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会被发现?要不要将王大海牵涉进来?应不应该冒这个险?这可是省厅的数据库,一旦出了问题肯定要受处分……项浩然正踌躇不定之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尖声响起。正是这一个打断他思量的电话,促使他最终决定放手一搏,也为日后留下了祸患。

电话是尹局打的:说丁局刚刚私下透露,“郭氏叔侄”正上下活动,企图将“八·二零连环杀人案”,由省厅督导办案转为省厅专案。目的不言而喻,是想把项浩然踢走,由郭德清来做案子的负责人。到时候案子破了,功劳全是郭德清的,破不了自然有项浩然来背黑锅。

项浩然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将目光投向王大海,放下电话,心里已经有了抉择:不能再犹豫了!且不说眼前这些不利的局面,破案期限也迫在眉睫,搞不好还要再死几个人。反正横竖都要受处分,如果因此能够救几条人命,能够给小纯一个交待,出事也认了。

项浩然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座位,示意王大海坐下。

王大海确实有两下子,从随身携带的电脑包中取出一张光盘放到电脑光驱中,只用了五、六分钟竟然真的把报告打开了。项浩然担心夜长梦多,催促他立马把报告打印出来,眼看着打印将要结束,电脑屏幕突然黑屏了一下,不过只一秒便恢复正常,王大海一下子跳起来,嚷道:“坏了,被跟踪了!快,把网线拔掉!不,直接关掉电源!”

一通手忙脚乱之后,王大海一头冷汗,脸色铁青道:“项队,我可能给您闯祸了。我有些大意,没料到国内网警现在这么厉害,咱可能被追踪了。虽然我是通过国外服务器中转,但要是高手的话,解析DNS记录,最终还是能够追查到源头的。”

项浩然心里一阵发毛,但嘴上还得安慰王大海:“没事!追就追到呗!到时候我这边案子解决了,其他的都无所谓,再说咱上面有人,说句话就好使。”

“真的啊?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王大海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真没事,放心吧。你明天不是正式上班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别丢我的人,我这边还有案子,就不送你了……”

事情出了就出了,没必要后悔,后悔也没用,还是抓紧办案子比较实际。打发走王大海,项浩然紧着给韩冷挂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将报告递到韩冷手里,项浩然未做任何解释,韩冷也未多问。刚刚在走廊里碰到一个拎着电脑包的小伙子,此时再看项浩然孤注一掷的神情,韩冷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事已至此,那就抓紧办案吧!案子破了,上面肯定会酌情处理。

韩冷将报告擎到眼前,其实那是一份石倩的尸检报告:

……死者面部苍白;口诞、鼻液外流;颈前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留有一道宽为2.5厘米淡褐色沟痕;体表手足无损伤,上肢与下肢下垂部位呈暗紫红色尸斑,并伴有散在点状出血;颈总动脉横行撕裂;舌骨大角外1/3和内2/3交界处骨折;心、肺、胃肠淤血、水肿,浆膜下点状出血。

检验意见:死者系被宽软缢索,压迫于喉结软骨之间,导致呼吸道被阻断,从而引发窒息死亡。属于前卫缢型、完全性自缢死亡。

石倩并不是死于癌症,而是自杀而亡!

验尸报告显示石倩的死果然另有隐情,这不出所料,但这份报告并未解开更多疑惑:为什么省厅要封锁消息?为什么基金公司和她的丈夫要隐瞒实情?隐瞒石倩之死到底有何内幕?

更关键的是这些问题该如何追查?事先没有考虑周全,等真的看到报告了,处境却更加尴尬。明明知道石倩有问题,但还不能明着查,更不能向省厅申请解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人家会问,你们是如何看到报告的?再说这里面到底牵动谁的利益还不好说,不能盲目乱来。最好的突破口应该就在石倩的丈夫佐勤思那儿。

韩冷和佐勤思交过手,谈话之中,并未看出其破绽,看来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事关重大,项浩然决定同韩冷一道去会会他,吸取上次经验,韩冷在会面之前通过女助理与佐勤思先约好时间,以防他又借故推诿。

在去电视台的路上,两人讨论了一下询问方式。佐勤思身为电视人、制片人,应该说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因为他占据着与外界交流的平台,所以对这种人问话要讲究点方式方法,不能硬来。惹恼了人家,在舆论上给你造点负面消息,对案子和局里都没有好处。最终两人都认为,对佐勤思这样城府极深又有些势力的人,最好别把圈子绕的太大,否则容易引起抵触心理,激起他挑战的欲望,到时候就更听不到实话。

所以见面之后,一上来韩冷便语气诚恳的表明:刑警队已经清楚石倩的死因,由于她有可能与一件重大案件有联系,希望佐勤思能将一系列情况对警方解释清楚。

佐勤思并不慌张,依然保持着得体的态度,低头略作沉吟,淡定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又跑了一趟,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公安内部信息交流的不够通畅,按理说倩倩的情况你们的上级都有所掌握,不过既然你们想让我来解释一下,那没问题,我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反正都是你们公安内部的事,将来出问题,你们自己去交涉。”佐勤思顿了顿,嘴角边绽出一丝狡黠,“不过我有个条件,应该说是请求吧,我想请项队长在方便的时候,接受我们一次专访,当然不涉及案件,只谈一些您的生活经历。可以吗?”

“采访我?”佐勤思的请求有些出乎意料,项浩然也不好一口回绝,便道:“你们不是一个采访演艺明星的节目吗?”

“我们马上要改版,可能每周要增加播出次数,节目嘉宾的范围也会延伸到本市一些焦点人物和成功人士身上。”

“那我算焦点人物还是成功人士?”

“您当然两样都算了。”

“那好,就冲您这句话,我同意了。”项浩然装作很受用的样子,其实心里明白,这是个无法拒绝的请求。

得到这样一个重量级的嘉宾,佐勤思看似很高兴,情绪也很饱满,对两人的问话,知无不言,解释的非常详尽,而随着谈话的进行,先前的疑惑也一个一个被解开:

今年年初,有关部门接到举报,称石倩在基金管理工作中,有重大违法行为。有关部门对该举报相当重视,其下属稽查部门立刻联合省公安厅等部门组成调查组,石倩遂于春节过后第一天上班,被带走隔离审查。

在审查期间,石倩强词诡辩,拒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调查组通过外围侦查,通过调取交易记录,逐步掌握了犯罪证据。大量证据显示:石倩在从业期间,多次通过内幕交易、“老鼠仓”等行为,为个人牟利;并多次在某保荐机构的贿赂下,配合该机构虚构夸大新股询价价格,并置股民利益之不顾,盲目以旗下基金大肆买进,导致新股破发后,基金净值损失严重……

在案情趋于明朗之时,石倩自感罪责难逃,趁看守不注意,用自己的裤腿作为缢索,上吊自杀了。

由于犯罪嫌疑人已死亡,围绕她的调查只能告一段落。调查组将相关结果上报至有关部门,经过多方考虑、权衡,最终几个部门一致决定:由于国内股市连年大跌,基民、股民损失惨重,为维护社会稳定,防止过激事件发生,相关调查结果暂时密封,不对外公布;同时,对相关责任人和公司将另案继续调查。

相关部门也做了佐勤思的工作,希望他能和基金公司统一口径,对外宣称石倩是因癌症过世的,出于为大局考虑,佐勤思最终同意了。当然,有关部门也给了他一些实惠。

由于内幕交易,石倩给公司和投资者都造成了巨大损失,按照法律应该没收她全部非法所得,也就是说凡是注册在她名下的资产要全部查封。但是其中有一部份是佐勤思出资购买的,只是婚后改到石倩名下。在调查了实际情况之后,有关部门将他个人出资购买的房产和车子归还给他,但前提是不能向外界透露任何有关石倩涉案的情况。

在佐勤思毫无保留的供述之下,围绕着石倩的内幕已基本掌握清楚:石倩多次利用旗下公募基金,盲目拉抬股票价格,从而为个人牟取暴利,导致基金净额大幅下跌,造成基民巨额损失,这无疑是一种“偷盗”基民的行为,也意味着石倩和先前那些被害人一样,在她所供职的专业领域里,从事过违规、违法的行为。

虽然现场的仪式没有其它案件那么具体,但那是因为受限于周围环境和被害人的身份,不意味凶手作案手法的改变,所以并不妨碍并案。也就是说,“七月十五掘坟案”可以判定为连环杀人案中凶手所作的第四起案子;凶手在骨灰盒中留有一张百元钞票,目的是要展示石倩所犯恶业为“盗”业;而将她的骨灰散尽,则意味着“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是一种非常严厉的地狱惩罚。

——在地狱惩罚中,对自杀者的惩罚是最重的。阎王会把其打入枉死地狱,令其每日反复经历自杀瞬间的恐怖与痛楚。如果自杀者是因为犯下恶业畏罪轻生的,并且其所犯恶业对社会、对世人造成恶劣影响的,最终会被发配到阿鼻大地狱,永远不许超生。

凶手惩罚石倩,是因为将她视为犯下“盗”业之人,但如今社会上利用权势地位明目张胆盗取国家百姓财产的比比皆是。按照凶手先前的习惯,这些人才是他应该选择的目标,而他却追到坟墓中去惩罚一个死人,这分明显示出石倩的特殊性。

前面已经提到过很多次,凶手选择被害人是遵从一种固定模式,是通过富有逻辑性的迫害妄想,将自己多年积攒的愤怒,投射到无关的人身上,而凶手对石倩的所作所为,显露的则是一种“私人恩怨”,他们之间不仅认识,而且有过利益交集。进一步分析:凶手可能就存在于石倩的周围,与之具有某种私人关系,虽然他的挫折感并不完全来自于石倩,但必定有一部分成因所在;他有投资股票、基金的经历,可能购买过石倩管理的基金,或者在石倩的推荐下买过某只股票,但换来的是巨额亏损,因此对石倩产生了怨恨,以至于在其谋划一系列惩罚行动时,不由自主的将石倩这个死人也列为目标。

当然,与石倩最亲近的人莫过于他的丈夫,所以随后韩冷又问了几个关于佐勤思的问题。

“您也买股票和基金吗?”

“那些东西我从来不碰,我不喜欢虚拟的东西。”佐勤思明白这个问题的潜台词,便又特意强调,“石倩的内幕交易我真的没参与,当时调查她的专案组也调查过我,也调查过相关交易记录,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

“你们双方的亲戚和朋友当中有没有参与那些违法交易的?”

“我这边肯定没有。”佐勤思一脸郑重,“确实曾经有朋友想托我向倩倩打听内幕消息,但我知道那是违法的所以都婉拒了。至于倩倩那边我不太清楚,我先前已经说了,倩倩从不和我谈她工作方面的事情,现在看来那可能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有关石倩被调查的情况,除了我们您还和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其实这在她们基金圈内算不得秘密,大概都能猜得到,蒙在鼓里的只有那些贫民百姓。”

……

问的差不多了,两人起身告辞。佐勤思想送两人出门,桌上的电话却响了,他只能又招呼助理代为送客,自己返身拿起电话:“喂你好……哦,是刘台啊……什么?采访经济论坛?那不是新闻频道的活吗?……他们人手不够啊……我以前是做过深度访问,可现在采访都是些小明星、八卦新闻什么的,早没有那感觉了;再说我这边也实在脱不开身,您也知道,我的节目正在改版,这阵子得拼命的录影储备节目带……呵呵,我哪敢在您面前拿把啊……实在对不起了刘台……

佐勤思接电话的功夫,韩冷和项浩然已经随助理走到电梯口,回过头还能看见佐勤思在一边接电话,一边冲他们做着歉意的手势,两人微微点点头,便转身专心致志的等电梯。

实在的说,佐思勤的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对问话也算回答的相当诚恳,可韩冷和项浩然对其印象并不好。妻子仅仅过世几个月,在他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悲伤,他不是项浩然,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而用“妻子之死”来换取一个采访的机会,就更加为人不耻。两人对佐勤思的印象只有四个字“道貌岸然”!

走出电视台大门,韩冷接到林欢的短信。上面写着:你在哪?如果方便的话,到法医室来一趟。

有项浩然在身边,韩冷不便回复短信,只能在心里嘀咕:这两天忙,一直没顾得上林欢,不知道自己上一次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看短信的口气不像是公事,难不成是想通了?

回到队里,韩冷直奔法医室。

法医室在地下一层,过道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也许是潮气太重,或者是心境的原因,每次走到这里,韩冷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他不由地缩了缩身子,冲门上敲了两下,听到一声轻轻的应答,推门进去。

林欢伏在电脑桌上,随着声响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说:“你来了。”

她比前两天又瘦了一圈,脸色也很差,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看来自己的劝导没起什么作用,她还是处在纠结中。

“下班已经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我?”

林欢点点头,又摇摇头,弄的韩冷莫名其妙的。“到底怎么了?”

“我,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我……”林欢勉强支棱起身子,脸色煞青,眼神中游弋着一丝不安,嗫嚅道,“我……我会不会是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韩冷越听越糊涂。

“我会不会是‘淫’的那一个?”林欢抖着声音说。

韩冷这回听明白了:十恶业中,凶手已经惩罚了七个,还剩下“淫、两舍、愚痴”。林欢的憔悴并不是因为她与项队之间的感情纠葛,而是担心自己会因为‘淫’被凶手选中。韩冷不解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林欢躲开他的视线,垂下眼帘,声音低低地说:“我勾引别人老公,插足人家家庭,还不算……不算淫荡吗?”

如此直白的一番话,从林欢口中说出,韩冷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又觉得可以理解。

通常“第三者”,一开始都怀着刺激与负疚的心理,逐渐会转化成自卑与自怜,进而在得不到“所要”的情形下,便会形成一种歇斯底里。林欢先前便处在那种状态中。而现在,在凶手一系列变态掠杀的威慑下,求生的本能,替代了疯狂的欲望,促使她拿出勇气审视自己、正视自己的行径。

第三者固然可耻,但是她还不足以成为凶手选择的目标,那些道貌岸然顶着高尚尊贵的头颅,满嘴礼义廉耻却荒糜无度的人,才真的该死。比她淫乱、比她该死的人多了去了。当然,韩冷不可能这么跟林欢说,所以只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不会的,别胡思乱想啦!”

“不、不、不,是真的,我有种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还有……我家里的电话,这几天经常莫名的响起,电话那头总是沉默一会儿便挂了,我试着拨回去就没人接了。”

“真的?不是你的幻觉?”

“不是。”林欢瞳口放大了好多倍,看样子确实很恐惧。

“好吧,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顺便观察一下。”

“到了,就在那儿。”林欢指着街边示意自己家到了,韩冷赶忙减慢车速,停下车。

林欢家住在明泽湖南边的桂林街上,这一带的房子大都是带有一个很小院落的二层小楼。小楼是沙俄侵略时期为方便沙俄贵族居住而建造的,带有明显的欧式风格。红色的房顶,灰白色的墙体,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长藤,透着浓郁的沧桑感。

见韩冷饶有兴致的打量小楼,林欢一幅不舍的表情叹道:“唉!可惜要拆了!”

“拆!拆!拆!满世界都在拆,人心都拆散了……”韩冷无奈的摇摇头。

进的屋内,右手边是一个客厅,光线稍显幽仄,漆红色的木质地板,老式的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倒是跟颇具历史的小楼相得益彰。

韩冷打量一圈,所有东西都规放的很整齐,且一尘不染,有着极强的纪律感,“你父母是军人?”

“对,我妈妈是军医,爸爸是文职干部。”林欢一脸钦佩的表情,“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是桌上的照片告诉我的,你长的像父亲。”

“呵呵,是,我喜欢别人说我像爸爸,爸爸长的帅。”

“他们不在吗?”

“去乡下走亲戚了,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你坐一下,我给你泡杯茶。”

“不用,别忙啦,你把那几个电话记给我,我找人查查。”

韩冷说着话,踱步到窗前,隔着窗户冲街上观望。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马路上人车密集,但大多形色匆匆,看不出有特别关注小楼这边的。街对面是几栋新盖的居民楼,楼下有便利店、饭店,门前停了几辆车。韩冷变换了几个角度观察,都未发现异常。当然,这只是肉眼观察,风平浪静不意味着没有暗流涌动。

韩冷转过身,林欢从来电显示记录中将电话号码抄下来交给他。他看了看,一共三个号码,问:“都什么时间打来的?”

“差不多都是夜里两三点钟。”

“嗯,我去查查看,有结果再通知你,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在家待着,锁好门窗,有情况立即给我挂电话。”韩冷说着话,向门口走去,准备告辞。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林欢在身后戚着脸幽幽地说道,“不这样还能怎样呢?难道还能向队里申请保护吗?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好像被林欢说中心理的潜台词,韩冷有些尴尬,扬了扬手,飞快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短暂的安全感攸地消失了,恐惧重新在林欢身体里升腾,她快步走向窗边……

从小楼里出来,韩冷边走边看着手上的字条给方宇挂电话:“找人帮我查几个电话号码,你记一下……什么情况你先别管……越快越好……低调点……”

坐进车里,发动起引擎,韩冷视线再次掠过小楼,两层楼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被厚厚的窗帘遮住,沧桑的小楼在忧郁的夕阳下好像多了份孤寂和阴森,不知道那是不是林欢此时的心迹。

“恐惧源于未知,死亡是最深的恐惧”。莫非这才是凶手的本意?韩冷忽然间有种顿悟:凶手剥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在威慑世人和警告世人——人在做,天在看。没有罪人能逃过惩罚,你逃得过现世的惩罚,也逃不过你的心魔……

回到办公间,刚坐定,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方宇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夺过韩冷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

“干什么了,渴成这样?”

“还不都为你,这个点想起要查电话号码,人都下班了,好容易找了个朋友才查到,又紧着赶回来,渴死我了都。”方宇说着话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韩冷又跟着解释,“三个号码都是公用磁卡电话,纸上有地址。”

韩冷接过纸条看了看,说:“行,这事办的挺靠谱。”

“废话,啥时候不靠谱了。”

韩冷笑笑,“你那儿有指纹刷吗?”

“干嘛?要去取指纹啊?那是公用电话,指纹早被破坏了。”

“现在人都用手机,用公用电话的不多,去碰碰运气;而且我也想观察一下周围情况,说不定有哪个地方的摄像头会对着电话亭。”

“好吧,帮人帮到底,走吧,一起去!不过你得先请我吃饭。”

“没问题,我也没吃,走吧。”

韩冷和方宇在刑警队附近的一个快餐厅点了两碗馄饨和几个小菜,韩冷怕他吃不饱又给要了俩包子。

方宇真是饿极了,韩冷才吃到一半,他已经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东西打扫干净。然后抹了抹嘴,掏出手机,开始玩短信。

见方宇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咧着嘴傻笑,韩冷有些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哥们恋爱了!”方宇一副暧暧昧昧的表情说。

“你不经常恋爱吗?”

“这回是动真格的,已经真格的两天了。”

“和谁啊?”

“你猜?”

“不说拉到。”韩冷知道方宇这小子,他要不说出来,自己都能憋死。

“好了,告诉你,就是那个王薇。”

“谁?王薇?孔家信那个秘书啊?你们前几天不还针尖对麦芒吗?这么快就好上了?”这世界真是变化快,一切皆有可能,韩冷不是一般的意外。

“呵呵,老话不说了吗,不是冤家不聚头,都是缘分。那天我去查嫌疑车辆,有辆车是一家饭店的采购车,我去饭店正好赶上王薇在那吃饭,有几个小流氓想调戏她,我出手帮了她一把,她还真讲究,非要请我吃晚饭。吃过饭又一块去了酒吧,彻底的交了交心,彼此感觉都不错。”方宇禁不住露出一脸得意,“小丫头追我追的可紧了,一天二十多个短信。”

“王薇长的还不错,就是有点傲气,而且还有小姐脾气,你受得了吗?”韩冷笑着揶揄方宇。

“你懂啥呀?这叫个性!哥们就喜欢这样的,就喜欢这种征服感,贤良淑德的我还不要呢!”

“你就得瑟吧,小心连环杀手连你也收走了。”

“凭啥啊?判我个啥罪过?”

“犯贱!”

吃过饭,两人先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电话亭。

那电话亭在向阳街市土地规划局办公大楼的斜对面。电话亭里很脏,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趁方宇在扫指纹的功夫,韩冷四处张望寻找监控摄像头。附近都是一些单位的办公大楼,看不见有监控摄像头对着外面的,韩冷又特意冲马路两头望了望,也没发现交通监控设备,不免有些失望。

第二个电话亭在华西街上,背后是华西小区。也许是毗邻住宅小区的缘故,里面竟放着几袋垃圾。街对面是一家银行储蓄所,窗户边上镶有ATM取款机,正对着电话亭。两人一阵兴奋。不过这个时间储蓄所早下班了,要拿到ATM机监控视频也得明天早上。

带着一份收获,两人又来到兴化街,第三个电话亭就在这条街的拐角,旁边便是中山公园的外墙花坛。一下车,方宇看到电话亭的具体位置,微微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双眸间突然流转出一丝阴郁。

韩冷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凝重起来,便问道:“怎么了?”

方宇指着电话亭旁边的花坛,不无伤感地道:“柳纯嫂子就是在那里遇害的……”话未说完,他猛地一愣,略一思量,瞪大眼睛叫道,“诡异!太诡异了!”

“诡异?什么诡异?”韩冷不解。

“你好好琢磨一下这三个公用电话的地址。”方宇急赤白咧的说。

“地址怎么了?”韩冷随口念叨,“一个在土地规划局对面,一个在华西小区大门口,还有现在这个……”

“项队和柳纯嫂子就住在华西小区;市土地规划局是嫂子的单位;嫂子遇害地点就是这里。”方宇忍不住提醒道。

“啊!这几个地址原来都跟项队的爱人柳纯有关!怎么会这样?”韩冷张着嘴,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方宇颤着声音说:“难不成是嫂子的冤魂?……”

“不会,怎么可能?要是有鬼,那也是人闹得。”韩冷冷静下来,劝方宇不要胡思乱想,在心里酌量,“不管是人是鬼,看来都有必要重视一下林欢的安全问题。”

“你是在担心小欢的安全吧?”方宇竟然一语道破韩冷的心思,又煞有介事的说,“我能查到这三个电话的起源,当然就能查到它们的交集,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

既然方宇都清楚了,韩冷也省的解释,便嘱咐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千万不能让林欢知道,明天看完监控录像,我找项队商量一下,再看怎么解决?”

“行,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韩冷赶到银行借来ATM机监控录像,回到队里便一头扎进影像室。将视频录像拖到林欢接到骚扰电话的时间,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身影。准确点说,是一团黑影。ATM机离得的太远,焦距不够,而且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所以视频里有关电话亭的影像极其模糊。虽然技术人员作了很多努力,到最后仍然只看到一团黑影。电话亭中的黑影,身材相貌,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无法分辨。

尽管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当项浩然看到这段视频,又从韩冷嘴里得知林欢被电话骚扰的情况时,也是惊的一时无语。他呆了好一会儿没反应,案子查到现在,他、柳纯、还有林欢都牵涉进去,实在让他一时之间很难理出个头绪来。

“白天应该没问题,关键是晚上,要不这样吧……”韩冷见项浩然一头雾水的样子,刚想说话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项浩然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脸色大变。

“出什么事情了?”韩冷放弃先前想说的话,转而问道。

“品海别墅区,凶手又作案了。”

“死的是什么人?”韩冷追问。

项浩然一脸茫然,“还不清楚,死者的头不见了!”

第八章心吾

九月十六日,上午九点零五分。

郭小米慵懒地睁开眼睛,抻出双臂舒展了一下筋骨,身子一阵发酸,下体火辣辣的,有些胀疼。

“‘臭和尚’,真能折腾,一晚上都没闲着,准是吃药了!”郭小米皱着眉撅着小嘴自言自语。嗔怪之后转过头,发现梳妆桌上摆着一摞钞票,眉头立刻又舒展开来,“看来力气没白费,臭和尚准时心满意足的走的。”

她瞅着桌上的钞票,脑袋里盘算着购物计划,脸上不自觉的堆满痴笑。

事到如今,郭小米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与其在烈日下风吹雨淋,每日为温饱住宿奔波,莫不如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去开辟捷径;与其将青春在苦苦挣扎与碌碌无为中消耗掉,不如用来做场交易。而交易的结果,就是让她一个只有中专文凭的农村女孩,可以毫不费力地拥有自己的别墅和名贵跑车,还可以穿品牌服饰、吃星级酒店、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不工作却能得到父辈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计划好这一天的购物行程,郭小米从床上爬起来,裸着身子进了洗浴间。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薄薄的纱裙,晶莹碧玉的酮体在薄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地更加娇艳撩人。

沿着旋转的白色木梯从楼上下来,郭小米闻到客厅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腥腥的,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