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

韩家老三连忙答应。

现在在京郊乡下,周围乡野村民们多,而且这阵子也不太平,郡主一个女子,为了韩家的事而来,即便不需要,他们也该有点儿表示,事后礼物那是其次,现下也绝对不能怠慢了一星半点儿。

红尘到没管韩家的好心,想了想就道:“直接进宫,回去跟娘娘回禀这事儿,想必她老人家也惦念着呢。”

现在和皇后娘娘交往的时间久了,红尘到有点儿了解那位娘娘的性子,竟是个急脾气,并不像她外表那般平和冲淡。

韩家这事,娘娘表面不关注,实际上还不知道怎么挂心。

果然,刚一到宫门,娘娘身边的德公公,还有于少将军于逸都亲自过来迎接。

红尘一下子就笑了,娘娘的心思还真是直白,也不耽误,连忙跟着他们进了宫门,一进去,红尘扫了于逸一眼,不由愣了下,心下惊讶。

最近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于逸,今天一见,这家伙眉宇间竟多出一抹阴煞之气,红尘略一皱眉,刚想说话,忽然神思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团雾气,隐约有兵戈之声一大片血红的东西在眼前炸开,血花四溅,无数人倒地不起。

“呼。”

红尘吐出口气,神色凝重,轻声道,“少将军,你这几日可有…”

“嗯?”

“没什么。”

红尘忽然想起这家伙还是禁军的人,随意探问禁军的行踪,可不是个好习惯,想了想,红尘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荷包,递过去。

于逸吓了一跳,脸色涨红,连连退后,连手都不敢伸,看那模样,左顾右盼,似有逃跑之意。

红尘:“…”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小子正想什么呢。

一转眼,旁边的公公脸色也有点儿不对,红尘抽了抽嘴角,也怕他回去胡说八道,连忙正色:“我刚才忽然觉得不妥,灵觉示警,这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张护身符,是我自己用的,比平常的要灵验,于少将军,还望你随身携带,不能打开,不能让别人触摸,也不要随意丢落。”

于逸松了口气,脸上还是有点儿红,讷讷应了,伸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然后揣到怀里。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荷包这种东西,女孩子可不能乱送。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刺驾

于逸脸色通红,尴尬地应了,红尘失笑,到也没太介意,一转头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还开了几句玩笑。

“哎,我看于少将军真是许不出去了,我给他个荷包就吓得跟得了毒蛇猛兽似的,这么不解风情,上哪儿去招女孩子喜欢。”

皇后也笑,拢了拢红尘的秀发:“你这孩子到是洒脱。”

荷包那种贴身的东西也说送就送,不是父母亲人,那东西送出去,可是会招人话柄的,便是在京城,这事儿也有些忌讳,不过皇后也没训她,对于红尘,她总是多了几分纵容,也是觉得自己还在呢,让这孩子松快些也无妨,她还这么小,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艰难日子过,趁着现在年少轻狂,就该有点儿年少轻狂的样儿!

“对了,娘娘也戴一个。”

红尘把自己备用的也贡献出来,千叮咛万嘱咐,务必随身携带。

“还有太子那边,他手里有我给的平安符,纵然没有这个效果好,也戴着吧,以防万一。”

以于逸的身份,他要出事,很有可能皇后娘娘这儿也不太平,保险一点儿更好。

红尘的护身符向来管用,皇后那儿没少得,所以也不以为意,她不觉得自己在宫里能有什么危险,难道还有哪个刺客是傻子,敢进宫行刺不成?而且要真有刺客近了身,那恐怕什么平安符,护身符也不管用,这种东西,就是能减少意外发生的几率。

当然,荷包还挺漂亮的,又是晚辈的孝敬,便没什么事儿,皇后也乐意佩戴。

闲话说完,红尘才把韩家那事儿的始末交代清楚,她知道娘娘爱听这个,干脆把张家最后凄惨的模样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皇后果然听得痛快,笑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还把素娘给吓了一跳,忙过来给她顺气,怕再笑呛了。

等笑过,皇后又不免有些伤心。

“当年小柚子小的时候,还带进宫来给我看过,她身体不好,惯常要吃药,后来有个老前辈心善,就给出了个主意,说要用贵气带一带,说不得就能让小鬼退避,不敢招惹,所以给她取大名为桐,和我同名,借她贵气一用,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还真好了,不说舞枪弄棒什么的,至少没再病病歪歪,一过这么多年,又受了大苦。”

红尘愕然,这才想起来,娘娘的闺名正是凤桐,只是没谁敢呼娘娘的名字,恐怕她自己都要淡忘了。

宫里还是不宜多呆,红尘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说完了正事,娘娘现如今也不得闲,要见的人不少,没办法把时间都消耗在和晚辈聊天上。

让素娘送了红尘出去,皇后就叹了口气,招呼小宫女给自己换上衣服,再重新装扮,以前躲在甘泉宫,诸事不利,日子过得逍遥,可现如今却不能不站出来了,她的儿子要选太子妃,宫里也有许多事要处理,若还和以往似的,做个闲皇后,那可不行。

“哎,累啊。”

素娘回来,就听自家主子抱怨,不觉一笑:“娘娘要真不想见人,就不要见了,她们难道还敢有怨言?”

“早见晚见,总要见的。”

皇后勾了勾唇,也笑起来,“小时候最喜欢有客人来串门,爱跑爱闹,如今却大不同,恨不得每天都清清闲闲,一点儿杂务都没有。”

那些请见的朝廷命妇,让人等在偏殿,茶水都不敢多饮一口,冷了热了闷了渴了饿了,都得忍着,能早见一刻,就早见一刻吧,也别太怠慢了。

底下人刚去传人进来,勤政殿来了人,说万岁爷要带皇后娘娘去园子里逛逛,要这边赶紧收拾东西。

那边催促还挺着急,说是马上就走。

皇后也不奇怪,万岁爷这一年来,到是越发肆意,不像以前那般顾虑重重,人这年纪大了,性子也和个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去做,她到觉得,这样很好,比以前痛快些,也不那么招人烦。

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请见的命妇,她们白等了好久,只能老老实实回去,还不敢有怨言。

秋高气爽,出宫去园子里转转也不错。

大周朝的皇帝都爱修园子,除了自己住的,还有赐给儿孙臣子的,如今光是万岁爷自己的园子,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得十多个。

这回一路出宫门,出京门,皇后看了看便知道,这是要去东山兰苑,兰苑论精美比不上其它几个园子,论大气也不如,却有一个好处,里面的温泉池子建造的堪称华美,泉水更是极佳,先皇的宠妃兰妃,就爱极了兰苑的园子,听说她冷若冰霜,伴驾时也不见欢颜,唯独戏水时,偶尔会露笑容,为美人一笑,先皇曾经十数次整修兰苑。

后来陛下登基以后,到不大喜欢这地方,荒废许久,也是近年,发现皇后也爱温泉,才又把兰苑给捡起来,让人重新翻新了两次,连温泉池子都重建,还发现了新的泉眼。

圣驾出行,就是轻车简从,也带了一千护军,刚一出京城,陛下就纵马而来,上了皇后的车,满头大汗,精神也有些不济。

皇后一下子乐了,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又拿温热的毛巾给他捂了捂头:“真是,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小伙儿不成。”

皇帝讪笑,心里也不大自在,扭头一看,正看见于逸带着几个年轻侍卫,还有几个小皇子你追我赶地赛马,便叹了口气:“真是不成了,不成了!”

虽说他骑马时,没人敢超过他,好像他还勇猛如前,但到底是不是,那只有自己知道。

“还得再找几味良药,丹药,这药啊,效果也越来越不好。”

皇后听他这么说,也不劝,眼前这个陛下,性子倔强的很,你就是告诉他,别管什么灵丹妙药,也治不了一种病,就是老病,他也绝不会听,他老人家自以为才高八斗,医书都翻烂了,道家的典籍那也是常常翻阅,有了药,他自然能分辨好坏,有坑蒙拐骗之徒要骗他,那绝不可能。

他是皇帝,人人都哄着,就是再英明的人,也不免被哄得有些自大,她这个皇后,早些年掏心掏肺地管他管了那么久,也不见他领情,现在都老了,她有儿子,还想自自在在地多活几年,好能抱上孙子,什么犯言直谏,皇后的职责,她通通不管,只管自己如意。

看着老男人惬意地把头搁在她的膝盖上,皇后一边伸手给他拿捏,一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瞧瞧,她如今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在这人心目中,这不是就又成了好皇后,是那种用不着压制,可以带在身边给他撑门面的好皇后了。

皇帝昏昏欲睡,半睡半醒地,却忽然睁眼,猛地坐起身,脸色严肃。

皇后也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外面于逸就凑过来低声道:“陛下,娘娘,前面不知道再烧些什么,有浓烟,探马担心有异。”

皇帝沉吟片刻,冷声道:“就地驻扎,仔细戒备,前军变后军,随时准备返回。”

于逸应了。

素娘连忙从后头的车上赶过来,身边还带着几个宫女,皇帝身边的奴才也聚集到一块儿,一个个脸上惶恐。

皇帝就笑起来,拉着皇后的手轻声道:“梓潼,别担心,这里是京城,是我大周朝的京城,什么都不用怕。”

“我不怕。”

皇后随手从车底下拽出一把刀,只有小臂那么长,寒光凛冽,“万岁爷莫不是忘了,我这把刀,当年还胜过您呢。”

皇帝愕然,半晌大笑,一边笑一边虚虚地点皇后的额头:“真以为自己是高手了,那是朕让着你。”

当年他可不像现在,那当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苦练出来,一日不曾停,真正的上马能战。

他这个皇帝,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的皇帝,先皇给他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摊子。

“太子比我…也享不了多少福。”

大周朝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

不改变,就要亡国。

它太平了许多年,可眼下明显又开始不太平,所以,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守成的继任者,必须朝气蓬勃有冲劲,那些人个个说太子年幼,幼君登基,于国无益,却不知道,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选择了。

他的太子确实年幼,却并不幼稚,看性情,到有些三十岁左右的沉稳,也有少年的冲劲,身边还有人护着保着,心性更是不错。

那些老臣们,以为他糊涂了,偏爱幼子,又为了制衡,为了权势永固,才选出这么一个太子,诚然,他们说的也不全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子合适,在外多年,与那些勋贵大臣并无太大牵扯,却并非没有势力,无人支持,他又是嫡子,和宁侯还交好,别人都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是知道的,宁侯那个人,其实相当有能力,有他一个人,能顶得一半朝臣,再加上还有鬼谷的人在外支持,他当这个太子,自己扶持一段时日,也就能坐得稳位置了。

外面忽然一声嗡鸣。

一支长箭飞至,轰隆一声,竟然爆炸。

爆炸的冲击,震得马车一颤,几乎要裂开,宝马长嘶一声,拔腿狂奔,要不是外头的护军手明眼快,一刀下去,斩断马头,恐怕这车也要被拉得狂奔。

御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通常情况下受惊也不至于如此暴躁。

皇后心中划过各种念头,拿出手帕来捂住口鼻,连皇帝的脸色都大变:“火雷?”

“少将军,少将军!”

惊呼声四起,连护军都几乎忘了规矩,失声大叫,皇帝一咬牙,猛地撩开车窗帘子,就见于逸满面乌黑地倒在地上,护军反应迅速,齐齐包围过来,护着马车,也有人朝着从树上跳跃的人影追过去。

但那几个人身手极为灵活,一击不中,随即撤退,撤退时还一箭一个,杀了十七八个护军。

皇帝脸色惨白。

皇后的目光落在就距离他们只有半步之遥的那一大片黑坑里,嘴唇略略颤抖,素娘紧紧地挨着自家娘娘,旁边的女官宫人们更是瑟瑟发抖,还有的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失仪不失仪了。

旁边的太监到是还镇定,小声跟万岁爷回禀,原来刚才那一箭射过来,无声无息,谁也没有发现,近到眼前众人才惊觉,于少将军不得不一身相当,这才让那箭偏离了方向。

“少将军身上的护甲是最好的,也许…”

于家的规矩,出外执行任务,全都穿最好的护甲,他们也穿习惯了,并不会因此而影响灵活度。

据说,于家祖辈流尽了鲜血才得了教训,对子孙的保护,自然不遗余力。

可是这一次,恐怕护甲没有什么用,光是那震荡,就能让他五脏六腑全都碎裂,丢了小命。

皇帝不敢多呆,皱眉吩咐太医过来,转身就让人再驾车过来,太医一赶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看这场面,他也觉得于逸必死无疑,凑过去一看,却愣了下:“咦?”

后面的马车迅速驶至,无数护军宝刀出鞘,护在马车前后,皇帝匆匆拉着皇后要等车,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心中生出警兆,一把抓住皇帝向旁边一推,那马车里就飞出一道寒光,寒光铺天盖地,笼罩向众人,一瞬间,好几个护军的人抱着头脸胳膊哀声倒地,皇后也僵立不动。

皇帝倒在地上,一身狼狈,本人到没受伤,一抬头吓得脸色大变,高声喊:“皇后,保护皇后!”

一片混乱,后面的护军一拥而上,把马车给拆成碎片,只看见装在车厢里的一个圆筒机关,空空荡荡一片。

皇帝扑过去拉住皇后,上下检查,护军一拥而上,却都有些手脚酸软,为首的那个满头虚汗,气喘吁吁地道:“陛下,我们快撤,咱们都着了道,现在卑职头晕的厉害,肯定是中了毒。”

一转头,有一大半护军的脸色不对,身体瘫软,皇帝的心里顿时凉了,幸运的是,皇后回过神,摸了摸身上,满头雾水:“我没事…”她首当其冲,竟然一点儿都没有伤到。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冷声道:“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朕这一边,能动的护军结阵,马上转回东山大营。”

东山大营那是万岁亲领的,绝对忠心耿耿。

众人领命,气氛凝重,风雨欲来,却是有条不紊地开始撤退,心中做好了被伏击的准备,却不曾想,等到众人平平安安度过最危险的转向,居然也没有袭击,懂兵事的不免奇怪——难道袭击的那些人都是傻子?不趁着混乱偷袭,还要等着大军整顿好,从慌乱中恢复才动手?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庆幸

调转队伍,没过片刻,后头就有探马来报,说是太子亲自率领禁军来迎接了,路上还歼灭一伙儿伏兵。

皇帝没说什么,面上到是松了口气,重新检查过车马,慢慢上了车,皇后受到惊吓,到后面的车上休息去。

上了马车,他身边的老太监就凑过来给万岁爷倒了一碗安神茶,皇帝接过去,手指还微微颤抖,头上也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可见他也不是不害怕。

“太子来了,你怎么看?”

皇帝轻声问,声音中辨不出喜怒。

老太监笑道:“万岁爷心里有数。”

皇帝慢慢松了皱着的眉头,也笑起来:“他是个好孩子,我放心。”虽然刚才也有那么一瞬间担忧,怕太子…但随即就把念头抛了。

“他这么快得到消息,恐怕也出了事。”

皇帝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忧色,“敢这时候动手,肯定已经做了完全的计划,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几句话的工夫,外面的探子已经把前因后果调查清楚。

原来太子竟然接到假传的圣旨,要他出宫伴驾,路上却遭了刺客,幸亏荣安郡主算了一卦,算到太子有难,及时带人增援,太子才得以逃脱,又担心万岁爷的安全,连忙回宫调动可以调动的禁军,前来迎接。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怒。

要是太子和皇帝接连出事,还不知道他大周朝要乱成什么样,忍不住砰一声砸了杯子,气得脸色发青:“乱臣贼子!贼子!”

等太子平平安安,精精神神地出现在眼前,皇帝这才安心,父子两个有默契,也没有多说,听到太子本来抓住了个为首的刺客,没想到一不注意,对方就自尽了,看起来是专门培养的死士,皇帝也不觉得奇怪。

“抓不住的。”

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太平,年轻的时候,也是数次死里逃生,和别的太平皇帝不同,他对于这些事,多少有些了解。

“那些刺客就是被抓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不要紧,只要他们动手,就会留下痕迹…对了,还要多谢荣安。”

皇帝如今自然不待见红尘,却也不得不承认,红尘是个有能力的,所以,他自己不待见归不待见,从来没有让太子和红尘生疏。

这个人,别管做皇帝是糊涂也好,精明也罢,到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类型。只要你有用,他就有唾面自干的气度,当然,你要是没用了,新仇旧恨,他都要重新来算一算。

太子笑了笑,面上镇定,轻描淡写,但这一次,实在惊险万分,他和红尘都商量好了退路,当初修河堤的时候,红尘和林旭手底下攥着的一批新兵,如今个个都比百战老兵一点儿都不差,虽说没上过战场,可各地剿匪也见过血,是真正的精锐,这一次要是皇帝出了事,太子一时在京城稳不住局面,他们就打算先退一步再行计较,总不能这般乖乖留在这等险地等死。

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父子两个也没有多说话,车队人马小心谨慎地回了宫。

红尘没在皇帝面前露面,现在她是能少见皇帝几次,就少见几次,实在不能不碰面,也是十分的低调,寡言少语。面对这个人,她也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君前奏对的规矩又那么繁杂,想想就觉得相当麻烦。

和太子对了个眼神,红尘四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就去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累得在车上就睡过去,太医看过,说是身体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给开了安神的汤药。要她说,汤药那种东西,能不喝还是不喝,吓到了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就跟素娘说,让她给皇后点一点儿果香,保持安静,让娘娘好好安睡。

终于平平安安地回了宫。

皇帝回到勤政殿,才雷霆大怒,一连发落了好些人,整个京城风声鹤唳,紧紧张张地下了一连串命令,回过神来,才问这回的损失。

对方派来行刺的人手至少有百人,个顶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擅长使毒,又擅弓箭,护军损失惨重。

“哎,于逸那孩子可惜了,跟于君说,我要追封…”

“回陛下,于少将军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儿撞击,轻伤而已,太医说休息两天就好,连药也不用吃。”

皇帝一愣:“…”

当时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那么严重的爆炸,还有那一支箭,纵然于逸身上穿着护甲也绝对承受不住,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后半生绝对要废了。

“怎么可能?”

底下的太监不敢说话,他们也觉得不可能,还是老太监凑过去低声道:“这是陛下洪福齐天,能护着那小子,听说郭太医也因为这个掉了一大把头发,说是很不可思议,护军的人都觉得是那小子身上护甲的作用,都想着套话要弄一身。”

皇帝哭笑不得,不过这到底是好事,也就不多追究,只让人送了赏赐,再吩咐下去,让他休息几天便是。

于逸这会儿早就醒了,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他爹立在门口,一脸怒意,等屋子里太医和丫鬟下人都退下,才暴怒地甩手敲了于逸一下:“你个死小子,逞什么能?你爹我辛辛苦苦把你安排到宫里,就是为了让你安全,好给我们于家传宗接代,那等危险活儿,你给我躲远一点儿,不要向前凑。”

“我…没死?”

于逸还是一头雾水。

于君这个当爹的脸色顿时阴沉,他刚听到消息的时候,真是手脚冰凉,那一瞬间,浑身如入冰窟。

他只这一个儿子,独子独苗,又岂止是爱逾性命,那会儿底下人传消息也仓促,他只听说儿子中箭,还被火雷给炸了,他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岂能不知道火雷的厉害,那种东西朝廷有的也不多,而且非常危险,记得上一次他见到火雷,还是不小心出了事,一口气炸死了十一个护送的军士,有两个人尸骨无存,还有六个受了重伤,这下听到儿子也被炸了,真是天塌地陷。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回头我就去祠堂给祖宗上香,你也去。”

眼下看到平安的儿子,于君喜不自胜。

于逸皱了皱眉,在身上摸了摸,忽然一愣,他揣在袖子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好的,一块帕子,一个香囊,完完整整,唯独一个荷包,竟裂开了大半,上面精美的刺绣也消失不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黑灰。

“这是什么?”于君有点儿好奇。

于逸愣了半晌,恍然大悟:“万幸,爹,这回是郡主救了儿子一命。”

于君点点头:“我听说了,荣安郡主救援太子成功,这才解了万岁之围,确实也算救了你。”

要是皇帝出了什么事,于逸便是能活下来,也得不了好,所以红尘不光是救了于逸,连于家一并救了。

“咱们欠人家郡主的人情也不只一个,怎么报答也报答不过来了。”

于逸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现在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他那一天从郡主手里得了这个荷包,犹豫了好久才戴上。

虽然郡主有些能力,可随便几句没有根据的话,灵觉示警什么的,又没有详细说明,可不足以让他有多在意,难道因为郡主一句话,他就整日提心吊胆不成。

后来还是因为…一模一样的荷包戴在了娘娘身上…

于逸脸上一红,随即又一白,他不想承认自己那一点儿龌龊心思,可当他看到娘娘身上的荷包时,就不自觉把这个荷包揣在了袖子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也不肯让别人碰触。

低头看着荷包,于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郡主救了我。”也是娘娘救了他!

回过神,他喘了口气,才简单地把红尘送荷包的事,跟自家父亲说了说。

“儿这次能平安脱险,或许真是郡主这护身荷包的功劳。”

荷包放在桌上,残破的不成样子,让人想不相信也不行,于君吐出口气:“呼,那位郡主真是神人,不行,咱们还是要备一份厚礼过去,最好再讨要十个八个的这东西,关键时刻真能救命!”

于逸嘴角抽了抽:“爹!”

既然效果这般好,想想也知道是珍品中的珍品,他爹到是说得简单,还讨要个十个八个,能有这一个,已经算是邀天之幸!

于家这边对红尘是感激不尽,红尘这会儿呆在甘泉宫,却有些心绪不宁,皇后还在休息,太子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多想无益,她转头见素娘脸色雪白,神情惶恐,不觉一笑:“来,素娘帮我挑几个百合,我煮一碗百合粥给娘娘备着,她醒过来,肯定要喊饿。”

素娘回神,连忙笑道:“郡主亲自做,娘娘一定喜欢。”

甘泉宫里有小厨房,环境还不错,没有那种烟熏火燎的感觉,说是亲自做,红尘也只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身边围着两个宫女打扇,那边两个大厨一声口令一个动作,具体工作是人家大厨在做。

百合粥很简单,但要想做得好,却并不容易,越是简单的吃食,越是要费神。

清洗的时候,要让十一二岁,身体上毫无异味的女孩子动手,动作轻柔,绝不能粗鲁,用的米,也是最好的贡米,专门拿泉水泡好,只用特制的陶瓷锅子,连木炭都十分的讲究,慢慢熬煮,最后加入宫中上好的糖。

百合粥煮好,红尘先来了一碗,一碗粥下肚,精神上的紧绷感就消失了,刚才那一点儿不安,也顺顺当当地平复下来。

“唔,不错。”

素娘失笑:“不错就快给娘娘送过去吧,娘娘醒了,知道是郡主亲自给做的粥,正惦记着呢。”

陪着娘娘坐在一块儿享用百合粥,两个人都没有提这次遇险的事,皇后看起来也镇定自若,想想也是,虽然如今泰平了很多年,可早些时候,这位娘娘也是刀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别说这回有惊无险,就真出了大变故,她也能撑得住。

只是外面不消停。

红尘在这儿没坐一会儿,素娘就挡了好几波的人,都是后宫佳丽,连愉贵妃都坐不住,自己过来了,站在甘泉宫门口不肯走。

素娘很是不高兴,娘娘最近好说话,不像以前那般但凡来访的都被挡驾,如今总是要见见人的,这帮人就得寸进尺,明知道娘娘受了惊,需要休息,还一个个过来添乱。

皇后叹息:“红尘先回吧,别担心,一帮子跳梁小丑,不过是知道他们无路可走了,这才铤而走险,竟走出这么一条绝路来,皇帝老了,却还没糊涂,他们这点儿手段还不够看,当年更厉害的场面,咱们也不是没见识过。”

红尘笑着点头,也不多问。

一出门,竟然看到于逸在甘泉宫外戳着,不免有些惊讶。

她也听说了,于逸这次立下大功,可也差一点儿不幸遇难,皇帝特许他回家静养,不过,这会儿他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等于逸开口问,红尘就笑道:“娘娘好得很,还喝了两碗百合粥,特别有胃口,不必担心。”

于逸一低头,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小声道:“我送郡主…还要多谢郡主。”

这等恩情,其实早用不着这一句半句的谢了。

于逸一直把红尘送出宫门,路上还避了避,绕过愉贵妃,愉贵妃是走着过来的,红尘远远看了眼她,只觉得气色实在糟糕,连胭脂水粉都遮挡不住。

一出宫门就用不着于少将军送了,林旭正在门口等着,见了红尘,先上下打量了几眼,才松了口气,叹道:“你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