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狩则淡淡地说:“若是你有心叛投,我哪里拦得住啊。”

宋佚朝霍橙逸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站了起来。

该……该死的仲狩!霍橙逸吃惊地抬起头,她就知道那狡猾到家的混帐不会亲自上场,一定会派宋佚的。这样一来管保通吃四季学苑任何一方,最要命的是,自己也对那个人无可奈何。

可是,又不能输!

现在的霍橙逸。除了对仲狩恨得咬牙切齿之外,还被丛未有过的这种进退两难折磨得如同走钢丝的狒狒般抓耳挠腮。

“啊,是宋佚,宋佚哎!”

秋苑菊派的人见到这阵势,如同热锅上的一堆蚯蚓般群魔乱舞。

不过其他两家学苑看到宋佚上场,不怒反喜,叫好声此起彼伏:

“天才,狠狠扁他们!”

“就是,让他们看看龙头学苑的威力!”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忘了宋佚身为他们强劲对手的身份,一心一意地为他呐喊助威。在他们心中,天才已经不同于凡人,他所向披靡、无往不利、难以战胜。除了秋苑菊派,其他三苑都怀着一种等待看好戏的心情,极度渴望地盼着宋佚施展身手把那个不可一世的黄久津踹下台去。

“儿子……”孝勤将军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宋佚走到擂台上,施施然行了个礼。黄久津猛扑而上,他却后退三步说:“慢着慢着,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学生是觉得照这样比下去,不知道比赛要拖到猴年马月的,不如加一点规则好吗?”

得到允许之后他掰着手指说:“这样吧, 日落以前,最后站在这擂台上的人就算赢家;同时,只许除擂主所在学苑之外的其他学苑选手上台挑战,这样如何?”

将军眉飞色舞地夸赞道:“果然好提议!不愧人称天才的冬苑宋佚。离日落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呀,点香!”

下面有人报告说:“回将军,只有蚊香!”

“蚊香就蚊香吧,点上。”

“可是蚊香烧的时间长呀将军大人!”

“你不会掐一段吗?蠢材!”

于是场上台子中摆起一截断屁股的蚊香,白烟袅袅升起,蚊香刚点燃没多久,黄久津便不省人事地下了台。自那以后,烟灰不断地掉在地上,始终没人再上来挑战。

“冬苑今年又是冠军了……”

“可是凭什么秋苑是亚军啊?真不甘心!”

“会……会长?”奉杉吹看向霍橙逸,后者迟疑了一下,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哦!是女孩!”

“秋苑的会长。”

“我中意的类型,今晚一起吃饭啊美女——”

“天才,手下留情哟!”

霍橙逸在这些龟毛的喊声中慢吞吞地来到了台上,慢吞吞地抬起头看着宋佚。

半响,宋佚低下头去轻声问:“你真要和我打吗?”

霍橙逸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一定要赢的,这也是为了你。”

宋佚沉思了一下说:“就算你赢了我,仲狩也会来挑战你。”

点点头,霍橙逸表示理解,“所以我宁可输在你手上。”

“你先进攻吧。”

“还是你先吧。”

“我不习惯先进攻的。”

“那就一起吧。”

“好。”

“一起数一二三。”

“—。”

“二。”

“三!”

三的语音刚落,霍橙逸和宋佚便杀气腾腾从两个方向冲到正中,动作忽然变成打太极拳般的慢镜头:霍橙逸慢慢地抬起一条腿,中途还因为身体不平衡换了一只脚;宋佚慢慢低下头去躲开,好像她那条腿是不能碰的红外线一样小心翼翼,然后缓缓地挥出一掌,霍橙逸则向后跳了一步闪避,开始漫长的后滚翻动作。她后滚翻的同时,宋佚抬脚去踩,活像学走路的小孩抓皮球,踩不到,踩不到,踩不到…… 

“……他们在干吗?”底下一片安静,有学生小声地问。

“大……大概是传说中的意念过招。”

初见月站起来抡着扇子大声地说:“你们俩在干吗?又不是唐伯虎点秋香,快给我打!”

霍橙逸回吼道:“你管我们?”

宋佚则说:“唐伯虎可以点秋香,霍橙逸点蚊香不行啊?”

初见月目瞪口呆地坐了下去。

“会长,香就要烧完了!”奉杉吹以手做话筒喊道,霍橙逸和宋佚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蚊香已经燃到了末端,霍橙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仲狩,他正优哉游哉地喝着那杯雨前龙井;按照规定,如果蚊香熄灭时霍橙逸仍不能够打败宋佚,那么冬苑就是最后的赢家——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霍橙逸不得不皱着眉头思索对策。

但是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宋佚根本是无懈可击,哪里有破绽可以让她击败呢?

“快打呀,要眉来眼去到名伶归阁!”

下面开始往场上投掷香蕉皮。

“会长最擅长香蕉暗器,大家帮忙扔啊!”奉杉吹看到大家扔香蕉皮,灵机一动,于是秋苑菊派的人抱着一捆捆的香蕉拼命朝台上扔。

这帮兔崽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朝橙逸扔香蕉,她不是他们选出来的会长吗?”崇政孝大怒。

孝勤将军站在一群评委旁边,肩膀上扛着一柄重几十斤的大刀,“说明你们的会长不得民心,这可是大忌!这么点能耐还想领导男人,省省吧!”

大刀随着孝勤将军的回头,“呼”的一声把将军左边的评委抡倒在地。

“啊,魏夫子,你没事吧?”崇政孝急忙弯腰走过去道。

将军一愣,“啊?魏夫子他怎么了?”这一回头,把右边的评委也给杀倒在地。其余评委见状,缩着脖子想溜,被将军洞悉,大发雷霆。

“你们怎么回事?魏夫子他身体不适,你们竟想溜之大吉?”最重要的是你们竟然敢不看我儿子出风头教训那小妞!

将军虎吼一阵,将大刀在空中挥舞几下后,刀头朝下插进地面。

一个满头白发的评委抱着脚倒了下去。

“这——大家都是怎么了?”崇政孝目瞪口呆地团团转,“怎么——怎么全倒下了?”

仲狩打开一本书,“爹果然宝刀未老,转眼便放倒三个。”

“是四个,会长。”一边的副会长插嘴悦,“崇夫子站起来的时候头撞到了将军大人的刀刃……”

仲狩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我们还要打吗?”台上的宋佚和霍橙逸分别埋在一堆香蕉皮中,就快有没顶的危险。宋佚困惑地问道,霍橙逸死死盯着蚊香说:“打!”

打!?在一堆香蕉皮的海洋中谈何容易。香蕉皮仍然在不断地飞上来,霍橙逸抓住宋佚的手臂,两人开始摔跤。

“我认输了,好吗?”紧紧抱在一起时,宋佚的嘴贴在她耳边问道。

“不行!你就这么输了,给全场的人看笑话吗?”霍橙逸斩钉截铁地回绝,“他们会说你连一个女孩家都打不过,还天才呢。”

“可是,我不在乎。”宋佚柔和的说。

“我在乎!”霍橙逸想也不想地顶了回去,“我不要你在大家面前出丑。”

“那怎么办?”宋佚不无忧虑地问,“我不可以输,你更不可以输,难道我们能打和吗?”

霍橙逸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用力地在宋佚脑门上亲了一下,“你真聪明,不愧是天才!我们打和好了,反正只说了不能输,没说不能打和呀。”

“可是规定并没有说什么情况下算打和,你要怎么做?。”

“只要你那个将军的爹说打和就可以了吧?”霍橙逸露出狞笑,“他可是有一个巨大的把柄在我手里……”

昏厥已久的主持人醒来,撑着雨伞匍匐前进到场中,从一堆香蕉皮中挖出蚊香宣布:“蚊香灭了!”

“灭了?”所有学生一起住手,奉杉吹嘴里塞得像宋佚养的耗子,怀里还抱着一捆有待解决的半成品。

“哈哈哈哈!”孝勤将军把大刀一扛,大步流星走上擂台狂笑,“按照规定,蚊香熄灭时擂主仍然是宋佚,此次获胜方毫无疑问是冬苑松派!”

“不见得吧?”霍橙逸微笑着走到将军面前,把头上的香蕉皮拿下来扔到一边去。

“你,你要干吗?”将军不由得狐疑地捏紧大刀。

“不干吗,怎么说我也撑到了最后,将军不觉得应该算打和比较不伤和气吗?”霍橙逸揪住老人家的衣领扯到一边低声道,“想上异闻录的榜首去出回风头吗?”

“你!”将军又怒又急,“你敢威胁老人家?”

“协议,协议而已。”

“老夫驰骋沙场数十载,最恨被人威胁!”

“那就试试吧。”

“你……”

“爹在干吗?”仲狩警觉地剥开一根香蕉往嘴里塞。

“大概是在聊天吧。”臧封第边剥边就着仲狩手里的香蕉啃,不时捡捡挂在仲狩脸上的香蕉茎。

“嘿嘿。”将军狞笑起来,“我就不信你敢公布!”他指着宋佚说,“你把老夫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捅出去,老夫正好顺水推舟认了这个儿子,反正老夫求之不得,你想捅便捅吧。倒是宋佚,要是大家知道他是私生子的话,不知道会怎样想呢。”

“将军……”霍橙逸扯扯嘴角,“你不笨嘛。”

“废话,老夫见过多少尔虞我诈之术,行兵最忌讳的就是老老实实。你那点儿小伎俩,老夫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将军得意地杵着大刀挖鼻孔,“老夫吃的盐巴比你这个小丫头吃的饭还多,有本事,你赢了老夫再说。”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气得吐血。”霍橙逸抓狂地指着他。

“嘿嘿,反正这次你输定了。”将军面对大众,举手宣布,“本次四季联盟排名争霸赛的冠军是——”

“等等!”宋佚把将军举起来的手压下去,向台下一笑,“忘了说明,其实赢的是橙逸,刚才我确实被她打倒在地了哟。”

“啊?”将军傻了眼。

“不是不是,”霍橙逸扑上来把将军的手又举上去,“刚才宋佚只是踩到香蕉皮才会滑倒而已,我根本没出手。”

“可是大家都知道,香蕉皮是你的暗器啊。”宋佚理直气壮地说。

“对啊对啊,我们可以证明!”奉杉吹和一群噎得白眼直翻的学生连忙窜上台佐证。

“这,老夫从没听过香蕉皮也可以当暗器……”

将军双眼圆瞪,宋佚把他的手举起:“将军请宣布吧,今年的冠军是秋苑菊派。”

“有没有搞错啊!”下面的学生骂道,“要我们给秋苑菊派那种脓包软蛋鞠躬行礼,打死也不干!”

“就是啊,每年都是最后一名的秋苑菊派不可能是冠军!”

“抗议!我抗议!”

香蕉皮又开始满场乱飞,这回是针对宋佚,“什么天才啊,简直是天生的蠢材,踩到香蕉皮也可以摔跤,笑死人了!”

“回家吃奶吧!”

“在窑子里混大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下去吧,下去吧!”

臧封第横眉怒目,“这帮混账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们够了吧!”霍橙逸手抓一个啃到一半的香蕉,以投棒球的姿势甩出,正中最嚣张的目标,“我承认,我输了——我使诈!”

“可是——”宋佚还想说什么。

霍橙逸打断他:“将军有听说过哪本兵器排行榜上有香蕉皮这种暗器吗?”

“没有。”孝勤将军果断而理直气壮地说。

“那就行了,是我输。”

“丫头,你真的要认输?”将军狐疑地看了看宋佚和仲狩,“喂,使诈的处分很严重的。”

霍橙逸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要你的宝贝儿子被人喊回家吃奶吗?”

将军略一思索,马上洪亮地宣布:“胜者——冬苑松派!次胜者——秋苑菊派!”

“我们是亚军,我们居然当上了亚军!”奉杉吹率领一千学生喜极而泣,“我们终于可以不用见人就鞠躬了——”

春苑兰派和夏苑荷派其余学生拍桌子打板凳,“有没有搞错!要我们给秋苑菊派那种脓包软蛋鞠躬行礼,打死也不干!”

孝勤将军挥舞巨刀,“谁有异议,先问问我这柄刀!”

下面齐声高叫:“打死不干,打不死就干!”

宋佚看着地面,霍橙逸站在他对面。

“输了?”他抬头问。

“输了啊。”她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办?”

“凉拌。”霍橙逸扯扯辫子,“其实我有心理准备的啦,能得到亚军已经不错了。”

“那就是说你已经做好了离开我的心理准备了?”

“你不要这么说嘛。”霍橙逸用手指绕着头发,不敢去看他乌黑的眼睛,那里面装了太多的期待,“我本来就不可能赢冬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可是我已经认输了呀!你只要接受不就好了?”宋佚微皱着眉头,清秀的脸上首次流露出不经任何掩饰的失望,“为什么你要自作主张呢?”

“因为我没办法忍受那些学生对你的不满。”

“你不要管他们就是了,天才不天才是别人喊的,我都说了不在乎,难道你在乎这个称号吗?还是,”宋佚看向别处,“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这个称号才接近我的?”

他这么问的时候,脸上已经带有了那种习惯性的微笑,以往看来无比优雅、洁净的微笑,此刻像一个讽刺的问号投映过来。“我是为了这个称号才接近你的。”霍橙逸正色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