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会儿了。”臧封第讷讷地说,像猴子一样先跳到凳子上,再坐下来,“喂橙逸,你的脾气爆了很多,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大火气。”

“还不是被那仲狩气的。”霍橙逸恶狠狠地剥开一个香蕉,咬了两口后忽然把手“啪”地拍在臧封第的肩膀上,“好姐妹,你帮不帮我?”

臧封第吓了一跳,嘴里包着一大口香蕉,看着霍橙逸鼓鼓囔囔的嘴巴结结巴巴地说:“自……自然帮,好姐妹一条心……不过……”

“不过?”霍橙逸就知道没好事。

“要是对手是仲狩大人的话,我就……”臧封第不小心已经咽下半块香蕉,另半块因为及时卡在喉咙,准备随时吐出来还给主人。

果然不愧是结识多年的死党,霍橙逸立马伸出手,“你把香蕉吐出来还我!”

看吧,臧封第委屈地把手伸进嘴巴里抠:“只剩半块了……”

“算了,这样。”霍橙逸赶紧缩回手,“我也不逼你,只要你帮我让秋苑菊派进入决赛就可以。冬苑很强,进入决赛后,我的对手一定会是仲狩。”

“只要进人决赛,”臧封第舔着手指问,“那么淘汰掉春苑和夏苑就可以啦?没问题,是要我去给他们的选手放泻药还是撂倒主力队员,你放话吧橙逸,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

霍橙逸把一根香蕉连皮塞进她嘴里,“吃吧你,我不要你干那些事。”她慢条斯理阴森森地剥着皮,“我在仲狩面前发过誓,我要用他最看不起,最鄙视,最不齿的狗崽队绝技叫他心甘情愿地败北,我要叫他知道小看我霍橙逸的下场比死还凄惨。”

臧封第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准备溜,霍橙逸一边狞笑一边头也不回地顺手揪住她的发辫,“去哪?坐下。我还没教你应该怎么做。”

“橙逸,背叛仲狩大人……我好有罪恶感。”

“背叛我你就心安理得吗?”霍橙逸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俩能有今天,难道我没有功劳?再者说了,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既能做姐妹,又能做妯娌?想想吧,我们的相公可是亲兄弟,我们即使出嫁了还能住在一起,仲狩那样的豪门,若是未来公公欺负你,你便能找我商量计策,挽回相公的心……”

臧封第兴奋得直捶桌子,“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好姐妹,我一定帮你!告诉我怎么做,我为你赶汤踩火!”

“是赴汤蹈火……”霍橙逸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大可不必这么激动,我并不是要你去挖谁的墙角。我们的对手是整个四季联盟哎,挖不过来的。你只要稍微用用你的轻功就可以了。”

“哎,可是刚才你不是说,要用仲狩大人不齿的方法来赢他吗?”臧封第再度陷入不解。

“傻了吧?揭短不一定要实打实的啊,只要是人都有虚心的时候,我们只要虚幌一枪,装得好像把他摸透的样子,让他心里没底不就好了。”

臧封第恍然大悟,“不愧是橙逸,果然高招哎!”

就在这样秋高气爽的风和日丽天,众人翘首以盼的四季联盟争霸排名赛终于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

四季拉风进行曲回荡在广阔的场地中,由春苑兰出的编钟队,夏苑荷出的琵琶队,秋苑菊出的竹箫队以及冬苑松出的古筝队各自演奏着拿手曲目,拼命地:比谁制造的分贝高,噪音大。

“呵呵,崇大人,看来今年的节目也一样的精彩啊。”

耳朵里早塞好了棉花的评委之一,笑容可掬地举起手边的牌子与崇政孝“交谈”。

“所言非虚,所言非虚。”崇政孝一样戴了厚厚的耳罩,热情地“回应”着。

这时一个手持油伞,头戴斗笠,耳塞棉花,鼻堵宣纸,身穿黑衣的人走上主席台。

“各位!”他没有拿伞的那只手,举起一个硕大的牌子,上书这样两个字。

于是编钟声、琵琶声、箫声和古筝一起停下来,场上安静无比。

霍橙逸微微侧过头,问身边的副会长奉杉吹:“他为什么这副打扮?”

“您看了就知道。”

“在四季排名赛开始以前,我要宣布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今年的四季排名赛,仍然和去年一样——将由我来担任主持人——大家开不开心,兴不兴奋啊?”

此人紧闭双目,在一片咒骂中放声大笑,非常陶醉地双手抱拳,“谢谢,谢谢,谢谢大家这么捧场!真是太谢谢了。”

霍橙逸无言地摸了摸鼻子,尽量不动嘴唇地说:“他果然是受刺激了。”

“而且不止一次。”奉杉吹眼神悲戚无比,“会长,我们很快就会比他还惨的……呜呜呜呜,怎么办,会长?我实在不想再尝试一次被赶下台的滋味了,我们可没有油伞、棉花和宣纸啊!”

霍橙逸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乖,你振作点儿,我们不会输的。”

“真的吗,真的吗会长?”奉杉吹泪眼婆娑地问,“真的不需要弃权吗?我们连理由都想好了。”

“不需要,我们会赢,而且我们会赢多年来蝉联冠军的冬苑松派,把他们踩在脚底下,让他们见面向我们鞠躬让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赢冬苑……赢仲狩……这简直就是做梦啊会长!”奉杉吹如泣如诉地说着。

霍橙逸把他的头一把推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那眼睛是看着仲狩的,其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仲狩,橙逸在看我们哎。”宋佚微笑着说,“她那个姿势是不是在向你挑衅啊?真不愧是橙逸呢,一点儿都不怕冬苑。”

“让她看吧。”仲狩悠然地坐在休息区喝着茶,瞧都不往那个方向瞧一眼,教霍橙逸那昂扬的激情如同热水浇灌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立即烟消云散。

霍橙逸恨恨地收回了手指,往上面吹了一口气。

“会长你在干什么?”奉杉吹不解地问。

“诅咒。”霍橙逸头也不回地答。

“诅咒?啊我知道了,原来会长你还精通茅山道士之术……”

砰!霍橙逸扬起的拳头击中了他的鼻梁,她往拳头上吹口气然后抱臂,“安静点儿。”

“比赛开始!先比文试,再比武试!”

受刺激过度的主持人,笑容满面地宣布完,然后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文试第一关,对对子。

奉杉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安心,你除了会读书之外就一无是处……啊不是,你的强项就是会读书而已,不对,应该说你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人……”霍橙逸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最后不耐烦地往他背上一拍,“总之你给我上去对就是了。”

“会长,冬苑松派第一关并没有派宋佚,看来是要把他留到武试的时候。”一个学生附和着说。

奉杉吹壮了壮胆,“对手不是宋佚就好,不是宋佚就好,我还有几分获胜的机会,若是宋佚就歇菜拉倒了。”

“啊!那我们岂不是惨了?”那些要参加武试的学生无不哭丧着脸。

霍橙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待第一关测试。

“试题为十题,最佳答案者加十分,词不达意扣十分,十题答完后最高分者胜出,最低分者此轮出局。”

“第一题,冰冷酒。”

看台上的宋佚点点头,“嗯嗯,这个对子好难对啊,冰的部首是一点水,冷的部首是两点水,酒的部首则是三点水,这一二三点水的部首凑成的上联,怎么看都应该对‘丁香花’才好。”

仲狩点点头,“丁香花,丁的部首是十字头,香的部首是千字头,花的部首则是万字头。的确绝妙,但是我恐怕考场上面的四个人,没有一个能答出来吧。”

宋佚笑了笑没作答,不露痕迹地瞄了一眼悄声消失的臧封第。

奉杉吹对着案台上用以作答的红纸抓了抓耳朵,始终想不到答案,不经意抬头一看,霍橙逸拿着一枝丁香花在鼻子下面闻来闻去,使劲瞪他,马上灵机一动,“对了,是丁香花。”

想到这里,赶紧捂着笑咧开的嘴在红纸上写下答案举手。

霍橙逸放心地抚抚胸口,看了宋佚那边一眼。他站在仲狩背后,竖起两根手指打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二题,守株待兔。”

奉杉吹俯下身,在红纸上写下:“刻舟求剑。”

崇政孝评价道:“嗯,比起诸如‘海底捞月’、‘买椟述珠’等来,确实更加工整一些。”

主持人从桌子底下伸出头来叫道:“奉杉吹再加十分!”

“奉杉吹又加十分!”

“第一局,胜者奉杉吹,秋苑菊派!”

“我赢了,我赢了!”奉杉吹披着那张红纸,一边满场飞奔一边向两边的观众抛洒飞吻,“这种感觉太好了!”

秋苑菊派一群人猛扑上去,挥洒着泪水和墨水拥抱在一起。

“我可以抱你吗会长?让我在你怀中哭泣,如果不是你教我解题,我一定会痛苦地哭出声音……”奉杉吹高声歌唱着张开双臂朝霍橙逸奔来。

砰,霍橙逸扬起的拳头击中了他的鼻梁,她往拳头上吹口气然后叉着腰道:“安静点儿。”

“第二关,智力抢答——但是在进行智力抢答前,我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主持人换了一身行头站在场中,用尽所有的力气歇斯底里地说,“那就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场下的咒骂声再度一起飞向他,“吃错药啦!”

“神经病啊,今年同样的话要说两次!”

“知道是你主持啦,我好开心,我好兴奋啊,快点儿开始啦帅哥!”

这回没有带油伞,没有塞棉花也没有堵宣纸的主持人瑟缩着把眼镜戴回脸上说:“我要说的是……欢迎孝勤将军……前来参观本次争霸排名赛……并答应出任形象大使和荣誉嘉宾……大、家、欢迎……”

他没鼓两下掌便晕了过去。

孝勤将军挥舞着手边向观众致意边步入场中,“哈哈哈,大家好,大家看到我开不开心,兴不兴奋?”

所有学生呆滞无反应。

“我看将军也要受刺激了。”霍橙逸幸灾乐祸地朝仲狩瞟了一眼。

鉴于主持人晕倒,评委席决定另选一个主持,将军自告奋勇,评委会考虑到他身份特殊,大概没有学生敢于向将军扔砖头,于是乐得答应。

“一共十题,答对加分,答错不得分,结束后最高分者胜出,最低分者此轮出局!”

将军颇有兴趣地宣布着比赛规则。

“抢答题贵在抢时间,可能帮不了你,没问题吧?”宋佚坐在体息区里看了霍橙逸那方向一眼,似乎是心灵相通般,她正好侧过头来与之目光交融,那短暂的相融使得霍橙逸忘记了一切对他的不满,她想对他微笑一下表示收到,不经意看见仲狩也朝这边看来,于是立刻把目光变得凶巴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收回视线。

“她气个什么劲啊?”仲狩莫名其妙地捧着茶杯,“不是已经让她赢了一局吗?我又招惹她了?”

“谁让大哥故意和橙逸打那样的赌呢。”宋佚不愠不火地说。

“怎么,你也埋怨我吗?”仲狩不露声色地用杯盖撇开浮于面上的茶叶道,“这场戏还是要演给父亲看的,你以为他是那么容易接受一个揭他老底令他出丑的丫头的吗?他好不容易得回你这个儿子,自然是恨不得凡事都要替你亲力亲为,何况是终身大事。”

“我当然知道大哥的苦心。”宋佚耸耸肩,“不过……”他看着霍橙逸专心致志盯着场中的神情,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橙逸未必了解,她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家,万一真的输了……”

难道她会就此罢手不再来过问关于自己的事吗?

这么难得,终于有一个肯接近自己内心的人出现……宋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一个把他所有的缺点都当成优点来看待的女孩儿。在她眼里,即使不努力争取,不竭力伪装,他还是尽善尽美的宋佚;不管是混迹名伶归阁那种市井俗营的自己,亦或将军府失散多年身份尊贵的皇亲,她不卑不亢一视同仁……终于以为可以不用再披着天才闪光的外衣去做人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切美妙的未来就都要被这场排名赛所阻隔了吗?

仲狩瞥到宋佚渐渐收紧的拳头,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安心,那丫头若是这么简单就输掉,恐怕也就不是你我所认识的霍橙逸。搞不好,我今天真的会被她搞到颜面全无也说不定——她可是记恨着我呢。”

宋佚掀起眼帘,朝那抹深红色的身影投去一瞥。我会让你赢,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因为……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过那种不管什么都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参与的日子了。

以对对子和抢答为一轮的竞赛已经结束,春苑兰派以最低分被淘汰出局。

“喂,封第,你有任务了。”霍橙逸微微地笑起来,闻言,臧封第便向夏苑荷派的阵营飘去,附在初见月耳边一阵低语……

初见月变了脸色,凶悍地朝霍橙逸看来,霍橙逸友好地向他招招手。

“你有种,我要宰了你!”初见月捶桌子打板凳地发泄了半天,然后揪过即将上场的学生骂道:“这轮你给我弃权。”

“为什么,会长?”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比这场,我输得起,怎么样!”

初见月嘴上这么说,牙根却不甘心地痒痒起来。

“她怎会知道我在背地里跟宋裕说宋佚的那些坏话?”初见月半是疑惑半是试探地瞪着霍橙逸,后者则回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夏苑荷派弃权一场,秋苑菊派同冬苑松派目前领先。

“那个丫头果然死死咬着冬苑不放。”仲狩察言观色,得出结论,“不过要是那么快落败的话,就不好玩了。”他还藏了个杀手锏,可不能无用武之地啊。

文试结束,排名分别是冬苑松派、秋苑菊派、夏苑荷派、春苑兰派。

秋苑菊派的众人欢呼着拥抱在一起,霍橙逸被众生抛上抛下接受大家的致敬,百忙之中抽空向仲狩翻了个白眼。仲狩本想装没看见,可是臧封第却在一边乐呵呵地说:“仲狩大人,橙逸在向你翻白眼哎。”

“少说两句会死啊?”仲狩憋着嗓子恶狠狠地道。

“下面的武试不知道今年会采取什么方式,是一个学苑对一个学苑的淘汰制,还是单人对单人的挑战制……”

仿佛响应着宋佚的猜测一般,半身不遂的主持人想要冲到场中宣布武试内容,却被中场休息时应学生要求舞了一套刀枪,此刻余兴正浓的将军一不留神顶了下去,再度回到休息区静养。

评委会经研究决定,再度由将军担任主持,并一直持续到竞赛结束。

“什么?要一个学苑一个学苑地对挑,赢的再进行单对单决赛?太麻烦了吧!”将军一把扯过赛程表撕了个稀烂,“我宣布,武试内容是,擂台制!由第一个上台的人做擂主,其他人上台挑战,新胜出的继任擂主,直到最后无人上前挑战的擂主就是最终赢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不自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冬苑松派的休息区。目光中的两个焦点人物——仲狩和宋佚稳坐太师椅中,一个喝茶一个用手撑下巴,望天数云朵。

“天上的鸟多吗?”仲狩闲闲地问。

“嗯。”宋佚认真地回答,“不过都是惊弓之鸟哟。”说完一笑,纯良无比,却看得众人一身冷汗狂冒。

孝勤将军立在擂台上吼道:“谁来做擂主?”

无人上前。

“人都死光啦?”将军不满地叫道。

这一叫倒点醒了学生们,大家纷纷叫着:“啊,头怎么这么疼啊?”、“腰真酸哪……”、“我是不是扭到脚啦。”等纷纷坐下或倒下。

这时一个声音叫道:“我来!”

只见秋苑菊派的黄久津大步流星走上擂台,脱去外套捆扎在腰上,露出结实的肌肉。

“他可是一口气甩开七八个围攻者的麻花终结者!”奉杉吹一见黄久津的身影,先是一阵惊恐,然后意识到他是代表秋苑菊派的身份,放下心来,“除了会长之外,应该是没有人能战胜他的。”

果然应了他的话,黄久津出马,一个顶俩,喜好打架的他在擂台上如鱼得水,将所有上去挑战的学生摔得七荤八素。

“哈哈,我们秋苑菊派还有这样一张王牌啊!”奉杉吹在台下如鱼得水,扭屁股唱小曲,引起其他学苑的学生吐口水扔靴子,连连叫骂。

“你们就知道往上爬!”

“把我的贞洁和名誉还给我——”

奉杉吹与众学生顶着漫天腥臭口水与霍橙逸商量:“会长,我们要不要向评委会申请换个休息区?”

“不用,让他们吵好了,处于下风又没本事的人当然只好嚷嚷喽。”霍橙逸嘴里轻描淡写,眼睛盯着仲狩和宋佚:仲狩那个混蛋会自己亲临,还是让宋佚上场?不管怎么说照目前情形来看,冬苑松派无论是派出他们之中的谁,都一定能反败为胜。 

现在只有祈祷上场的会是仲狩,虽然他很厉害,但是人总有弱点,而她有把握好好利用这个弱点。

除了宋佚之外,即使她想破头,也找不出这个人一丝一毫的缺陷。在遇到他以前,她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完美的存在的,也许上天就是故意要她经历这么一次劫数,来论证并且相信这独一无二的完美吧。

“宋佚,准备热身。”仲狩合上茶杯盖,慢条斯理地对身后的弟弟说道。

宋佚犹豫了一下,稍微往霍橙逸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正看着这里,四目相对,彼此都笑了笑。宋佚回过头问:“这样好吗,仲狩,把整个冬苑松派的命运交到我手上,不怕我叛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