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把确实是神兵,是件法器,神器自晦,所以看起来平平无奇,若是它还没认主,哪怕就一辈子韬光养晦下去,我得不到它的认可,拿在手中养护一番,也不是不行,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看不见,我看得很清楚,神兵光华已显现,寒芒吞吐不定,明显是认了主的,你把认了主的神兵随意拿来给别人,是不是嫌我死得太晚?这还因为它不是什么邪器,所以没有立马反噬伤人性命,但是我猜,现在小惩大诫是肯定的。”

听吴老这么一说,张旗忽然觉得哪里不妥起来,身上越来越难受,浑身瘙痒,不只是胳膊,从头到脚哪里都不舒服,汗水滚滚而落,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

吴老摇摇头:“现在还好,还不严重,可你要是迟迟不把它还给它的主人,得不到它主人的谅解,哎,那就不好说了,全看你手里这一把神兵,脾气究竟好还是不好,要是好,说不定让你难受痛苦个一年半载,也就罢了,要是不好,直接要了你的命还不算,让你全家陪葬。”

几句话,吓得张旗脸色雪白。

吴老捋了捋胡子:“不过,我听说别的神器还好,兵器却不同,所谓兵器,毕竟是凶器,若无凶煞之力,也当不起神兵二字,想来脾气暴躁的居多。”

张旗顿时摇摇欲坠。

如果只是吴老开口说说,他即便是再犯嘀咕,到底也算见多识广的人物,还不至于吓成这般,问题是,他如今是真的很难受,他还算好的,旁边那个小子,已经嘶声哀嚎起来,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打滚,浑身抓挠,凄惨的模样,触目惊心。

赵老都有些不忍,交代仆人过来把这人的手按住,至少别去抓脸,要不留下一道道的疤痕,也太不妥。

“老吴,你也别只顾着吓唬他,虽然是他自己的错,可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屠,你要是有什么法子,赶紧说出来让他去做,好歹也要给他找一条活路才好。”

张旗顿时一脸感激,抬头殷切地看过去。

吴老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已经说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找到人家的主人,好好地还回去,而且还得取得主人的谅解,神兵主人若是原谅你,自然无碍。”

张旗一怔,泪水都要涌出:“可是,可是,我哪里知道它的主人在哪儿?”

这是从好友店里拿来的,若是有主儿的东西,怎么不见他那世交好友有事?

张旗急得火冒三丈,根本顾不上他那店小二,连忙吩咐底下人速去询问。

他也是急疯了,吴老却比他清醒,叹道:“既然你的朋友拿着它无事,两个可能,你朋友就是神兵之主,第二个可能,在神兵认主之后,你马上拿走了它,好好想想,神兵认主,必然是要见到主人的。”

张旗握紧拳头,强忍着抓挠的欲望,努力去想。

吴老也颇有兴趣:“短时间之内就让神兵认主,难道是夏家哪位长老级的大驾光临?不过,现在夏家的老家伙们,好像很少出京城,到是一帮年轻的,还四处转转,哎,夏家那身本事,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传闻到是多,还有说什么神仙传艺,真有神仙传艺,怎么不传给我?”

张旗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神兵之主到底是哪位,还是不多时,外面他那老友闻得消息,派了人来,提醒了他——别忘了,他把人家神兵拿出来做人情之前,已经有人买下了。

被派来传话的小厮,直接就照着主人的口气,喷了张旗一顿,喷得张旗脸色发青,却也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他怎么没想到!

也不能怪他,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位在他之前只一点点时间,出钱买东西的客人,就是神兵之主?神兵利器,难道只被买回去就愿意认主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赔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那个老友是半个明白人,自然比他更清醒些。

被这么连痛骂带提醒的,张旗心里也就信了,再不相信都没用,至少现在实想不出别的可能,总要试一试。

吴老和赵老也很感兴趣。

尤其是吴老,还挺想借机去认识认识人家:“哦?这是知道了?到底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我也不知。”

张旗也是满头雾水,哭丧着脸,先强忍着满身瘙痒,扑回他那老朋友的店里去。

吴老也很热心肠,当然,更多的还是好奇,世人一辈子能遇上一次神兵择主之事,已然算得上奇遇,他现下就遇上了,哪怕只是个旁观,怎么也要跟去看看。

两个老人家一身轻松,亲自送张旗过去。

张旗还不敢拒绝。

到了他好友那家店铺,店门紧闭,早就不开门营业,一进门,当初让张旗轻而易举拿走古刀的店小二,委委屈屈地缩在门口,头上还顶着个水盆,可怜巴巴地立着。

张旗顿时就有些尴尬,捂着胳膊呻吟出声:“小越,我好难过,我快死了,救命啊救命!”

他不是年轻人,更不是小孩子,已经一把年纪,脸上连皱纹都有了,这种动作表情,真是没法子看,里头立时传来一声没好气的怒哼。

“活该…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声音,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匆匆出来,也是一脸郁闷,见面就把手里的账本扔张旗头上,“开店做生意,信誉最重要,这你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个商人,你到好,耍威风耍到我这儿来了,还敢抢客人都付了钱,买到手的东西,你是不是嫌命大?嫌命大吱一声,我现在你捏死你,省得给我祸祸。”

张旗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回话。

他这位老友怒骂一通,到底还是不能看着这家伙去死,又看他忍不住呻吟,终究没好气地道,“你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我还得为我的生意考虑,不能不给你收拾烂摊子,回来一听小二说你干的好事,我就派人去找人家去了。”

张旗顿时松了口气,抬头目光灼灼。

“在老刘的客栈,我交代过,让老刘务必留住人家,对了,住宿和伙食费用,你给结了。”

“结,肯定结!”

张旗拼命点头。

这会儿也不是矜持的时候,立时就要往客栈去,他那老友一把拦住:“刀呢?”

“啊?”张旗一愣。

“刀是人家的,还不还给人家,难不成你还想要?”

他哪里还敢,可那东西,他是真不敢碰一下了,问题是眼下不碰也不行。

张旗一咬牙,一狠心,先回吴老那儿,跪下给那刀磕了几个头,默默念叨半天,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以前没感觉,这会儿他却忽然觉得寒意阵阵,捧着这把刀,到像捧着个祖宗,而且特别沉重,两只手拼了命才能提着站好,却直不起腰身。

张旗身边的小厮到是忠心,想上去帮忙,奈何都被老板的好友一顿骂给骂走了。

这边或者心惊胆战,或者充满好奇,红尘那边却舒坦得很,住客栈,客栈老板把他们一家子供起来,一文钱都没要,好酒好菜招呼着,上来的菜特别的新鲜。

有几道菜,明显是不错的大厨烧的,和其他客人吃的完全不同。

卢家老太太,还有乔氏她们,心下奇怪,还有些不安。

这住店消费,不要钱还了得,可店小二死活一文钱都不肯收,个个赔小心,装可怜,也不是回事儿。

“咱们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万事还是小心些,要不,咱们换一家?”

问题是,她们一提出要走,那边小二哥就如丧考妣,伤心的不行不行的,恨不得跪下磕头。

店老板也出来赔礼,客客气气。

老太太是个慈善人,一看这样,也不说什么了,乔氏更是心软,就没提一定要走,不过,还是忍不住议论几句。

瑶姐儿她们也觉得奇怪,红尘笑了笑,轻声道:“我到能猜到几分,今天下午我和姐妹们出去逛街,看上一古董刀,已经出了钱买下,没想到去打包的工夫,店家就把我的刀转手给别人了,这怕是觉得过意不去,特意来赔罪呢。”

乔氏一愣。

红尘也没详细说,轻描淡写地点了几句,就道,“他们愿意殷勤伺候,老太太和太太受着便是,咱们要不受,他们怕更要多想。”

既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地受了,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脸上便露出几分颜色:“现在知道赔礼,早干什么去。”

卢家也有生意,家里三爷就私底下做粮食买卖,老太太早年吃过苦,什么小买卖都做过,对于生意经,很是有些见解,在她老人家看来,信誉那是生意人的命,无论何时都不能随意踩踏的底线,就刚才红尘说的事儿,发生一次,店铺就开不下去了才对。

“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只是出门在外,老太太也不像在家里那么高调,多少有些担忧,小声道,“既然这店老板也不是厚脸皮,知道错了,许是有什么缘故,咱们也别太斤斤计较,明日就走吧。”

红尘失笑,应了声:“老太太放心,这点儿小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哎,委屈秋姐儿了,要是在凤城,我非让你爹去砸了他们家的铺子不可。”

家里的女孩儿们,都是精心养出来的,平日里就是怕他们在婆家不够硬气,撑不起家,在家里都是金尊玉贵,哪个下人敢怠慢一下,那比怠慢哥儿还严重。

老太太早就说过,女孩子和男孩儿不同,女孩儿要是娘家不给撑起来,自己就难生活,男孩子们还能靠自个儿努力,女孩儿就是想努力,也找不到门路。

她老人家早年受过苦,如今就指望家里的孩子们,不受她当年的委屈。

这事说一说也就过了,老太太也没搁在心上,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江南那边的乱局什么时候能平定,去了京城,需不需要他们告那项王陈锋一状。

京城到有老太太的一个弟弟在,算是实诚亲戚,常来常往,能投奔,她那弟弟早年当过京官,如今早就致仕,在京里也有些根基,子孙虽再无做官的,也是,第三代也该起来了,听说有几个哥儿,读书读的不错。

只是亲戚再好,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叮嘱乔氏几句,给孩子们都换上鲜亮的衣裳,下人们也一样,进了京城,不比在凤城小地方,不能让人小看了去,要不然,日子就难过了。

乔氏郑重应下。

傍晚,红尘都没时间看书,让乔氏拉着给配了一脑袋贵重首饰,闹得她头都大了。

说实话,平时乔氏的品味不错,江南那边的首饰也精致,可因为觉得是去京城,要考虑京城的品味,这回什么都往大和贵重方面挑,一个小孩子也整得满头珠翠,简直不能看。

不过乔氏这么紧张,由着她便是,一进京城,什么都不用说,看看街上偶尔路过的小姐,她怕是自己就把头上的珠宝首饰给拆下去了,乔氏并非那等没见识,只知道求富贵的女子。

这边收拾折腾,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卢家的小厮进来报信,脸色有些不对,目光发直,一见乔氏便道:“太太,外头有人…有人送了一口箱子过来,您瞧瞧吧,咱们没逮住送礼的,他放下就走了。”

乔氏也一愣,出去看了眼,箱子到不算特别大,可一打开,更是吓了一跳。

足足半箱金子,还有一堆文玩字画,她翻出来看了看,其中有一幅竟然是前朝薛荔薛先生的梅雪争春图,就这幅字画,不说价值连城,没个五百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

这下连大老爷那几个爷们都给惊动了。

老太太也看得眼花缭乱,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都犯嘀咕,生怕这是惹来什么祸事。

乔氏把红尘叫到眼前,又详详细细打听了一顿,红尘又说了一遍,众人都有些呆愣。

按说,如果只是这件事儿,虽然对方做得不对,赔礼是应该的,可赔礼赔到现在的地步,也未免太过。

红尘笑着安抚:“老太太,太太,你们也别太忧心,既然看不出恶意,咱们一切如常就是,要对方有目的,总会自己蹦出来,反正咱们明天就走了。”

老太太都想连夜走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人在外地,又不知对方的目的,最好还是以静制动。

红尘到是一身轻松,早早就睡了。

趁着夜色,张旗带着那把古刀匆匆而来。

本来其实早就该来的,可白日里,他抱着古刀刚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跟失控了似的,浑身抽搐个不停有,而且,瘙痒从皮肤一路痒到肉里,骨头里去,难受的他只能惨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众人连忙请大夫给看,问题是大夫给诊过脉,什么毛病都没诊出来,换了好几个大夫,开了好几个药方,完全没有用,折腾到晚上,张旗都快连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杀了我吧,你们干脆杀了我吧,呜呜呜。”

张旗也是个硬气的,比他那店小二强得多,可这次也硬气不起,拼命抓自己的胳膊,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身边的人不得不把他给绑了,这才控制住他。

他那好友也有些六神无主,半晌才一拍额头:“我们还在这儿折腾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赶紧的,找正主儿去。”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他们老爷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出得了门?

“不能出也得出,怎么着,你们还想让人家主动登门不成?都什么时候了,分不清楚轻重缓急啊,张旗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是这会儿还不知道服软低头,你就自己随便死哪儿,别来找我!”

“怎么可能!走,走,赶紧去,我跪死在人家门前,也比现在好…”

他要是不会服软低头,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他那好友总算是脸色好些,想了想,安慰道:“放心吧,在这之前,我派人送了重礼过去,就是人家再生气,想来看见你这副德性,气也就消了。”

可不是,如今张旗可比乞丐还乞丐,衣服让他扯得破破烂烂,身上全是泥水汗水,就这么跟抬着一口死猪似的,抬去了客栈大门口。

此时已经是半夜,他们去试探了一下,发现人家都睡了,因为根本不知道红尘的脾性,也不敢惊动,愣是等了一宿。

张旗几乎要熬不住,他那好友就翻白眼:“你是想一劳永逸,还是想那位高人有起床气,再给你来一下更狠的?”

第二日。

红尘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一出客栈大门,就见张旗趴在地上,抬着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绝望,一见她,又满是欣喜,拼命把手里的古刀往上递。

可那古刀仿佛重千金,他拿都拿不动。

旁边小厮都不敢帮他。

红尘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给吓了一跳,连忙护住自家小姐,就怕她被这不知哪来的人冲撞了。

“呜呜,救命!”

张旗嗓子嘶哑,几乎要说不出话。

红尘耸耸肩,无所谓地上前一步,轻轻松松就把古刀给拎起来,随意地拆了包装,把刀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说来奇怪,这刀在盒子里时,锈渍斑斑,仿佛马上就要风化,化为尘埃,可到了红尘手里,却微微颤动,仿佛十分欣喜,身上的污秽锈迹,一丝一丝地褪去,转眼间便刀锋闪亮,漂亮的惊人。

连张旗那个好友都看得入了迷。

跟在后面,一直没吭声的吴老和赵老都满脸不可思议。

尤其是吴老,吐出口气,轻声道:“以前只在书里读过,原来这就是神物自晦,只有主人面前,才会焕发光彩,真美啊。”

红尘瞥了他一眼,也没解释,这人理解的神物自晦,可不怎么到位。

那应该是越在主人手里,越要晦暗些才是,只有主人愿意,才会焕发光彩。

不过,这算得上神兵利器到是真的。

一行人啧啧称奇,张旗却是欲哭无泪——有没有人还记得他?

第三百章 进京

红尘一手拿刀,另一只手取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刀擦得干干净净,又拿了一盒油膏,轻轻涂了薄薄的一层。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那刀发出一声舒服得不行的呻吟声,好像吃饱喝足,满足异常。

红尘一笑:“以后,你就叫玉红吧。”

那刀又是一声轻轻的震动嗡鸣,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虽然这名字实在够敷衍了事,也不怎么好听。

只因为刀身在阳光下看来,泛着玉色,而刀锋上却带了一点点红色。

刀不大,只比巴掌稍微大一些,可以放入袖中,红尘再擦拭一遍,就把揣到袖子里去,回头冲匆匆赶出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乔氏道:“太太,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乔氏点头。

罗娘和小严就过去招呼了几声,行李早就装箱,人也上了车,红尘领着丫鬟们也上车就走。

张旗哀嚎:“救命!”

他那好朋友终于想起这位,心下一着急,连忙扑过去拦住马头,急声道:“小姐,小姐,您看在这老小子年纪不小的份上,再看在他是初犯,真是初犯,您饶过他一回。”

红尘也没太端着架子,撩开车帘挑眉道:“这位老爷好生无礼,我一弱质女流,既不认识他,又没和他打过交道,还能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不成?”

底下人所有人都一愣。

红尘的目光落在赵老和吴老身上,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失笑道:“唔,既然这人生了病,你们不去看医生,找我做什么?难道要我帮他看病,那也罢,虽然我不是大夫,也能给他开个药方。”

不等好友开口,张旗就呻吟道:“女菩萨,您大发慈悲,大发慈悲啊!”

“你身上沾染了毒血,吸出来就好,至于怎么吸…那种读物挺招蚊虫喜欢的,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蚊虫,你若是能逮住一些,关在屋里多待个十天半月,应该能好。”

说完,红尘就招呼启程。

马车徐徐启动。

底下那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目送她们离开,到底没有敢再去阻拦,张旗简直欲哭无泪。

吴老和赵老两个人都笑了。

尤其是吴老,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竟然是个这般促狭的,和传说中不同。”

传说中的荣安郡主,姿容秀美,风度翩翩,颇有仁心,是个善良女子,心眼好的很,现在看来,心肠也许好,这脾气也不小。

张旗哭道:“我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办!

眼下虽然冷了些,可真想找些蚊虫,他们还是有法子的,毕竟不是隆冬时节了。

张旗那好友叹气:“你是真命好,有我这么个朋友,我就倒霉了,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帮你干。”

也不知道他这神通广大的朋友怎么弄的,只过了晌午,就把张旗还有他的小伙计,和一屋子起码几十只蚊虫关在了一间房间里,房子还有些密不透风。

在外面就听他们凄凄惨惨的叫唤,叫唤了一整天。

别说,听着这声音越来越中气十足,大家伙都放了心,要是叫不出声,那才让人担忧,能叫是福气。

“走吧,回家休息。”

吴老和赵老回去,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荣安郡主的话,眉眼间略带了一丝凝重。

“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出城,有可能是回京城去,最近京城可不好混,她这位大灵师,此时回京,别不是有什么目的吧…唔,看来真免不了一场大热闹了,这天下。”

老赵瞪了自家这位老友一眼,鼻子里哼了哼:“天下再热闹,那也是年轻人的热闹,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吴老苦笑,白了他一眼。

“你能不管,你只有一儿一女,儿女都是省心的,可我不同,我手底下爱徒一大堆,光是在京城混的,就有好几个,还都是我的心头肉,哪一个损伤一丝,也得让我好几天吃不下饭,不操心行吗?天下太平的时候就罢了,可现在呢,你瞧瞧大周朝这暗潮涌动的样儿,那帮龙子凤孙,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稍微愚笨一点儿的家伙,别说******,就是走在路上,都可能天上掉下石头来把人给砸死。”

这两位老人家想得还挺多,也挺看得起红尘,非觉得她回京城,就是要卷入大风波里去。

红尘自己都不大有这等想法,她从始至终,真没把自己当成大人物。

一个女孩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郡主,京城郡主不算特别多,可也不少,拎出来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便是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大约也和她没多大的关系。

如今坐在马车上,她现阶段还是该关心关心卢家,既然担了任务,用了人家姑娘的身份,就得对人家负责,不能弃之不顾。

卢家老太太和乔氏一路都显得不太轻松。

他们去京城要投靠的,是老太太的一个弟弟,堂弟,不是亲弟弟,关系也并不远。

“不知道远志日子过得怎么样,你们去了,都硬气些,咱们卢家对远志有恩,虽说不挟恩图报,可也没必要觉得寄人篱下…咱们大家伙虽说不一定会在京城安家,可过去了,不能掉架子,不能给你们老太爷丢脸。”

老太太心中,卢家的地位比娘家可高得多,现在一大把年纪还鼓足力气拉扯着整个家,

当年她家境不算好,吃过不少苦头,性子也硬,她家里自然不是豪门大户,还是她嫁给卢家的老太爷之后,才拉拔起兄弟,供兄弟们读书,愣是把韩家给拉拔起来。

老太太姓韩,家里也曾经是土财主,韩家不算大族,却也是有几房兄弟,父亲早亡之后,族里到没有落井下石,还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些照顾,只是寡母带着孩子,便是有族里照顾,日子也不好过,老太太能嫁给卢家老太爷那样的人物,当年真是谁都没想到,而且老太爷一辈子疼媳妇,甚至有些惧内的名声,待老太太那是无一处不妥当,虽然在老太太之前,也难免有两个通房,娶了老太太之后,那是一个妾都没纳过。

现在老太太因为自己教养的儿子,没有一个有老太爷的风骨,一个个的,不是迂腐,就是白痴,纳妾到是轻松,谁家都养了好几个妾,真让她觉得丢人。

好在孙子辈里歹竹出好笋,除了大房的庶子茂哥儿受他亲娘影响太深,长得有点儿歪,其他孩子都是好的,更别说孙女们,那是个顶个能顶门立户,不比男儿差。

如今,又有秋姐儿。

老太太看了看秋姐儿,这孩子正和两个丫鬟凑在一处低声交谈,她那两个丫鬟,现在看来,真是处处不简单。

一个秋姐儿,能顶三个儿子,他们家还是有福气,家里明明待秋姐儿母女不好,可人家一点儿都不怨。

“这孩子不简单,不简单!”

老太太人生经验丰富,比别的小辈儿看得明白,这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一个怨字。怨气重了,便面目可憎,也会失去理智,那一辈子差不多就算完了。

红尘说是不一定会卷入京城的大是非里去,这会儿手里拿的和账本差不多的情报,却也都是很要命的东西。

小严皱着眉,小声指指点点:“鬼谷天机和咱们生门的人都动了手,已经查实了的,边臣私通敌寇的情况有十五起,有几个留了线,没有处理,还有几个虽然上报了,可上面给压下来,想必都是关系深厚之辈。”

罗娘也翻阅卷宗,叹气,“哎,大周真是堕落了,别的守军堕落,边军竟然也堕落,看看吧,就今年之内,和北燕起过六次冲突,竟然就有两名守城大将畏死投敌,这还不算什么,北燕乃敌国,凶悍毒辣,他们害怕也就罢了,您再看看这事儿,新鲜不新鲜,潍城守将守城不利,几乎被土匪破城,为图保命,主动献出美女百人,白银万两,黄金千两,其它珠宝无数,用来赎城,回头还要报大捷,要朝廷嘉奖,升官发财。”

红尘看得也气闷:“怪不得林师兄最近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怕是忙得很。”

鬼谷其实地位超然,可她那位师兄,一点儿都不超然,心里惦念的全是凡尘俗事,关注的是百姓疾苦,是朝廷安危。

有时候,红尘都觉得他这人让自己太累了,并不是个聪明人。

“江南乱起,四境不安,京城更是动荡,这种时候回京,也不知有没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