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身边的几个宫女内侍自然嫌疑最大,盘问许久也没有结果。贵妃暗暗垂泪,说这么重要的信物丢了,岂不是预示我俩的情意缘分不得久长?

皇帝这下发大火了,铁了心要查出盗贼追回珠链,令高力士封锁四门,带领禁军护卫一一搜查兴庆宫各处和宫人住所,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珠链找回来。

珍珠没找到,却捅出另一件大事。

侍卫搜至内侍辅璆琳处,竟从他箱柜中搜出大量奇珍异宝,价值千金。辅璆琳一个小小的内侍,并不得宠,怎会有如此多的财宝?皇帝震怒非常,当场审问盘查,辅璆琳受刑不过,承认这是安禄山所赠。

原来辅璆琳奉旨至范阳探查安禄山时,安禄山贿以重金,回来后他大赞安禄山一片赤心,皇帝才撤销了征安禄山入朝为相、贾循等三人分领东北三镇的制书。如今揭露出辅璆琳受贿,安禄山用心堪疑,再加上这回献马之事,皇帝终于对安禄山起了疑心。

于是接采纳菡玉之策,命中使冯神威带手诏前去范阳告谕安禄山,夏季不宜献马,延后至十月天凉之时,由朝廷派给马夫迎接,不劳范阳镇边军士出动。

皇帝怕安禄山因而生疑,又在诏书中说在骊山为他新建了一座温泉浴池,十月大约能完工,届时正好赏赐于他,君臣同乐。

菡玉随杨昭一同离开兴庆宫时已是落日时分。两人从兴庆门出,行经小桥流水,他突然停住脚步,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往河里扔去。

“相爷!”菡玉止住他,“这毕竟是贵妃的爱物,有非凡意义,相爷日后寻个机会悄悄放回去就是了,何必要扔掉呢?徒惹贵妃伤心。”

杨昭攥着珠链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东西对贵妃有非凡的意义,丢了会伤心。当初你把我送你的玉佩扔进水里,怎么没见你有半点犹豫?”

菡玉道:“这怎可相提并论,这串珠链是陛下和贵妃的定情信物……”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急忙住口。

“定情信物?”他冷哼一声,收紧五指,那串珠链被他扭曲地捏在掌中,丝线受不住力道,啪的一声崩断了。他伸出手臂探到桥外,手一松,断了线的珠子便扑落扑落掉入水中,消失无踪。

菡玉阻止不及,也不知该如何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些珠子一粒粒从他手里滑下去。她愣愣地看着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开去,越来越浅,终成平滑镜面,了无痕迹。

杨昭拂袖转身,走了两步,见她还呆呆地看着河面,沉声道:“还站着干什么?你再怎么盯着看,它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得没错,不会回来了。犹记得当初那块玉雕的莲花挂在脖颈中时,温润的玉石熨着心口,隐隐的似有所期盼。然而那期盼是如此短暂而虚妄,犹如日光下的水泡,霎那绚丽,还来不及拘进掌中,倏忽便碎了。

菡玉躬身一揖:“下官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府衙办理,从南门走更近些,就此拜别相爷。”

他语声放软:“都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办不迟。此处回家也就三四里路程,还是回去吧。来回府衙一趟,天就该黑了。”

菡玉回道:“夏季日长,离天黑还早。要是来不及赶回去,府衙内也有地方歇息,不劳相爷挂怀。”

杨昭不悦:“你都多久没回去住了?”

她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避重就轻:“多谢相爷关怀,下官虽时常夜宿府衙,但从不超过戌时就寝,并非为公废寝忘食,相爷无须为念。”

杨昭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一封你的信,在门房存了许久也不见你去取。”

菡玉不料他突然说起这事,倒显得她方才有些欲盖弥彰。她接过信来,一眼便认出信封上那稚嫩的字体是出自小玉之手。她稳住神色,翻过信封看了一眼背面。

杨昭哼了一声:“我没拆开看过,不必检查了。”

菡玉略感尴尬,将信收起谢过。

走出老远,转过弯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她才迫不及待地拆信来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孩子的字写得歪斜潦草,薄薄一张纸,却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娘!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到南边一个离李(澧)阳很远、天气很热、有力(荔)枝的地方来做官了!是很小的官,总有人来欺负我们。爹不许我告诉你,我是偷偷给你写信的。他会不会有事啊?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七月的天里,暑气蒸腾燠热难当,她却只觉得周身寒凉,如入冰天雪地。夕阳西沉,最后一线红光也没入天边,仿佛地下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拽着它拖着它,不可抗拒。

她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以改写命运,可是无论是社稷的前途还是个人的命数,从大到小,一切都像这按轨运行的太阳一般,东升西落,不因人力而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吉温和小玉也来助攻啦!下一章就拿下,磔磔~

十四章·玉缱(1)

夜里突然起了风,凉意乍起。婢女梅馨被裴柔从床上揪起来,让她给相爷送被子去。他最近贪凉快,夜间连个毯子也不盖,冷风一吹肯定得着凉。

梅馨抱了一床薄丝被,一边打哈欠一边借着亮月穿过花园,靠近相爷书斋,看到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也往那边走。她以为是杨昌,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去,想着把被子扔给他带过去,又省了不少事。

走近一看却是两个人,提灯笼的是明珠,身边白衣的青年是吉少卿。梅馨和明珠生疏得很,当下有些失望,转身绕过她们。

倒是明珠先叫她:“原来是梅姑娘,这么晚了还到这边来。”

梅馨便随口应了一句:“还不是裴娘子的吩咐,让我给相爷送被子来。”一个哈欠没忍住,当着明珠和菡玉的面便打了出来,她也不以为意。

明珠笑道:“夜里寒凉,也难为梅姑娘了。我家郎君正要去找相爷,梅姑娘若是不嫌弃,明珠可为梅姑娘顺道携去,姑娘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若是明珠单独一人,梅馨决计不会答应,但看她是陪着吉少卿,便没有起戒心,口中还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少卿呢……”

“顺道而已,有什么麻烦的。”明珠伸手就去抓丝被,梅馨半推半就,也就让她拿了过去。

等梅馨走远了,菡玉才问:“明珠,你今日可真热心,为何非要揽这差事?”

明珠吐吐舌头:“郎君,既然你有求于相爷,这时候给他送床被子去,相爷高兴了,不是更好说话么?”眼看已绕到书房院门前,她嘻嘻一笑,把被子塞到菡玉手中。

书斋前只有杨九守着,怀中抱一把长剑,远远地站在院中,像一棵立在风中的树。她看见菡玉颔首为礼,身形动也不动。

菡玉站在门前犹豫再三,仍下不了决心敲门。如果不是明珠还在一旁看着,只怕她真会突然掉转头跑回去。杨九看她一眼,仍是冷冰冰的不说话。

忽听身后有人问道:“吉少卿,你是来找相爷么?怎么站着不进去?”却是杨昌,手里捧着个朱漆食盘。

明珠道:“郎君确实有事要求见相爷,时候已晚,怕相爷怪罪。杨大哥,你给通融通融呀!”

杨昌心道:吉少卿要见相爷,哪需要我通融呀。他扬了扬手中漆盘:“相爷还没睡呢,我正要进去送这莲子羹,少卿随我一同进去好了。”

菡玉点点头,捧着被子跟上。

杨昌有些惊讶,笑道:“少卿真是有心,我都没想到。相爷看在少卿这份心意,什么事都会答应的。”

菡玉连忙解释:“是刚才路上碰到……”说了一半,杨昌已推开了门,菡玉只得住口,跟着他一起走入房内。

杨昭坐在最里头的坐榻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案上的棋盘。听见有人进来,他也没转头,只说:“怎么这么慢?”

杨昌道:“小人斗胆,路上遇见吉少卿,正有要事想求见相爷,小的便带她一同过来了。”

杨昭一回头,看到菡玉手里捧着薄被,心头一喜,展颜而笑。菡玉只觉得满屋似乎都一下亮堂起来。

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她无所遁形。

从门口到榻前,不过短短两三丈的距离,却好像千里万里那样难捱。杨昌把莲子羹放在书案上,悄悄退出去了,带上房门。屋里静得只听到她走路时衣物摩擦的簌簌声。

还好杨昭先开口打破沉默:“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起我来了,竟然想到给我送被子。”

菡玉终于走到他面前,低头道:“是裴娘子派人送过来的,下官从花园里绕行时正好遇见裴娘子的侍女,便帮她带过来。”

“说句好听的你会少块肉么?”他不悦,“放下吧。”

菡玉把丝被放在坐榻里头,垂手立在他面前,思量着怎么开口好。杨昭指了指自己对面道:“坐。我一个人下棋无聊,正好你来陪我下。”

菡玉在他面前正是手足无措,听他说下棋,倒松了一口气。

“下官棋力不济,只能陪相爷解解闷,下得不好,相爷勿怪。”她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手执黑字,便拿了面前的白子。

待看清棋势,她才暗暗叫苦。场中已是残局之势,菡玉勉强下了几手便显露败势,无力回天,片刻后即投子认输。

杨昭拈着一枚黑子在手指间拨弄,催促道:“接着下呀。”

菡玉道:“相爷,下官认输,相爷已赢了这局棋,还要怎么下?”

他伸过手来,盖住她面前的一片白子:“最后的这点还没吃到,哪能算赢了呢?”手指探出棋盘外,直伸到她身前。

菡玉吓得往后一退:“相、相爷若是有兴致,下官再和相爷下两盘便是。这局的确是下官必输,再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明白就好。”他啧声道,收回那只手,分拣盘上棋子。

不一会儿重新开局,他下得平平稳稳,不似刚才那般凶猛逼人,菡玉才稍稍放松。

下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不说话。菡玉有些心焦,找着话题先开口道:“听说相爷要出使江淮?”

“嗯,”杨昭看着棋盘,吃掉她一小片白子,“明天出发。”

她一愣:“这么快?”

“不快,半月前就定了,你不关注而已。”他慢慢地一粒一粒捡起那些已经被围死的白子,“这一去得一个多月,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明日一早我就走了。”

菡玉有些尴尬,手指拈着棋子不作声。

杨昭把白子扔进棋盒里,终于抬眼看她:“不是说找我有事么?”

菡玉收拳把棋子捏在手心里,过了片刻才道:“是地方官员调度的小事,想麻烦相爷……”

“岭南那地方好山好水四季如春,有什么不好?他在那里呆得不习惯么,还想回长安来?”

菡玉抬头,见他神色泰然自若,略微定心。“七、七郎并不是想回长安,只是不服岭南水土,还是觉得在澧阳更适宜,因此想调回澧阳任职……”

“朝廷任命官员是去为地方百姓谋福,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水土不服,过一段时间就适应了,拿这个理由要求换地方,我都不好意思批啊。”杨昭倾身向前,手肘撑住棋盘,“菡玉,你为官不是向来一丝不苟清廉得很,这回居然也会走后门求人情,总得给个像样点的理由吧?”

菡玉咬住唇,犹豫着到底该向他透露多少。如果让他知道吉温有性命之忧,非他不能救,自己岂不只有跪地求饶的份?脑中来来回回地闪着吉温临走前的警示,若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其实……不瞒相爷,始安太守罗希奭,在京时与七郎并称‘罗钳吉网’,其实二人有隙,七郎升迁御史后更为罗希奭所忌。罗希奭此人苛酷武断,捧高踩低,在外常擅自稽罚遭贬的罪人,李适之、王琚等人都是因此被他用私刑而死。七郎此次贬为端溪尉,邻近始安,罗希奭多次侵扰。七郎怕被罗希奭所害,因此请求调回澧阳。”

杨昭单手支颐,盯着她面容细瞧:“菡玉,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菡玉垂眼道:“下官所言句句都是实话,怎敢欺瞒相爷?”

“是实话,只是有所保留,没全告诉我罢了。你怕什么?怕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没有和我讲价的资本么?”

菡玉低头不语,凝眉思量。

杨昭又道:“菡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你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怎会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小玉给她写信,只道父亲被贬岭南。她也曾暗中多方求助,但是人人都知道吉温是得罪了右相被贬,无人敢擅自越权调动。没过多久,连吉夫人都放下身段向她求助,来信说吉温被陷入狱,生命堪虞。信件快马送到长安也有十余日了,多拖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菡玉只得以实相告:“罗希奭已起杀心,将七郎囚禁狱中,恐有性命之忧。相爷若能出手相救,下官定当感铭在心,结草衔环以报。”

他伸伸懒腰:“结草衔环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菡玉,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

菡玉不假思索,站起身对他撩袍跪下:“求相爷救七郎一命!下官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唯有此身一命,愿都付与相爷,效犬马……”

“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他打了个哈欠,“上次你求我放过李林甫家人也是这么几句话,过去这么久了,也没点新花样么?”

菡玉跪在地上,眼前只看到坐榻的一角,雕着阴刻云纹图案。他盘膝坐在榻上,紫色的袍角拖在榻边,衬着棕黄的木质,映在她眼里形成一片暗沉。

她心里两种念头来回拉锯。如果虚意逢迎,他一定会答应,但是未免有失信义;若拒绝了他,吉温命在旦夕,还有谁能相救?

正在犹豫不决,杨昭忽然道:“下了半天棋,肚子都饿得直叫了。”转身欲穿鞋下榻。

菡玉想起杨昌送进来的莲子羹还摆在书桌上,连忙站起来道:“相爷请宽坐,让下官来就好。”

杨昭便又缩腿坐回榻上。菡玉去取了莲子羹来,摸着还有些温,把棋盘推到一边,放在他面前:“还好没有凉透,相爷请用。”

他却只从眼角觑着她,并不伸手来接汤勺。

菡玉被他看得忐忑:“相爷是嫌太凉么?要不要拿去让厨子再热一热?”

杨昭缓缓道:“不用,夏日里半温半凉的吃着正好。”顿了一顿,见她还未领悟,又说:“一晚上都在批公文,双手都累得抬不起来了。还是不吃了,饿就饿着吧。”

菡玉暗暗咬牙:“相爷如此辛劳,怎好再饿肚子呢?下官愿为相爷效劳。”打开盅盖小心舀了一勺羹汤,送到他嘴边。

他含住汤勺将莲子羹吃下,却不松口,叼着那汤勺,舌尖细细舔尽勺中汤汁。舔完了仍不松,咬住勺子半低着头抬眸看她。

菡玉隐忍怒气,面色不变,任他玩耍戏弄。

杨昭悻悻地松了口,拿起瓷盅盖子把玩,问:“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消夜?”

菡玉舀了另一勺送上:“下官从来不吃消夜。”

“亥时都快过了,难道你不饿?”他吞了半勺汤羹便放开,“这一盅我也吃不完,要不你也吃点?”

菡玉盯着那半勺他吃过的莲子羹,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想起上次在兴庆宫花萼楼,他也是这么恶意地咬去半块瓜,以此轻薄调戏她。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只觉得周身都被他炽热的目光炙烤着,冒出的汗水却是冰凉。

“你抖什么?我让你吃莲子羹,又不是吃人。”

他的眼光,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吃下肚去。她握住勺柄,将那勺子扔进瓷盅内,放回桌上。

“相爷,下官不喜甜食,尤其夜里从不吃甜品。相爷请自便吧。”

杨昭直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菡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下官不喜甜食,相爷请自便。”

他眯起眼:“吉菡玉,你好像又忘了是谁在求谁了。”

“自然是下官有求于相爷。但既然相爷不肯帮忙,下官也不好强人所难,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杨昭哼道:“我不点头,谁能救他?”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决心做一回小人:“尽人事听天命,实在救不了,那也是七郎命该如此难逃一劫。我夫妇二人一命,七郎若有差池,未亡人绝不苟活于世。届时相伴地下,未尝比不得如今同心离居忧伤终老……”

啪。一声脆响。

菡玉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瞠目结舌,眼看着瓷盅盖子的碎片被他捏进手心里,滴出来就成鲜红。

“三年了,”他的声音轻缓而阴沉,“吉菡玉,我忍你三年了。我受够了!”

菡玉尚未反应过来三年前出过什么事,他霍然起身,大掌一挥,把那摆着棋盘棋盒汤盅的炕几打飞出去。

白瓷汤盅咣当一声摔成粉碎,粘稠的汤水流了出来。玉石棋子满地乱蹦,黑黑白白撒得到处都是。

几粒飞起的棋子砸中她的脸,她往后一退,双手撑在身后,眼见他如饿极的虎豹一般扑上来,将她压在爪下。他扣紧她纤细的双腕,半身重量都压在她双手上,向来迟钝的手腕也感觉到了疼痛,身子更是丝毫不能动弹。

他的脸悬在她上方尺余处,半散的长发垂下来,神情都看不真切,只有眼里升腾的焰气,足以将她焚烧殆尽。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吞了口口水,忘记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要停在这里的,真的是这章太长了……

十四章·玉缱(2)

“从三年前那夜在东平郡王府,知道你是女儿身时起,我就下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了!我管你身负什么重任,我管你有没有嫁过人、生过几个孩子,反正我要你,谁也阻止不了!”

菡玉吓得一动不敢动,牙关打架:“相、相爷,有话可以好、好好说,何、何必这样……”

“好好说?你给过我机会好好说么?你只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的话你何曾听进去过?我对你好,你无动于衷;我对你坏,你也无动于衷。我差点都要以为你的心是铁石做的,根本没有感情,可是你却独独对他……”

杨昭恨得咬紧牙关。“你还要我救他?我不亲手弄死他就已经是看你面子!等他死了,你就是我的!”

她努力镇定,拼出连贯的话语:“相爷,我、我当时就对你说过,如果你因此害了七郎,我、我是决计不会原谅杀夫仇人的……”

“害死他的是罗希奭,与我何干?”

“你、你见死不救,害我夫婿丧命……”

“他又不是死于我手,我问心无愧,管你怎么想?吉菡玉,你仗着我对你的情意要挟勒索我多久了?我依着你顺着你,有用么?我早就可以这样对你,真要强来的话,你能反抗得了?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还指望着能细水长流打动你的心,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好,但是你呢?你是怎么回应我的?早知如此,我何必浪费这么多年、这么多心血?”

菡玉被他双目灼灼地盯着,心里既恐慌又愧疚,竟不知如何回答。

杨昭看着她目光盈盈欲言又止的模样,怒意稍平:“本来我还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你再逼我,就是亲手送他上死路。”

菡玉忙道:“相爷,凡事都、都好商量。”

“好,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点头应了我,我立刻去救他性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你要安禄山的命,我必取他项上人头;你要这世间无灾百姓安乐,我也会尽力为你创一个太平盛世,只要你点一下头。你应是不应?”

这样的情形,若是点头应了他,接下来岂不是……

她立刻摇头:“相爷,你听我……”

“你没得选择!”刚刚平息的怒气瞬间爆发,他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