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皇后,她这心里头,也挂念的很。

甘泉宫

寝宫里摆放了好几口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的绸缎一看就鲜亮无比。

皇后坐在铜镜前,抿了抿头发,又揪下来两根白发。

红尘孝敬她一面玻璃镜,镶金嵌玉,又精致又漂亮,连宫里的小宫女们都爱得不行。

皇后也稀罕了几天,没几日就又换了铜镜。

那玻璃镜,适合年轻的小姑娘用,脸蛋干净的像刚刚剥了皮的鸡蛋,她就不行了,用那镜子,一日比一日见老,眼角的细纹,怎么也挡不住。

还是铜镜好,看得模模糊糊,到有些往年还是少女时的风采。

视线落在屏风上,上面搭着一套大红的凤冠霞帔,都是当年她还在家时,母亲给准备的,此时看来,到有些怅惘,这一套东西,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穿。

“也旧了,红尘怕都不喜欢,谁喜欢别人的旧东西,收起来吧。”

她就是翻出来看看,怕招虫子。

衣物不好保存,晒太阳多了要掉色,显陈旧,放得久了发潮发霉,也要生虫,保管的就是再经心,也不能长长久久。

这时,外头有些小宫女,还有来奉承的小嫔妃,都发出一阵欢呼声,不敢大声,却的确是雀跃的很。

素娘姑姑一下子就乐了。

皇后也笑:“乐呵乐呵吧,万岁爷身子不好,宫里病气沉沉,多些欢声笑语,也能冲一冲。”

她今天整理库房,把翻出来的那些没穿过的新衣服,还有内府进上来,她却不喜欢的新首饰,都给那些小妃嫔们散了出去。

皇后以前虽然不见外人,可一向手松,便是不见那些妃嫔,也少不了赏赐点儿什么。

这些宫里的女人不容易,得宠的还好,不得宠的,便是份例不被克扣,可那点儿东西,却是根本不够用。

她们好歹也是皇帝的嫔妃,总不能一年到头,连套替换的首饰都没有,总不能一天到晚,就穿一套衣服。

外面的女孩子们,一套新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姐姐穿了妹妹穿,可在宫里,你都不得宠了,还称不起面子,那连个宫人都敢随随便便就给你没脸,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这缎子,还是留着。”

皇后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缎子,有些旧,也说不上哪里好,颜色很素,粉嫩的像春天,可确实是好缎子,在阳光下一照,还是流光溢彩。

宫里这般贡缎少,外头进贡的,多以深色为主,这浅色的不行,洗两次就看不得了。

皇后叹了口气。当年,勤政殿里躺着的那位,千里迢迢从江南给她专门带回来这么一块儿缎子,不是底下人采买的,是他亲自去挑的,回来了,她舍不得穿,一晃眼几十年都过去了,再好的缎子,如今也陈旧不堪。

“娘娘,郡主来了。”

“别让她等,快让她进来。”

皇后站起身,走到软塌上坐下,四下扫了一眼,不禁一笑,屋子里乱七八糟的,红尘进门又得别扭,那孩子平时也爱犯懒,可最受不得脏乱。

果然,红尘一进来,嘴里不说,眉头就略略一皱,皇后登时笑了:“好了,等下让他们收拾,你现在可是大忙人,进一次宫不容易,别总为这些细枝末节纠结了。”

红尘被皇后一拉,就在软塌上坐下,手里被娘娘塞了一堆账本。

可不是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的账本,根本就是户部今年的账目。

“娘娘?”

“看得我头晕,你好好帮我瞧一瞧,今年的军饷都发下去了,可我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边军那边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勇义军和镇西军的粮饷少了一大半儿,连将官们都快吃不饱肚子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红尘怔了下,仔细看了看,但这粗粗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你拿回去仔细看。”

皇后叹气,“今年朝廷事繁,以后,怕是要劳动我们家红尘的时候,还多得很。”

红尘从宫里出来,脑子还有些乱。

皇后娘娘的画风不对。

往年娘娘可不管朝廷的事儿,政务那是一点儿都不肯沾边,大周朝忌讳女子干政,那个皇帝更是个小心眼…

“还是消息不够灵通。”

生门那边打探京城的消息,大部分都能打探得来,可宫里不比外头,不是短时间内能渗透进去的,现在掌握宫里的消息,也是靠朝廷风向猜测罢了。

红尘叹了口气,默默翻了翻账本,从里面看到一笔夏家的账,说是夏家今年出的灵兵,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夏家这么干,怕是要受罚的,如今皇帝可能还顾不上,一回过神,一准儿不能让人这般糊弄了去。

夏安那人不是傻子,明面上这些做得向来分毫不差,尤其是在兵器方面,那更是说不出的谨慎,毕竟是夏家的招牌,要是没有灵兵,没有有灵性的战马,夏家哪里还能称之为夏家!

脑子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官司,回了卢家这边,还没进门,就见了韩家的马车。

罗娘和小严都愣了愣。

“她们家怎么还敢登门?”

红尘耸耸肩,一进屋子,就见韩家的老太太正跪在卢家老太太面前哭,也不知说了什么,卢家这边,乔氏也抹眼泪,老太太更是泪流满面的。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人,远志和我亲弟弟也差不多,我还能不管他的死活!”

老太太一拍桌子,连声招呼人请大夫过去瞧,抬头看见红尘,叹了口气,招呼到身边叹道:“秋姐儿啊,听你们太太说,你和那王老神仙相熟,哎,就请他去韩家看看吧,要真是有灾星,这灾星还应在我老太婆身上,我就拼了一头撞死,也不能让远志受罪!”

一句话,韩家那边几个人都吓得脸色煞白。

韩家的老太太更是伸手恶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那力气,绝对不是假打。

“大姐姐,您这心里还有怨气,我,我知道您怪我,您要是恨,就打我骂我,可别说这等话了,这话要是让我们老头子听见,我真是死了都罪孽缠身。”

红尘看着她们闹了一通,哭笑不得,还是点头应下,转头冲罗娘道:“你去请王老神仙过来一趟。”

打发罗娘出门,又温言相劝,让婢女拿来热水,让两边的人进屋去重新梳洗。

韩家是真一点儿面子都不顾,弄得灰头土脸,头发都散了,真要这般出门,非让人说衣冠不整不可。

没多时,王老神仙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大大方方登门,一行人就转头进了韩家。

韩家的宅子也是住了几十年的老宅,风水并不差,哪怕王老神仙这位半吊子,也能说出几样好处,到了门前,一行人下车进去,绕着走了一遭。

韩家这边都低眉顺眼,谁也不敢吭声。

红尘却不顾忌,冷笑一声,开口道:“上一次人家请的半仙登门,说是他们府上即将有灾星临门,所以才会提前预警,今年韩家的外客,只有我们一伙儿,王老神仙您给好好看看,我们卢家这边哪个是灾星,真有的话躲远点儿,也省得冲撞了人家。”

王半仙瞠目结舌:“谁?谁灾星?”随即回神,扭头就要走。

韩家登时被唬得额头上冷汗涔涔。

红尘一把拦住:“行了,你好生给看看,怎么都是我们老太太的亲戚。”

王半仙皱眉,不甘不愿地道:“他们家以前不是请了个什么半仙,再去找那人便是,何苦让我蹚浑水?”

韩家这边都不敢说话。

哪里是不想找?频频出事以后,他们也寻人家去,可一开始人家满嘴推脱,不肯登门,后来更是连人都不见了,要不是对方在京城也小有名气,他们都要怀疑那就是个骗子。

红尘笑了笑:“老神仙您就别多心了,发发慈悲,快把这事儿给了了,咱们都忙,没工夫天天应付这些。”

王半仙面上一片温和慈祥,嘴下却不容情,摇头道:“罢了,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行骗者多,这样吧,咱们就来看看,这宅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了红尘一眼,笑道:“还请小姐出手。”

红尘挑眉:“得,就知道这等体力活,您一准儿要推给我。”

“这叫能者多劳。”

王半仙捋了捋胡子,一脸和煦。

韩家的人都愣了愣。

红尘想了想,便从箱子里取了一根绣花针,又顺手从王半仙的头上揪下来一根白头发,穿针引线,把头发传入针孔中系好。

所有人都满头雾水。

红尘把东西递给韩家的大儿子,“劳烦您拿着它,直接去大梁倒塌,还有出事的地方转一转,若真有不妥,针自然会有动静。”

韩家半信半疑,愕然道:“这个真能管用?”

红尘点点头,笑着解释:“我这针曾拨过佛前的香油,沾染佛性,对于阴晦之物最为敏感,老神仙修行多年,头发内蕴含法力,也算是极好的法宝,等到了地方,您默念几句自己的祈求,无论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有问题,它都会给出指示。”

其实,红尘有很多手段能用,不过,一来这么点儿小事儿,也犯不着折腾,二来,别的法宝再厉害,做手脚都容易,韩家这边没准儿还在心里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动了手脚,弄得唬人的东西。

如今针就是平常的绣花针,至于头发,更是直接从王半仙头上拔下来的,大家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又是如此简单的物件,韩家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这种东西上搞鬼。

韩家那大儿子心中忐忑,四下看了看,就老老实实地托着绣花针,慢吞吞地先去大梁倒塌的地处。

所有人都紧紧跟着。

大家伙精神紧绷,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韩家的大儿子,还有他手里的东西。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那针滴溜溜一转,竟然转了个方向。

韩家的大儿子脚步一顿,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一睁开,就见针好好的,又没什么风,却是轻轻颤抖起来,在他的掌心里向左边晃了晃。

“啊!”

他忍不住惊叫了声。

其他人也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儿?”仔细一看,却见那根针指着的竟然是韩家老太太。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时不知所措。

韩家那老太太更是满头雾水,本能地躲了几步,然后,那针就自动自发地转了一下,再一次指向她。

第三百零五章 许愿

不光是指着,还略略浮起一点儿,针身并不曾贴着韩家大儿子的掌心,发出一阵阵嗡嗡声。

“这,这?”

韩家老太太茫然无措。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下一刻,绣花针忽然飞出去,冲着韩家老太太的眉心,她那大儿子手明眼快,一把拽住拴着的头发丝,整根头发绷直,只绣花针的针尖片刻不离地跟着老太太。

韩家大儿子脸色雪白,浑身发抖,简直有一种自己要一不小心松了手,这针能把自家亲娘的眉心给戳一个窟窿的感觉。

王半仙抚了抚胡须,若有所思。

半晌,韩家老太太整个人都显得疲惫苍老了几分,先回过神,闭了闭眼,一咬牙:“看来,韩家频频出事,是因为我?”

话音微颤,隐隐带着几分痛楚绝望。

“若真如此,若真如此,快让我老太婆死了去吧,可别连累我家儿孙!”

韩家一众小辈脸色都大变,尤其是两个儿子,大惊失色:“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

“老太太千万别胡思乱想,咱们韩家要不是有老太太撑着,哪里能有今日!”

“就是,根本,根本是个骗子!”

韩家的二儿子咬牙切齿,即便吓得满头大汗,也不肯信这个。

韩远志也叹了口气,握住自家夫人的胳膊,扭头冲两个儿子叱道:“不许对老神仙无礼。”

说得两个儿子低头,又安抚妻子,“别瞎琢磨,先弄清楚根由,咱们再想办法,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对…”

韩远志的脸色也不大好。

卢家的人看得都叹气。

要说一开始,瞧那绣花针冲着韩家老太太去,他们还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这一家子莫名其妙,竟说自家是灾星什么的,他们也不想想,若自家真有个灾星,也是祸害自己,哪有祸害别人的道理,根本说不通嘛,现在好了,眼看着这灾星要栽到他们自家老太太身上,也让他们尝尝滋味。

可这会儿见人家一家子难受的不行,到也收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怎么都是自家老太太的亲戚,不好过分。

卢家老太太也不避讳,让红尘扶着慢慢走过去,拍了拍自家弟妹的胳膊,轻声道:“人家老神仙还没说话呢,你先别吓唬自个儿。”

叮当。

下一刻,绣花针忽然落下,被韩家大儿子拎着头发丝随风晃荡了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

韩家这边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指着她们家老太太就好,结果刚露出点儿笑容,那针又蹭一下飞了起来,照旧死死钉在韩家老太太的眉心前面。

就是有韩家的忠仆过去挡住,那针自己飞动,也不肯离韩家老太太分毫。

“他奶奶的!”

韩家大儿子忍不住骂了句脏口,这玩意,这破针还消遣人玩不成。

到是有人看出来,因着刚才姑老太太握住老太太的手,所以那针才落下,这手一松,可不就…又给盯上了。

一行人里,也只有韩远志的头脑更清明些,转头殷切看着王老神仙,哀声道:“老神仙慈悲,无论这是怎么回事儿,您给我们化解化解。”

王半仙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红尘一眼,红尘就主动凑过去,两个人咬了半天耳朵。

半晌,红尘笑道:“那就这么办了。”

王半仙捋着胡须含笑点头。

别人看来,大约是王半仙的怪癖,有什么指点,自己不说,让别人代劳。

韩家这边一群人都盯着红尘看。

红尘咳嗽了声,笑道:“老神仙说,现在可以看出来,问题出在老太太身上,这一点儿无疑。”

其他人都不说话。

他们虽然不想相信,可那针无风自动的,还是自家人拿着,实在不像是被动了手脚的模样,看来,也只能这么想。

韩家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更黯淡,神色间布满了愧疚之意。

红尘四下一看,笑道:“王老神仙还说,若是要治标,到也容易,看样子无论韩家有什么凶煞,都不敢对我们家老太太不敬。”

仿佛回应红尘的话,那针自动自发地偏了偏,一点儿都不敢指着人家韩家这位老祖宗。

韩家的人都耷拉下脑袋,一声都不吭,羞得满脸通红。

也由不得他们不羞愧。

“如果请卢家的老太太到家中坐镇,许能平复一切灾难。”

韩家人一抬头,满脸殷切。

韩远志更是落了泪。

卢家老太太哭笑不得:“我一个老太婆,到也没什么,可是这事儿,不追本溯源,弄清楚根由,彻底解决了,光让我镇着又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愿意一辈子帮远志镇着,但我这剩下的一辈子,又还有几年!”

韩远志连忙哭道:“大姐姐别乱说,您长命百岁的。”

不过,这话到是有理,再说了,要是能解除根源,谁乐意只治标。

韩家大儿子连忙道:“老神仙,小姐,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们看看,究竟怎么根治?”

众人一时沉默。

“不知老太太可能想起些什么?”

半晌,红尘扭头问道。

韩家老太太愕然无语。

韩家的人看着自家母亲,祖母,半晌,大儿子哽咽道:“我们老太太最是慈和不过,待下宽仁,对儿孙们更是宠爱有加,而且教导也严谨,如今忠哥儿读书很不错,前程就在眼前了,义哥儿也中了秀才,虽然才学还差点儿,可韩家后继有人,全是老太太的功劳。”

韩家两个儿子都承认自己没用,孙辈儿到是渐渐有了出息。

这里面,老太太的功劳的确不小。

“我们老太太再没有哪里不好的,说她老人家是什么,什么…我们肯定不能信。”

红尘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韩家的祖宅住了多年,和韩家气运相连,既然有所扰动,韩家先祖肯定知悉原因,王老神仙的意思,还是问问韩家的祖宗们,看能不能给点儿提示。”

韩家众人连忙应了。

王半仙点点头,就指挥着众人到韩家宗祠前面,也不进去,只摆好香案。

红尘走过去,取韩家宗祠前的黄土,又让韩家嫡子嫡孙忠哥儿过来捧着一个陶瓷盆,把黄土放进去。

王半仙就坐下来,念念有词,很是庄严肃穆。

红尘面色平淡,半晌才轻声道:“韩家子孙愚钝,不能明晰祖灵指示,还请祖灵明示!”

话音未落,宗祠的牌匾晃荡晃荡,哐当一下掉下来,正好砸在韩家老太太脚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韩家的子孙都听见了一声怒哼,尤其是韩家老太太,脚下一软,忍不住坐倒。

这下子,就是有心为自家的长辈开脱,看来都不行了。

韩家这边所有人的头上都开始冒冷汗。

也幸亏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要是有外人在,传扬出去,那还了得,别的不说,韩家宗族就容不下老太太。

韩家虽然不大,可还是有几个亲戚的,族里更不可能只他们一家子。

因着韩家不是什么富贵大族,他们家平日里到也没多在乎那些族老,但是宗族还是至关重要,别的时候能不在乎,眼下真不敢有半分不在意。

韩家老太太实在受不住,嚎啕大哭。

想她自从嫁给韩远志,就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为了家里,耗尽一生的心血,自认为也对得起祖宗了,可今天,今天却让祖宗给定了罪,她还不知道是什么罪!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她嫁进韩家,韩家还贫贱,她没享什么福,到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后来一半是韩远志争气,一半也靠堂姐提携,总算是渐渐有起色,韩家也算是换了门庭,可她都半截入土了,却不知哪里触怒了祖宗。

“我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韩家老太太忍不住失声痛呼。

一声出来,地上的宗族牌匾一震动,砸中她的脚,疼的她脸色大变,韩远志吓得扑过来,一把护住自己的老妻。

韩家上下,连下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红尘叹了口气,轻声道:“韩家祖灵,还请明示。”一边说,一边燃了一张符,顺便念诵显灵咒文。

随着她念诵声,韩家老太太脚下的泥土开始松动,一点一点儿地变出字来。

字体歪歪扭扭的。

韩远志和他妻子死死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看出是两个字——‘祭田’。

韩远志一愣。

韩家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即脸色大变:“这,这…”

卢家老太太也愣了下。

这里面的事儿,她其实也知道些,不由惊问:“怎么,弟妹还没把祭田赎买回来?那老三他们家,还有老四他们家,可曾照顾到了?当年…”

韩家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雪白。

卢家老太太也一下子就明白了,猛地一捶腿,长叹一声:“真是,这叫什么事儿!”

当年韩家落败,不可能供族里所有读书种子都继续读书,韩远志在族里排名第五,不是读书读得最好的一个,可他性子朴实,很得族老喜欢,卢家老太太身为大姐,也最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