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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夏天,邵亦有在希腊出入境的记录,还有同期和他一起出入希腊的是一批共十人和他同一间大学的学弟学妹,其中就有一个叫“沐莲恩”的,可是就在他们回程的前一天,沐莲恩突然失踪。因为签证的关系,他们一行人无法留在希腊等待寻人的结果,只好先行回国。而,希腊警方一直没有能够找到沐莲恩,生未能见人,死未能见尸。

朋友还替他调查了沐莲恩,失踪那一年,她十八岁,大学文学系新鲜人。身世极其坎坷,是一个弃婴,在孤儿院长大,中学时代就已经开始靠打工来赚取学费,为了读大学,她甚至还申请了一份助学贷款。失踪五年后,户政部门将她视为死亡人口,已经注销了她的身份。

非神有极强烈的感觉,当年被他们从爱琴海里救上来的无名女孩,现在的非佛,十有八九便是已经被认定死亡了的沐莲恩。因为通过单氏航运的特殊渠道,他们将身份不明的她带离了希腊,给了她全新的身份,所以,除非向非佛本人求证,否则,很难追寻当年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了。她为什么堕海,为什么肯放弃原有的身份,为什么不愿意恢复最初的容貌,为什么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浮上他的脑海。

只是,他也清楚,绝对不可以向非佛求证他的疑问。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一旦他试图打开那扇通往过去的门,他就会伤害到非佛,即使他是无心的。

他想知道小非的过去,以替她阻挡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他不想让小非再回忆过去的苦难,让她不快乐。这两种念头困扰了他。

矛盾啊,看来,他必须时时守在小非的身边,以期预防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包括象傍晚时那样的电话。他的非,不应该承受任何无礼的对待。

捻熄手里燃至尽头的香烟,非神缓步走向与他的卧室相邻的另一间卧房,轻轻拉开拉门,放轻脚步,接近房间正中的大床。床头上方一盏光线微弱的印度吊灯照亮一方空间。

床上,非佛的四肢与薄薄的被单交缠,眉头微凝,嘟着嘴,象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非神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被她抱在怀里的薄被抽出,又重新覆盖在她穿着绣有凤凰图案的中式睡衣的身体上。

然后,他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籍着灯光,细细端详非佛的睡脸。朋友给他的资料里还附有一张沐莲恩十六、七岁时拍的二寸大小证件照。虽然照片里的沐莲恩衣着中规中矩,表情也很严肃,可是,仍然不能掩饰住她浑然天成的带着淡淡狂野的美艳。国色天香大抵就是这样的了,粉黛不施已经可以让男人三魂没了七魄热血沸腾了。

即使现在的非,在睡梦之中,仍能看得出整容过后的她,与照片上的沐莲恩,在眉目间,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

难怪当年她在被救上来之初,对脸上的伤十分的不以为然,还说毁了也无所谓。想必她曾经因为一张绝艳脸庞,而徒惹了许多麻烦,饱受不必要的骚扰罢?

非神无声地叹息,伸出手,想将她眉宇间淡淡的郁结抚平。

“非,你有什么烦恼吗?所以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情不自禁的蹙着眉头。这些年来,我仍没能让你忘了三千烦恼,做一个快乐的富贵闲人吗?非,怎么样,你才会真正的一展欢颜?那些你藏在开朗灿烂笑容之下的悲伤回忆,我该怎么做,才能真的将它们抹除呢?”

收回手,非神淡淡笑了起来,非的眉头果然被他抚平了呢。

“这样才对,非。你一点也不适合皱眉。只是,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非,我没办法放开我的手,让你一个人飞去翱翔,我只想把你紧紧拴在身边,宠你,照顾你,护你周全。很变态是不是?这是不是恋妹情结?我想我无法忍受别人接手我的工作,进驻你的生命,保护我的妹妹呢。”

非神低声问床上的睡美人,也问自己。然,没有人回答他。

可是,真的没有回答吗?

有的,一直有的,只是他将答案深深埋在了心底,不让人觉察罢了。

他再次叹息,谁能相信游戏花丛的花花公子,其实在爱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俯下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然后,他象是偷腥得逞的猫一样,噙着一个满足的笑,蹑手蹑脚地又原路返回阳台,替她拉上门,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非神没有注意到,当他返身离去后,一直闭目沉睡的非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幽幽的叹息自她的唇边溢出。他放不开她这个妹妹,可是,他只当她是妹妹。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呵。这是她的一场无望之爱啊,因为无望,所以执着;因为执着,所以幸福。

可以用妹妹的身份,守在他的身旁,是她可以奢求的全部了。

第五章

“怎么会有空约我出来吃饭啊?大哥。”非圣坐在自家大哥开的餐厅里,难得忙里偷闲,点了几道爱吃的菜,细细品尝,顺便同自己的兄长联络感情。

“你知道小非的过去吗?”非神也无意同自己的弟弟玩曲折迂回的把戏,所以直接切入了主题。两个人的智慧总好过一个人,也许非圣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

“非--啊。”非圣拖了一个长音,意味深长地瞟了兄长一眼。“好想喝二十五年分以上的Eaue de vie。”

“什么牌子?格兰菲迪、波旁、芝华士、占边?”非神笑睨非圣,生意人的奸诈狡猾他倒一样也不缺,连自家人的便宜也要占。“89年皇家敬礼够不够?”

“大手笔哦!”非圣不正经地吹了一声口哨。“看在这瓶陈年好酒的份上,告诉你一些消息好了。当年有人曾经返回克里特岛找寻一名失踪的华人少女,多年来也一直不肯放弃。而这个人,你一定猜不到是谁。”他知道大哥一定会着手调查,只是他们两人的方向未必相同。

非神邪魅的狭长凤目微微眯了起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邵亦。”

非圣耸了耸肩膀,喝一口浓汤,忍不住闭上眼睛赞叹。

“唔--这道普罗旺斯浓汤味道实在是道地,Delicious。”

非神不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心知这小子不吊足他的胃口是不会痛快地说出答案的。

非圣也不急于告诉兄长,他一直揣测大哥的动机同心态。宴会当日他虽然提前离开没能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可是事后家里的佣人口耳相传,想不传进他耳朵里也难。何况还有在场的那么多客人,许多同他在生意场外也有往来,纷纷跑来向他求证大哥说的那番话。

事实上客人喝醉了,说了几句不甚礼貌的话本身并不值得追究,也不是什么滔天大错。可是事涉小非,就不那么容易善了了,即使他们兄弟不插手,若是最终传进了不理闲事、一心想含饴弄孙的爷爷耳里,也很是麻烦。毕竟爷爷疼小非疼到骨头里去了。所以他着手去查了,他是以兄长关心妹妹的心态,他清楚地知道。可是,大哥呢?

花花公子格的大哥,在小非回国后的这年余时间里,传出来的绯闻数量锐减。以前他不介意女人自诩为他的红颜知己、女友或者情人,然而这一年以来,敢乱说话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丢了工作、丢了金主、丢了名誉,甚至还有被全面封杀的。

究竟大哥是怎么想的?他一直想知道。但眼前,看到兄长越来越沉冷的眼神,他想他还是先说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罢。

“虽然不是邵亦,却也与他有极大的关系。”非圣终于拿起餐巾抹抹嘴角,决定好好同非神交换情报。“一直不死心找寻失踪的沐莲恩的人,是邵亦的前未婚妻--江晓荷。她目前是一间孤儿院的院长。”

“沐莲恩长大的那间孤儿院?”非神一下子就联想到了。

“正是。而且,还有你想不到的。”非圣很得意自己了解很多连兄长都不晓得的事。“江晓荷与邵亦解除婚约的理由是沐莲恩的失踪,她自认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大学毕业后为了此事几乎闹到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

“江晓荷为什么对沐莲恩这么执着?”非神狐疑,不会是当年她和邵亦联手造成非佛的堕崖求死罢?

“她们俩应该是好朋友,因为事实上,应该就是她邀请沐莲恩去希腊的。如果--我们的推测无误的话,小非就是沐莲恩了。”这次非圣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我一直不希望小非回头看,毕竟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非神望向弟弟。“如果会对她造成二度伤害的话,我宁可带她离开。”

“大哥--”非圣欲言又止。

“恩?”非神望着弟弟。

“我想知道小非对于你,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非圣鼓足勇气问。他一定要知道大哥是以兄长、朋友亦或是男人的身份在关心小非。

非神听到弟弟的疑问,并不意外。他一直也问自己这个问题,昨夜,他终于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会让每个人都意外的。为了不让大家太过惊讶,他就先透露些口风罢。

“小非之于我,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可是,爷爷,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甚至是你,我都可以放心地转身离开。因为我对你们有信心,知道你们即使没有我,也可以很顺利平安地生活下去。惟独对非,我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就算我知道她已经长大独立,也放不下她。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她一直拴在身边了。”

非圣听了,脸上几乎露出痴傻的表情来。他看得出大哥对小非是不同寻常的,然而真的听他变相承认小非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超乎寻常家人,仍不免觉得震撼。

“大哥,你苦了!”非圣扮了一个鬼脸,大哥早年的那些风流韵事,小非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算苦,我也会甘之如饴罢。”非神淡淡笑。

“那我就祝你好运了。”非圣向哥哥举杯。

“谢谢。”

两兄弟相视而笑。

非佛接到电话,回家陪爷爷聊天。

佣人替他们在花园里一棵高大参天的悬铃木的树荫下支起一张圆几,沏上一壶上好的伯爵红茶,送上几款精致的甜点,就静静退开了。

“小非,回来这么久了,住在外面还习惯吗?”单浩尘笑着问喝茶姿态十分豪放的孙女儿。

“习惯啊,工作室又大又宽敞,采光很好,又有人替我打扫得窗明几净的,地段也闹中取净,我的助手常常说我们象是大隐隐于市的隐士呢。”非佛替爷爷斟茶。

“这样啊--”老人有点失望,“爷爷本来还想叫你回来住,多陪陪我呢。非神早早搬出去独立了,非圣呢,又忙于工作。你大伯、大妈和你爸爸妈妈又效仿神仙眷侣,四处旅游去了。家里时时只剩下我老头子一个人。”

“爷爷。”非佛轻笑,爷爷又要老调重弹了。“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生活。可是,就算我们走得再远,飞得再高,却仍会回来这个家。您是我们回来的动力和目的哦。我们都要巴住爷爷你呢。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就你嘴巴甜,会讨我欢心。那两个臭小子,越大越没耐性陪老人家。”

“您也说了啊,大哥自己独立创业,二哥则打理那么庞大的生意,惟独我一个人处在半失业状态,所以才有大把时间陪您啊。”

“有时间,多交些朋友,上次宴会上,有没有结交几个新朋友哇?听说--有男孩子因为没能和你跳舞而发酒疯呢。是不是有这样一回事啊?”老人笑得狡黠。

“这充分说明了您的孙女的魅力有多么大,不愁嫁不出去。”非佛赶快打太极拳,将话题转开,她可不想提那些烦心事。

“邵家的这一房,属邵亦最有能力,也属他风评最劣。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个性是略逊色了些,不过,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要当众给人难堪。毕竟山水有相逢,予人予己,宽厚些总是好的。”单浩尘拉过孙女的手,合在掌心里。这孩子,这些年有非神、非圣两兄弟在她身边磨,棱角少了,为人处世也圆滑了。可是,骨子里,她始终仍是当年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女子。这一回,和旧日有关的人兜兜转转,又与她聚首,说不担心她,那是假的。

“是,爷爷,非佛受教了。”她认真地听进心里去了。深知这一番话是爷爷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如她,从小就缺少慈祥长辈的言传身教,有着刺猬似的性格。如果不是有幸遇见了单氏一家,她自己也很难预测会变成一个什么样乖僻的人。

“那就好。当初为你取名非佛,除了因为我当你是我的孙女之外,还有另一层隐寓。佛是没有情的,只有慈悲心,却无情,我却希望你们不必成就什么神、圣、佛,只要你们一切平安,有健康的身体、喜欢的工作、平稳的感情就好。其他的,爷爷从不强求。”

“所以,您没有反对大哥自立出去当个餐饮业巨头,也没有理睬董事会的反对声浪把公司交给了二哥,更没有阻止我做一个默默无名的玻璃工匠。”非佛伸手拥抱爷爷,谢谢他对他们这些任性孩子的包容和理解。

“这样的决定令你们都很开心快活,那就好了。”单浩尘隐含深意地郑重告诉孙女。“小非啊,只要是能使自己幸福,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爷爷都不会加以阻挠,反而会笑着祝福你们哦。是以,不必担心惹爷爷不开心。”

“可是,倘若您不高兴,我们又怎么会快活?这是相辅相成的。”

“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了,吃点心。”单浩尘不再多说什么。话,说过了,其他的,就要靠她自己去领悟了。

在爷爷的挽留下,吃过下午茶才由司机送回工作室,时间已是傍晚时分。

非佛推开工作室的雕花大门,辛容一见她回来,急忙跑向她。

“非姐,有个醉鬼死赖在这里不走,大单先生公司里有事出去了又还没回来,我们都不晓得该怎么赶他走。”

“在哪里?”非佛皱眉,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就招风啊。以前她躲在这里老老实实烧她的玻璃,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在会客室。”辛容亦步亦趋地跟在非佛身后。

“告诉大家,没事就散了。这里我会处理的。”非佛知道如果她不发话,辛容他们是不会肯离开的。

“可是--那个酒鬼--”辛容不放心,非佛看上去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是一个醉汉的对手?

“没关系,这里这么多玻璃制品,随手砸碎一个就是最佳的防身武器,不但锋利,兼且美丽无匹呢。”

“非姐!”辛容吼了一声。受不了,老板总是这样,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不冷不热的黑色玩笑。

“我知道了。你别吼,快回去罢。明天一早不是有课?去去去,回家预习功课去!”非佛挥手赶走心不甘情不愿的助手,然后才走向会客室。

推开会客室的门,扑鼻是浓烈的酒气。非佛忍不住蹙起了眉,在距离沙发数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看清横倒在沙发上象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的男人的面貌之后,她淡淡不悦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拧眉。

是邵亦。一身价值不菲的恩加罗男装皱巴巴地套在他身上,头发也被他的手耙得乱七八糟,下巴上冒出了新生的胡髭,一手抱着一个空酒瓶,一手耷落在地上。看上去与任何一条暗巷里醉个半死的酒鬼别无二致,一样的落拓与狼狈,一样的颓废与怅惘。

“邵先生。”非佛试探地唤他,见他全无反应,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他一声。“邵先生!”

等了数秒之后,她确信他已经是醉得昏睡过去了。

原本她真想就把他一个人反锁在工作室里,自己回非神的公寓,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可是想到爷爷下午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又犹豫了。

最后,她长长太息一声。罢了,是福是祸,要躲总是不行的。

走进茶水间,接了一玻璃水壶的冷水,取出一块干净的面巾,她又返回了会客室,蹲在了沙发边上,用水壶往面巾上倒了些水,然后将湿面巾覆在他的脸上。

受到冷水冰凉的刺激,沙发上的邵亦动了动,却并没有立刻醒来。

非佛看了,几乎想伸手去掐他的脖子,抬起了手,想了想,还是放弃。只是取下面巾,又往上倒了些水,然后用它擦拭邵亦的脸,并且扬声叫他。

“邵先生,醒一醒,你不可以睡在这里。宿醉之后又从沙发上起身,你明天会痛苦整整一天,所以你最好起来,回家去睡。”

“…好吵…”邵亦转动脑袋,想躲开一直在他脸上流连作怪又湿又冷的怪物,并且拼命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究竟是谁在他身边一直喋喋不休。终于,他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仿佛有千钧之重的眼皮微微掀开一线。透过迷蒙的醉眼,他看见了那张令他魂梦相系的脸。

“莲恩、莲恩、莲恩…”在她执着面巾的手意欲收回的时候,他倏然起手抓住她的手腕,痛苦地哀求。“别离开我,莲恩,求你了!你想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我都无所谓,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非佛耐着性子任他捉着。

“邵先生,你喝醉了。我是单非佛。你醉倒在我的工作室里,给我和我的助手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们没有能力约束你的行为,只希望你可以自重了。”

“不!你不是!你是沐莲恩。我知道你这个眼神。那年夏天,我们一起去打球,间中休息时,你递果汁给晓荷,我问你为什么只有晓荷有而我没有,你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你不喜欢我,可是你却忍耐我。”

非佛挑眉,他虽然醉了,倒也还不糊涂。可是--她还是讨厌他。

顺手自展示柜里取出一只雕花蒸馏水杯,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眼前。

“虽然没有明显的效果,但是请喝了它,醒醒酒。”她冷冷道。

邵亦十分听话,乖乖的将一杯水仰尽,沁凉的水滑下咽喉,进入胃中,激得他打了几个冷战,酒--醒了三分,紧紧抓住非佛的手,也松开了。

刚才,他大抵是看花了眼,又把单非佛错看成了莲恩。

闭上了眼,他无声地嗤笑,所以他宁可酒醉,宁可不要清醒,这样,他才可以骗自己,看到是莲恩,是一个他爱到无可自拔,宁愿用强被她恨,也想要得到的女孩。也许一开始他只是因得不到而升起的征服欲,可是,七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对莲恩的思念,已经刻入骨髓,镌入五内去了。

他不愿意醒来呵,上天却不给他机会。

就在此时,非神走了进来。

“非,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还在工作室里做什么?”语音未落,非神已经瞥见了仍躺在沙发里的邵亦,挺直的眉随即不悦地拢了起来。

“他怎么在这里?”一天到晚醉生梦死的,看了就讨厌。

呜,语气好冷。非佛立刻走到非神的身边,小鸟依人地偎在他的身旁。

“大哥,正好你来了。邵先生喝醉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工作室里,正想叫出租车来送他回家呢。”

“如果我不来呢?你该不会是想呆呆地陪在这里一晚罢?”非神看了一眼邵亦。“邵先生,舍妹心地善良,半夜三更也不好意思赶你走。可是,你这样骚扰她,实在不是绅士所为。”

“算了,大哥,他也不是成心的。”非佛不想在同一个问题是纠缠太久。邵亦是有心病,旁的人说什么也是徒劳。

“不必了。”邵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越过两人向外走。“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家,不劳单小姐费心。”

“邵先生,以你现在的情形,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肯定超标,如果开车,会很危险。还是乘出租车回去比较妥帖。”非佛虽然不喜欢他,倒也不希望他酒后驾车死于交通事故。她,始终歹毒不起一副心肠。

邵亦闻言,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快地走出去了。

“你啊,不晓得该说你是善良单纯呢,还是骂你白痴愚蠢。”非神拧她的鼻尖,语气缓和了很多,不再那么冷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同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独处,是极其危险与不明智的。你难道不懂得?更何况邵亦的风评极其恶劣。”

“我知道错了。”非佛吐了吐舌尖,这算是解除警报了吗?

“你啊--”摇头微笑,非神搂住她的肩,一起离开工作室。“吃过晚饭了没有?”

“还没,不过陪爷爷吃下午茶,吃得饱饱,所以也不觉得饿。”

“想回去了么?”

“好啊。我也累了,想早早上床睡觉。”

驱车回到公寓,停妥了车,非神拉着非佛的手上楼。电梯门一开,两人同时看见站在公寓门口,一袭黑衣凝肤胜雪难色苍白的女子。

“Sacred,我等了你好久。你的秘书说你下班了,可是我都等不到你回来。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对我不理不睬的。告诉我,我可以改!”女子扑过来,死死揪住非神的衣襟不放。

非佛有些尴尬地想放开非神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是她独占了非神的温柔与体贴,仿佛她才是令眼前美丽的黑衣女子嘤嘤哭泣的罪魁祸首。这使她在面对黑衣女郎时,有着莫名的心虚。

非神却紧紧扣住她的手指,不让她退开,然后才对黑衣女子冷然说道:

“冷缨,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理想的白马王子,亦不是你理想中温柔体贴的情人。我的心,早已经全数给了别人。你若想跟我在一起,就要有心理准备,不可以爱上我的准备,一旦爱上我会伤心的准备,你伤了心我也不会心软安慰你的准备。”他的语气尚算温和,可是语意却极其清冷。

“是因为她吗?”黑衣的冷缨将矛头转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非佛。“就是因为她吗?她哪里比我强?她有我爱你吗?她可以给你快乐吗?”

非佛这时候却在暗暗庆幸这里是一梯一户的高级公寓,不会有邻居伸出头来看这一场捻酸喝醋的戏码。一日上演两出烂戏,着实叫人吃不消,更头疼的是,两出烂戏里她都轧上了一角。

“他也这样对你吗?要你不可以爱上他,不可以奢望他给你一个名分,不可以--”冷缨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看见非神由始至终都温柔地紧紧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不离不弃。

“小姐,你误会了…”非佛想解释,不忍见另一个女人伤心至此。

可是非神前一步打断了她,冷淡残忍地明确告诉冷缨:“冷缨,一开始我就告诉你别靠上来,记得吗?你有喜欢的权利,我也有拒绝的自由。我告诉过你我是花花公子,也不想骗你。是你决定玩火,是你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所以你才会输。你懂吗?女孩子要懂得自重,是你自己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不应该迁怒第三者。”

“是吗?是这样吗?”冷缨喃喃自问,过了一会儿后,她擦去眼泪,阴骛地盯着非神。“也许是我给了你机会。但是,你为什么不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