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赎回来的,里面有我夫人给准备的东西,不能外流。”

金老爹满脸感激,回头一脸殷切地看着白小芸的继母,那女人到是一把把东西都搂怀里,目中却越发贪婪。

“别以为这些就够了,我们家都是我女儿给顶起来的,没了她,家里简直不能过下去,你儿子害死了她,你得负责任,你必须…”

红尘叹了口气:“再耽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白小芸必死无疑。”

金老爹的脸色大变。

那女人却一脸不以为然。

到是白小芸的爹,目中虽然狐疑,却也隐隐约约,忽然有几分祈盼。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复生

白父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那一张破草席上,心中大痛。

那是亲闺女,亲生的,白小芸是他第一个女儿,当时他年纪还不大,女儿生下来便有些弱,小小一只,他连抱都不大敢抱,因为孩子弱,生怕女儿养不活,甚至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

京城虽是秋日,近来却多雾气。

那些闺阁女儿们,自然爱这样雾气朦胧的天,仿佛置身仙境,滋润的很,要出门做工的人却受不了这等潮气,明明秋日该干爽的,雾气笼罩下,让人浑身湿漉漉,难受的厉害。

白父看着草席上的女儿,只觉得她的人也被笼罩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地处,十分的遥远,永远都无法再去接近。

他原配发妻当年还在,夫妻两个也把这个孩子疼入骨,那时候,他买出去两块儿豆腐,都恨不得分出一半儿银钱好给女儿买点儿甜嘴儿的零食。

可后来呢?

后来妻子去了,她又续娶,继室长得好,也会哄人,哄得他高兴,便是没个亲儿子,但他既然没有儿子的命,能有个外头带来的姓他的姓儿,继承白家的香火,给他养老送终,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这个继子还孝顺的很,长得好,会读书,这样的便宜儿子,别人家想求都求不来,从那之后,他的心思就不怎么在女儿身上了,其实不是不疼爱,只是闺女慢慢变得沉默,在家里没有存在感,他回到家,先迎上来的是妻子,儿子也会过来说笑,女儿一直都是在厨房忙活,或者在屋里做绣活,哪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小门小户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也不说话。

是不是…女儿也能感觉到他的心变了,他不像以前那个一心疼爱闺女的爹了,于是闺女就不免与他越来越生份。

现在闺女去了,他心里空落落的,甚至说不上悲痛欲绝,就是…心让人挖走了一大块儿,再也长不上了。

“大师,您救救我女儿,救救她。”

白父眼泪滚落。

他心里也不信,女儿是生是死,他看得清楚,可他还是忍不住存那一点儿微薄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可能,他也要去求上一求。

红尘这才笑了:“总算还算个人。”

叹了口气,红尘先慢吞吞走到金鑫身前,金老爹脸色发白,欲言又止,实不知眼前这个女子要做什么,他心中很难不怕,如今几乎成了惊弓之鸟,生怕有人抬手就要了儿子的命去。

红尘懒得理会,直接挥挥手,薛柏桥身边的一个侍卫就一伸手,把金老爹拉到一旁。

“您老人家别碍事儿了。”

金鑫趴在地上,脸上全是淤泥,眼睛里一点儿活泛都无,红尘伸手在他额头上拍了三拍,轻声道:“不是你的,吃了也不怕闹肚子?”

下一刻,金鑫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肚皮猛地鼓起,就像里头藏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还咕噜咕噜直响,他的脸上也褪去几分麻木,整个扭曲,双目赤红,嘴巴微张,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嘶吼声。

红尘仔细看了看,笑道:“我就知道,凝练的魂魄没那么容易消化掉,好了,吐出来吧。”

说着,伸手在他的面门前一抓,仿佛抓住了个什么东西,向外一扯。

所有人忍不住凝神看过去,竟然真的在她的手里看见一道虚影,很虚无,随风而动,仿佛随时会散开似的,看模样是个女子,梳着双环髻,身形细弱。

“小芸!”

白父嘴唇发抖。

自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红尘拎着虚影,走到草席前面,众人就看到那虚影化作一道光,飞入白小芸的眉心。

所有人愣住,一句话也不敢说,周身寒凉。

红尘这才蹲下来,让人找个碗,“白家有井没有?”

白父愣愣摇头。

“那你们家平日里喝哪里的水?”

白父似乎脑子不是很清楚,愣愣道:“井,井水。”

红尘叹了口气,干脆转头问周围的邻居:“白家常喝的水井在哪儿?”

半晌才有个邻居支支吾吾地给指了指路,村子里的井不多,大部分人都要挑水喝。

红尘看了眼,点头:“离得不算远,还好。”

很快就有人打了一碗水过来,她又让罗娘拿了些药和井水混合在一处,蹲下身抬起白小芸的下巴,一用力让她张开,直接灌了进去。

说来奇怪,按说人已经死了,不可能能自主吞咽,偏偏红尘这么一灌,白小芸就顺顺当当地吞了药水。

白父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

他那个继室心中到有些害怕,嘴里嘀咕:“死人还能活?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就见白小芸的手动了动,呻吟出声,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白父大喜,一把把妻子推开,扑过去抱住女儿:“小芸,小芸你活了?你醒了,快看看爹爹。”

“爹爹…疼…”

白小芸半睁开眼,呻吟道。

白父登时手足无措,连碰都不敢碰闺女一下,只能跪着哭。

红尘轻声道:“她是活了,可大伤元气,外伤也重,恐怕要好生调养一阵子才能恢复,你们买些人参燕窝之类的滋补品,让她按时服用!”

“哪里有钱!哼,人是你们害得,你们得给钱,给钱!”

继室大吼。

白父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继室虽然性子有些硬,却是个好人,对自己最好,人又漂亮的很,配他委屈了,今日却难得觉得…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红尘笑了笑,冲金老爹使了个眼色,金老爹整个人都透出无线喜悦来,别说一点儿买药的钱,多少钱他都愿意给,金家别的都差,就是不差钱。

只是他的儿子还这般模样,金老爹屈膝向前,跪着求红尘:“大师,我儿,我儿可还能恢复?”

“嗯,不太好,前一次超度施法不太对,激怒了他身上那只饿死鬼,也弄伤了它,到让它和宿主,就是你儿子融合的更厉害些。”

红尘还没说完,另外那个女灵师脸上爆红,低着头想走,但又有些不甘心。

金老爹也脸色惨白。

“我到是可以施法让弄走饿死鬼,但你儿子身体和魂魄都亏损的厉害,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金老爹一下子放松许多:“好,只要能好就行。”

红尘并不拿乔,先是取出一张符,认认真真点燃,厉声道:“饿鬼道饿死鬼居然逃脱,当值鬼差何在?”

她如今已经探查明白,这必定是饿鬼道的饿死鬼逃了出来,这种事,算是不小的罪过了。

阴风一起。

众人就听见一阵锁链响动。

红尘板着脸,似乎在侧耳倾听,脸上略微有些不悦,半晌才道:“罢了,既然已经受了罚,我就不越俎代庖,只是以后务必小心,人世间本就够乱,你们可别随便给添乱,行了,带它走吧。”

又是一阵奇怪的响动,只见金鑫的肚子一下子瘪了下去,嘴里吐出一口黑血,还有一团黑雾猛地窜出老远,似是要逃走,众人只见一根黑漆漆的锁链凭空而出,卷住那黑雾,又隐没了去,紧接着一阵好似脚步声的动静,由近及远。

一时间众人无语。

“你,你们看!”

有眼尖的一抬头,就见乡野小道的黄土地上,平白多出一排脚印,那脚印比寻常人的脚印都大出一倍有余,看那靴子的样式,绝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穿的。

上下一结合,众人都不免心惊——原来,刚才真有鬼差来过?

众人再看红尘,目光越发不同,这绝对是真正的大师,神仙,要不然怎么能对鬼差那般不客气!

就连白小芸那个继母,再看红尘,也躲躲闪闪,半点儿不敢发飙。

事情差不多算了结。

薛柏桥过去跟官差说话,稍微一亮身份,官差登时就矮了不知道多少头。

人既然没死,虽然伤了,可只要金家肯给钱,私了都成,官府不用出面,随金老爹把儿子带走也无妨。

不光官府如此,连那些村民们都没有阻拦,白家人也没有,大家还都没从震撼中醒过神,这会儿都没力气说什么。

红尘四下看了看,也有些累,笑道:“走吧,回家吃饭去。”说着便转身要离去。

有两个和白家关系不错的村民猛地回神,不停地给白父还有他妻子使眼色。

“你们想什么呢,这可是真的高人,你们那个儿子不是中邪了?还不请人家给化解化解。”

白父一愣。

他妻子也呆了呆,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他儿子病得厉害,神婆说要冲喜,可冲喜那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看来,那神婆就是再能耐,也比不上眼前这个高人一根头发丝,人家是能指使鬼差的主儿。

想到此,这女人也不发疯不发飙了,一瞬间变成慈母,连看都不看险死还生的白小芸,扑过来就给红尘跪下,也怕惹恼了红尘,不敢大声嚎哭,只小声抽噎:“还请高人发发慈悲,再救我儿子一救。”

红尘:“…”

真是一会儿变一个嘴脸。

“也罢,怎么都来了,我便去看看,若是能救,顺手救一下也无妨,不过要是不能救,你们莫要纠缠。”

薛柏桥对这种事儿也是兴致勃勃,按照他的说法,媳妇不在家,他又还放假呢,没事儿可做,看红尘施展手段,也挺有意思。

白小芸的便宜兄长叫白怀信,还是后来入了白家,白老爹花钱请一个算命的瞎子给起的名。

白怀信在白家的待遇,一看就是极好,住在坐北朝南,最大最好的房子。

虽然没有单独的书房,但书桌是经心打造,上面摆放的笔墨纸砚,也都质量不差。

寻常人家的孩子们读书写字,笔墨纸砚也是消耗的大头儿,不敢用多好的,白家并不算富裕,但只看给这人用的东西,就知道必然是一家子都对他寄予厚望。

白怀信躺在床上,病了好久,但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整整齐齐,显然被照顾得不错。

红尘进门,登时就皱眉,捂住鼻子,别人闻不见,她却闻得见那股子冤鬼的味道,四下看了看,心中犹疑。

一群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白父也有些担心,至于他的妻子,整个人都精神紧绷,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很是心疼。

红尘想了想,走到白怀信面前,拿出笔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点,一滴鲜红的朱砂落在他眉心,闪了闪就消失不见。

“不是前世冤仇?”

红尘叹了口气,“咱们走吧,抱歉,这事儿我不会管了。”

说着,她转身便走,一路走出白家大门,白父还回不过神,其他人也一脸惊讶,他妻子嗷了一嗓子,连滚带爬地追出去,竟然真一下子扑在红尘的马前面。

幸亏那些马都是好马,还不至于让个人给惊吓到。

“大师,大师,都是民妇无知,得罪了大师,您要是怪罪,您就怪我,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砰砰砰。

这女人一连磕了七八个头,都不等红尘说话,又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下手十分的狠,一下子就让自己的脸红肿起来。

红尘皱眉,高声道:“你起来吧,你自己应该知道,你儿子是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事,每个灵师都不会插手,没人会救你儿子。”

女人满脸泪痕,不知所措。

追出来的其他村民也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红尘叹了口气,还是解释了几句:“很明显,那人属于冤鬼缠身,缠着他的鬼怨气深重,是来报仇雪恨的,我刚才看过,如果那人属无辜,冤鬼失去理智害人,我还能管,但很遗憾,并不是,我也试探过,看看是不是前世的冤孽,如果是前世的冤孽,虽然麻烦了些,但我都来了,就是费费心给消解一二,也不至于损功德,奈何都不是,就是今生的孽债,今生他就得偿还,这种因果报应,我们灵师不插手。”

众人都愣住,白父也大吃一惊:“高人的意思是,怀信是自己做了孽,所以受了报应?怎么可能,他是好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又会读书,怎么可能!”

白父一脸的不信,就连他那位继室,脸上也露出震怒之色,甚至顾不得会不会得罪红尘,大声道:“不许污蔑我儿!”

第三百七十九章 因果

红尘到有些意外。

那继室,白张氏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假,可按说不应该,儿子是个什么脾性,难道当爹娘的会不知道?

那白父是继父,不是他亲儿子,再喜欢也隔着一层,总不能事事都挂心,也就罢了,眼前这个继室,可是白怀信的亲娘,带着个儿子改嫁,能对儿子不上心?

这女人却仿佛真受了多大屈辱似的,满脸怒气,面皮通红:“我儿一心只读圣贤书,每日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外面以文会友,村里谁不知道我儿是有大出息的,你可不要平白诬赖我儿。”

说着,她就转头看周围的人。

村民们也都纷纷迟疑道:“白家这孩子看着挺斯文,对乡亲们也客气,不是个坏孩子啊。”

“就是,他还无偿给咱们大家伙写信来着。”

“逢年过节,家里贴个桃符求到他那儿,他也没推脱过。”

一群村民纷纷搭话。

看样子白家的口碑不差。

那女人登时松了口气,一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红尘。

她就知道,怀信绝对是个好孩子。

白张氏自己是个霸道人,只占便宜不吃亏,但在孩子的教养上,她却没有那种小门小户女人的短视,她前夫还在的时候,前夫是个秀才,交往的也都是读书人,她跟着长了不少见识,一心想把儿子养成翩翩佳公子。

有一回她还在茶楼里听了一回书,讲的是穷书生发愤图强考上状元,让公主看到,一见钟情,皇帝赐婚的故事,当时她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是他儿子也有这一天,那她死也能瞑目了。

能娶公主的人,必须是什么样子?

那肯定要相貌俊朗,要风度翩翩,要温文尔雅,绝对不能是个坏胚子。

下意识的,白张氏把自己的儿子向着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教养,她也一直觉得,儿子越来越出众。

这会儿眼前的人说的每一个字,现在在她听来,都像直接把雷投到她的脑袋上一般。

咬紧牙关,白张氏眼睛赤红:“你,你不要污蔑我儿!”

红尘冷笑,摇了摇头,懒洋洋地道:“我又不是你儿子,他是好是歹都跟我无关,我为什么污蔑他?反正我今天话放在这儿,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属于冤鬼缠身,冤鬼的怨气很大,不过没有波及别人,等你儿子偿了命,冤鬼自然就消了怨气,到时候也差不多是魂飞魄散了。哎,想想也怪不容易,鬼魂无故滞留人间,又杀了人,沾了血腥,怕是地府不收,难入轮回,要不是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如此。”

白父和那女人都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村民们也都没了言语。

红尘想了想,又道:“你儿子这种情况,找别的灵师也没什么用,你要是不信,尽管去找好了,我看你要是真心想救你儿子的命,还是赶紧弄清楚那冤鬼的真实身份,老老实实赔罪认错,再让你儿子诚心悔过,或许那冤鬼消了怨气,还能放你儿子一条性命,等着他寿终,到了阎王殿再算这笔账。”

她的话很轻松,平铺直叙的,可听在白家夫妇的耳朵里,却让人心惊。

尤其是白张氏,恍恍惚惚地听着,背脊上渗出一层冷汗,只觉得整颗心都缩紧了。

她只有怀信一个儿子,连改嫁,其实也更多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过不下去,为了儿子还能读书,这才改嫁的,涉及到儿子的事儿,她是半点儿也不敢轻视。

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儿子自然千好万好,是她用心了心思好生养出来的,没有哪里有半点儿不好,她很自信,非常自信,她应该唾骂眼前这个人,让她把话都给收回去…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好像有一种魔力,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很难不让人信服。

怀信是个好孩子,但万一呢,万一他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怎么办?

他还年轻,那么小,就是平日里再听话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对,他还是个孩子,就是做错了什么,也值得别人原谅。

白张氏心中忐忑不安,连红尘上了马,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都没有注意到。

还是白父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几个头。

无论如何,人家救了女儿,就是他的大恩人。

此时,那女人才回过神,心中惊惧,向前奔了两步,看不到红尘的人影了,心中空空荡荡,越发惶恐,半晌,猛地的把视线落在白小芸身上。

“对,还有小芸,小芸,你好好养身子,娘去和尤家商量,把你们的婚期尽快定下来,你赶紧嫁过去。”

白小芸满身伤痛,连话都说不出,此时一听,脑子里嗡了一声,一口血腥味在嘴里弥散。

白父一把搂住女儿,轻轻抬起头来,盯着白张氏,一字一顿地道:“我们家小芸不嫁了。”

“什么?”

白张氏愣住,简直不敢置信。

白父摸了摸女儿的头,大声道:“我一会儿就收拾出人家给的彩礼,找人送回去,他们家的孩子年纪大,和我们家小芸不般配,这婚事不成。”

白张氏愣愣地看着白父,嘴唇蠕动:“可是,可是怀信怎么办?”

她不嫁,尤家的女儿也不会来,不能给儿子冲喜,她的儿子要怎么办?

白父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我对不起小芸,以后我会给她认认真真相一个好婆家…至于怀信那孩子,再请大夫来看看,且看他的造化。”

真正到了这等时刻,他心里到明白过来,这亲生的和后养的,那真不一样。

小芸是他亲女儿,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再是个女孩儿,那也是亲的,血脉相连,分割不开,要是受了损伤,那真是让他疼得痛彻骨髓。

怀信到底不是亲生,他便是疼爱,也不能真比得过自己的亲女儿。

白张氏和白父一起生活多年,对于自己的丈夫,也算是非常了解,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身体一软,脑袋发蒙,偏偏又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呢喃:“那不行,那不行的。”

脸上隐约露出几分疯狂,冲着白父大吼:“绝对不行,你,我们怀信也姓白,将来要给你养老送终,继承的是白家的香火,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赔钱货,就不顾我儿子的死活?”

她是真急了,全不是当初在白父面前的慈母面孔。

白父也一瞬间就冷了脸:“你要是不乐意,就让你儿子再改回原姓去,我命里无子,我已经认了。”

说完,吃力地抱起女儿,转身便回了屋子。

白张氏愣愣地看着白父的背影,一时觉得从心里散出一股寒气来,冰冷刺骨。

白父终究还是很心疼自己养大的孩子,走了几步,僵硬地道:“我看那位高人不像是会胡乱言语的…你,你好生想想,怀信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最好问问姚恒他们几个。”

姚恒是白怀信的同窗,平日里都是凑在一起玩的,另外还有个胡远。

白张氏嘴唇动了动,晃了晃身体,一咬牙,转身就向村口走去,连家也没回。

她确实想去找找姚恒,尤其是…胡远。

胡远是大家的少爷,家财万贯,姚恒和白怀信一直跟他一起玩,三个人平日里很要好,经常在一起,如果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事儿瞒着她,还是要问这两个。

白张氏步履蹒跚地走着。

红尘已经到了家。

金家老头子一心想着要给儿子治病调养,也顾不上千恩万谢,先带着儿子回去。

薛柏桥帮着请了个高明的大夫,也没找御医,金鑫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惊动御医不好,再说,外头的大夫不一定比宫里的差到哪儿去。

他病了都不大喜欢找御医,总觉得那帮人太刻板守旧,一看到人病,先想着把吃食给管制起来,每天只给喝白粥,还有净饿的时候,小时候是没法子,等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他通常就不肯再随便看御医们了。

“也不知道红尘是怎么降服那帮固执己见的家伙的。”

他偶尔见过一次御医到红尘那儿,给她身边的人看病,那个细心体贴温柔,开了药方,只要红尘说不好,从来都是特别耐心地改正,也从不会把那些简单粗暴的手段在她面前使,哎,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替金家请了大夫,薛柏桥直接就跟着红尘回去,蹭吃蹭喝,还蹭聊。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成了亲也不见有多稳重,此时天色将暮,还赖着不肯走。

红尘一时间哭笑不得:“你都是成家的男人了,老在我这儿呆着算什么?就不怕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