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她要是寻常没见识的女子也就罢了,有几个靠谱的家人,将来嫁给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男人,相夫教子,日子也过得,可是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多的本事,没有几个男人会比她强,她在夏家说一不二,能得到很多东西,一旦平平淡淡地嫁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会甘心,凭什么不能去争一争。

女人想做族长,比男人要难无数倍,那些长老们口中说,夏家之前也有过女族长,也都出类拔萃,夏家不同别的家族,不看那些虚的,选族长只选贤能,不论男女,可还是下意识地先去看男人们,就说候选人,男人有多少?女人才有几个?加上她,也不过三人而已,另外两个还是明明白白说好了就是来长见识,根本没有希望,她身为女子,想成功比男人更难无数倍,再不手段凌厉些,哪里还能有希望。

暗暗咬牙,夏淑美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灾劫无数,她都要拼一次,深吸了口气,不再理会那些目带嘲讽的夏家族人,勉强站起身,坚持着向墓穴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她走得很慢,很平稳,再也没有摔倒,她也努力不去害怕。

“啊!”

“小心!”

走着走着,后面忽然传来惊恐的呼喊,夏淑美脚下悬空,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失重,一回神,惊恐地看着脚下的云层,她竟然正在摔到悬崖之下…双手舞动想抓住点儿什么,可惜只能白费力气。

完了!

夏淑美紧紧闭上眼,眼泪滚落,她已经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她要死了,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扑通,夏淑美躺在地上,后背腰身酸麻疼痛,眼睛不敢睁开,忍不住想,这就是死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醒醒。”

冰凉的东西在她的脸上拍了拍,夏淑美睁开眼,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年,就看见眼前有个银色的小鞭子,左右摇摆。

“醒了?”

再一抬头,就看到问话的红尘,夏淑美张了张嘴,一声也发不出,只能又闭上,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好家伙,你可真命大!”

“要不是郡主娘娘反应快,及时相救,你还真变成肉酱了。”

“别说的那么恶心,以后可怎么吃肉!”

夏淑美平日里最烦的就是那些唠叨声,这会儿却也很难去烦,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位郡主站在一边,正细细擦她那条银色的长鞭,神情平淡,就好像刚才救人的不是她,一时到有些气闷,也说不出感激的话。

夏承宗一行人也都回过神,懒得理会一路倒霉,如今都快丢了大半条命的夏淑美,全围着红尘。

就是那些夏家族人也一样,目露金光,想这座千年古墓,他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敢从自己挖掘的盗洞里进出,谁都不敢走正门,眼前这个可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去了一回,而且还平平安安地出来,看样子纤尘不染,顺利得不行。

“郡主,里头是什么情况?”

“您就没碰到什么机关?”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红尘也不恼,笑着应付了两句,虽然没提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也把人都安抚了下去,一回头对上曲乌,挑挑眉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声。

曲乌哼了哼,似乎和以前有点儿不同,多少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平和雍容,冷声道:“你也想要那件东西?那就再比一比,这几年我在外游历,听说你过得也很滋润,就是不知道长进多少?”

红尘也没解释什么,她知道曲乌的性子,这会儿要是惹得她不高兴,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挥挥手,红尘一甩长鞭,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

曲乌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一时也没再多言。

夏通这会儿才回过神,扑到红尘身边,张了张嘴,略有些委屈,不过此时也没敢表现,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郡主没受伤吧?那什么,时任呢?”

红尘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三两下,就把纸撕成人形,扔在她画出来的圆圈儿里。

说来奇怪,那纸刚一落进去,就和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啪一声站直,到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曲乌看了眼,目光微闪:“这是?”

红尘笑了笑,没答话,反而转头看向夏淑美,目光在她头顶上绕了一圈,她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白气,气息向外延伸出一条细线,白气汩汩而出,顺着细线入了墓穴,也不知去往何方,一开始在山上,这种表征还不太明显,这会儿红尘却看得清楚,轻轻一笑道:“你被人拿走了运,如果再不破坏,寿命最多也就有一两天了。”

夏淑美一愣,她本待不信的,可这会儿却不敢不信,一路上的遭遇已经能看得出来,她被人做了手脚,而且眼前这位郡主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她身为夏家人,到比别人了解。

他们这些夏家人,无论是得势的,还是混日子的,但凡知道一点儿内幕,都会忍不住对这个人好奇,出生即落难,堂堂贵女,流落乡野,本来蒙尘,却活得潇潇洒洒,甚至高居郡主之位,得到新君的无限信任,压了夏家一大头,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经历,不用演绎已成传奇,同为夏家人,不去了解清楚才是有病。

夏淑美犹犹豫豫,咬着牙不肯说话,前面她得罪了那人,还平白无故地磕了好几个头,在族人面前丢脸,尤其是在夏承宗面前丢脸,如今‘仇’还没报,就被人救了一回,又要继续求救,她到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不看重自己的命,可一时也真难堪。

“来了。”

红尘跟夏淑美说话时,神色还平淡,此时却挑眉,露出几分威仪,转过头,盯着地上的圆圈。

众人愣了愣,四下张望,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东西过来,不过灵绝敏感的夏家族人,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曲乌反而上前,走到红尘身边,目光奇怪:“你这是招惹了什么东西?好强的阴气,不像是厉鬼!”

扭头看红尘气定神闲,曲乌难得莞尔一笑:“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红尘飞了个白眼,她也要面子的好不好,哪里用得着别人插手,随手抚了抚头发,打出两道符咒,贴在她画的圆圈附近,众人似乎隐隐听见有锁链拖地的声响,又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咆哮声。

半晌,只见地上的圆圈金光一闪,半空中传来一声闷痛,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凭空出现,那人身穿漆黑长袍,头戴高帽,帽子上还写着两个大字——鬼差!

“该死的,什么东西!什么人阻拦阴差执法?”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后退去,心里怦怦乱跳,鬼差,居然是鬼差!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竟见到了鬼差!

“咳咳。”

红尘咳嗽了两声。

那鬼差一扭头,看到红尘似乎有点儿迷惑,迟疑了下才厉声道:“就是你阻拦本尊?”

“你是阴差?”红尘瞥了他一眼,“此人阳寿未尽,你到这儿来,可有阎王手令?还是有判官文书?”

阴差愣了下,大怒:“什么话,本尊我做事哪里用得着尔等凡夫俗子多管?”

说着,他一抬手,手中的锁链就冲着红尘而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曲乌也皱眉,手缩回袖子里,握住短剑,其他人却是恨不得背生双翼,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得罪了鬼差,哪怕她这位郡主娘娘再厉害,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叮咚咚!

不曾想,鬼差手中锁链刚一到红尘眼前,也没见对方怎么应付,就瞬时间软了下来,愣是从鬼差手中挣脱,落到地上,甚至还扭动了一下身体,特别谄媚地弯了弯,好像再给红尘赔礼道歉。

鬼差一下子愣住,抬头仔细去看红尘,面上先是犹豫,又露出几分惊惶,最后竟吓了一跳:“呃,呃,仙,仙子…不知仙子当面,还望恕罪,恕罪!”

他整个人一缩,好似比以前小了一圈儿,点头哈腰,满脸苦涩。

所有人:“…”

曲乌也愕然抬头,看了看红尘。

红尘自己其实也很懵懂,不过她见多识广,阴曹地府也不是去过一次两次的,并不多惊奇,笑了笑道:“这个人阳寿未尽,我带走了,你们地府只要阎王手令不出,判官文书不下,本也不该随意带阴魂走。”

鬼差苦笑,连连应是。

其实并非如此,阎王就不说了,判官也很忙,通常都是他们先把活儿做了,回头再补一道手续就好,可这会儿让人家逮住,自然没什么好说。

不过,这确实是阳寿未尽的枉死鬼,他之所以不怕麻烦,纯粹是有鬼许了他好处,鬼差心中叹气,看来这好处是指望不上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圆满

哎,恐怕不光没机会考虑什么好处,还要小心些,千万别阴沟里翻船,闹大了再惊动判官,到时候的处罚,他可有些受不起。

鬼差心中叹息,对红尘越发恭敬,没办法,人家能通天,不是他一个小小鬼差得罪得起的。

不过到也不必太多担忧,像他们这样的鬼差,偶尔有点儿小心思,规则之外,做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上面并不会追究。

红尘没太得罪这位的意思,到底是个鬼差,在地府里就是无名小卒,也有自己的能耐,她人在世间,没必要和地下的这些人物交恶,挥挥手,锁链就自动飞起来又回到鬼差手中。

“我还要送他回去,就不耽误你了。”

鬼差松了口气,转头就走,在红尘面前也不敢讨要好处,换了碰见别的灵师,非要让对方出点儿血不成!

“对了,你们这服饰也该换换,还有那帽子,未免难看。”直接就往头上顶着鬼差两个字,让人瞧见就觉得不舒坦。

鬼差咳嗽了几声,讪讪一笑:“这不是,这不是更一目了然!”说着嗖一下就消失不见,只余下叮叮当当的锁链响动犹在耳边。

红尘不觉一笑,看来地下那些工作人员的差事也不好做,连身新衣服都没办法换,她那次奔赴异空间也见过地府人员,似乎和这里的相差不大。

把脑子里那些杂念撇开,红尘低下头,把圆圈里的纸人拿起,拢在袖子里面,冲夏通笑道:“可以了,回去就助他附体,想来能平安无事。”

夏通这会儿却迷迷瞪瞪的,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有点儿忘记:“刚才,那,那是什么?”

红尘愕然:“你不认识?阴差啊?”

夏通揉了揉耳朵,再也无话可说。

众人:“…”

鬼差出现这一幕,真是让所有人心惊肉跳加目瞪口呆,毕竟有生之年能见到那种,咳咳咳,那种人的,尤其还是肉眼看见,恐怕凤毛麟角,别说他们,便是曲乌的神色都有点儿古怪,心中叹气,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她这么努力,最后还是…

这等想法只是一闪,曲乌随即抬起头,深深看了红尘一眼,低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她绝不信自己会比不上她!也许要一年,也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只要她还活着,这场胜负之争,在自己心里就永远不会结束。

被如此复杂的眼神盯着,连红尘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冲夏通点点头:“没事了,不走?”

夏通一愣,周围的夏家人都怔了怔。

此次入山,为的是这座古墓,也是为了夏家的族长之位,他们本来以为荣安郡主也有意尝试,事实上,便是不想要那个族长的位置,这样一座古墓难道还不值得进去一趟?

传闻它传承千年,主人乃是当时最强大的灵师,千年前可不像现在,灵师们都有几乎惊天动地的手段,墓穴里的陪葬品,想来更非人间普通的珍宝。

荣安郡主也是灵师,难道当真不动心?便是对陪葬品不感兴趣,光是那些机关构造,也足够让灵师们着迷了吧?

话虽如此,到没人说什么,就是有几个欲言又止,想询问一声,看看荣安郡主究竟是怎么从墓穴正面进去的,也都没敢吭声。

红尘收拾好东西,叫上夏通一块儿下山,临走,转头笑道:“这恐怕不是真正的墓,唔,虽然你们要是能闯进去,肯定大有收获。”

众人愕然。

红尘指了指露出来的墓碑:“你们说这里是死门,里面机关重重,但它要真是墓穴,哪个人会蠢到给自己的墓建一个活动门的?这岂不是逗弄人去盗墓?”

夏家那些人张大了嘴,心里一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红尘此种说法也改变不了什么,该闯进去还是要闯进去,夏家确定的考题,哪里会半途而废?再说了,既然是千年前留下的,它即便不是什么真墓,只是座假墓,也值得一看。

这些和红尘没多少关系,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人,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声。

“郡主留步。”夏淑美终于忍不住低头,“…我不想死。”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下连夏通都咋舌,有了那么半分不忍心,当然,只有半分,想让夏通不恨这个女人那根本不可能。

夏淑美本来就一身伤,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弄的,右边的脸上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她可是女孩子,脸何等重要?这么重的伤,即便用上最好的药,也不可能不留下疤痕,不过此时夏淑美看起来到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脸,不能说不在意,就是男子也不愿颜面受损,只是她比起其他闺阁女儿来,表现已经相当不错,至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彻底崩溃。

红尘也有些意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了夏淑美一眼:“我可以帮你,这不难。”

众人都抬头看过来。

红尘又道:“你身边那个灵师借了你的运去,他在墓穴中可能多几分运道,说不定会有所斩获。”

“怎么会!?”夏淑美先是一惊,随即眯了眯眼,咬牙切齿,“他敢背叛我!”

若是红尘不说,她绝对想不到,但是红尘一提醒,她立时就想到在来之前,那个人的种种举动。

想了想,夏淑美额头上就渗出一层冷汗:“在来之前,陈福说我身体弱,给我吃了半个月的药,药方我看过,都是普通滋补的药罢了,入口却不难喝,还有一点儿香甜,还有,他特别热心,帮我看过房中风水,还给了我护身符…”

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串用银链子串起来的东西,上面有一只铜葫芦,也就拇指大小,还有一串铜钱。

红尘接过,看了两眼就笑了,很随意地在地上一砸,登时从葫芦里飞出一大片黑雾。

夏淑美吓得倒退,那黑雾却瞬间向她身上扑去,红尘伸手一扯,扯得她一个踉跄跌到一边,两只手指做剪刀状,冲着那黑雾中心伸去,瞬间,众人耳边好像听见咯嘣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

“啊啊!该死,该死!”

空中又仿佛传来怪异的声响。

红尘听而不闻,抓住夏淑美的手臂,在她的手腕上画了一个圆圈,肉眼可见的白雾居然汩汩而来,钻入圈内,夏淑美脑袋一晕,深吸了口气,身上的疼痛竟似乎稍稍减弱了些,精神也好了许多。

“行了。”

红尘这才松手笑道,“剩下的我相信夏小姐可以自己解决。”

夏淑美抿着嘴唇,脸色通红,却是认认真真谢过红尘,如今都知道了真相,她要是还没能力对付骗子陈福,那她才是该死,一早碰死算了,还争什么族长之位,夏家要是有这么个蠢货当族长,哪里还能有一点儿好?

事实上经过这么一回,夏淑美争胜的心思到没弱几分,不过也心宽了许多,决定公平竞争一回,剩下的全看运道如何,看自己有没有一飞冲天的命。

在一众炽烈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红尘潇潇洒洒走人,顺便把夏通也拎走,顺顺利利下了山,夏通忍不住看了看红尘:“郡主当真不好奇那座古墓?”

“进去看过了,没什么好好奇的。”

红尘失笑,“而且,夏家那帮人想把人家古墓里的宝贝弄出来,恐怕不容易,唔,除非…”

“除非什么?”夏通眼睛一亮。

红尘摇头:“也没什么,咱们等着看热闹就好。”说着,她脸上到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夏通心里一惊,红尘扫了他一眼,失笑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这回终能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话,红尘就再不多言,夏通也没心思担心那边的夏家,只关心时任。

时任不光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前程,时任平安无事,他就能少走很多弯路,要是出了事,这辈子恐怕都没希望成为灵师了。

虽然在红尘看来,就夏通那点儿天分,真让他走这条路才是害了他,要真喜欢,还不如跟王半仙的路子走,当个坑蒙拐骗的假灵师更妥当,可人家乐意,那也就不必外人插口多管。

“快请。”

一到时家,一家子居然都到门口恭迎,还毕恭毕敬地把红尘他们请到卧房门前。

“哎,我儿,时任这孩子他,总之,多谢二位费心。”

时家一家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对于夏通和红尘能不能救回自家儿子,都没几分信心,可又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到了这种地步,但凡有一线希望也要尝试下了。

红尘点头,推门而入,夏通抬起手来捂了捂眼睛,脸上也不觉露出不忍看的表情来,时任这副模样若让熟人见了,他那点儿才子的名声恐怕就被毁得一点儿不剩。

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身大红的缎子,脸上也画着精细的妆容,眉毛给剃得之剩下两点,猩红的嘴唇瞧着吓人的很。

红尘到是认认真真审视了下,点点头:“还不错。”

这真不算什么,当年京城还流行过半面妆,就是只一半脸化妆,还有女子把半张脸涂黑,有的把眉毛剃光,有的在脸上画出各种神奇图案,创造力非凡,像现在时任脸上的妆容,前朝宫廷里都流行过一段时日,后来还是皇帝受不了,说了几句才给止住了。

时任看到红尘,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甘愿:“没想到连鬼差都靠不住。”

‘他’嘀咕了一句,到好像认了命,轻声道:“也罢了,做人是不错,可这皮囊不好,用起来并不舒坦。”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向后仰倒,还是丫鬟手明眼快,扑过去扶住,这才没让自家公子栽倒在地,红尘走过去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就从袖子里掏出纸人,放在时任身上,道:“时任,快回去吧,已经没事了。”

时家上下都瞪大了眼,竟真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地从纸人里面飞出,盘桓了下,似乎颇为犹豫,又听红尘大喝一声,才老老实实钻入自己的身体。

红尘摇了摇头,用力一拍时任的额头,他蹭一下就坐起身,“哎哟我的妈呀,原来女人这么可怕!”

夏通心里一松,扶着桌面站好,吐出口气。

时家的人也热泪盈眶。

时任却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大声道:“走了吧,那女人走了吧,没在我身体里吧?”

众人被他问得晕头转向。

还是红尘笑道:“放心,你这么瘦弱的身板,可不是人家的菜,不过下回再玩什么招魂,别往人家坟头上乱踩。”

时任心有余悸,重重点头,苦着脸道:“再也不敢了。”

“嘻!”

半空中居然传来一声轻如烟的笑声。

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时任几乎被吓得翻白眼,红尘勾了勾唇角:“放心,她真的已经走了。”

时任扑通一声栽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咕哝:“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夏通满脸疑惑。

红尘笑道:“其实见了时任我就猜到了,他玩招魂肯定是招来了什么人,占了他的身体,不过,厉鬼想附体还附得这般完美也不容易,恐怕是时任主动招惹才对。”

时任叹了口气,也没瞒着:“我在山里看到一个墓,正好得了招魂符,还有夏通给的法器,就想招来看一看,其实我不怎么信这个,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一招还真招来了个小妇人。”

“那小妇人看起来极为贤良淑德,人也很美,我这人天生胆大,到不害怕,就忍不住口花花了几句,勾搭起她,小妇人一开始也不理我,后来我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说要带她回家,她居然笑盈盈地应了,等我真把她带回家才知道厉害,好家伙,那就是个刺头啊!”

时任一脸心有余悸,想了想,站起身冲着夏通弯腰鞠躬,“亏得夏兄又替我招魂,不知怎的到让我的魂魄托体而出,算是逃出生天了,否则,否则我真是比死还惨!”

夏通:“…”招魂招到人家托体…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高兴。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多喜事

时任絮絮叨叨半天,简直是个话唠,听得夏通头昏脑涨的,最后也只能苦笑,好歹这家伙现在平平安安活了下来,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大好事,也不必多想别的。

至于说招魂失败,惹出这等大麻烦的事儿,也只让夏通难受了片刻,大概是他做得蠢事太多,如今已经皮糙肉厚,并不在意了。

又给时任检查了下,时家的人还找了大夫过来,看他身体到没有大问题,就是稍稍有些虚弱,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还皱眉摇头,捋了捋胡子,叹气道:“这么年轻就肾虚,如何了得,孩子,养生在于固本培元,不要老胡闹,年轻的时候不在意,只想着女子的好处,等你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时任欲哭无泪,他以后恐怕再也不敢招惹女人,不知道时家将来给他说亲,他会不会都不敢让新娘子进门。

红尘也是无语,半晌叹道:“以后别随便玩招魂的把戏,就是要招,也不要随意在人家坟头上去招,要是换了我,有人半夜三更在我房门外鬼哭狼嚎,我也恨不得弄死那人。”

时任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想到那个女鬼住在自己身体里,非要和自己成亲,还说了一堆以后两个人都住在阴间去,每天做什么的话,他这心里就一阵扑腾,那段儿时日的折磨,至今想来心有余悸,以后可万不能胡闹。

红尘到是对附在时任身体里的女鬼挺好奇,看样子应是个老鬼,而且和阴差的关系不错,又没有投胎,说不定有什么故事。

这事儿本来应该不太好查,不过如今不比以前,朝廷的那些档案资料她想看就看,能使唤的人手也多了,到还真把当时的县志给翻出来。

那个女鬼原名尚君若,父亲曾官居一品,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面有两位兄长,自幼读圣贤书,文采出众,十八岁嫁给当时的一个尤姓武将为妻,没想到新婚当日,喜服还没有脱下,甚至不曾拜堂,她连丈夫的面也没有见到,夫婿就离家奔赴战场,她独守空闺整整三年,不光没有等到丈夫回来,尤家还遭了皇帝的忌讳,满门抄斩。

临死之前,尚君若穿着当日的吉服,恳求娘家的老仆把她的尸首埋入京外高山之上,等丈夫回来,她能第一个看到。

老仆也是看着自己小姐长大的,这点儿事还是愿意尽心尽力地做到。

说来尚君若家里也富贵,对这个闺女很是心疼,虽然努力想让闺女脱身不成,但还是专门请了人来择吉穴,看风水,好让女儿入土为安。

那墓穴建造的就不错,对尚君若大有益处,若非如此,她也难有如今的修为。

帮了别人一把,还听到一个挺悲伤的故事,辛苦一场,也就不算白辛苦了,红尘回家和林旭说这些时,林旭正在整理他的书箱,这些活儿,他总喜欢自己做。

“我家娘子喜欢就好。”

林旭一笑,搂着妻子的肩膀去吃点心,也不谈风月,甚至不去谈情,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即便如此,照样兴致勃勃。

最近林家的喜事比较多,主要是他手底下的小子们心神躁动,一个个地盯着娘子家的女官不撒手,光是这个月,他都被缠着说了六回亲事。

“哎,我又不是媒婆!”

林旭也有点儿无奈,那些人确实算是他的人,可又没卖给他,愿意成亲自己去找老子娘找媒人说媒去,为何都要劳动到他头上。

抱怨归抱怨,这事儿还真不好不管,那帮小子要娶的多是自家娘子的人,还是女官,不光他不能不理会,连自家娘子也得出面处理。

红尘失笑:“若是两情相悦,我可不棒打鸳鸯,相反还高高兴兴地出嫁妆把女孩儿们嫁出去,只是千万别闹出乱子来。”

为何那些世家大族里,对于男女大防看得特别重,下人们决不能私相授受,一旦发现,从严论处,正是因为下人代表了颜面,你说你家风森严,人家看不着别的,先看下人守不守规矩。

红尘和林旭都不是特别严苛,御下较为宽泛,但也决不能因为这个闹出事端,否则对名声影响太坏了。

“放心,都是稳重人,心里有数。”

林旭对这事儿也防备得紧,他手下人多是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为防他们心思躁动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他也没少放下正事,在这等闲事上耳提面命。

“小子们别的好处先不说,到是都很听话。”

红尘莞尔:“行了,咱们不做坏人,如今国丧过去,男婚女嫁正当时,想好了就赶紧操办,省得夜长梦多,彼此要是中意,就让你的人直接到女方家里提亲便是。”

女官们除了一直跟着红尘的那些,大部分有家有业,当然,进了郡主府当差的,富贵人家一个也没有,红尘挑选出来的多为普通人家的女儿。

那些富贵千金,即便是庶出的女儿,考女官是为了名声颜面,为了嫁人时更好看一点儿,可不是为了伺候人,那些人,除了在宫里奋斗的,都是离宫就出嫁,绝不至于‘自甘堕落’,跑到红尘这儿当差。

不过女官考核严苛,贫寒人家的女孩儿能考上的凤毛麟角,最次家里也要有几亩闲田,拿得出银钱读书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