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颠簸,马车内人多也不宽敞,宝音掀开帘子钻出来,苏锦绣怕她摔下马车去,把她揽到自己身旁:“无聊了?”

“这么多人都跟我们去漠北吗?”

“不全是,等到了西平府,我带你去看一个巫医,那位薛公子就留在西平府了,之后我们会经过关北门,施公子身上还有伤,暂且留在那儿。”去漠北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少,驱兽族人这么少,他们一下混进去十几个肯定会被发现。

“你们打算怎么救哥哥。”宝音逃出来快一年了,都不知道现在族中是什么情况,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到时候见机行事。”苏锦绣摸了摸她的头,触及到她的脖子,感觉微烫,便问她,“你们那些族人,什么时候才开始生病的?”

“很早。”宝音垂下头去,“我阿父和姆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们比别的族人走的还要早。”

宝音清楚的记得姆姆离开时的样子,那样的痛苦,比不小心被哧兽咬到还要痛苦。

只要知道了什么病,总会有办法治好的,当初哧兽身上的毒让他们那么头疼,后来都解决了。

“你放心,我们会治好你的。”

苏锦绣一手揽着她,借着挂在马车外的灯笼,另一只手看着手中的地图,过了一会儿手臂微沉,转过头去才发现宝音睡着了。

轻轻叫了下塔娜,塔娜掀开帘子将宝音抱了进去,这时马车已经上了山路的最高点,九月初的夜里风微冷,月光又暗淡,朝着远处望去,山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安静的很,偶尔有来自山林的咕鸣声,苏锦绣将地图收起,不免想起一早在五里亭时看到他的情形。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上次在榕庄有他,这回去漠北他还一块儿来了,许多的事并不需要他出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苏锦绣其实很清楚。

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要陪自己去漠北,她都不能让他去涉险,途径关北门的时候一定要将他留下,那边外祖父他们都在,他会很安全。

赏着这黑漆漆的山景,马车下山坡后很快到了山脚下,寻了一处空阔些的地方,临着条小河,南药带人生火,苏锦绣跳下马车走向施正霖所在的马车,正要上前,车帘被人拉开,正对上薛定奕的脸,苏锦绣忙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薛公子。”

看她如此反应,薛定奕便看出了不是找他的,下了马车后关切:“苏姑娘还不休息?”

“过会儿就去,我不累。”

薛定奕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苏锦绣朝马车内看去,里面点了一盏灯,挂在窗边,施正霖盘腿坐在小桌旁,桌上摊着一幅书卷,看样子是出发时就在看了。

施正霖抬起头:“怎么了?”

“这一趟过去长途跋涉的,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两个多月过去,按理来说这样的外伤可以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他这两个多月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工部,还去过邺池,这伤也好不快。

施正霖眼底波澜微动:“不要紧。”

“苏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是劝不住,你替我劝劝子凛,别再看这些了。”

身后传来了南药的声音,苏锦绣瞥见他手里的碗,对飘出来的气味十分的熟悉,于是她问南药:“你要守夜?”

“给他的。”南药朝马车内看了眼,笑的特别无奈,手里端着碗也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苏锦绣想都没想道:“这么晚了还喝苦茶,打算一夜不睡了?”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看着马车内的施正霖,后者将书卷慢慢合上,修长的指间触过书卷上的带子,面色如常,声音有些低:“我先休息。”

他都说休息了,自然是不用再喝苦茶,南药十分利落的把碗交给了一旁的护卫,劝说苏锦绣也早点去休息:“连着要赶路好几天,再有精神也得睡,我带人守夜就行。”

苏锦绣瞥了眼马车:“薛公子学医多年,医术应该不差,要不让他帮他换一下药?”

“我略懂些医理,换药的事就不必劳烦薛公子了。”南药从容不迫将事情揽了去,目送苏锦绣回那边的马车,回头看垂下来的帘子,叹了口气。

这一趟去漠北,不轻松呐。

月上柳梢,万籁寂静。

只有河畔轻轻闹着,藏在草丛下的虫鸣,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水面下鱼儿游来游去,轻快雀跃。

火堆依旧烧的很旺,烧到柴火内的水后发出声响,火光映衬的空地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偶尔有翻身的声音,带动着马车轻轻一晃,很快又安静下去。

有些人睡着了,有些人还醒着,南药从马车上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天色,很快,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半个时辰后清晨的风吹动窗帘,微光透进了马车内,宝音先醒了,闻到外面有香气飘来,揉了揉鼻子下意识伸出头朝窗外看去。

这一动大家都醒了。

清竹煮了一大锅的糜子粥,用最简陋的办法烙了些白饼,大家吃饱后收拾妥当,很快朝着驿站方向前去。

中午时到的驿站,稍作休息后,给马喂了食,驿站的后院这儿,南药将刚问过来的消息告诉苏锦绣和施正霖:“河中那边连下了几日的大暴雨,路不好走,我们得改道。”

苏锦绣看了下地图,指着河中上方的金州:“我们从这里绕过去,不过这样要多拖延四五日。”

“从嵊州过如何。”南药指了指河中下方的嵊州,“雨水不至于大到这程度,从这里过去多两日行程。”

“不行。”苏锦绣摇头,“河中暴雨,这雨水量,你不能保证晋水河会不会暴涨,嵊州这条路必经晋水河,就算是不决堤,下雨天过去也很危险,万一决堤,嵊州这几条路就都通不过了,再要往下绕,就不止多四五日的行程了,所以从金州绕是最快的,只不过那里之前闹过山贼,我们尽量选白天经过,不要在外夜宿。”

南药朝施正霖看去,难掩眼底的惊艳,这分析一针见血,利落又痛快。

施正霖嘴角微扬:“就按你说的办。”

正商量时,宝音跑了过来,在苏锦绣身旁坐下,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圆丸。

苏锦绣抿了下眉:“苦的?”

“那个薛公子让我拿来的。”宝音从怀里拿出瓶子放在桌上,还想分享给施正霖和南药,“赶路太辛苦,补一补,这样绣绣就不会累着。”

南药接过瓶子倒出一颗闻了闻,递给施正霖,那笑意尤为的亮眼:“薛公子想的倒是挺周到的。”

第62章 062

那一幕时苏锦绣恰好低头看地图, 等她抬起头时才发现气氛有恙。

南药笑的一脸从容,手里的瓶子轻轻晃着, 目光是看着施正霖的,苏锦绣挪了下视线,只见施正霖伸手, 从南药手中接过了药丸,比他还要从容淡定的放到了口中,声音微凉:“你略懂医理, 就别让薛公子一个人累着, 去帮帮他如何。”

手一顿,南药脸上的笑意滞在那儿, 惨了, 瞧着这两日的情形自己是高兴过头了,险些忘了子凛的脾气。

再看苏锦绣不明所以的样子,南药心想着,这差事没让璟琛过来, 怕也是为了防着他去娉婷郡主那儿,子凛的心思他也看的明白, 不过他向来沉稳, 要想让他沉不住气, 可还有的瞧。

想到此,南药将笑敛了下来,煞有其事道:“也好。”走到宝音身旁时好声好气请求她,“要不你带我过去看看。”

两天相处下来, 宝音对他们的印象都挺好,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待她和塔娜又很客气,于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你跟我来。”

苏锦绣浸心在更换的路径上,没在意施正霖和南药刚刚那一瞬的交流,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后院只剩下他们两个,正欲问,施正霖抬手指了指金州的方向:“若是走这条路,我们明日在镇上歇一晚,清早出发,就能赶在天黑前在驿站过夜。”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这两年没再有山贼来犯,但宝音她们都在,夜里外宿总归不安全。”

说这些的时候,苏锦绣就没把自己算进去,俨然把自己和这些个护卫们混作一团,施正霖也没点出这个,而是提到了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不必安排她们守夜,留在你们身边,必要时很有用。”倘若真遇上些什么事,这两个丫鬟就会给人错觉,让人放松警惕,关键时刻亦是杀手锏。

“我留了一个保护宝音她们。”苏锦绣低头看地图,原本从河中过,一路平坦,现在要从金州过去,这路就不太好走了,也不知道大家吃不吃得消。

说着说着,苏锦绣很容易就忘了时间,施正霖听的安静,也没出声,直到驿站楼上传来喧杂的声音,苏锦绣扬起脖子,伸手过去揉了揉,做最后的安排:“到西平府后可以休息几日,走,出发吧。”

走出驿站后才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们,南药早就将两辆马车都收拾妥当,薛定奕站在车前,看他们一前一后出来,脸上笑意未变,只朝着苏锦绣问:“苏姑娘,我们要从金州走?”

“是的薛公子,上河如今暴雨不止,晋水河怕是不好过,我算了下时间,比预计的时间晚四五日到西平府,与你当时和你师傅约定的时间正好。”原本薛定奕还要在上都城留四五日才出发,如今他们要在途中多耽搁四五日,这样算起来时间刚刚好。

“去年八月我与师傅途径金州,那里遭逢旱季,颗粒无收,不少村子因此闹了饥荒,出现了暴民抢粮。”当时他和师傅把身上所剩的银子都给了那些百姓,但对他们而言,当下还是吃的更重要,镇上的一些铺子都把粮食的价格抬上了天,那些百姓就直接去抢铺子,宁愿被抓去牢里,好歹有一口饱饭。

施正霖从另一面走上马车,淡淡:“那就更要去了。”

南药松了松马上的缰绳,冲薛定奕笑道:“放心吧薛公子,去年十一月下了新政,这一趟过去正好看看成效如何。”

“这样自然是好。”薛定奕随和的很,点点头后跟着上了马车。

从驿站出发后,因为换了道,走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朝上往金州方向前去,这一带路上多村落,零零星星散在田埂和山坳间,天快黑时他们找了一处靠近村子的歇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赶到了镇上。

隔天清晨天未亮出发,一路都挺顺遂,白天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不少,入夜在驿站休息,就在第三天的下午赶上了一场暴雨,第五天他们到了金州,快出城时塔娜病了。

六月时苏锦绣闯的榕庄,距今两个多月,塔娜的身子因为损伤严重,并没有完全恢复。来金州的路上白天赶的急,晚上休息的时间又不够充沛,山路颠簸之下,一直强撑着的塔娜,到金州半日后就倒了。

大家不得不暂时留下,找了间客栈后将塔娜安顿下来,薛定奕诊过后,没特别大的问题,就是体恤,需要多休息,最好是能够卧床休息上几日再出发。

“不行。”苏锦绣看了眼床榻上的塔娜,她没办法再拖上三四日来让塔娜休息,万一薛定奕的师傅等不及去了别的地方,这一趟来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南药很快给出了建议:“留两个人下来照顾她,我们先出发,到西平府等她们。”

“宝音跟我们一起走,绿漾,你留下来照顾塔娜。”苏锦绣转头看南药,“你再留个人下来。”

“不行,我要留在这儿等塔娜好了再一起走。”宝音趴在床边眼泪汪汪不肯跟苏锦绣走,“我要陪着她。”

“你不跟我去,那个巫医给谁看病。”苏锦绣没再哄她,冷静的看着她道,“到时候就算赶到你族里救出你哥哥,你们的族人照样会很早死去,塔娜留在这里会有人照顾她,等她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会送她去西平府。”

“可是…”宝音害怕,阿父和姆姆也是这样忽然倒下的,阿父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她怕自己跟着绣绣去了后会再也见不到达达。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塔娜知道她害怕什么,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我不疼,不会有事,你跟着苏姑娘他们去西平府,要听她的话。”

宝音再三问着:“真的不疼?”

“真的不疼,就是赶了太多的路,累了。”塔娜低声说了一段驱兽族的话,宝音点点头,放开了揪着的被子,塔娜抬起头恳求苏锦绣,“苏姑娘,求你照顾好她。”

“我会的。”苏锦绣把宝音拉过来,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安顿好之后即刻就出了城。

却不想,在离开金州后,他们遇上了拦商车的一群野贼。

这时已经入夜,南药看到前方有火光,初以为是扎营休息的商队,走近时才发现那火光有奇怪,总是来回移动,不像是扎营时点的火堆,倒像是有不少人拿着火把在走来走去。

远远的有孩子哭声,南药抬手示意,两辆马车停了下来,苏锦绣朝他那儿看去,瞥见那些火光时心里当即有了预警:“下马车,紫茵,你带清竹和宝音先躲后面去。”

“是山贼。”南药判断出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后,跳下马车,让施正霖和薛定奕下来,“你们跟她们一起,先到后面避一避。”

动作再轻还是有响声,再者是这么明显的两辆马车,商队那边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闹哄哄的,七八个人举着火把追了过来。

苏锦绣往车旁一靠,慢慢挪步到了后面,从箱子底抽出旋棍藏在身后。

南药和两个护卫挡在了前面,冲上来的是七八个举着长刀的野贼。

见南药衣着不俗,其中一个朝后喊了声,冲过来的人更多了,十几个人将去路拦住,呈包围圈朝南药他们靠近,也是有些聪明,数了数在场的人,再看看两辆偌大的马车,有人下令:“快去找找,肯定有人躲起来了。”

“老大,这里有个女的。”隐在马车阴影处的苏锦绣很快被发现了,这些人更觉得还有人藏着,加派了几个人去周围找,余下的把苏锦绣和南药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些大概是以前清缴山贼时逃走漏下的,几年来又让他们集成了一帮人,不在去金州的路上埋伏,倒开始在去西平府的路上打家劫舍,仗着去年金州大旱,又天高皇帝远的,干了几票后官府没管,这就更猖狂了,居然打起商队的主意。

“女的都绑走,男的绑起来。”一声令下,这群人冲了上来,苏锦绣从背后抽出旋棍护在手臂上抵了一下后,旋转过去当头给了那野贼一棍。

野贼捂着脑袋退后几步,嚷道:“老大,她会武功。”

“废物,你们几个去。”

又赶上来几个,苏锦绣对这些人还真没放在眼里,就会拿着刀子吓唬人,一棍子打过去,挡都不知道怎么挡。

轻松解决掉这几个,苏锦绣朝南药那边看去,看还围着一群人,正准备去帮忙,身后那儿传来了几个野贼的声音:“老大,找到他们了!”

苏锦绣转身冲过去,除了紫茵外都不会功夫,她一个人又要挡又要护的,怕是忙不过来。

这群野贼也知道挑弱的下手,拿捏住了老弱病残的,还怕要不到赎金么。发现了宝音她们后,这几个人忙追了过去,这边南药一脚喘倒那老大后,也赶了过来。

紫茵护不过来,最小的宝音成了这些野贼眼中最好的拿捏威胁对象,于是朝宝音逼近。

宝音往里躲去,这儿正好在坡上,满是树丛也不知里面深浅,当那几个野贼追过要抓她时,宝音往后退了步,踩空了地方,脚下趔趄,没能稳住整个人朝后跌去。

一旁施正霖和薛定奕伸手去拉,惯性之下,站的地方深浅不一又不稳,跟着一块儿朝后仰去,就要滚下山坡。

就这时,苏锦绣和南药扑了过去,苏锦绣快一步拉住了薛定奕,施正霖抱着宝音向后撞在了树上,有惊无险,被南药及时拉住。

第63章 063

那些野贼想占着人多势众把他们拿下, 原本看着商队的那些也赶过来了,苏锦绣将薛定奕拉起来后扶了一把让他站稳, 后面几个野贼想要趁势把他们都打下山坡去。

薛定奕喊了声小心,想要伸手把她拉过来时,苏锦绣转身, 快一步抬脚直接踹在了后面的胸膛上,那人后退了两步正好挡住了他身后赶上来的两个人。

薛定奕的手落了个空,抬头看去, 苏锦绣打退这几个人后已经朝南药那边看去, 因为施正霖抱着宝音并不好拉,这才堪堪将两个人拉上来。

见人已经上来了, 苏锦绣看施正霖脸色不太好, 转过身,放开手打那些野贼。

旋棍打下去又狠又快,打的又都是痛处,这些个野贼平日里对付最多的都是普通百姓, 苏锦绣这一锤一个,他们顿时扔下刀子抱头鼠窜。

苏锦绣哪肯就这么算了, 叫了护卫拿绳子, 一绕一个, 几圈绳子连人带刀绑起来,七八个人圈在一块儿,将绳子从树上挂过,用力一拉, 把他们绑在了树上。

余下那些个野贼见此,纷纷逃开去,就连那个老大也是,带着几个人朝着商队方向,拿起他们刚刚搜刮来的东西,飞奔上了山。

“不要追了。”南药阻止护卫追上去,“今晚不赶路了,就在这儿扎营,明天一早再出发。”

“晚上多留两个人下来守夜。”苏锦绣朝商队那边看了眼,看样子他们也没有要连夜赶路的打算。

宝音受了些惊吓,被紫茵带上了马车,清竹前去不远处的溪边打了些水过来,苏锦绣撩起手正要洗,手背至手腕那儿出现了一道被灌木剌破的红痕。

“苏姑娘,先别洗,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薛定奕从马车后拿了药箱过来,见她要洗手,忙阻止,“沾了水不容易好。”

苏锦绣却直接舀了水从手腕上淋了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搓了下剌破的地方,只是剌起了一点皮而已,血都没流。

见她这般,薛定奕微怔,苏锦绣从清竹手里接过了布巾,擦干手后看了眼薛定奕,从他身边经过,朝南药那边走去:“薛公子,你跟我来。”

南药从马车内拿出垫子,替施正霖垫在手侧后,看到苏锦绣过来,视线即刻落在施正霖的脸上,现在倒是镇定了,刚才看苏姑娘拉人那刹那,脸色明显不对。

“苏姑娘。”南药起身打招呼,顺道看向跟在苏锦绣身后过来的薛定奕,视线再一次落回到施正霖身上,心中叹了声。

走到施正霖面前的苏锦绣,正在拜托薛定奕:“薛公子,麻烦你替他看一下伤。”

施正霖抬头看苏锦绣,目光晦涩不明:“我没事。”

“你刚才抱着宝音撞到树上,就是用后背去顶的,怎么会没事。”苏锦绣看到他抱着宝音跌下去,双手护着人也来不及去扶别的,只能用身子就抵,若是常人顶多起些淤青,可他不一样,这一抵,雪上加霜。

“不是用手撑着了。”南药都没注意到他是用后背去抵的,他拉住他们的时候明明见他腾出了一只手,听苏锦绣这么说,忙要将他拉起来看伤,“快起来看看。”

“跌下去的时候哪有手去撑。”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树上,后背承了多大的劲,苏锦绣催促南药,“扶他起来。”

事关伤口,南药也没再征求施正霖的同意,将他扶起来后送到马车旁,取过灯笼挂到上面,正好可以让薛定奕看伤。

苏锦绣看南药帮他脱了外套,转过身朝溪边走去,这里距离商队也不远,还能看到两个孩子在火堆旁跑来跑去。

惊险过后,孩子总是忘的最快的,在附近煮着吃食的大人也不敢让他们走太远,时不时喊一下,以防他们往溪边过去。

背后传来脚踩乱石的声音,苏锦绣转头,南药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布巾,像是准备来清洗的。

“他平时就少言语,你若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伤了后背。”南药只当是子凛看到苏姑娘先拉了薛公子在不高兴。

苏锦绣轻轻踢开脚下的石头:“我看到他撞上去的。”

南药眉宇一动,她一直注意着子凛那边。

于是他不经意道:“子凛还抱着宝音,我还以为你会先救他们。”

“不是有你在吗?”苏锦绣觉得他这么说有些奇怪,他和施正霖一起出来的,刚才那样的情形,他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去救他。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救薛公子,你当下就先救了他?”

苏锦绣没作声,也就是默认了,这有什么好想的,再者薛定奕是她请过来的,还得求他师傅帮忙,要是害他受了伤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南药浅笑:“要是我不在呢。”两个人都跌下去了,她救谁。

苏锦绣愣住,觉得他问的这些话更奇怪了:“你不在总有别人在,他现在已经任职工部,有人保护的啊。”

南药脸上的笑意一顿:“对,你说的也是。”心中叹息着,这是半点都没理解他的意思,子凛呐,看来你这路还长着。

“他背上的伤可还好?”

南药蹲下身子清洗手里的布巾,水声哗哗,传着他的声音:“说不上坏,可也不算好,因为中了毒的关系,他这些伤本就好的慢,半个月前才脱了一部分的痂,刚才那一撞,之前最深的伤口,结痂的地方裂开了。”

“不过我带了药,敷上就没事,流了些血现在已经止住了。”起来后南药简单补了两句,苏锦绣却能想到他伤口开裂的样子,从榕庄逃出来的时候还是她替他清理的伤。

一块布巾被南药拿在手中,浸湿了绞干,绞干后摊开,末了,他抬起头,特别诚恳请道:“就是这几日不太适合舟车劳顿后再看书,也得麻烦苏姑娘多照看写,他那脾气,拿起就放不下,难劝的很。”

岂止难劝,苏锦绣点了点头:“好,你们守上半夜,下半夜我和紫茵来守。”

“不用,你们早点休息,我已经安排好人了。”

说完这句,南药手里的布巾终于没再被折腾,走上岸,他回了马车那儿。

苏锦绣转过身看着溪对面的空阔田地,再远一些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时她才响起南药刚刚说过的话,若他不在,她会先救谁。

若他不在,还有护卫,若护卫也不在…她会怎么做。

回到马车旁,薛定奕去火堆旁煮药了,马车内只有施正霖一个人,南药将布巾递给他:“这一趟你们都不来也没事,我带着他们过去,你们也不用涉险。”

“她一定会去的。”

“拦住她啊。”

施正霖反问他:“为什么要拦。”

南药话语一滞,为什么要拦,难道就看着她满漠北跑,且不去论别的,不安全啊。

施正霖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书册,淡淡道:“她喜欢做这些。”

南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行吧,眼下也不是看这些的时候,等到了西平府,休息的那几日再看也不迟。”

确实是累了,上过药后人又不大舒服,施正霖不再坚持,放下书册准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