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小子,平日里玩得比较好,关系也很亲近,但他们一起玩的,肯定不只有三个,而是一群人。

其中有一人姓高,名曰高广亮,祖上乃镇国公高继旺,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只靠祖产过活,但高广亮的父亲是个心思灵活的,也不像祖上那么要面子,一发现家业落败就放下架子经商。

他们高家毕竟也是勋贵,人脉广,本身也不缺乏教育资源,比起那些小商人,他们这种人真愿意经商,肯定是优势很大。

到了高广亮这一辈儿,高家不说家财万惯,但也算是数得着的富贵人家,他们家又只有高广亮一个嫡子,剩下的庶子都上不了台面,自然从小就很受宠,这小子家境富裕,手头也松,经常和京城那些纨绔公子们一块儿玩,人家看在他有钱,又大方的份上,也乐意带着他,一时间,到显得比他爹还交游广阔。

就在上个月,高广亮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每过一日,就好像老了好几年似的,脸上皱纹横生,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一开始高家还没太当回事儿,只当他是在外头玩得太野,不小心伤了身体,多吃些滋补的,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很快就能养好。

那些大夫们也是这般说,说他耗了元气,开了滋补的药方。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怎么调养都没有用,不过一个月而已,高广亮就变得老态龙钟,瞧着都半截入土了,要知道,他二十岁都不到,今年才十七。

高家的人简直要疯了,求到那些老亲头上,从宫里求来了几个御医会诊,后来说是得了一种怪病,叫早衰症。

听说这种病很罕见,患病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但也有成年人得病,可发展这么快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能说医术这东西,治得了病可是治不了命。

高家当然不死心,老太太非说是中了邪,到处请各种神神道道的人来给他看病,具体情况不知道,反正到现在也没好。

红尘到觉得这情况有点儿意思,不过,那个甘昭根本就不信什么中邪,他还是相信御医的话,估计正因为如此,才把红尘拎过来,想让红尘也出个丑。

“噗嗤。”

罗娘一下子就笑了。

小严也笑:“估计这回要是咱们家郡主治不了那个高广亮,甘公子回去就要到处宣传,说咱们郡主欺世盗名了。”

“咳咳。”

红尘一本正经地摇头,“我离能欺世盗名还差得远,别用这么厉害的词。”

要说被人骂欺世盗名什么的,怎么也该是大云寺方丈那个级别的高人才是,她这么年轻,给人的印象本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办砸了事也应当,大约没人会有心思说她欺世盗名。

刚走了片刻,迎面就过来一个公公。

他们这等人,京城里的老少爷们都认得,一见就退避三舍,不敢招惹,那公公本都绕了过去,一看见红尘车上挂的牌子,登时勒住马,高声道:“敢问可是荣安郡主当面?”

红尘撩开车帘,一见来人便笑道:“原来是李公公,唔,看您红光满面,想必是高升了。”

那年轻的小公公登时喜逐颜开,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给红尘跪下磕头:“多亏了郡主娘娘,杂家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去红尘那儿传旨,被提点了几句,他也信这个,回去之后心里就不安稳,仔仔细细地查了查手底下的人,居然发现有两个小太监偷东西偷到了万岁爷的头上,还是很要紧的物件,眼下正是宫里四处戒严的时候,万岁爷对眼皮子底下的人看得要多紧有多紧,说不定过不了几天,这事儿就要被查出来。

若让他的死对头抓住把柄,他可就没活路了,幸亏提前发现,提前准备,到在万岁爷面前立了一功,还让他老人家赞了一句本分谨慎。

这可了不得,勤政殿的太监们想往上爬的一大堆,可有这心思的,大部分都让上头的大太监给弄死了,想出头实在难,如他这般幸运的,可真没几个,他这回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正好勤政殿大清洗缺人手,说不得等过上几天,他出去也能被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太监们,称呼一声爷爷。

李公公当然是喜不自胜,对红尘更是感激不尽,且更多敬畏,这等高人随便一句话,是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凡夫俗子们怎么可能不敬畏?

寒暄了几句,李公公千恩万谢,红尘也不太当回事,只说不耽误这位办差,就告辞了。

甘昭几个远远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几分敬茶。

“装神弄鬼!”

甘昭还是不忿,这回却只是腹诽,没敢出声,到底还是对荣安郡主的手段,渐渐有那么一两分信了。

铁牛赶车的技术越来越纯熟,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高宅。

高宅看起来一片冷肃。

里面没什么人气,到是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脚步声,甘昭几个都不在意,显然以前来过,也知道这儿是个什么模样。

甘昭先去叫开门,开门的小厮到是认识他,进去通报了声,没多一会儿,就有个眼窝深陷,瞧着一脸颓废的年轻男子过来迎接。

“高广亮的大哥,高广志。”

跟着甘昭过来的两个小子,慢吞吞凑过来低声道。

他们两个和自家兄弟不同,对红尘从来就没敌意,跟着来捣乱,也只是为了朋友罢了,这会儿却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儿不妥,想着和郡主拉近点儿关系,万一这位恼了甘昭那小子,他们两个也能在一边给转圜一二。

几句话的工夫,众人已经被迎进门去。

那个高广志瞧着到很会来事儿,满脸歉意地道:“舍弟病重,我们家老太太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了,哎,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勿怪。”

甘昭摇摇头:“我就为这个来的,今天给请来一位高人,正好顺便给你那宝贝弟弟瞧瞧。”

高广志一愣,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见众人目光都落在红尘身上,面上不自觉更显得犹豫。

近来京城是多了一批女灵师,但高家也不算特别没见识的人家,不会觉得那些女灵师都有本事,再说,红尘也太年轻了,他们还是更相信年纪大一点儿,有名气的高人。

“这个…”

高广志犹豫了下,想到这位是人家甘昭甘公子请来的,也不好就这么打发走,只能道,“那就多谢公子,请跟我来。”

他是高家的庶子,也是庶长子,在身份上就有点儿尴尬,也好在家里没了爵位,嫡母早逝,新来的继母不是刻薄人,虽为庶长子,到也没受过磋磨,纵然在待遇上不敢跟高广亮这个嫡子嫡孙相提并论,也是金尊玉贵长大,他到并无怨气,一直帮着打理家业,和弟弟的关系也还好。

到了高广亮的卧房门前,红尘就停住脚步,皱眉,还没说话,大门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个身穿法袍,面容严肃的老人。

“父亲。”

高老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到高广志,也没有舒展愁容,到是瞧见甘昭,勉强笑着客气道:“甘公子来了,哎,家中诸事繁杂,到是怠慢了贵客。”

甘昭耸耸肩:“高伯父客气,小侄就是请了个高人,想给高兄看一看…”

话音未落,那老人家的目光就直直刺了过来。

高老爷也愣了一下,等知道所谓高人是红尘时,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甘昭要是介绍一下红尘的身份,他们绝对不敢怠慢,红尘虽然不说多么名声远扬,至少在京城这些有脸面的人家中,还是有些名气。

不过,甘昭这会儿心里的怨气也去了几分,被红尘噎了几回,心里到渐渐开始犹豫,觉得自个儿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小心眼儿了,其实人家荣安郡主也没做什么。

无论对方是有什么私心杂念,想夺功劳也好,别的念头也罢,人家到底算是间接救了自家爹爹一命,要是太子真出了问题,万岁爷和皇后真遇险,他爹爹恐怕更落不了好。

这么一犹豫,他就不知道要不要高调地宣传下这位的来历了,真大肆宣扬,等她解决不了高家的难题,恐怕真得丢一次脸。

高老爷子眯着眼睛,刚想说话,他身边那老人就怒道:“哪里来的小娃娃,竟然这般不懂规矩,你出师没有,就敢私下随意接这等活计,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是有你这等随意招摇的,才让我们这些灵师脸上蒙羞。”

在大周朝,灵师一向被人推崇,但近年来朝廷略有打压,老百姓们对他们也多了几分不信任,其中滋味,也只有身为灵师的人才能明白。

罗娘和小严同时皱眉。

甘昭他们三个也面面相觑。

高老爷子脸上也变了色,诚惶诚恐地看了旁边的老人一眼。

那老人哼了哼,又道:“高老爷,我不喜欢有人打扰,你还是清一清你这院子吧。”

高老爷心里一咯噔,他可是看过眼前这位的本事,万万不敢得罪,一咬牙,心道得罪甘昭就得罪了,大不了事情完了再去赔礼道歉,想必看在他是为了儿子着急的份上,甘昭一个小孩子,也不至于太生气,想到此,他就正了正脸色,轻声道:“抱歉,我家现在不太方便,还请诸位…”

他话音未落,红尘一下子就笑了,上下打量了这个口气很大的老头儿一眼,目光落在他大拇指上的一个翠玉扳指上,顿时就认出这人的师承来历。

这个老头藏风一派的传人,还未曾出师,他们那一派的弟子,出师之后戴墨玉扳指,里面刻天地无情四个字,未出师的内门弟子,戴的都是翠玉扳指,上面无字。

此人别看瞧着都快六十了,还没有出师,似乎不大妥当,但藏风一派的人都出师晚,而且弟子普通面相老,寿命也不很长久,至少和别的动不动就活百余岁的灵师比,寿命很短,大家都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一派的人入门快,百无禁忌,经常道破天机,功法也有逆天之处,所以为天道不容,损伤寿元。

所以,他们都出师比较晚,师父不舍得自家徒弟早早出师,为人批命改运,损耗自己的元气。

红尘猜测,这人看起来快六十了,说不定也就四十出头,碰上这等疑似早衰症的人,他们那一派的过来瞧瞧到是很有可能,毕竟和他们本身的情况,貌似有那么点儿类似之处,多看看这个,对于改良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好处。

她对藏风一派的人也十分好奇,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下到把这老头看得不自在起来,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

不等高老爷把话说完,也不等这老头暴怒,红尘一扬眉:“你是云字辈儿的,还是湘字辈的?”

那老人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收敛,人就愣住,心中大惊,愕然抬头盯着红尘:“你,你是…在下合字辈儿聂长发,敢问这位小姐贵姓?”

红尘笑而不答,略微沉吟。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秘闻

“合字辈儿的人也能单独外出了?既然如此,你也应是嫡系传人?”

红尘一扬眉,轻笑道,“不过,合字辈儿的我可不认识,你师祖是湘字辈儿的哪一个?宋笙还是越九难?”

这老头脸上隐约发白,半晌才颤声道:“前辈容禀,越师曾收在下为记名弟子。”

他们这一派的人,虽然在外头名气也不小,但门中弟子的底细都是绝对保密,毕竟行走江湖的,哪个能没几个仇人?他们这等人,若是结下仇人那经常是生死大敌,且知道名字就能让人倒霉的那种。

眼前这人能叫出师祖的名字,肯定和本门渊源甚深,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位究竟是哪一个!

红尘知道藏风这么个隐秘门派,可还得感激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和藏风一门的前代门主,也是藏风的创始者乃是八拜之交,更是对其有救命之恩,要不是鬼谷先生,后来所谓藏于天下,无所不有的藏风弟子们也就不复存在。

当年红尘跟随鬼谷先生的时候,藏风第一代门主曾经登门拜访,流连数月,最后从鬼谷拐走了好些人去。

红尘到和他没什么交集,不过,他和鬼谷先生聊天时,红尘就在一边伺候茶水,这俩人天马行空般的斗嘴…谈话,她是不想听也得听。

别的门派初立,总要过个几十年才见发展壮大,藏风却是不同,第一代门主乃是惊才绝艳的天才,鬼谷先生都要高看他一眼,说在寻龙点穴的本事上,天下无能出其右者,包括鬼谷自己。

且他手底下还有一女二男两个弟子,都是资质绝高之辈,师徒三人联手,不过数年,藏风已经成了气候。

但藏风弟子出师不容易,要过三道难关,才容许下山行走,度过九个门槛,才能正式出师,红尘对现在的藏风不大了解,她知道一点儿的,还得说是藏风前三辈的弟子,希字,云字,湘字,剩下的就不大清楚了。

这些近年来刚入门的,比如就是这个合字辈儿的人,她可不清楚。

也不知道藏风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弟子就弟子吧,若按辈分,大不了名字里加个字,到时候还好记,他们却不加,只排了辈分,还弄得极为复杂。

红尘站在那儿沉思。

眼前这老头聂长发却是惊疑不定,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拿不准红尘是个什么身份,却是再不敢放肆。

红尘回过神,伸手向上,合起两指,做了一个手势。

聂长发登时吓了一跳:“这,这…”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口称师祖,红尘那个手势的意思便是,她和云字辈儿是同辈人。

这话也不错,当初红尘在鬼谷先生身边侍奉时,藏风先生专门送了她一块儿自己雕的牌子,让她叫自己的长徒为师兄。

那会儿这家伙也不安好心,后来鬼谷先生还打趣她,说这老家伙是想给自己的大徒弟捞个媳妇回去。

但那位师兄可和林旭不一样,林旭好歹还是个人,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理想,至于那位,根本就全副心思都在修行上,就是绝色大美女站在眼前,也只当是枯木,至少那会儿红尘给他不知道送了多少次饭,后来在外面碰见,他也认不出,红尘提醒了半天,这人才恍然大悟——“哦,你是鬼谷先生的丫鬟?”

当时红尘的养气功夫不到家,被气得差点儿撕了这家伙。

想起这人,看见藏风门人,除了有点儿见到旧人的喜悦外,还很是没好气:“行了,起来吧,别叫我师祖,我可不敢当你师祖,也不看看你们那位云字一号人物是个什么脾性,和他牵扯…我非被气得少活三年不成,再说,那小子肯定不认识我。”

聂长发脸上一红,尴尬笑了笑,却是越发恭敬。

知道他们家那位祖宗性格的,也是凤毛麟角,这下再没什么可说的,肯定是跟祖辈们有大交情之人。

至于说那位不认识眼前的小姐,呃,那到是很有可能,那位据说连自己的徒弟偶尔都认不出来。

这边论起交情。

后头一群人看得简直头晕目眩。

甘昭那几个目瞪口呆,对视一眼,心中叹气。

“甘昭啊,兄弟,你那点儿心思还是藏起来吧,我看这女…郡主挺邪门的,不是一般人,你要是得罪了她,万一再招来什么是非,连累了世伯,那可不得了。”

甘昭阴沉着脸没吭声。

至于高家这些人,也是面面相觑,小声道:“大师,我儿的病…”

聂长发一转头,就变了脸,一副高人模样,冷淡地道:“他那是煞气入体,肯定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要是早一些时候请我来看,说不定还有希望救回一条性命,现在已经晚了,我提醒一句,你们最好赶紧把他送走,不要留在家里,那煞气厉害的很,等现在这个病人一去,必然要波及他人。”

这话一出,高老爷的脸都绿了,其他人也吓得面色发白。

高老爷一大把年纪,甚至落下泪来,他虽然还有儿子,但只有高广亮一个嫡子,他的原配发妻乃是高门千金,是苏家的小姐,高家已经落败了,时至今日,还在京城很有面子,其实多多少少还是因为原配发妻的娘家。

如今妻子已经去世,他又续娶,只有高广亮一个亲儿,和苏家还有关联,要是这个儿子有个意外,对高家的打击也是重大。

高老爷心疼儿子,此时心痛如刀绞,就是高家其他人,连那几个庶子,都不愿意高广亮死。

他们本身嫡庶有别,当然有些矛盾,私底下也要斗一斗争一争,但谁也不是傻子,真正不看重家族的白眼狼没多少,他们也知道高广亮的存在对高家来说,很是重要,自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高老爷大哭:“高人,大师,您,您再想想办法!”

聂长发只是摇头。

甘昭眼珠子一动,高声道:“不跟你说了,我请来的这位小姐乃是高人,有真神在这儿,你不来求,这会儿哭不是太早了些。”

高老爷一愣,略微犹豫。

红尘还是太年轻了些。

转念一想,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算得上病急乱投医,高老爷一脸恳求地看向红尘,不必他多说,红尘就点了点头:“罢了,既然来了,总要走一趟。”

说着就举步,聂长发连忙帮忙推开门,一脸殷勤,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就和个跟班似的,原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剩。

没办法,藏风的规矩十分严格,上下有别,哪怕低辈分的有八十岁,高辈分的只有十岁,八十岁的老翁碰上十岁幼子,也要磕头请安,恭恭敬敬。

不过外人一看,到越发显得红尘高深莫测,就连高家那几个,也多了几分希望。

进入高广亮的屋子,红尘就捂住鼻子皱眉,示意了下,聂长发很懂事地走过去把窗户都给打开。

此时,病人就坐在桌子前面,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似乎马上就要入土,扭头看见自家一帮亲人,脸上也是木然,显然心如死灰。

红尘看着他那一脸的皱纹,叹了口气。

聂长发小声道:“师祖,我瞧他身上的煞气已然入骨,根深蒂固,除非杀了他,否则恐怕驱除不出来。”

高老爷的脸又是一白。

聂长发又道:“要我看,不如等他死了咱们再收拾残局,只要不牵连到周围的人,也是功德无量了。”

高家的人脸上都黑了。

到是高广亮自己,连动也不动一下。

红尘也一笑:“借你的铜钱用一用。”

聂长发一愣,却是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铜钱解下来递过去。

这铜钱在他看来,就是一枚古铜钱,每一个藏风门人都有,入门的时候发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门道,并不像法器,分发的人从没有介绍过,不过大家都有,也就都随身携带,时不时地把玩探查一番,却看不出这东西的用处。

铜钱的事,向来是藏风的谜团之一,好多藏风弟子闲来无事就琢磨,想出各种说法,问自家的师父祖师,祖师们只是笑而不语。

聂长发忍不住目光炯炯地盯着红尘看。

红尘接了铜钱也笑,在上面轻轻一弹,小声念了几句,说来奇怪,那枚怎么看怎么平凡的铜钱,到她的手中,一瞬间就变得光芒内敛,就连聂长发都发现它身上多了一种厚重的气息,气场浑厚。

“这…”

红尘笑了笑,把铜钱往前一抛,那铜钱便自动自发地飞到高广亮的头顶上,只见清气一闪,高广亮眉心处的黑气蹭一下就没了,浑身上下的黑气左突右奔,高广亮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嘴里呜呜地叫唤,一片木然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那黑气本来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此时此刻,在荧荧青光中,却是分外明显,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下子,弄得高家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聂长发也是大吃一惊,半晌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回事儿?铜钱里竟然有神念,这是哪一尊上神分了神念在此?”

高广亮看起来痛苦至极,惨烈地大声喊叫,乱抓乱挠,高老爷扑过去,抱住比自己还老的儿子浑身发抖,激动得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师,聂大师,您快给我儿看看啊,他这是怎么了!”

聂长发皱眉:“我祖师亲自出手,你叫唤什么,能得她老人家出手相助,是你们高家的福气,好生看着便是。”

听出聂长发话里话外绝对的推崇,高老爷虽然还是害怕,却到底闭了嘴。

红尘笑了笑,反而带着几分安慰,轻声道:“高老爷安心,这枚铜钱中寄存了一缕上神的神念,世间邪魅之气碰到,肯定会狼狈逃窜,这等煞气同样不为世所容,遇见神念也如遇天敌。”

果然,黑气很快就缩了,缩到高广亮的右胳膊上,弄得他的右胳膊肿起来老高,而且显得狰狞可怖。

但是,黑气到了胳膊上,却再也不肯挪动,一动不动的。

聂长发皱眉,苦着脸:“这个?”忍不住偷看了红尘一眼。

红尘到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笑着摇头:“果然如此,这财神身为财神,管着天下之财气,却最是懒散贪财不过,干活也不肯干得干净利落。”

聂长发登时愣住:“那是财神的神念?”

他对这些可分辨不出,能知道是一缕神念就算不错。

只是,为什么是财神?

红尘咳嗽了声,小声道:“回去问问你师祖,看看他好不好意思说。”

估计藏风那些知情的弟子,都恨不得把那段黑历史给埋到地老天荒去,谁也不多提,当年藏风先生想建一门派,行走天下,跑来和鬼谷先生商议,鬼谷先生别的帮助不能给,就说可以用秘法沟通天地,帮他请一尊上神回去供奉,若是供奉得好,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就是天大的保护。

藏风先生应了,于是鬼谷先生就戒斋七七四十九日,诚心正意,为藏风请神,当时据说来了好几位上神,鬼谷先生的面子还算大,结果藏风哪位上神都没请,独独只和财神投缘,于是请了一尊财神回去。

回头喝醉了酒,藏风也是满嘴胡说八道,口口声声说他就是觉得一个人单打独斗来钱太慢,世上还是钱最好,这一回养一群徒子徒孙帮他赚银子,那日子过得肯定舒坦。

鬼谷先生哑口无言。

他那几个弟子恨不得套麻袋把自家师父给投了河,可惜,这等欺师灭祖的事儿,他们实在是干不出来,也只能认了。

当然,事后酒醒,藏风先生还是仙风道骨,对这个是死不承认,这事儿也是藏风的秘闻,谁也不提,每年门主自己铸造铜钱,拿去供奉养成法器,也施加秘法让它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法器,明面上的说法是怕树大招风,再给弟子们招来祸端,实际上大家都猜测,可能是怕丢人。

时至今日,藏风门人众多,这事儿到有点儿成为传说的意思了,便是有人听过这等说法,可能也以为是在开玩笑,但到底不太好听,知道的也讳莫如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热闹

别看这枚铜钱属于聂长发,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师兄弟们知道的都不说,只说他们出外行走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他交往的那些,大部分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至今日,聂长发才算明白,自己这枚从入门时起,便带在身上的小铜钱,不只是身份象征,还是一件颇为有用的法器。

制作法器虽然不容易,可也不是特别难,但门派本身能制作自己的法器,还能寄存自家供奉的神佛神念,那这东西必要的时候简直能保一条命。

若是门人与人斗法,万一受伤失败,对方一见他们身上有神灵的神念,一般就很少下死手,不怕别的,也怕得罪神灵。

而且就是下了死手,师门也能靠着这一缕神念,探知到自家弟子的具体情况,方便查找凶手,为弟子报仇。

聂长发心中好奇,就不免凑过去仔细看,一边看,脸上一边浮现出一抹惊喜。

他是惊喜了,高家的人急得满头大汗。

“大师,两位大师,犬子的病,究竟如何?”

聂长发这才回神,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声,退了一步看向红尘,红尘耸耸肩:“两个办法,第一个,把你儿子的手臂砍下来,我拿符咒封存,大火焚烧,再用药调养,你儿子就可以恢复了。”

高老爷吓了一跳:“这,这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砍掉手臂,他儿子连亲都没成,真成了残废可怎么得了,不是万不得已,他们家绝对不肯用这种法子。

红尘笑了,伸手指了指那枚懒洋洋贴在高广亮眉心的铜钱:“此神性子古怪,爱天下金银珠宝,不如你们多拿些金银珠宝供给他,看看他肯不肯再多费些力气,把所有煞气逼出你儿子身体。”

高老爷这下子松了口气。

“好,好。”

金银珠宝再多,也跟儿子没法比,花多少钱能买回孩子的命也值得。

高家的人看不到,神色就算古怪,到也没露出什么异样,聂长发却瞠目结舌,他亲眼看见高老爷一答应给钱,那铜钱上的气场就更浓厚了几分,甚至有一个虚幻的,肥肥胖胖的神仙影子出现在半空中,正一脸慈祥地微笑。

聂长发抹了把额头,把上面的汗珠偷偷摸摸擦掉,呃,按说财神掌管天下之财,是散财的,并不该贪财才对。

红尘大约看出他的心思,轻声笑道:“不贪财,不会敛财,上哪儿散财去,反正据我所知,天下财神,不贪财的少。”

“呃,谢前辈指点。”

聂长发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