简单单把近年来红尘所做的事都说了一遍,清楚详细的仿佛他就在旁边看着似的,就连很多细节,恐怕连红尘自己都记不清楚,可老吴却说得清清楚楚。

这也没办法,人一旦出名,就会被人详详细细的研究,就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有了名声,能享受到有名的好处,也要准备好接受各种麻烦,会有不知多少年轻气盛,初出茅庐的小少年想踩着你出名,也会有很多老前辈看你不顺眼。

红尘还算好,她是朝廷郡主,身份尊贵,就是有灵师对她很看不上眼,也碍于她的身份,不敢直接找上门,其他那些年少成名的灵师,还是在野的,没有师门,没有家世庇护,哪个想爬高,肯定会让无数嫉妒的人,恨不得使劲给踩下去!

“可惜,可惜,无缘一见。”

老吴念道了好几声,又瞪了自家老友一眼,觉得他这人自来比自己运气好,无论什么方面的运气都好。

到是老赵,虽说不是完全不信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你是说真的,小惠这生意好起来,就是随便整理了一下花圃的原因?”

他听着就觉得不靠谱。

老吴翻了个白眼:“还随便整理了一下,你整理整理试试?你就是全都给换成金子做的花圃,也不会有这种效果,还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想求人家来自家转一转,看一看,都不用伸手,只指点一二就很让人满足,可惜,搬着金山银山都求不来,你以为这么轻描淡写的,连件法器都没用,就瞬间改变你们家店铺风水的金龙吸水局,是个人就能布置得出?”

被嘲讽了一顿,老赵捋了捋胡子一笑,“这也是我好人有好命。行了,别在这儿给我们家小惠添乱,找点儿下酒菜,喝酒去。”

一提起喝酒,两个老头又想起自己被拒之门外的那个酒楼,都不禁皱眉。

两个老头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近十几年,还真没受过这等侮辱,只是要说因为这事儿,找那酒楼麻烦…

俩老头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笑,好像真去找麻烦更丢人,也就罢了。

“还是觉得可惜,没让我碰上那位,你碰上了那是白瞎了,我遇见人家,好歹还能请教请教。”

老吴拖着自家老友走啊走,绕到一个青砖绿瓦的房子旁边,从侧门进去,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读书声,声音清越,不多时,两个人就钻进一侧的小院子。

院子里桌椅都准备好,桌子上也摆放了一些点心和冷食,只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两个老头也不以为意,显然早就习惯的很,别人也知道他们的习惯,所以才没让人打扰。

老爷子们坐下,随意地倒酒喝酒,吃些点心小菜,清风徐来,神情惬意,老吴连自己没见到高人的郁闷也稍稍减弱了些。

他们在这边悠闲自在,却不知道,不远处的街道上却闹得快天翻地覆了。

而且多多少少,有这俩老头的责任。

红尘和卢家这一家子,都吃饱喝足,按说应该马上赶路,只是老太太睡得熟,车子要出城的话,肯定要有颠簸,她老人家觉本来就比较少,难得这么舒坦,乔氏的意思就是干脆住一晚,明早再出发,反正太阳也快下山,且此地离凤城已经有一段距离,虽说不敢说一句高枕无忧,却不似一开始那么着急。

乔氏发了话,红尘她们也无可无不可地答应,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安顿好,一群毛孩子被憋得要命,就想出去转转,乔氏也心疼孩子们,就吩咐丫鬟仆妇跟着,让孩子们去玩。

红尘一样跟着出了门。

小镇街面上没什么好看的,虽然也热闹繁华,也有不少笔墨书画的店铺,街面上摆着的小玩意,也有不少是古董文玩,可和京城比,那没有可比性。

就是瑶姐儿她们,也没有多新奇,她们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卢家注重女子的教育,让她们读女学,每日都能出门上街,自然不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那般没见识。

一行人慢吞吞地逛了逛街,也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小玩意,都不贵,随便掏点儿私房钱就能买的东西。

“咦?”

红尘本来没想买什么,不过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店面时,就驻足停步,店门大开,能看得见里面的柜台,上面摆放了很多古董文玩,不过,墙上挂着的,更多是古兵器,有刀,有剑,有枪,有弓,琳琅满目。

她家那把已经懒散了很长时间,很少动弹的青锋,忽然在袖子里微微震动起来。

那种感觉,应该说是带着点儿排斥和嫌弃,却又有一种奇怪的认同。

就好像一场文会中,有人被评为诗画第一,另一人被评为书法第一,两个人碰面,有可能惺惺相惜,也有可能文人相轻,彼此看不顺眼,青锋给她的感觉,便是有点儿看不顺眼的意思。

红尘干脆走进去看了看。

店里的东西还是有点儿意思,尤其是那些兵器,一看就有了年头,不过依旧锋利,大部分都能继续使用。

不过,她到没看墙上那些剑气纵横的兵刃,一眼看见的,还是桌子东北角堆积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旧兵器,大部分有残缺,没有也显得锈渍斑斑。

其中一把看花纹很古朴,没有刀鞘,只把手掌稍稍大一些,她一看就觉得,它的主人一定是把它藏于袖中,很是精巧可爱,就是锈渍太厚,让人没有触碰的欲望。

红尘也没有左顾右盼,直接就过去问道:“小二,这把刀怎么卖?”

店小二一看,就忍不住瞧了红尘一眼,一见她是个小姑娘,也就不觉得奇怪。

那刀再不好,可小巧玲珑,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女孩子会喜欢,很正常的事儿,要真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也就上不了柜台了。

“客人要喜欢,一百文您拿走,毕竟是古兵器了,也太便宜不了。”

这价肯定很虚,收的时候还不知多少钱,红尘笑了笑,也没还价,直接就付了账。

“那客官您稍坐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店铺终究和小摊子不同,讲究个包装,过来买东西的,大部分也是要送人,都要给包一下。

红尘便坐下等,那边还有店小二更上了一杯热茶。

正等着,外头又来了个客人,看样子是熟客,一进门,扫了扫柜台,瞥了红尘一眼,一头就扎进里面去,紧接着,里头传来一些轻轻的交谈声。

红尘也没仔细听。

不多时,里面变得特别安静,又过了有半刻左右,店小二慢吞吞走出来,两手空空,一脸为难。

红尘抬头看他,不等他说话,忽然就冷笑,站起身道:“好,真不错,你们这样做生意的,我到是头一次见。”说完,转身就走。

那店小二吓了一跳,满脸苦色,手里还捧着红尘给他的铜钱追了几步出来,紧紧跟在红尘身后。

“客人,这位客人,您的钱,真是太对不住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小的的错。”

红尘驻足,回头看那店小二,见他死命道歉,却是不肯把自己买的东西再拿出来,摇了摇头:“你是铁了心把我已经买到手的刀转给别人?”

店小二不敢说话。

红尘四下看了看,也懒得生气,冷笑:“也罢,我到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耐。”

那把刀,她既然拿到手,就是她的,留了记号,沾了气息,别人再想拿…那可有热闹看了。

红尘以前也不是没碰见过让人从手里抢东西的事儿,但那是她没付钱,不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当然不高兴,拿走的人,到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儿,这次可完全不同。

瑶姐儿她们一看这边出了事儿,都凑过来问,红尘摇摇头:“没什么,走吧,回去休息。”说完也不搭理店小二,连钱都没收,转身便走。

店小二叫了几声,人家不停,也只得罢了,暗自叹气——他也知道,这么做太不地道,是做生意的大忌,可谁让那拿走东西的,和他们老板是铁杆兄弟,一定要这么干,他也实在没辙,只是连补偿的话都没说出口,更觉得过意不去。

红尘走到街上,走了片刻,气也就散了,回客栈时,又恢复和和气气的面容。

而且回了客栈,发现大家伙都很高兴,还出了一桩奇事,刚才来了一伙儿人,专门送了两大箱子礼物过来,说是谢礼,谢红尘仗义出手,他们才没弄丢一样要紧的东西。

这么一提,乔氏她们就猜出来,应是那日避雨,住在他们隔壁的人,当时红尘她们主仆看出仆人和少主人有异常,顺带着应该也破解了一点阴谋。

红尘打开箱子看了看,居然都是上好的贡缎,还有一些海货,瑶姐儿她们一见,也都很喜欢的样子。

“收着吧,反正也不知道还谁,人家道谢,咱们不收,反而不好。”

能用财物买断人情,才是最佳状态。

老太太显然也是这意思,收了礼物,一切了结,省得人家担心她们挟恩图报,就让孩子们自己挑喜欢的,通通拿去玩。

分享了礼物,大家都很高兴,休息了下便去休息,红尘已经把街上的事儿忘了三分。

却说这位抢了红尘看上的刀的,是一家酒楼老板,他急着买这东西,连这等不地道的事儿都做出来,那是真心着急没办法,说来这人也是倒霉,刚从外地回来,还没进自家酒楼,就被对面的老对头冷嘲热讽了一通。

他连生气都来不及,就让老对头给说得变了脸色。

什么叫吴老和赵老赏脸到他家酒楼吃饭,结果被店小二当叫花子打发了出去。

这,这…这还了得!

回头一问,居然不是那混球造谣生事。

这下子顿时炸锅,酒楼老板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求人托关系,打算去给吴老和赵老赔罪。

吴老喜欢各种稀奇法器的事儿,整个小镇就没人不知道,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他的好友有一样看不出来的玩意,据说是法器,有气场,是一把古刀,却不像普通的刀,不过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他那位好兄弟也不清楚,干脆就搁在店里,想看看能不能碰见识货的,若碰见了,只当做个人情。

这玩意作为礼物送给吴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算怎么珍贵,随手送礼很合适,吴老也不至于觉得他谄媚可憎,他实在着急,匆匆找过来,哪怕店小二正好把东西给卖了,他也懒得再去找别的,争分夺秒,抢了东西就走。

至于赔偿,自家兄弟坑一把就坑一把,想来他好友会善后处置。

酒楼老板收拾了礼物,除了这把刀,再备上些寻常的四色点心,拎着那个惹了祸,还不知道哪里错了,比白痴好不了多少的店小二,一块儿去赔罪。

第二百九十八章 神兵之主

吴老和赵老两个人,赵老一向好打交道,别看他老人家有个出了名铁面无私的儿子,他却是性子和软的。别的不说,只要对他的宝贝女儿多关照关照,他老人家再怎么样也不会生气。

酒楼老板也很清楚二老的性子,拎着他这个店小二一块儿往吴老的宅子去。

就这死小子,一提起来就生气,偏偏还因为是最疼爱的小妾的亲弟弟,直接弄死不合适,女人一哭起来,简直连房子都能给全淹没了,只好忍,强忍。

“你个死小子,记住了,等会儿见了吴老,给我老老实实的磕头赔罪,要出一点儿差错,我撕了你的皮。”

“…是,知道了。”

店小二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

其实他真不是那等嚣张跋扈很不像话的人,比别的富贵人家仗势欺人的假小舅子不知好处多少去,自家姐姐跟了人家做妾,他这心里一直不好受,可嘴里不敢说,心里还是把这位老板当姐夫亲人看待,在酒楼里做事,也尽心尽力。

近日来,总有乞丐什么的进酒楼乞讨,还不依不饶的,弄得客人们很不高兴,他就因为这个,乍一见像乞丐的那等人,自然不耐烦,可他也没真赶人走,不是还从店里拿了剩菜剩饭打发他们,只是见他们得寸进尺,连这等好饭菜都不肯吃,必是假乞丐无疑,这才没多搭理,谁曾想…

让自家那‘姐夫’如此忌惮的人,会穿得破破烂烂在街上走,还让他给错认了。

老板又是一个白眼飞过去,絮絮叨叨了好久,终于到了吴老的地头。

吴老致仕有十年之久,如今在小镇上开了家书院,小书院,名气并不大,可他教出来的弟子里面,已经出了一个状元,两个探花,其他弟子也是个个在朝为官,都很有才干。

可以说,是宁愿得罪当朝高官,也不好得罪他,你得罪了高官,好歹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你得罪了吴老,可就不知道哪天会被什么人来寻晦气了。

再说,县官不如现管,吴老就在本地,本地那些官员们一天到晚盯着他献殷勤呢,要是知道他得罪了人家,故意拿自己去做人情,他冤枉不冤枉!

整理了下衣服,老板就去叩门。

里面小院子里,老吴和老赵正喝酒聊天。

这俩老头如今都是万事不理,只图自己快活的年纪,难得臭味相投,一样爱出去游山玩水,作个诗附庸风雅,经常在一起玩,小镇上常来常往的,看见其中一个,就猜到另一个肯定在附近。

“哎,怎么郡主娘娘就让你个老头子给见到了!可惜,可惜!让我见到多好,我有很多事儿想请教请教。”

老吴念叨个不停。

老赵翻了个白眼。

吴老最大的爱好是风水玄学,这方面,老赵是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也从不相信,他老人家起于贫寒,向来不信命,而是信自己,认为人定胜天,虽说不是那等对于玄学全然不信的顽固之人,到底不怎么上心,在他说来,子不语怪力乱神嘛,敬而远之是最好的。

这边正说笑,小厮悄无声息地过来,轻声道:“老爷,外面有客人,这是拜帖。”

吴老拿了拜帖看了看,有些奇怪:“咦?张旗?那老小子不好好经营他的生意,找我做什么?”

老赵看了眼,一拍额头,笑了:“是该来,不来才有鬼。”

迟疑了下,吴老恍然:“没错,没错,这老小子小心眼,确实得过来一趟。”

他也想起来了,他们两个糟老头子刚在那老小子的酒楼,被人当成叫花子打发了。

不过,俩人都不是那等心眼小的,店小二又不认识他们,态度也不算特别恶劣,碰上乞讨的,人家没有直接驱赶,还拿了剩饭剩菜,怎么也不能说有错。

就是实在有些丢人。

想他们两个在镇子上,怎么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说一县官什么的,就是再高几级的见了他们,那也得毕恭毕敬,去到京城,两个人照样有体面,如今到让人当老乞丐看待,让别的好友知道,脸都丢尽了。

“我们长得有那么寒碜?”

老吴皱了皱眉,他自以为仪表堂堂,虽然是个老头,也是很漂亮的老头,能吸引到年轻小女子投怀送抱的那种。

至于老赵,有小惠那么漂亮可爱的闺女,又能差到哪里去?

“衣服啊,人靠衣冠马靠鞍,老话很有道理。”

老赵失笑。

“那到也是。”

不过,新衣服穿的不舒坦,又不是以前,他们经常有个应酬,穿太差了不礼貌,如今自由自在的,旧衣穿在身上舒舒服服,新衣服就难受的多,他们就爱穿个旧衣,也没什么不行的,为此被人轻视,那也只能认了。

“行了,别吓唬人家,快让那老小子进来吧,看看他有什么孝敬,差不多就收了,省得他吃不好睡不好,难受好几天。”

老赵笑道。

他对张老板印象不错,也是修桥铺路的良商,而且,做生意也实诚,有口皆碑,虽然性格方面,偶尔也有什么小心眼,不讲规矩,欺软怕硬等等缺点,却是人无完人,无伤大雅。

“行,让他进来吧。”

张旗正带着他那便宜小舅子立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觉得两只手,从手到胳膊,都特别痒,痒的厉害,幸好他能忍,才勉强立着没有失态。

可他那小舅子就完全没有他那份忍耐力,也手臂酸麻痒,难受的要命,左动动,右动动,使劲蹭,手里捧着的礼物也甩来甩去。

“动什么,忍忍。”

张旗扫了他一眼,觉得应该是两个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虫子之类的给咬了,要不怎么两个人一起痒?

“事情办完,我带你去看大夫,拿药膏擦擦就没事儿了。”

虽然毒虫什么的,好像很严重,不容轻忽,可眼下这事儿更要紧。

不多时,吴家的下人来请,张旗忙拎着闯祸的小子进门,他惯会来事儿,生意做得那么大,不会说话也不行,一进门,先是诚诚恳恳地给老吴作揖赔礼道歉,也没有太谄媚,更没有一来就把他那小舅子送出去顶罪,到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管教不严,小孩子不懂事,没眼力云云,又好好地捧了两位老人家一把,马屁功夫很到家,拍的俩老头都舒舒服服。

最后,张旗才把礼物往上一献。

“这是我一世交无意间发现的物件,很便宜就淘到手,到不怎么值钱,不过,我那世交家里曾也经营过法器,他算是有眼力,总觉得这东西有时断时续的气场,不是一般的玩意,落在我们这等俗人手里,那也是明珠投暗,今天特意送来,让您老人家赏玩一二。”

“哦?快拿来我瞧瞧。”

别说,吴老是真喜欢这东西,一听就上了心,他可是知道的,张旗虽一介商人,可确实见多识广,对于他喜欢的那些东西,这人是外行,偏偏能弄到不少内行都弄不到的好东西,那是他的本事,别人不服不行。

那边店小二连忙恭恭敬敬地把东西奉上去,他被自家‘姐夫’叮嘱了好多遍,就等着这个了。

吴老接了包装的似模似样的盒子,三下五除二一拆开,笑眯眯地看过去。

看了一眼,两眼…脸色骤变,手一哆嗦,差点儿把东西扔了,却是坚持着慢慢搁在桌子上,拉着老赵退后三步,深深一躬,高声道:“不知神兵已有主,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见谅!”

他半天没起身,许久才感觉到身上笼罩的压力小了,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起身就扶着椅子坐下,气喘吁吁。

张旗被吓得不轻,愕然惊问:“吴老?您这是…”

“张大老板,您自己找死,别害我成不成?我老头子胆子小的很,不敢和上古神兵作对,赶紧的,哪来的还哪儿去。”

吴老没好气地道。

张旗满头雾水。

见他还是懵懵懂懂,吴老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罪不该死,自己至少也能提点一二,算是尽一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