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个卖鱼的拎着水桶,她扑过去向水中望去,整个人忽然就愣住,慢慢跪下,抬起手来拼命捂住自己的脸,咽喉里呜呜地叫唤。

那张脸上竟真得生出无数的浓疮来,一个接一个的大包,密密麻麻,她一用力,伤口破开,沾了一手浓水。

“呕!”

小丫鬟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模样,扑到一边,缩着身子拼命地呕吐。

这种可怕的样子,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扭头咧嘴捂眼睛。

不过,到没人同情,反而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这帮人刚才还偷偷摸摸数落红尘这位郡主,这会儿就把矛头对准了那小丫鬟。

“我看这丫头说不得心肠都是黑的,要不然怎么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咱们还是离远点儿,省得再被传上,谁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儿?”

“哼,我看你是怕了那请神符吧。”

话虽如此,但凡是看热闹的,都退了好几步,还有几个退得更快更早。

红尘抬头看了一眼,瞥了其中几个打扮得各不相同,十分低调的货郎还有小商人一下,笑道:“是该小心,不过诸位安心,本郡主不会误伤无辜。”

话音未落,人群里也有几个人捂住脸,耷拉着脑袋想要逃走,但他们也不知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想走竟然还不大敢走,咬咬牙,竟然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红尘面前。

“郡主娘娘,小的是有些心思不正,不是什么好人,但还请娘娘看在小的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的份上,给小的一条活路。”

他还能说话,可是一张脸却恐怖如恶鬼。

周围的人都愣了下,顿时散去一大半,剩下的恐怕只有自以为心怀坦荡,或者不想丢面子,让人觉得自己害怕的那一拨。

罗娘不觉嘀咕:“小姐这手够狠的,以后恐怕任何人到咱们郡主府门前,也要多上三分小心了。”

确实如此,今天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各地,后来每逢路过荣安郡主府的大门,不说那些平民百姓们,就是高官显贵,也是个个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甚至有人在郡主府门前不远处做起了生意,卖仙人茶,也叫静心茶,据说喝过之后能洗涤身上尘垢,保持身心清明,不被神仙嫌恶,生意还很不错。

当然,所谓仙人茶就是红尘打包出售的野茶,自家茶馆里头卖上等的,但总有一些品相不好,或者采摘时出了问题的不合格产品,大部分散给茶农还有手下的人,这一部分就流落到外头,也打着仙人茶的旗号,居然生意同样不错。

这是后话,此时红尘不觉一笑,看了眼那些貌似卑躬屈膝的人,竟不多计较,也没说什么刻薄话。

可她只这一看,登时让那些人心头发冷。

第一个出头的‘货郎’,把头埋得更低些,暗暗叫苦,主子可是害死他们了,没想到这位荣安郡主如此可怕,比传闻中的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神灵多慈悲,到也没什么,你们自去找个庙宇道观,磕头赔罪去吧,当然,要看造孽多寡,如果造孽太多,神灵不肯原谅,那我也没什么法子。”

红尘一拍手,轻声道:“我头一次试验这等法术,可能控制得不太好,连旁边那座酒楼恐怕都被波及到,唔,不过应该能拖延些时间,要是有个把误中招的,还请不要见怪,自去多做善事,保持善心,自然无碍。”

就是有人心里想怨她,这会儿谁也不敢说出口。

反正在场围观的人,个个口中称颂不已,觉得荣安郡主这是大功德,倒霉的那些人心术不正,罪该万死。

没多一会儿,除了小丫鬟还有那口棺木,门前清冷了许多。

红尘估计,到不是这小丫鬟不想走,也不是旁边某个幕后黑手不想弄走棺材,只是现在的情况上不上,下不下,他们一时懵住,到不知该如何处置。

“把棺材抬进去。”

红尘一声令下,罗娘和小严再心中疑惑,还是挥挥手,指挥着众人把棺材给抬入了郡主府内。

那小丫鬟整个人吓惨了,一直到棺木已经被抬起来,才回过神,迟疑了片刻,扑到棺材旁边吱吱呜呜地哼唧。

红尘冷笑:“她要想跟着,不必阻拦。”

不过片刻,郡主府外一片干净。

大门也被紧紧关上。

事不关己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到不至于再多生事端,可是旁边酒楼上,却有一面白无须,头发斑白,富贵员外打扮的老者,脸色苍白,隐约带出几分怒气。

刚才在楼下出面说话的那个货郎,这会儿就站在老人家面前,低着头,捂着脸,不敢吭声。

许久,老者吐出口气:“罢了,估计衙门的人也无甚作用,不过,给她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那货郎一言不发。

老者迟疑片刻,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好像也想长什么东西,心中不免有些惊惧。

“走吧…去大云寺,不,去惠安寺转转。”

大云寺香火鼎盛,人也太多,到是惠安寺,也是历史悠久,但因为高僧没出多少,没什么名气,好歹清净些。

货郎老老实实答应,点了他手底下的那几个倒霉家伙,一块儿上车,匆匆离京。

他们刚走,就有飞鸽到了林旭的手边。

看过消息,交代一声继续盯着,林旭叹了口气,居然呢喃:“我和红尘成亲之前,最好不要有什么波折才是。”

他向来自信满满,到罕有这般忧虑的时候。

林旭自己都觉得,这到是很难得的体验,人生在世,还是要有这一点儿儿女情长,才算不负此生吧。

此时此刻,他惦念的那位郡主,也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一口棺材放在当院中,红尘左左右右地看了半天,罗娘小声道:“郡主,这东西怎么处置?”

到底是棺材,里面还装着死人,她家郡主即将喜事临门了,摆弄这东西,未免太不吉利。

“打开。”

“啊?”

罗娘吓了一跳。

小严到是连忙招呼人过去,用力把棺材盖儿给掀开,本来就没封死,到也不是很困难。

那丫鬟先是一呆,随即气得连脸也顾不上护着,扑了过去,她的模样太可怕,府里的侍卫都不愿意碰她,嫌恶地直接一脚踹倒,踩在脚底下。

这些护卫们别看平日存在感很是不足,但其实很能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红尘一句话都没说,他们也看得出来,自家那位主子,对眼前这个貌似忠仆的小丫鬟,没多大好感,相反,似乎很是厌恶。

主人厌恶的,他们当然也就不肯客气。

棺材刚刚打开,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官府派人来了。

衙门的人很不愿意过来,京城大官小官都难做,但凡出现个把案子,就有可能涉及到朝中权贵,他们管,事后会被权贵穿小鞋,他们不管,那属于什么,属于渎职,这可是天子脚下,就在万岁眼皮子底下呢,谁敢?

这会儿衙门外面的捕快和衙役,个个脸色青白,私底下弟弟咕咕,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什么。

“死的是未来的诚郡王妃,背后靠着李家,也不知道李家是个什么意思?”

“到现在也不露头,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位可是荣安郡主,现在谁不知道,太子爷最信任人家,皇后也把人家当成心尖,哪家郡主成亲,帝后会这般上心?万岁亲自赐婚,皇后亲自给备嫁妆,不好惹。”

“行了,啰嗦什么,这京城里,难道还有谁好惹不成!”

议论半天也议论不出个万全之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进了郡主府的大门,顺顺利利见到荣安郡主,那捕快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干脆公事公办。

“郡主容禀,因有李国公家丫鬟,状告郡主害文小姐致死…我家大人请郡主娘娘过府一叙。”

平铺直叙,绝无半点儿倾向性。

红尘皱眉,一拍桌子,怒叱:“胡说八道!”

几个衙役吓得齐齐缩头。

连那捕快都大吃一惊,他来之前,当然得把荣安郡主的行事都调查清楚,知道这位郡主是个很好说话的,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和底下人为难,今日这举动,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哪来的丫鬟,敢咒主子?”

红尘脸一板,“文小姐明明就在我郡主府做客,什么叫我害她致死?”

捕快一愣。

那帮衙役也愣住。

这时,外面院子里那个丫鬟,在侍卫们多多少少放水之下,一下子就挣脱开束缚,扑到门前,连滚带爬,满头是汗也是泪,比比划划的。

捕快看了她一眼,皱眉,显然是没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了,那才叫奇怪。

还是他手底下有个衙役,天生就记忆力好,而且眼力也好,到是多多少少看出这个女人就是在他们衙门闹了半天,被轰出去的那个小丫鬟,赶紧凑过来说了几句话。

捕快登时一惊:“怎么这副模样?”

他也是才见过那小丫头,当时还想,文家,李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漂亮丫头,没想到才这么短的工夫,美人就变成了…妖怪。

那丫鬟却是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口,捕快沉吟片刻,这会儿到顾不上她,只恭恭敬敬地问郡主:“郡主所言可是当真?”

罗娘厉声道:“放肆!”

捕快连忙低头:“郡主息怒,并非小的敢冒犯郡主,只是此事…此事…”

当时衙门里有仵作去看过,文小姐的确身亡,要是连人是否死去都不确定,谁敢登郡主家的大门?

但这会儿,郡主竟说文小姐好好在郡主府做客,未免太不可思议,捕快不敢直视红尘,却也从她的话音中,听不出半点儿说笑之类的意味。

再说,这等事也不好说笑。

迟疑半晌,捕快也只能道:“不知道小的能不能见文小姐一面?”

红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吧,文小姐这会儿到不介意见客。”

捕快这才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郡主再说出什么,人家是大家闺秀,未来的诚郡王妃,哪里是他这等粗鄙之人想见就能见的之类的话。

虽然郡主就是这般说,他也只能听着,大不了回去再探查就是,文小姐是生是死,还不至于查不清楚,可少一点儿波折到底比较好。

捕快低着头,带着人,跟着郡主走出去,居然不是去客厅,看样子是要去院子。

一帮捕快衙役都不敢说话,只亦步亦趋。

没走多久,衙役脸上的冷汗就滚滚而落,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那一口大棺材了。

这帮衙役来的太晚,没看到郡主府门前的闹剧,要不然,说不定还会有点儿准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善恶

“什么东西?”

捕快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几个跟着的衙役脸色都变了变,小腿肚微微颤抖,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毫无征兆地在这个大院子里看到一口绝不该出现的棺材,心里都要犯嘀咕。

这可是郡主府,谁敢在这地方摆口棺材?

他们只是小小的捕快和衙役,平日里虽然也办过些命案什么的,却不代表他们胆子够大。

还是捕快年纪比较大,见多识广,心志也坚定,晃了晃神就恢复过来,小声问身边带路的罗娘:“敢问一下,文小姐在哪儿?”

“那不。”

罗娘皱着眉,心不在焉地伸手一指。

捕快举目望去,顺着人家的手指看了半天,空荡荡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连个粗使太监也不见,花木扶疏似乎不用人打理,看起来特别和谐。

他总觉得这位郡主的园子很不一般,可他只是个粗人,也看不出什么,而且,现在也没心思欣赏人家堂堂郡主的园子,反正他就是欣赏个半天,回家还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就这种漂亮大园子,他一辈子也住不起。

“这个?”

捕快满头雾水,但周围人都面容严肃,他一时也就不大敢说话,终于,荣安郡主停下脚步,笑盈盈转身:“文小姐在这儿了,我给诸位引见引见?”

所有人一愣。

罗娘和小严都暗自嘀咕——自家小姐最近到是越来越‘活泼’,什么玩笑都想开一开,也不怕吓到了人!

“咕嘟。”

捕快吞了口口水。

身后的衙役瑟瑟发抖。

他们忽然想起很多奇怪的传闻,这位郡主可不是一般的朝廷郡主,她能通阴阳!

园子里明明风景极好,到比山野乡间更多了几分灵气,且阳光明媚,但众人还是感到阴风阵阵。

“郡主莫要开玩笑!”

捕快脸色骤变,眉头紧蹙,轻声道。

其他人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有点儿不敢向棺材那边飞一下。

红尘就笑了:“我怎么会开玩笑?诸位过来,文小姐想见见你们。”

捕快不想去,可不知为何,脚忽然有点儿不听使唤,其他人也一样,竟然都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棺材盖已经掀开,里面正是文杏儿文小姐。

他们这帮人已经见过文小姐的尸身,当时那丫鬟跑到衙门口告状,大人亲自带着他们出来验看的,可以确定,此人正是那位香消玉殒的小姐。

“郡主这是何意?”

捕快心里打了个突,荣安郡主不会是真生气了,打算招魂,把文杏儿的魂魄召回,好和衙门的人对峙。

一想到此,这帮官差都心里暗骂,该死的,要不说在京城当差那都是提着脑袋做活,简直要了亲命啊!

上面都是些猛虎蛟龙,个顶个的威风凛凛,手段通天,他们这等小人物算什么?偏偏一有事儿,他们全是得首先冲锋陷阵!

捕快腿肚子直哆嗦,咳嗽了声,抬起头来,义正言辞地道:“郡主身份尊贵,但这种时候,也不可戏耍我等,虽然不知文小姐的尸身怎么会在郡主这里,可为了郡主好,还是让人把她送回李国公府为妙,若是郡主方便,也请随我们去见一见大人,我想大人一定会给郡主一个公道,不会让人随意损害”

刚想继续说话,就听见一声呻吟。

众人全部停住动作,脑袋齐齐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棺材里面的那个人,那张脸,忽然变得有点儿不一样。

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捕快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居然不是眼花,棺材里女子的脸,忽然活了,眼皮轻轻颤动,眉毛也在颤动,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那张脸也显得有些阴沉,青惨惨一片,还有乌黑的痕迹。

呻吟声又响起来。

文杏儿的眼睛挣扎了一下,终于睁开,直愣愣地向外看,手臂抖了抖,伸手扒住棺材边沿。

一众官差身体僵硬,他们还来不及流露出惊恐,就见被侍卫提溜在手中的那个丫鬟,浑身哆嗦,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儿,尤其是看到文杏儿坐了起来,她就更害怕,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嘶鸣,看她那模样,要不是她说不出话,估计都要痛哭哀嚎,苦求饶命了。

红尘看了她一眼,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冷酷的表情来,也不看同样处于震惊害怕状态的捕快一行人,走上前伸手扶住文杏儿,慢慢地让她坐好。

罗娘连忙递过去一个玉碗,里面盛着半碗浓黑的药汁,红尘一口一口地喂文杏儿喝下去。

刚喝了两口,文杏儿就趴在棺木上拼命呕吐,居然吐出来一堆黑血。

此时天色略微有些暗淡,但那些捕快衙役,还是一眼就看到那些黑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一般。

似乎是虫子,像线条一样,密密麻麻,捕快连忙后退了几步,恶心的要命。

红尘也皱眉,很是恶心,看了看小严,小严就拎着一只油壶过去,淋在那些黑血上,拿出火折子点火。

火光闪烁,里面砰砰砰砰,各种奇奇怪怪的嘶鸣声,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发问,就见那个本来不能说话的丫鬟,抱着脑袋大声哀嚎,“痒,好痒!”

说着,就拼命去抓自己的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这丫头居然能够说话了,可她现在的模样,狰狞可怖,到还不如不能说话时的样子。

几个侍卫齐齐上前,踩住她的手脚,她才挣扎不动,又被堵住嘴巴,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抽搐。

红尘看了看她,先扶着满脸懵懂的文杏儿走出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去煮一碗参汤,只放一根参须即可。”

罗娘应下,连忙去做。

郡主府的人参灵性十足,一点儿参须就能比得上宫中珍藏的老参。

那帮官差傻愣愣地看着红尘她们的一举一动,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声喊着大胆妖孽,冲过去把文杏儿抓住,还是拔腿逃跑,或者仔细看看眼前这个棺材出来的小姐是死还是活。

“应该死了?”

捕快也迷糊。

按说官府这边仵作验看过,文杏儿不可能还活着。

仔细看了看文杏儿的脸色,红尘才慢慢坐下,倒了一杯茶,笑道:“诸位放心吧,我们文小姐自然是活得好好的。”

捕快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犹豫了下,和自家手下使眼色,奈何这回他也不可能得到太好的建议,只能先派人回衙门禀明一切,再老老实实待着等待最后结果。

红尘也不再多管别人,只轻声问:“文小姐,你该想开些了,死了一回,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文杏儿一愣,抬起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看起来像是八十老妪的手,哪里像青春貌美的姑娘的手?

红尘也有些不忍心,她从一开始猜到文杏儿的故事,就不免有几分同情,像她这样阅历的女子,想要有这几分同情到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此时就不觉叹了口气,轻声道:“说出来,我帮你把他彻彻底底地送走,从此以后,你也该解脱了,若是不想说给别人听,可以只说给我听。”

文杏儿好像真得想开了一切,慢慢抱着茶杯抿了一口:“无所谓,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位小姐确实如传言中所说,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感情很好,要她只是个寻常商户家的小姐,二人的姻缘绝对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读书人,读书还有点儿天分,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改换门庭,哪怕她被李国公府看重,但文杏儿还远不到绝望的时候,总想着只要拖一拖,自己喜欢的男人,她的青哥,肯定能金榜题名,正大光明地向家里提亲。

李国公府的人或许不怎么能看得上青哥的出身,可她到底不是人家府里正经的小姐,也不见得就当真会被看重,她这些年再表现得木讷低调些,这门亲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她坚持非卿不嫁,那家里人也不可能坚决不妥协。

本来这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不过几种结局而已,或者被棒打鸳鸯,或者终成眷属,或者男方变了心,追逐功名利禄,再觅新人,或者女方变了心,终究还是更渴望嫁去高门大户…

但事情还没有发现到需要被棒打鸳鸯的地步,一切就有了变化,文杏儿病了。

病得突然,本来只是伤寒,却一病不起,怎么治也治不好,她和青哥正是感情浓烈的时候,少年男女,彼此钟情,怎能接受天人永隔的结局。

青哥更是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这么一病而去,后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到一个神医,听说名气很大,就是邪门的很,直接告诉她,文杏儿的寿数就是那么多,到了该死的时候,要是他想救,只能拿自己的命去换。

那神医说得玄妙,没多少人信,但青哥眼看心爱的姑娘垂死,病急乱投医竟是信了,真照着神医说的,拿自己的心头血去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文杏儿竟然真的好了起来,但青哥也死了。

话本小说里,总出现什么拿心头血救人的桥段,好像救了人之后也不会死,但那是心头血,想要取出来那就是要直接在心上动刀子,真做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青哥死去,文杏儿活转。

故事如果只到这里,也不过是寻常话本中常见的悲剧故事罢了,但文杏儿不甘心,她不愿意就这么放手,不想让青哥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青哥竟然真的没有走。

“头七那天,我从国公府偷偷溜出去看他,守着他,他竟然真的来了,还是那么温柔可亲,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从来对我特别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

文杏儿轻声叹息,“郡主,您能想象得到吗?我有多么快活,当时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这一次失而复得。”

红尘目光悲悯。

“一开始很好,就是让我这么陪青哥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青哥他,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文杏儿目中露出极度恐惧之色。

红尘叹气:“人的魂魄不可能全都留在人间,一缕残魂略微停留也就罢了,时间越久,自然会渐渐失去神智,只剩下一些恶鬼之源。那时候,青哥已经不完全是你的青哥了。”

文杏儿僵硬地点头:“是,他变得一时都不肯离开我,在我身边也不说话,沉默寡言,看着我的眼神时而凶恶,时而无情,他还会,还会伤害我,以前的青哥,怎么可能害我?”

眼泪忽然落下来。

“我也许不是个好女人,我没有守住当初的承诺,渐渐的,我觉得害怕他,不愿意再留在他身边了,想逃得远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青哥还留有一丝神智,知道了我的想法,居然在我还没有做出什么事儿的时候,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文杏儿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哭,“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伤心,还是该庆幸,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变了,青哥消失,我觉得很轻松,后来那次选秀,我就没有抗拒,万岁给我赐婚,我也心平气和,甚至很高兴地接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