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推开车窗,倚在窗口,闭目养神。

再是担忧,京城还是到了。

以前红尘进京,都是赫赫扬扬,今日进京,却是平平淡淡,城门守卫森严,他们是外地人,被堵了有半个多时辰,这才从东门进去。

进了城门,卢家上下都颇为新奇,四下张望。

红尘她们却觉得没多大变化,京城还是老样子,这是个古老的城市,几十年都少有变化,出去这么短的时日,她们到觉得连守城门的兵士的动作,都没有改变。

进了京城,乔氏的脸色严肃,老太太的神色也有些紧张,撩开车帘,向外张望,看了半天,没有看见她弟弟的人,神色就不觉有几分凝重。

早在前几日,老太太就派人送了信过去,可送的信石沉大海,让她有些不安。

当初刚从凤城出来,老太太到是接到弟弟几封信,信中表示十分欢迎大姐赴京,言辞客客气气,很是有礼,又很亲切。充满了孺慕之情。

老太太这位堂弟,早年确实被老太太教养过几个月,两家的关系算不上太过亲近,到也是正正经经的亲戚,这年头,亲戚就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根本分割不开。

“老太太别急,许是让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咱们知道地方,驾车过去便是。”

乔氏深吸了口气,轻声道。

已经来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有人帮衬,即便心里不安,该找人还是要找。

马车徐徐而行,向着永安坊行进。

走得差不多快到了,老太太轻咦一声,连忙叫停车,只见前面有一辆马车,几个家丁,匆匆而来,年近五旬的一老者坐在车上,满脸焦急。

“远志?”

“大姐姐!”

这边一喊,那老者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轻松放心,扑下车来,跪地叩首,两个老人双目含泪,执手相望,都哭出了声。

乔氏一看,担心老太太哭坏了身体,连忙和大老爷他们一块儿上前相劝,劝了好半天,这才缓过劲。

姐弟两个细细说了几句体己话,那老者抹了把泪,连忙道:“快,大姐姐一路辛苦了,小弟准备了薄酒,给您接风洗尘。”

说完,也不等老太太拒绝,就吩咐人带路,一路走到一家大酒楼,招呼大家入席。

乔氏略一皱眉。

其他人也有些惊异。

酒席丰盛,菜色上佳,都是京城里最流行的,还有歌舞,可是,招待亲戚不是这么招待的。

亲戚远道而来,不说赶紧带回家去安顿,好好清洗一下,先要开接风宴,恰当不恰当,就是真要接风洗尘,也没有他一个老头子自己过来迎接,妻子呢?儿女呢?不是该回了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一块儿招待远方的贵客?

老太太见多识广,登时就觉得不对,不过她不动声色,卢家的人也没表现出来,一行人坐下就开始吃喝。

这老者显然是个老实人,一脸愁眉苦脸,欲言又止,显然很想和老太太说什么,偏偏又说不出口,一顿饭快吃完,终于咬咬牙,高声道:“大姐姐,走,咱们回家,您真是累了,赶紧安顿下来,休息休息。”

韩远志做了决定,反而一身轻松,特别热情地招呼老姐姐回家,老太太却暗自提了心。

红尘一眼就看出不妥,给罗娘和小严使了个眼色,这里是京城,他们的地盘,发现不对,还是要做做准备。

小严没一会儿就上来低声道:“小姐放心。”

无论有什么变故,他们都应付得来。

第三百零一章 相助

韩远志亲自带路,慢慢穿过永安坊。

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句每一句地和自家大姐姐说话。

永安坊和京城永安同名,到不是它有多么重要,纯粹是离永安门最近,于是顺着取名罢了。这么多年叫下来,也没什么人觉得应该避讳一二。

前面车上,韩远志亲自陪着老太太,后面车上,气氛却有些凝重。

红尘见乔氏揪得帕子都要破了,笑了笑,坐过去小声和她说笑,都是些闲话罢了,说了几句,看她还是心不在焉,干脆讲起了笑话。

说是以前京城有一家子,所有人都痴,当爹的有一日,让儿子去街上买一顶帽子,他儿子问,买什么样的,他便道——‘我听闻帽子都是用来装头的,只要能装得下我的头便是’。

儿子闻言,便兴匆匆去了集市,买帽子的人,把一帽子给他看,那帽子是折叠的,并未翻开,他看了看就觉得装不下自家爹爹的头,他就没有买。

在街上走了许久,逛了许多铺子,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最后走到瓦器店门前,看到门口有一瓮,倒过来到足够大,倒过去应能扣在头上,便觉得这才是好帽子,便买了回家。

他爹爹很高兴,当即戴上,直接遮盖到脖子,看不见周围的东西,磨得鼻子生疼,胸口气闷,他只当这很正常,戴帽子都是如此,还是坚持戴着,直到鼻子生疮,脖子长茧子,还是不肯摘下,只是每次戴上,再不敢走路,只能坐着。

红尘三言两语一个笑话,逗得乔氏大乐:“这孩子,促狭,哪有这般埋汰人的。”

笑了就好,哭丧着脸多难看,也让瑶姐儿一群女孩儿们跟着担惊受怕。

马车走得再慢,也渐渐到了地方。

韩家在京城算是有些薄产,当然比不得人家世家大族那么富贵,可家里还是能供养几个读书人,日子也还过得。

临街有一处宅院,因为家里孩子们娶妻生子,人口日多,自然是显得有些憋屈,可比起京城那些想挤着住也没房的人家,算是相当不错的。

此时,韩家正院,气氛颇为凝重。

一个头上戴了根金钗的老妇人,端坐其上,脸色颇为难看,旁边两个媳妇,稍胖的一些的那个嘴唇动了动,轻声道:“老太太,按理说,姑老太太远道而来,人家是客,咱们是该好生招待,我早先也想好了,先让孩子们委屈委屈,把梅香园给收拾出来,让姑老太太一家子住,可眼下不是,不是老出事儿吗,连人家半仙儿都亲口说,灾星将至,老天示警,什么叫灾星?咱们家里人这么多年太太平平,只姑老太太一来信说要到京城了,咱们家的灾星也快来了,您说,儿媳妇这心里头,能不犯嘀咕!”

稍瘦些的二房媳妇也道:“大嫂说的是,咱们家再重亲戚情谊,也不能拿自家的孩子开玩笑,您看看,这才几天,忠哥儿染上风寒,义哥儿竟然得罪了那位跋扈小侯爷…”

说到这儿,二房媳妇捂住胸口,几乎要昏死过去,“这,这可真是,想想都吓人,更不用说,昨天咱们家怀安堂的大梁竟然塌了,老太太,决不能让这灾星进门,您可要坚持住了,不能任凭老太爷胡来!儿媳所言,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老太太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犹疑,正说话,门外的婆子就敲门道:“老太太,前面传来消息,咱们老太爷已经接了人,马上到门口儿了。”

瞬间,两房的媳妇脸色都变得特别难看。

老太太没办法,叹了口气:“人都来了,无论怎么说,也得先去接一接,走吧。”

说完,她老人家先站起身,向外走去。

两个儿媳妇心中不愿意,却也不能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只好耷拉着脸,一步一挪动,跟着出门。

……

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下。

红尘先下了车,扶着乔氏落地,一群孩子们簇拥着走到老太太面前,就见老太太已经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说上话。

对方到是很客气有礼,韩远志却一脸的心虚气短。

乔氏一眼看过去,登时觉得有点儿不好,她是做人媳妇的,自然比较了解媳妇,一看那边主人家的两房儿媳的脸色,就知道自家这帮亲戚,恐怕不太受欢迎。

就那两张脸上的笑容,要多虚假有多虚假,连瑶姐儿应付讨厌亲戚的时候,都没这么假过。

她心中一时也很不高兴,气闷非常。

果然,一家子被迎进门,到正房说话,老太太绕来绕去,就是不说怎么安置。

两房媳妇皮笑肉不笑地在那儿装死,还时不时叫苦哭穷,一会儿说家里狭小,地方不够住,两个儿子长大了,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以后读书怎么交际,一会儿又说,家里老爷生病,怕过了病气给贵客,就不来见客。

不光乔氏,这下连老太太都拉下脸,在凤城,卢家那也是大户,何时受过这般怠慢。

茶过三巡。

韩远志咳嗽了声,皱眉瞪了大儿媳妇一眼,张嘴问道:“我记得梅香园…”

一句话没说完,韩家的大媳妇,似乎生怕这边的人住下,讪讪一笑,截住了话头,冲老太太道:“哎,老太太,时候不早了,忠哥儿还得吃药呢,媳妇想去看看。”

韩家老太太叹了口气,疲惫地一点头。

韩远志大怒,他妻子却一伸手拦住他,扭过头去,苍老的脸上带出几分疲态,叹气道:“大姐姐,弟媳妇先给您赔罪,寒舍简陋,实在是,实在是…”

老太太心里顿时全明白了,脸色骤变。

韩远志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猛地站起身,摔了茶杯,怒道:“你们要干什么,我老头子还没死呢,你们就造反不成?敢对我大姐姐无礼,还知不知道长幼尊卑怎么写!”

他一怒,两个儿媳妇顿时收了声。

他的老妻子也止住话。

卢家老太太摇摇头,心中寒凉一片,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罗娘凑过来低声说了句话,红尘点头,轻盈盈上前,福了福笑道:“老太太,您和韩老爷多年未见,本该好好叙叙旧,可咱们刚来京城,行李都没放下,风尘仆仆的,也着实不妥,人家宁侯府的下人都等了半天,咱们还是先回去安顿,等安顿好,二老有的是时间亲近。”

这话一出,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半晌,所有人都没有反应,大约根本没听明白红尘说的什么,她也不焦躁,亲昵地走过去挽着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哎哟,我的老太太,您和韩老爷可是亲姐弟,想什么时候说话不成,宁侯派了人过来,给咱们搬家运行李,怎么好让人家久等?”

“…”

韩家上下,顿时惊疑不定。

卢家这边,也是满头雾水,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肯定不能拆红尘的台。

再说了,人家摆明了不欢迎,他们还能硬要住下不成?只是亲戚而已,人家不肯招待,他们也不好强求。

老太太心中气愤郁闷,更多是因为这个弟弟一开始说得好好的,要多热情,有多热情,所以他们才来不及做点儿准备,否则,哪怕赶路来不及,提前派一两个管事先行入京,想办法赁一套房也是好的,哪怕人生地不熟,不知房子好坏,可金银总能通用,大不了他们破费些就是。

可这么一弄,到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很丢人现眼。

片刻,韩家那边回过神,两个儿媳妇目光闪烁,都有几分不屑。

大儿媳妇忍不住嘀咕了句:“不知道从哪儿听了宁侯的名字,就拿出来乱用,宁侯也是随便编排的。”

话虽如此,对方面子过不去要走,她也是高兴,就没好说任何挤兑的话。

韩远志显然也觉得不大信,只当自家大姐姐是面上过不去,一脸愁苦,站起身想拦住。

老太太却轻轻一推他,态度果决,大踏步出门。

韩远志不敢阻拦,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家其他人也只好不甘不愿地跟上去。

大门一开。

所有人都愣住。

门外停着两辆四匹马拉的车。

车前高头大马,四个银甲侍卫精神奕奕。

只看那马车的颜色,规制,四角挂的灯,还有雪白的宝马,也知道主人家绝不是一般人。

再加上特别显眼的宁侯府的牌子,韩家再没见识,也不可能认错,两房的儿媳妇登时心中大惊,二房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大房媳妇更是脸色僵硬,神色间明显浮现出一丝恐惧。

卢家这边反而淡定的多,到底是初来京城,纵然以前也不可能不知道宁侯是谁,终究没多少真实感,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认出宁侯府的牌子。

瑶姐儿挤着眼睛一个劲儿给红尘使眼色,红尘努努嘴,先扶着老太太上车,再扶着乔氏上去。

大家都上了车,红尘才一笑,轻声跟满头雾水的乔氏解释道:“因着咱们一直没收到那边的信,我便担心会出变故,正好早年和宁侯府的人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干脆就让罗娘她们捎了个信过来,提前做点儿准备,用不着最好,万一要是出了变故,咱们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乔氏心思单纯,一听就松了口气,虽然惊讶,可红尘表现出来的特别够多的,早觉得她这个便宜女儿不是一般人,此时最多也只以为红尘结交了宁侯府的某一个管事级的人物。

当然,就是管事,那也要敬着。

事实上,确实是一个管事出面,看起来圆圆滚滚,面容和善,特别殷勤地迎着卢家老太太说话,说出来的话也动听,没几句,就把卢家这边的疑虑打消了,又把老太太逗得眉开眼笑。

“…那是我早年买的一处小院子,后来改建了下,平时也闲着无用,如今老太太租了去,既免了荒废,还能让咱赚几个酒钱,哎哟,要不说老太太是我的贵人。”

唱作俱佳,弄得卢家这边,连几个老爷都笑了。

“秋姐儿可要好好谢谢你那朋友。”

乔氏也松了口气。

等到了地处,大家就更满意。

果然像这管事说的,只是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地段却极好,周围都是大户人家,治安很好,院子精致小巧,还有花园,花园也打理得极为精心,且最好的是一处临水的二层小楼,真是美轮美奂。

瑶姐儿她们一眼就喜欢上。

租金且并不贵,是按照大小算的,还给打了个大大的折扣,算起来,一月只要二百钱。

同等地段的房子,不要说这般精致,就是再粗陋些,再小些,你翻两倍,能租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京城好些宅子都是有价无市。

红尘大大方方地给管事塞了个大红包。

乔氏连连点头。

管事大约也知道这边要安顿,说了几句客气话,正正经经地办完租赁的手续,便告辞儿去,他一走,卢家只剩下自己人,大家顿时都松了口气,乔氏更是身子都软了,连忙吩咐下人们拾掇起来,烧水洗澡。

老太太那儿也不能轻忽,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一路奔波,怎能不辛苦?

没一会儿,外头有个大夫登门,说是宁侯府的管事请来的,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

不光老太太,其他大大小小都给诊了一遍,开了些下火,安神的汤药让喝。

别说,大夫有点儿本事,喝了药,大家晚上都睡得踏踏实实,第二天一身的轻松。

第二日,卢家人凑在一起吃早饭,老太太的心情,便有些不美妙,哀声长叹。

乔氏和几个妯娌都没敢吭声。

大家心里明白,这是老太太生韩老爷的气呢,韩远志和老太太的关系确实亲近,正经的堂弟,昨日叫韩家人给赶出门,那种滋味,他们都难受,何况是老太太。

昨天大夫过来诊脉,就说老太太有些积郁,开了些药让按时喝。

“算了,吃饭。”

老太太叹了几声,就不肯多想。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大家伙食指大动,正打算开吃,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韩家的老太爷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消解

“吃饭!”

老太太一句话,就把小厮给打发走。

众人于是吃饭。

红尘一帮小辈儿到是吃得很开心,乔氏平时胃口不太好,今日也难得多喝了半碗粥。

他们家这位老太太,却是有点儿食不下咽,一想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由始至终阴沉着脸,吃那些菜,也不是嫌弃油腻,就是嫌弃不够味儿。

一家老少都不敢吭气。

好不容易等吃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就让散了去,自己回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针线开始刺绣。

她老人家这都有十几年没动过针线了,卢家的老太太,什么时候用得着她自己动手?就是平日里想给孩子们做点儿什么,也是亲信的丫鬟做好了,让她缝几针意思意思便是。

这会儿却跟发泄似的一般,拿着针线不松手。

红尘笑了笑。

罗娘和小严也笑道:“老太太这是小孩子脾气犯了,忍不了多一会儿怕是。”

那么多年没见,是亲堂弟,血脉相连,老太太便是生气,也不可能不想见亲人。

这年头,亲人分隔两地,从此再无见面的机会的事儿,那是数不胜数,道路难行,交通不便,连通信都不是那么容易,亲人相见,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果然,熬到中午,外头说韩远志还在大门口跪着。

外头天越来越阴沉。

渐渐要下雨的模样,乌云滚滚而来,太阳的光辉半丝也透露不出。

老太太心里一叹,就让人叫韩远志进门。

“那混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跪出个好歹,到是我的罪过。”

老头被迎进门,脸上带着痛苦和羞愧,满面寂寥,双目含泪,讷讷无言,看着自家的大姐姐,是半声都不敢吭,就是扑通一下跪地不起,咚咚咚磕头。

老太太这下也受不住,连忙一把给拽起来:“行了,行了,多大年纪,让小辈看见,像什么话。”

“是我对不住大姐姐,呜呜,当年要不是姐姐接济,时常挤出银子,操心我的衣食住行,供我吃喝,供我读书,哪里有弟弟今日,可我,可我就是个畜生,竟然怠慢姐姐。”

韩远志捶胸顿足,恨不得打死自己算了。

他把话说得这么开,老太太也心软,拉着他在旁边落座,给他倒了碗茶,到底是和缓了脸色。

韩远志叹气,咬着牙,低声道:“姐姐要怪,就怪我糊涂…可大姐姐一定要信,弟弟真心从月前就****期盼,能和姐姐团聚,这次这事儿,是阴差阳错啊!”

他一边哭,一边把韩家最近遇见的倒霉事说了一遍。

说来奇怪,今年韩家是事事不顺利,先是大梁莫名其妙地塌了,后来他出门不小心扭了脚,现在还没好利落,一向身强体壮的大孙子,忽然感染风寒,现在都没有好,苦药汤子一天天的吃,其它乱七八糟的小事儿,更是数不胜数。

韩远志一边说,一边抹汗,别说他,就是老太太听了,也觉得韩家这似乎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家里频频出事,就请了一个在京城颇有名气的半仙来看风水,那位半仙看了半天,只道我家风水不错,之所以出事,怕是最近要有灾星上门,所以才会起了动荡,大梁先塌,便是预兆,我那不懂事的婆娘,就是听信谗言,才会对大姐姐不敬,哎!”

闹了半天,竟然说自家一行人是灾星,老太太一下子沉了脸,心里更不舒服,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还来干什么?我们都是灾星了,以后再不进你们家门,哼,还不快走?难道不怕你自己把灾星给招回去?”

韩远志脸色大变,尴尬难言,连忙道:“大姐姐哪里话,我当然不会信这些,都是家里的婆娘见识短浅,许不过是巧合,怎能怪到大姐姐头上!”

话虽如此,老太太还是看出来,这家伙也是半信半疑,否则当日去接人,不会那般犹豫不决。

虽然心中不高兴,老太太到底还是心疼她这个弟弟,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也别说姐姐不体恤你,你家里既然不方便,我不打扰你也无妨,何必弄得家宅不宁,再添麻烦。”

老太太神色间有些寥落。

韩远志眼睛发红,更是难受,半晌没有说话,终究坐了一会儿,就慢吞吞地走了。

卢家的大老爷亲自出去送他,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轻声道:“他这次过来,怕是有事儿,却没好意思说。”

不光是老人家看出来,在座的就算不是人精,也没几个傻子,从韩远志一进门,就都看得七七八八,只是大家伙心中有气,全都装作不知道,根本就不给他提要求的机会。

韩家昨日那般慢待,这会儿就是想恳求点儿什么,估计也不敢开口。

没想到,韩远志刚走了没多久,还不到晌午,韩家的老太太,两房儿媳妇,还带着一个脸色雪白的,差不多十六七岁的男孩儿,就登门拜访。

一行人备了一份厚礼,进了门更是要多客气有多客气,甚至显得有些谄媚。

韩家那老太太,可比她的丈夫脸皮厚的多,见了面,没一会儿就抹起眼泪,好像昨日的慢待根本没发生过,一口一个大姐姐,不停地诉说当年两家的情谊,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姐姐,咱们两家那其实就是一家人啊,您和我亲姐姐也没多大的区别,这次弟妹家,实在是遭了难事儿,您不能不伸手,帮弟妹一把。”

韩家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得止不住,泪流满面,颇为可怜,卢家这边,都满头雾水,老太太皱了皱眉,看了看道:“弟妹别只顾着哭,到底什么事儿,如果能办,都是自家人,我老太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家也才来京城,还不如远志在京中人脉广,要是你们家都解决不了,找我也无用吧。”

“哎。”韩家那边沉默半晌,直接伸手把带来的男孩子拉到眼前,“您看看,这是义哥儿,老二的小子,今年十七。”

“是个体面的好孩子。”

这男孩儿长相还真不差,浓眉大眼,符合老辈儿的审美,就是这会儿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战战兢兢,显得有些畏缩。

老太太一夸,韩家的大儿媳妇眼泪哗啦啦就落下来,扑通一声跪下。

卢家这边都被她给吓了一跳,昨天这位可是阴阳怪气的很,说出来的话让人特别不舒坦,今天怎么就软了?

“您救救这孩子吧,求求您!”

韩家的大儿媳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说不清楚话,还是老二媳妇叹了口气,把事情给说了。

其实都是孩子淘气给闹得,义哥儿别看都十七岁,还是小孩子脾气,前几日出去和同窗喝酒,正好看见一楼底下,有个纨绔公子哥儿在纠缠一个歌女,闹得沸沸扬扬,好些人看热闹。

那歌女瞧着楚楚可怜,行如弱柳扶风,模样长得也可人,他们家义哥儿就玩了一出英雄救美,直接拿酒壶,盘子碗筷扔下去砸了那纨绔公子哥。

别说,这小子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那日在美人面前,十分生猛,一砸一个准儿,愣是直接砸到那公子的身上,溅了他一身油污。

当时整个酒楼就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