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电梯停到住院部一楼大堂,杭栩宁随着人流急忙迈步出去,四处寻找贺子安的身影。焦躁中,耳边骤然响起向晨捉摸不透的笑声:“杭栩宁,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

僵着脖子回过头,陆一飞修长有力的胳膊搭在向晨肩上,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这么巧,不知道方不方便去吃个宵夜或者晚饭?”

杭栩宁暗自吸了几口气,委婉拒绝:“我已经吃过了,下午不小心有磕到手臂,所以过来做个检查。”

“杭栩宁。”陆一飞手臂一抬,硬邦邦拦住她的去路:“十几年的老同学一场,你未嫁我未娶,吃个饭而已你怎么那么心虚?”

“心虚?”杭栩宁干笑两声,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陆一飞,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个非常有幽默感的男人?”

一旁的向晨恶寒的往后退了一步,佯装什么都没听到。陆一飞眼尾的余光斜过去,心中暗暗骂了句不仗义,回头看杭栩宁不紧不慢的说:“有啊,不过她现在躺在icu里没法开口。”

“icu?”杭栩宁心跳有些乱,佯装惊讶的反问:“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陆一飞上前一步,距离很近的低头打量她略显慌乱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下场通常不会很好。”

杭栩宁被他看得脸颊蓦然发热,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勉强维持住笑脸:“现在走吗?”

陆一飞偏头跟向晨交换了下眼神,率先转身出了住院部大堂,向晨随后跟上。杭栩宁偷偷偷拍了下胸口,趁着前头的两个男人不注意,飞快给陈恺发了条短信。

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料短信刚发送完毕,就听向晨话里有话的来了一句:“别搬救兵了,没用。”紧跟着陆一飞口中爆出放肆大笑。

杭栩宁默了默,一脸狼狈的上了车。

时钟上的指针指向10点,贺子安困倦的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本能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休息区空荡荡的,除了他没人会守在这里。起身踱了两个来回,高大的身躯停在窗边站了几秒,又重重坐回去,两道剑眉愈发蹙紧。

身上的伤养养兴许还能养回来,舒珮后脑勺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他都不敢往细了想,醒来后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枯坐一阵,只觉肩头一沉,扭过头舒传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嘴巴张了张,结果只吐出了一团空气。舒传德理解的拍拍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机械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

贺子安的喉结滑动两下,死死抿紧嘴巴,深沉的无力感悄无声息的从骨子里,排山倒海袭来。面对自己未来的岳父,他连一句简单的安慰没办法说出口。而自己深爱的女人遇险时,他同样提醒不能…

相对无言的坐了半个小时左右,舒传德叹气起身,又拍了拍贺子安的肩膀,脚步迟缓的转身离开。贺子安怔怔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喉咙一阵发紧。

守到凌晨,icu值班医生和护士换班,他上前询问得到结果依然如初。无精打采坐回原先的那张椅子,心里明知舒珮不会这么快醒来,依旧执拗的拢好外套,强打精神守着。

这一守便是三天,舒珮还是没醒,贺子安一脸胡子,整个人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郭月瑶几天不见舒珮难免想念,舒传德一边瞒着她,一边独自两家医院来回跑,终于扛不住病到。

“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医生检查完,公式化的语气:“忌烟酒,忌操劳,要有固定的作息时间。”

贺子安点头,俯身将已经醒来的舒传德扶起,眼神求助的望向贺子鸣,缓缓抬起手比划:“怎么办?”

贺子鸣敛眉思索片刻,步履稳健的坐到病床边上的小木椅上:“叔叔,事情既然都这样了,您也别太上火。另外,我们想把舒珮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你看行不行?”

舒传德眨了眨眼,眼神浑浊的望着贺子安半晌,口中低低发出几声哽咽,禁不住老泪纵横:“好孩子,难得你对珮珮有这份心…”

“叔叔,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宽心,我们一定会把健健康康舒珮带回来。”贺子鸣垂下头,喉咙有些发涩:“作为子安的哥哥,我很感激你们不嫌弃他。”

舒传德长长的叹了口气,颤巍巍地抓住贺子安手,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上海方面的医院早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联系妥当,征得同意后兄弟俩分头安排,于当天下午便带着还昏迷不醒的舒珮,在几名专业医生的陪同下,离开新港。

attendre关门之事已无回旋之地。贺子安走前,只好拜托向晨代为处理店内的设备,还有结算美亚和小琪的工资,并让贺子鸣安排她们二人到鸣安地产任职。

动车抵达上海之后,贺子安在贺子鸣助手的陪同下,办理妥当住院手续,还就近找了处房子住下。次日做完详细的检查,得知舒珮脑中的淤血未被自体吸收,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在上海呆到第三天,舒珮的情况依旧如故。贺子安找到主治医生,提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人救回来。医院方面对此非常重视,立即组织了专家会诊,随后决定为其做开颅手术。

同时,新港那边有关竞标的事也有了消息。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竞标如期败北,瑞扬以高出底价200%的价格夺得为期一年的代理权。

是夜,贺子安留在医院陪护,睡不着的他看完陆一飞发过来的邮件,淡定回复过去:元旦收假后,综艺频道有一档新的真人秀节目开播,有关此节目的所有广告代理,及营销代理的合约已经签署。

发完邮件约莫过了5分钟,陆一飞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开口就是一句粗话:“丢…早知道你声东击西,我何苦去跟杭栩宁那娘们周旋。”

贺子安仗着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好整以暇的将手机放到书桌上,等着他那边自动挂断。

陆一飞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半天,猛的意识到自己就算说破天,那边也是听不见的,悻悻挂断改发短信过去:杭栩宁还真是条汉子,我和向晨那么逼她都没逼出一句实话。

贺子安摇头失笑,回复道:你智商这么低,是怎么把hurricane从一家工作室,发展成为新港最大的传媒集团,麻烦传授下经验。

这头陆一飞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在回复栏里打出:我爹有钱…

贺子安让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瞬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少顷,他喘匀了呼吸,发问:舒珮受伤的事查清楚没?

陆一飞看完恍惚想起自己给他打电话的初衷,大致讲了下从陈瑶口中听来的消息,顺便告诉他,方亦然竟然判了个缓刑四年。

缓刑…贺子安烦躁的敲了敲桌面,后牙槽咬得死紧的来回踱步。总院电梯里的摄像镜头,完整又清晰的记录了他撕毁化验报告的过程,这已经是属于蓄意谋杀的范畴,看来这次李亦儒下的本钱可不小。

捋清思绪坐回去,他考虑再三,分别和贺子鸣和陆一飞都发了短信过去。一审之后还有二审,他要趁着李亦儒没发觉自个上当前,再狠狠给他一击。

年底新港财经频道和生活频道合并,并且有可能上星。陆一飞手握新港传媒行业大半的资源,若是将hurricane放弃购买该频道广告代理的消息放出去,不意外的话李亦儒一定会很心动。

寂静中,手机陆续收到短信。贺子安看完贺子鸣和陆一飞发来的,随便抓了件外套套身上,飞奔下楼。舒珮醒了…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深褐色的风衣在晕黄的街灯下鼓成一面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路跑到icu门外,负责等他的护士却轻轻摇了下头:“对不起,病人又昏迷过去了。”

贺子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贴着墙面丝毫提不起劲的滑了下去。不甘心的守了两个小时,终抵不住困意,失魂落魄的回了出租房。

煎熬中又过了三天,舒珮顺利做了开颅手术,被转入高科病房。贺子安抖着手摩挲她剃得光光的脑袋,心中五味杂陈。术后持续昏迷了两天的舒珮。在平安夜早晨幽幽醒转,但整个人变得异常迟钝,甚至不记得自己认识贺子安。

原本盈满胸口的喜悦,转瞬又变成无尽的担忧。搬了张椅子做过去,贺子安颤抖着握住她瘦了整整一圈的手,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第48章 敷衍

舒珮大脑的反应相当迟钝,然而看到贺子安落泪的那一刻,心脏却跟着骤然缩紧。

苍白干涩的唇颤了颤,迎着他深情又温柔的眸子,艰难开口:“你是谁?”

贺子安的心因为她问的这个问题,再度变得抽疼。转瞬高大的身子往前倾了下,怜爱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细细的吻着,不舍松开。

舒珮没反对,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似乎一点都不抗拒他的亲密的举动。看似宁静温馨的气氛中,贺子鸣的助手王锐,带着主治医生和两位专家,推门进来。

“病人脑部受到创伤,导致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的时间过长,所以才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主治医生翻了下手里的资料,又说:“引导得当的话,不日就可恢复。”

贺子安大喜过望,抓紧舒珮的手,忍不住亲了又亲。

医生跟着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走到病床边亲切的舒珮,感觉如何。舒珮虽然没有记忆,但是非常依恋贺子安的亲密举动,闻言虚弱一笑:“头还很痛,左手也有点麻,好像没什么知觉。”

“脑部手术后的正常反应,记得让你先生多帮着做按摩,并配合我们的治疗方案坚持康复运动,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医生说着捏了几下舒珮的手臂,仔细问她肢体的感觉,又嘱咐几句,放心出了病房。

王锐自知留下不妥,也识趣的退到病房外。

舒珮目送医生离开,偏头对上贺子安温柔的眸子,牵了牵嘴角:“先生?”

贺子安楞了下,旋即笑着点了点头,拿过手机开始打字:我是你的先生,叫贺子安记住了。

舒珮迷茫的盯着他消瘦的脸看了半晌,疑惑开口:“贺子安?”

贺子安轻轻点了下头,脸上保持着舒展的弧度将她的手捉住,放到自己的掌心温柔摩挲。虽然他在笑,可是舒珮分明看到他眼底的忧愁,情不自禁的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贺子安?子安,我是不是昏睡了好久?”

点头复又摇头,贺子安倾□子,心情澎湃的在她额上吻了吻。跟着调高床头的高度,方便她更直观的看到,自己在手机上打的内容:你只是睡了一觉,相信我。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温柔,舒珮的嘴角渐渐向上扬起,面色惨白的笑了下,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开口跟我说话?”

贺子安浑身一僵,犹豫了很久才艰难打出答案:“我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

舒珮看完楞住,莫名涌起的心疼,瞬间袭遍全身。枯瘦苍白的手迟疑覆上他的手背,完全不经过思考的话,突然脱口而出:“我不介意,以前不以后也不。”

话音落地,贺子安脸上的笑意渐渐放大,终忍不住俯□,小心翼翼将她抱了个满怀…

隔天是圣诞节,舒珮的气色明显变好,贺子安在医院陪她到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寻了空,出门去给她买礼物。错了七夕、错过中秋,这次他总算没再错过。

打车来到老凤祥,他下车进去找到导购说明来意,很快被请入vip室。坐下随意翻了翻杂志,店里的客户经理亲自过来作陪,并告知一个月之前定好样稿的翡翠珠宝套装,已经制作完毕。

贺子安笑笑,拿出随身带着的平板,迅速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现在想提前取走。”

经理示意他稍等,起身叫来一名助手,慎之又慎的将珠宝从保险柜里取出来。

项链、耳钉、指环,几乎都是按照他的设计稿精心制作。拿到手中细细观摩一番,想象着她戴到身上的模样,嘴角渐渐浮起温柔笑意,轻放回去示意该经理打好包装。

12月底的上海,天气忽晴忽雨,空气湿冷入骨。而千里之外的新港,却是阳光普照,温暖得有如回到了金秋时节。

杭栩宁穿着一件昂贵的藕色风衣,搭配玫红色的羊绒中裙,足踏10来公分的高跟鞋,一脸不情愿的跟着李亦儒,双双走进王府井百货。

新港电视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已经稳稳落入瑞扬之手,她只需拿回家里的房产证,便可离开新港回转北京。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李亦儒一句:“你们家的房产证让我给弄丢了。”生生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黑口黑面的来到珠宝专柜,李亦儒兴趣颇高的这看看、那瞧瞧,倒也真有几分要买的意思。不过,久居新港的居民们,哪个不知王府井和隔壁的鸣安百货,不管卖什么都是出了名的贵。而他向来以抠门著称,那副举止落在杭栩宁眼中,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挑一个?”这时李亦儒忽然扭过头来,嘴巴咧开,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杭栩宁拉回思绪,目光凉薄的扫他一眼,落在他手指着的铂金指环上,冷哼:“谢谢您的美意,我不缺。”

“杭栩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李亦儒勾唇,轻描淡写的笑了:“尊创最近入股成立了一家个影视公司,还准备将公司迁去北京,这事你知道吧。”

“影视公司?”杭栩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个事她真不知道,面上依旧笑着:“你是说那个刚挂牌,实际手上没有任何资源的空壳子?”

李亦儒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古怪的斜过去:“你在老同学面前露陷了。”

疑问的句式,平铺直述的语气,杭栩宁清楚他的意思,索性故意装傻:“应该不会,省电视台的文艺频道确实立项,准备做这么个专题片,刚好我又是此类题材的导演组成员,还真没看出自己哪露了。”

李亦儒耸了下肩,也没接话,自顾垂眸去看柜台里的珠宝。

杭栩宁在他背后咬了咬后牙槽,假笑道:“李董给个明示可好。”

李亦儒歪起一边唇角,施施然望过来,那意思仿佛在说:赶紧收起你脸上的骄傲,就那点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专柜开间里的空调并不热,但杭栩宁的手心还渗了层薄汗。陆一飞买下尊创之后,一直在进行人事整顿,没见开展任何业务。这次争夺免费频道的广告代理,据说也是临时起意。

大学毕业后又出国两年,算起来她起码有超过10年的时间,不怎么回新港,也甚少跟高中同学联系。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瑞扬和hurricane结下梁子,是是李亦儒与贺子安或者陆一飞之间有过过节。

此番被逼回新港,简单说无非也是因为一个钱字。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她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借这么多钱到底作何用,也不知债主,为何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亦儒。

实际上,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有人肯告诉她原因。

闷闷不乐的陪着逛了许久,李亦儒各种挑挑拣拣,横竖就没一样东西合他的意。走出王府井,杭栩宁默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鸣安百货的地下超市。

从入口的图书区,一直到深处的生鲜区,到处可见:圣诞促销,折扣之后还有抽奖。的宣传语。杭栩宁越走越觉得没劲,渐渐和李亦儒拉开距离。

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走到另外一个出口,从包里摸出手机抠了电池,逃似的拦下一辆出租车。她猜不到李亦儒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可以预见,自己想轻松离开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车子路过数码城,她看着移动、联通、还有电信的各种话费套餐,灵机一动旋即要求停车。走进数码城新办理了张手机卡,她信步往对面的羊肉面馆走去。

浪费精力跟着李亦儒走了大半天,抠门鬼连瓶水都不舍得给自己买,更别提请吃饭。饥肠辘辘的点了一碗面,杭栩宁拿出手机装上新卡,没有犹豫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眼下的境况对她非常不利,与其坐以待毙的被李亦儒利用,不如倒戈相向。至少贺子安的脾气温和,而且心胸宽广,绝不会因为自己利用过他,而见死不救。

发完一条,久等不见回复,杭栩宁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再接再厉的发了第二条、第三条…

同一时间的上海,被高楼遮得破碎凌乱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晕黄的灯光,徐徐点亮街道两侧的景观树丛。缤纷的霓虹也渐次亮起,毫无保留的妆点着夜色下的这个大都市。

舒珮失落的从窗口收回视线,无意识的扯住被子将自己身上盖好。

高科病房里虽然开着空调,只是贺子安不在,那种从内心里冒出来的恐惧,沉沉压在心头,让她无端端的感到浑身发冷。进而怕极了他会丢下自己,悄然离开。

动作迟缓的从枕头下摸出新手机,手指哆嗦着触摸了好几下,才找到通讯录里唯一保存的一个号码,习惯性摁下拨出。

接通、挂断,再打,又是挂断,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撞开。舒珮惊吓莫名的抬起头,见来人是贺子安,顿时悲从中来,“呜呜”开始放声大哭。

贺子安一颗心疼得像似要碎开,几步奔过去,隐忍的将她抱住。

舒珮伏在他胸口哭了一阵,仰起头狐疑看他:“你去了哪里,说好半个小时回来的,竟然让我等了一个半小时。”

贺子安温柔帮她拭去泪水,笑着把手里的巧克力递过去,用手语简单解释:“堵车。”

舒珮看到巧克力,渐渐止住哭声,再次伸手将他抱住又哭又笑的说:“谢谢你子安。”

第49章 私心

贺子安环紧她的腰,怜惜又温柔的将她脸颊上泪珠擦去,深邃的眸底溢满了心疼。

许久,贴在她腰上的手松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半支花来。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焦急又慌乱,好好的玫瑰花楞是让他不小心弄折了。

“送我的?”舒珮一头雾水的从他手中把花接过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今天是什么节日,你要送花给我。”

脊背挺直的高大身躯僵了下,旋即舒展。调整好床头的高度,借以减轻她身体的不适,修长白皙的食指落在她色泽苍白的唇上,轻轻点了下,微笑着收回慢慢比划:“不是节日也可以送花给你。”

舒珮奇异的竟看懂了手语的意思,又问:“我们是不是结婚很久了?”

贺子安失笑,明亮深邃的眸子里滑过一抹狡黠,点头。同时空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硬挤到小小的病床上,和她躺到一块,速度飞快的打字:“我们结婚很久了…”

那副模样认真又深情,舒珮偏头想了下,大脑里完全没有丝毫的记忆恢复,不免有些丧气地夺过手机,打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

贺子安喉咙里下意识的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小心抚摩她的额头,笑容灿烂。

光知道笑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这算怎么一回事。舒珮不依,手指迟钝的再次打了一行字:“你真的没有骗我?”

贺子安摇头,余光瞥见自己带回来的定制首饰,一双黑眸闪了闪,拿回手机坐直起来,打出自己的答案:“我是你的先生,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丈夫,为什么要骗你?”

舒珮慢慢看完他的话,既觉得理解了,又隐隐感到迷惑。才手术完的脑袋,兴许是承受不住这番密集的思考,开始变得疼痛不堪。

皱着脸躺好回去,她犹豫着抓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又无助:“我想睡一会,你别走开。”

贺子安微微颔首,炙热的唇落下去,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下,翻身下去坐到一旁的躺椅上。过了一个小时,王锐在附近的酒店定好晚饭送过来,他搬来餐桌,又将病床上的简易餐桌调整好,心疼的叫醒舒珮。

她目前只能吃一些流食,贺子安打水过来帮她洗脸、洗手完毕,又逼着她把牙刷了。吃完已经是夜里10点,舒珮看了一会新闻,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贺子安等她睡熟,身子倒进床边的躺椅,慢腾腾的点开未读短信。

‘李亦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新港电视台的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他想争取的是省卫视频道。’发件人的号码很陌生,贺子安不用猜也知道,此条短信必定来自杭栩宁。

退回去翻到第二条,内容和上一条差不多,但又有许多不同:我爸妈欠了李亦儒的一千万,我之所以会回来,实在是逼不得已。

目光凉凉的看完,贺子安摁下删除键,转头给舒传德发信息。

郭月瑶的手术日期就定在这一两天,舒珮这边眼见开始好转,他必须及时的把消息反馈回去。发完,困意也随之袭来,他调整了躺椅的枕头,躺平陷入沉思。

杭栩宁突然和自己倒苦水,看来应该是被逼急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惜在生意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宽容的人。自她出现之初便顾左右而言他,这会被无赖缠上了,才想着跟自己坦白晒委屈,当他傻的吧。

黑暗中,厚薄适中的唇勾了勾,到底没忍住,还是给陆一飞发了条短信过去。

回复来得很快,至于内容就不那么好看了:你岳母的手术改期了,提前到明天早上进行。风范的新计划已经在逐步实施,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没有想到。

贺子安敛眉揉了下太阳穴,温润、内敛的神色渐渐出现一丝不和谐的的恼怒,手指沉沉落下去,回复道:什么事我没想到。

这一次难得陆一飞没卖关子,大大方方将谜底发过来。

短信里提到的几个人,相互之间的关系有点乱,贺子安捋了半天才堪堪弄清楚。岳璐的妻子是李亦儒的亲妹,在尊创任职的孙怀鸣是李亦儒的表哥,等于说李亦儒在新派以及尊创,都布了眼线。

岳璐被踢走之后,孙怀鸣升职,倒是方亦然落了个牢狱之灾。仔细回想一遍,贺子安忽然而然的想起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在被人利用的孟欣。

孙怀鸣这一招够损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从女人身上下手。搞这么多准备工作,李亦儒应该不单单只是看中电视台的广告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