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所有等待、压抑,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释放。

两人同一时间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身体,用力的。

纪淳的手指在颤抖,发紧,五指陷阱皮肤,他亲吻着许游,吻得她喘不上气。

许游的喉咙里发出声音,脚下踉跄。

纪淳将她整个举起来。

她就挂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瞅着他。

她的唇肿了,很红,眼神迷离,望着他的模样很是动人。

纪淳吞咽着喉咙,仿佛在等她发话。

直到她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

纪淳终于笑出声,抱着她迈进卧室。

一夜缠绵。

压抑几年的夙愿终于达成,那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人上瘾。

身体的交缠,低吟的共鸣,所有一切都不需要言语,只需要凭着本能游走,这是深藏在人类骨子里最原始的东西。

其实纪淳根本没怎么睡,他缠了许游两次,等后来她昏睡过去,他才消停。

纪淳起了大早,许游大概是累坏了,一点动静都感受不到,睡得很沉。

等纪淳冲了澡,简单吃了早餐,换好外出服,都要走到门口了,却脚下一顿。

没有一点犹豫,他很快折回卧室。

就压在床沿,细细密密的在她脸上吻了许久。

许游皱着眉,翻了个身。

纪淳这才笑着离开。

虽然睡眠不够,但他精神却很好,像是打了一针快乐素,脚下发飘,呼吸空气都比往常清新不少,风吹过时,还卷着一点甜味。

***

或许这样说有点夸张,但纪淳总觉得,自那天之后,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精神上获得了解放,就连十几岁时的“调皮捣蛋”都回来了。

许游在他车上睡着了,他去捏她的鼻子。

许游醒来时,没好气的问:“你多大了。”

他会笑着回答:“很大。”

许游也会笑着打他。

许游问他晚上吃什么。

他会说:“你。”

许游气乐了:“我说食物!”

他便开始报菜名。

有时候回想起这些小片段,纪淳都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幼稚和肉麻。

有时候,他又觉得,似乎他还是过去那个少年,他并没有走得太远。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时间自指缝间溜走,悄无声息。

起初,许游还会趁着纪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钻到纪淳屋里。

时日一长,许游心里就发虚,总是担心要是纪母在家里翻到女性物品,纪淳该怎么解释。

纪淳对此十分气定神闲,翘着腿说:“就直接告诉她,是楼上的。”

许游一个巴掌拍在他身上:“那怎么行!”

纪淳笑着压过来,将头枕在她肩颈上:“怎么不行,我妈前阵子还问我,打算单身到什么时候,还说,她觉得小游挺不错的。”

许游没说话。

其实纪淳的意思她也明白,这事如果许父和纪母,他们一定乐见其成,皆大欢喜。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

许游轻声说:“可我还没想过太长远的事,暂时还不想结婚。”

纪淳问:“你怕他们知道了,下一步就是逼咱们结婚?”

许游:“倒不一定是逼,但一定会明示暗示,而且会积攒很多期待,如果告诉他们,我还不想这么快,他们也不会理解,要是到最后……免不了又是一场失望。”

纪淳思考了几秒,说:“我倒不觉得最后会是失望,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我换掉?”

许游:“不一定哦,万一你哪里表现不好,或是我对你厌倦了,还真是没准的事。”

纪淳眉毛皱了起来,直起身:“表现不好?之前是谁一直求饶的。”

许游笑着瞪他:“你闭嘴。”

纪淳便要笑不笑的把她抓起来。

许游尖叫着要躲,却被纪淳连拖带拽的弄进卧室里。

***

两人的事,后来还是被撞破了。

那是几个月以后,非常平常的一天。

许游就像过去一样,和许父打好招呼,说去画室住一宿。

谁知许游刚拿着包走出卧室,就听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父,撂下这么一句:“记得给纪淳带个好。”

许游脚下一顿,愣了两秒,随即问:“什么?”

许父瞅过来:“你不是去找小纪?”

许游噎住了。

她本能想否认,可心里却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

“您都知道了。”

许父笑道:“纪淳妈妈一出去玩,你就说去画室住,你这几个月去的很频繁,可我也没见你像以前那样画出几幅作品。而且就咱们这个老楼,隔音不好,你刚下楼,我就能听到楼下防盗门开门的声音。别忘了,你爸我是过来人。行了,你去吧,我也不管你们。”

许游立在门边半晌,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出了门。

下楼的台阶并不多,可她每一步都不踏实,典型的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这会儿倒有点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了。

直到许游抬眼,对上里再放到门边,正笑着看她的纪淳。

纪淳扫了一眼她的脸色,问:“怎么了?”

许游跟纪淳进屋,说:“我爸知道我跟你的事了。”

纪淳听了也是一愣,随即就想到,要是许父知道了,那么……

纪淳喃喃道:“难怪我妈最近频繁出去玩,我还奇怪,她怎么老有朋友约着旅游。”

也就是说,纪母是故意给他们腾地方。

许游意识到这一点,便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好一会儿不说话。

这事要是换做别人,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偏偏是她自己的父亲,和纪母,两位长辈是看着她长大的,关系太近了,如今两边都心照不宣,配合他们演戏,也不知道他们知道多久了。

纪淳笑着把许游搂进怀里,将她的手掌扒开一道指缝,瞅着她说:“怎么了这是?”

许游:“没脸见人了。以后阿姨可怎么看我……”

纪淳:“就是婆婆看儿媳妇呗,还能怎么看?”

许游放下手,脸上还有点红,瞪他:“谁说嫁给你了?”

纪淳:“好,咱们先不说这个,先考虑眼前的事。”

许游问:“眼前什么事?”

纪淳说:“我妈自然不会问我,下一次小游什么时候过来,她只会按照自己的感觉安排行程,跟她那些老姐妹约着出去玩。你说,要是过阵子,我妈又约出去了,那你是过来,还是不过来?”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许游就感到懊恼,低下头,不吭声了。

若是她就待在家里,故意不下楼找纪淳,许父肯定要觉得奇怪,八成会问她,怎么不去找小纪。

若是她打算豁出去了,就免不了要在出门之前跟许父交代,告诉他,她今晚去找纪淳。

之前她告诉许父要去画室住的时候,末了都会附带一句“爸,您早点睡,别太晚”。

可现在呢,她真没底气这么说了。

许游正想到这,就听纪淳说:“我想明天你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许叔肯定有话要跟我说,我最好还是主动送上门。”

许游抬起头:“你要跟我回去?说什么?”

纪淳笑道:“我要是不去,不就是成心装傻吗?那许叔肯定也得找我单聊,到时候分数可就不一样了。我主动送上门,就是听他训话的,等他把该嘱咐的都嘱咐到了,我也让他宽宽心,不然他心里一定会犯嘀咕,搞不懂咱们为什么遮遮掩掩的不跟家里说,到底是玩玩,寻个刺激,还是认真的。这些,我总得跟许叔交代清楚。”

这话也在理。

许游叹了口气,额头顶着他的肩膀,问:“那是不是等阿姨回来了,我也得过来一趟……”

纪淳:“嗯,我妈那么喜欢你,你不用担心。”

许游:“那不一样。”

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许游也说不好,大约就是原来纪母当她是半个女儿,现在变成了儿子的女朋友,那眼光和要求自然都会跟着变了。

最主要的是,许游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被一段关系“束缚”住。

而且这“束缚”还有点特殊,因为两家人的关系实在太近了,还住在楼上楼下,躲都躲不开。

以前她和褚朝在一起时,心里有数,褚昭和家里人关系不睦,除了他大哥没有特别亲近的人。

褚昭从没说过要带许游见家长,许游也无所谓这事,都没往那边想过。

唯独有那么一次表达可以确定关系,还是因为误以为许游怀孕了。

那次褚昭倒是很淡定,慌乱的反而是许游。

而后证实了是虚惊一场,许游立刻松懈下来,大约褚昭也看出端倪,她还不想太早确定长远的关系。

到现在,其实许游在感情上的想法、看法,其实还是和过去一样。

她还年轻,还不够成熟,还有很多事情想做,等手里的积蓄再多一些,她会慢慢减少照相店的业务,将手里的活交给褚昭的男徒弟一部分,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重新适应画笔。

画画圈她离开了一年多,期间虽然也会动两笔,但手已经变得生了,而且脱离了这个圈子的业务,已经被同行们淡忘。

这个过程,最好的情况也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可能更久。

还有,她还想多出去走走,看看,背上相机和画板。

一开始,可能是为了赚钱,接个订单,跑出去出差,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永远,等到积蓄富裕了,扣除应对许父身体的存款不能动,她还想着能多挣点是点,用这些钱去她想去的地方,不为赚钱,就是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去拍她认为精彩的照片,画她有感觉人事物。

而这些规划一定是长期的,而且只要她愿意,有能力,可能会长到没有期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和世俗婚姻冲突了。

婚姻意味着责任,也是将两个人联系起来的绳索,如果纪淳也是艺术圈的,习惯了无拘无束,那还好说,他们完全可以一起走出去,走遍大山大河,或是去艺术国度进修。

但纪淳不是,他的生活轨迹是两点一线,公司和家里。

其实这些规划,许游也曾和纪淳提过,这会儿见许游开始发愁了,半晌不说话,纪淳猜到了原因。

纪淳拨着她的头发说:“如果你暂时还不想结婚,咱们就得跟许叔和我妈好好谈谈,要把这层意思表达清楚,请他们多给咱们几年时间。他们会理解的。”

许游点了下头,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纪淳跟着说:“我知道你不会用我的钱。那么你现在攒的钱,还是照老样子,拿出一部分,我来帮你做投资。这样就可以缩短你的战线。我也知道,你现在不敢出长差,是因为担心许叔的身体,虽说他现在保养得还不错,但年纪毕竟越来越大。那么等咱们和两位家长仔细谈过之后,咱们也就算是一家人了,就算没领证,许叔多半也会拿我当女婿看,我自然也有责任照顾他。你想去哪里,你就去,累了就回来歇几天,家里有我看着,不会出大乱子的。”

许游轻叹一声,说:“听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很任性。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有些追求,如果和现实冲突,不得已就放弃。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取舍了……”

纪淳:“上一次,是因为你别无选择。可现在你多了一条退路,你还有得选,那就先别放,咱们先试试看?”

许游应了,隔了几秒,说:“不管最终成不成,我都要先谢谢你。”

纪淳说:“我很想说,你我之间不用言谢,但是每次听你说‘谢谢’,我都觉得很有满足感。”

许游笑了:“那我再说一次,谢谢你,纪淳。”

纪淳的吻落了下来。

第94章 纪淳篇

09

生活中有喜就有悲, 喜悦时,以为那是常态,不会珍惜, 等到悲伤来临, 才发现喜悦的难得, 更难得的是,一颗乐观且平和的心。

在纪淳和许游二十五岁这一年,纪淳的母亲因心脏衰竭而去世。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纪母就在睡梦中走了。

而在这之前三天,许游和纪淳因为一些生活上的分歧,吵了一架。

许游手里还有个工作,转头就拿着器材出了差。

那三天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等到许游在回程的路上刷开手机, 才看到许父早上发来的微信, 说纪母前一天晚上走了。

许游心里一咯噔,当即就给纪淳打了个电话。

但电话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到家后, 许游放下行李,就拿着纪淳家的钥匙下了楼。

进门后却发现,纪淳不在家。

想来也是,纪母离世,纪淳这会儿一定正在忙处理后事。

许游呆坐在沙发上出了会儿神, 盯着整间屋子, 脑海中回荡着纪母的身影和笑容, 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她哭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不知道纪淳什么时候会回来, 要是被他看见这样,又要勾起他的情绪。

许游便起身洗了把脸,将屋子收拾了一遍。

等到该擦的都擦了,垃圾也倒了,许游又拿着手机开始犹豫,是再给纪淳打电话呢,还是就这样等他。

最终,许游将电话打给父亲。

许父接了电话,说他一整天都在和纪淳办丧事的各种手续,现在已经快完事了,很快回来,让许游不用再跑一趟。

许游便又坐在沙发上,盯着屋子一角,眼睛发直。

等到情绪渐渐落下,出差三天的疲倦感很快涌上来。

许游在沙发上等的眯着了。

直到防盗门被人打开,许游惊醒。

再一抬眼,就看到疲倦且表情木然的纪淳进了屋。

许游立刻上前,问:“阿姨的事……办得怎么样?”

纪淳:“都已经办好了,后天告别式。”

许游嘴唇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觉得,这一刻说什么都太多余了,她想去抱他,可又怕这样的举动会惹出更多的悲伤,他看上去快要撑不住了。

沉默了几秒。

纪淳看了她一眼,说:“我很累,先睡一会儿,你先去忙自己的吧。”

许游:“我陪你。”

纪淳摇了下头:“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话落,纪淳就进屋,将门虚掩上。

卧室内很快就没了动静。

许游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即走进厨房,准备煮一点粥,等纪淳睡醒了吃。

但厨房一直都是纪母在用,放东西的习惯许游不太知道,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适合煮粥的锅和米,难免会弄出一点声响。

等许游将火点好,盖上锅盖,再一转头,吓了一跳。

纪淳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卧室,就站在门边看她。

“你在做什么?”

许游一愣,缓了口气,说:“我给你煮点粥,你去睡吧。抱歉,吵到你了……”

纪淳没说话,又回屋了。

***

等许游煮好粥,却没有离开纪家,而是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

她不知道纪淳什么时候会睡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饿,如果就这么走,她心里放不下,也不敢制造出太大动静,怕吵到他。

许游拿出手机,给许父发了微信:“爸,我在楼下陪陪纪淳,您自己吃饭吧,早点休息。”

过了一会儿,许父回道:“哎,小纪太不容易了,也太坚强了,他这样会把自己憋坏的,你多劝着点。”

许游:“嗯。”

纪淳是什么性格许游很清楚,每一次出事,他都选择扛下来,因为除了他,也没人能扮演这个角色。

纪父骤然离世,纪母精神崩溃,开头几天哭的头脑不清,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根本没有精力和思路操办后事。

那时候,纪淳知道自己不能跟着纪母一起崩溃,他便选择把情绪压在心里,先把父亲的后事办好。

那之后数日,纪母渐渐从大悲大痛的情绪里出来,纪淳却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喝闷酒,靠酒精才能入睡。

许游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见到纪淳有形而外的悲伤,那还是在得知纪父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在住院部大门外,哭了一小会儿。

自那以后,他就将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这一次,纪淳也是一样。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就放任悲伤。

告别式听上去就是走个形式,火葬遗体,将骨灰送到墓地,可这一整套路径下来,怎么都要消耗一天的时间,中间还有很多细节和环节需要注意,家属不仅要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还要照顾前来遗体告别的亲朋的感受。

从头到尾寒暄下来,每一道礼数都透出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传统,再痛苦也要保持清醒,礼数周到,一切都以死者为大。

待人接物一向是纪淳的强项,他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所有长辈都认为他那是家教好,性格坚强,就算同情他,最多也只会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失去父母,实在太不容易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背地里,是如何艰难地迈过这些坎儿。

许游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这次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胡乱想着过去的事,好几次都想进卧室看看纪淳。

但是过了许久,许游都没有动,她就那样安静的听着。

卧室里一直很安静,没有声响,大约纪淳又睡着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许游才隐隐听到一点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

床上蜷缩着一个鼓包,纪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的身体在抖动,那细微的声音就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

纪淳一定是以为她已经走了。

许游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装作不知情的离开,她走进卧室,将门掩上,直到走到窗边,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纪淳。”

纪淳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僵硬了几秒,随即朝她这个方向侧身回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