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苏锦绣回来,见火堆旁薛定奕还在煮药,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你还不休息?”

“你手上不还有伤。”薛定奕摇着扇子,时不时看锅内的药,没有半分大家少爷的样子,“虽说是小伤,但被这些灌木剌到会不舒服。”

“你这么说还真有点痒。”

隔着袖子苏锦绣轻轻挠了两下,薛定奕递给她小瓶子,轻笑道:“涂一些会舒服点。”

微凉的感觉沁入皮肤,很快减轻了痒的症状,苏锦绣转动着手里的瓶子,抬头看他,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的柔缓。

兴许是因为他学医,兴许是从小就跟着他师傅离开了上都城,没有浸染在那群公子哥中,薛定奕整个人气质就很平和,与他说话,不自觉情绪也会缓下来。

等了一会儿,薛定奕将放凉了些的药滤出来递给她:“有些苦,你要是觉得喝不下…”

话音未落,苏锦绣接过去一口就喝完了这碗药,眉头都没皱一下,拭了下嘴角后将碗搁下:“不苦啊。”

薛定奕愣了愣后失笑:“我记得你小时候怕苦味。”那时从池塘里把他们俩捞上来后,听到宋大夫人吩咐人去煮驱寒的汤药,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中气十足的嚷着不要喝。

“很久以前是怕的。”苏锦绣想了想,后来喜欢上喝苦茶,便不再觉得这些药苦。

中间隔了这么多年,有些喜好肯定和小的时候不一样,但他只记得八九年前的,薛定奕有些遗憾:“今天的事还没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还迁就了我们,提早几日出发去西平府,又配合我们绕了路,要不是因为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苏锦绣站起来,冲着他笑的爽朗,“我可不能让你受伤,要不然都说不过去。”

说完后苏锦绣转身回马车上,薛定奕坐在那儿未动,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脸上微有动容。

只是因为那样吗。

第64章 064

接下来的行程中, 出奇的平静。

施正霖伤口裂开,长时间呆在马车内的, 因为赶路的缘故,停歇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忙着休息,也甚少之外的话。

去西平的这七八日里, 路上很太平,没有再出什么岔子,最后一天在临着西平的镇上歇息后, 两天之后, 他们到了西平府境内的峡城。

此时距离关北门还有许多路,但西平府这儿已经有了漠北的影子, 老远才能望见山脉, 不似上都城内,这儿的许多屋子都是用黄泥砌建而成,裸露的地面上草都长的不景气,一阵风刮起来, 能卷起一阵尘土。

宝音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什么都好奇的很, 左看看右看看, 走了一会儿后开始问苏锦绣塔娜什么时候到。

“我们会在这儿住上几日, 等塔娜来了再出发。”

得了首肯后宝音放心了些。

走在前面的南药停了下来,转身看薛定奕,笑意从容:“薛公子,接下来就看你的安排了, 是要歇上一天,还是马上去找你师傅。”

虽说早了几日出发,到西平府的时间倒是和师傅约的刚刚好,薛定奕知道师傅的喜好,留在城里,这时辰肯定是在茶馆里。

“你们先安顿下来,我去找他。”

薛定奕带了随从朝附近的茶馆走去,南药带着余下的人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在峡城的南边,这里住的都是普通百姓,虽说热闹了些,却适合进出办事。

宽敞的四合小院,苏锦绣带清竹她们收拾屋子,院子里,施正霖坐在藤架下,正和南药说起接下来的行程。

没多久院子外传来了说话声,守在外面的护卫开了门,薛定奕带了个中年人走进来,南药回头一看,呵,是个讲究人。

身上的衣服虽不华贵,却很整洁,袍子上不染灰尘,鞋面都很干净,腰上还系了个小葫芦,在峡城这样的地方,在外多走一会儿就会灰尘仆仆,像他这样就是十分的讲究。

“人在哪儿?”走进来后他就问宝音在哪儿,苏锦绣从屋内出来,看到薛定奕后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叫清竹把宝音带出来,笑着请他进去。

“您就是薛公子的师傅吧,里面请。”

林缚生看向苏锦绣,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朝徒弟瞥了眼后,轻抬起袍子,走上台阶进了屋子。

进屋后清竹带着宝音出来,林缚生的神色一下缓和了许多,问薛定奕:“就是她?”

宝音走到苏锦绣身旁拉住她的手不说话,她在榕庄被关了这么久后,对忽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会有所警惕,苏锦绣安抚她:“宝音,这位就是我们帮你找的巫医。”

听苏锦绣说起巫医两个字,林缚生又多看了她一眼,坐下来后朝宝音招了招手,让薛定奕准备东西:“叫他们去烧水,烧多一点,准备个木桶。”

宝音对巫医是有敬畏心的,连大祭司都治不好他们的病,塔坨族的巫医却有办法,大魏朝这么强大,他们的巫医肯定比塔坨人厉害。

宝音朝林缚生走过去,顺着他说的坐下,伸出手给他把脉。

屋子内很安静,偶尔是林缚生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后林缚生叫苏锦绣给宝音脱衣服:“先让我看看她的手臂。”

白皙的手臂上的长着偌大的一块红斑,看起来就有些渗人,林缚生用手按了按后,忽然从一旁抽出一根细针,直接扎入红斑的最中间,宝音咬牙,疼的冷汗直冒,但没有缩手。

苏锦绣一直看着,那针拔掉后,红斑的最中间渗出血来,奇的是那血的颜色不深,不如别人流血时来的深,就像是被掺了水被冲淡了,怎么看都有些问题。

林缚生给了三个字:“中毒了。”

“什么毒?”

林缚生又给了三个字:“不知道。”

苏锦绣按住宝音的肩膀:“她说家里人和她一样,从小就长了这样的红斑,随着年纪增长,红斑还会慢慢变大,活不过四十就会死去。”

“那就是全家人都中毒了。”林缚生从针包里抽出一根细长些的,捏住宝音的手臂,在红斑外扎了一针,又在六寸下的位置又扎了一针,挤出来的血颜色渐深,到最后一针的位置,和常人无异。

“要是中毒,不应该全身的血都如那般。”苏锦绣想到他说的中毒,难道驱兽族全族上下都中毒了,这怎么可能,他们祖辈一来全都中了毒?

“你不是说了么,红斑会慢慢变大,等到蔓延扩散开来的时候,全身的血就都会如此。”林缚生将针浸入热水,“到那时候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这么说现在是有办法的?”

“那得知道这毒从何而来,是何原因引起的,小姑娘,这是毒也是病,大魏可没人会这样。”林缚生意有所指,从上都城把人带过来,这层层关卡的,能瞒住外族人的身份,也是不简单。

是外族人又如何,治病难不成还要分类,苏锦绣追问:“要是知道这毒从何而来,是何原因引起,是不是就能治好她。”

林缚生没作声,示意宝音转过身去,让她垂下头,在她的脖子上施下数针,结束后才道:“你们留几日。”

苏锦绣知道,他这是愿意先治了:“需要几日?”

“先留上三日看看。”说罢林缚生叫了薛定奕进来,把写好的方子交给他,“亲自去抓,差半克都不行。”

南药叫人送薛定奕过去,来回一趟半个多时辰,林缚生让他分三锅把三帖药煎上半个时辰,连药带渣都倒进木桶内,搅拌锅后,还有些烫时,让宝音跳进去。

宝音浸下去后,还时不时要添些热水保持温度,没多久,宝音满头是汗,涨红着脸像是要晕过去。

“起来,休息一刻钟继续泡。”

如此这样一个时辰过去,宝音整个人都有些虚,出木桶后很快靠在清竹怀里睡着了,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林缚生带上薛定奕离开了院子,就说了句明日照那时辰过来,别的什么都没留。

苏锦绣送他们离开后,略觉得莫名其妙,这位林大夫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古怪啊。

“此人脾气虽古怪,但医术确实高明十年前他被请入宫过。”施正霖将标注好的地图递给她,“十年前他被请入宫过,有些印象。”

“给宫里哪位贵人看病?”苏锦绣接过地图细细看下去,惊讶道,“你都安排好了。”

“照着这条路下去,最为便捷,绕过塔坨族,避免被他们发现,这边过河后距离驱兽族就不远了,附近有个集聚点,可以在此休整一下。”

看下来,他的办法的确是最安全便利的,但她原先还想走塔坨族那条路,顺便混些他们的衣服。

瞧出了她的打算,施正霖指了指集聚地:“由几个驱兽族人带几个塔坨人进去最不容易引人怀疑,宝音她们是逃出去的,不能露面,所以只能带其中一个偷潜进去,这边混杂,什么人都有,留下的人躲在这里,很安全。”

“这样也好。”苏锦绣没将心里另一个想法说出来,等到了关北门再让他留下也不迟,“对了,你说那位林大夫十年前被请入宫过,是给谁看病?”

“漯河王打听到这个大夫在上都城,就请他入宫给娉婷郡主看病,我当时和季璟琛一起,见到过他。但不知为何,一个月后他就请辞了,王爷多方打听都没找到他。”看到林缚生的时候施正霖才得知薛定奕口中的师傅原来是他,算算时间,九年前收薛定奕为徒,之前又在薛家呆了半年,换言之,从宫中离开后,此人根本没有离开过上都城。

“一个月就请辞了,那这病是没看好?”

“我不清楚。”平时季璟琛说的挺多,但他都没注意听,“这位林大夫看来颇有本事,改名换姓留在薛家,宫里派人都没找到他。”

看了一个月后忽然请辞,撒手不干了,还不让你把人找到,这到底算是运气还是倒霉。

苏锦绣有点不放心,要是说不看就不看,医术再高明也不靠谱啊。

“得派个人去看看,他把薛公子也带走了。”万一溜了怎么办。

“不会,他刚刚问南药我们何时去漠北。”

苏锦绣很快反应过来,神情一凝:“我只和薛公子说顺路经过西平府,并未提及漠北。”西平府外还有关北一带,怎么会直接问及漠北。

“也许他对宝音的病很感兴趣,想跟着一起去也说不定。”

两个人商议过后,第二天原本想着要应对林大夫说些什么,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前来。

林缚生果真提了这样的要求,但跟着去漠北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徒弟薛定奕。

“去了她家,你们不懂这些,如何知道那毒从何而来,让定奕陪你们去,他知道该怎么找。”

苏锦绣朝施正霖看去,后者点头应允了下来:“要是薛公子愿意随我们去,便省了我们再去找人。”

等到屋内林缚生给宝音施针,屋外南药面朝着屋子的方向,对施正霖道:“他们有问题。”

施正霖在昨天的地图上又添了一笔:“有问题的是林大夫,薛公子不是。”

“那正好,就带他一起去。”南药也想看看,他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65章 065(捉虫)

林缚生给宝音看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的清晨,苏锦绣她们在宝音的呕血中惊醒。

睡的好好的宝音忽然翻身起来趴在床沿, 呕出了几口黑红的血,之后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般,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苏锦绣第一时间掀开她的衣袖,手臂上的红斑竟淡了些。

让清竹把沾了血的铺垫剪下来放在一旁,派人去请林缚生, 隔壁的施正霖和南药听到动静, 在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收拾过后苏锦绣开门,将布递给他们看, 南药听了宝音一早的反应, 再看布中的颜色:“这倒像是在拔毒,红斑淡了总是好事。”

“我已经派人去请林大夫。”

这边苏锦绣等着,那边得知宝音呕血的林缚生显然没这么急,让紫茵在外等着, 叫徒弟把屋内另外一个药箱拿出来,放到桌上嘱咐他:“这边天气多变, 入了秋多沙尘, 他们不会在这里多留, 你带上这个跟着他们去漠北。”

“师傅,这是您的药箱。”薛定奕其实并不能理解师傅要他跟着他们一起去漠北,在来的路上他也只听苏姑娘提起她们要途径西平府,师傅人在这儿, 怎么猜得到他们的目的地是漠北。

林缚生想了想,从屋内拿出另一个布袋,翻开来里面缝着各种的袋子,薛定奕一看就知道这是师傅平时外出看诊时所背之物。

“那小姑娘身上的病来的蹊跷,却不难治,你到了那儿,就按之前告诉你的,将那些查清楚,知道了病因后你就能对症下药。”

这话听着越来越不对,怎么感觉像是师傅要把他往外赶,把身家东西都交给了他。

薛定奕将袋子放下,要问个清楚:“师傅您是如何知道他们要去的是漠北。”按着师傅以往的脾气,对这病感兴趣的话,他肯定要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但要不是为了这病,那是为了什么。

“一个是朝廷官员,另一个叫南药的家世身份也不俗,他们带了个外族的小姑娘,长途跋涉从上都城过来这里,让我看病只是其次,他们肯定是要出关去。”林缚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眼力劲怎么会没有,一看就知道他们另有目的,“施尚书的儿子,又是太子一系,依他们对这病的重视,你跟着他们去,破了这难题,不论明还是暗,都有你的功在里面。”

“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回上都城,薛太傅将你安排进宫做御医不难,但要是有了这次的事,你这身份就不一样了。”有功在身,除了嘉奖外,若是能得太子信任,等太子登基之后,今后的仕途就更光明了。

这件事此次回家时薛太傅也和薛定奕提起过,大哥和二哥都进了翰林院,但他学医这么多年,为的并不是高官俸禄:“师傅,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但入宫做御医,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像我了。”林缚生叹了声,指了指桌旁的凳子要他坐下,只问他,“你是不是对与他们一起来的苏姑娘有意。”

薛定奕一愣,毕竟还是年少,被敬为长辈的人当面说穿,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与宋家交好,以往有些走动。”

“我看她与那位外族小姑娘关系亲近,你这回过来要我帮她们,想来也是为了她。”林缚生听他提起宋家,“她是宋家的孩子?”

“她是宋老将军的外孙女。”

薛定奕简单说了下苏锦绣的情况,林缚生听罢:“也就是说,她是宋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也是苏家唯一的孩子,上有四个表兄弟,深得宋家人喜欢。”

“嗯,她那几个表哥都待她很好,宋老将军待她,比待自己孙子还要好。”

“定奕啊,这个苏姑娘和别家的姑娘不一样,你看她这几日和那两个相处,不说平起平坐,有些时候他们二人还要听她的,换言之,她是个有本事的,她爹娘没拦着她学武,宋家人又对她疼爱有加,她能这样离家到这儿来,可见她自己的主意有多大。”

林缚生看着自己徒儿,直言道:“你要知道,她不缺人对她好。”

家中没有别的兄弟姐妹,父母对她疼爱有加,想做什么都没拦着她,还有宋家人疼着她护着她,依宋家的家风,怕是早就把这孩子给宠上天了,再者看一同前来的两个人,家世和徒儿旗鼓相当,本身的发展却比徒儿好太多,他们难道对那苏姑娘差?

“她不缺人待她好,也不缺人疼,这样的女子,除非是她先喜欢上了人,如若不然,她难发现你待她的好。”林缚生作为旁观者看的清透,这世上不是所有男儿都那样,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千篇一律是深在闺中的,“唯有与她在一样的位置,才可能让她注意到你。”

林缚生这番话,是支持也是劝阻,且看他这徒弟怎么想了,那样的姑娘是不可能跟着他云游四方去逍遥行医,他牵不住这样一匹野马;但若他对官场感兴趣,依着薛家的能力,这次去漠北,对他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薛定奕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倒是忘了问师傅为何如此笃定他们去的就是漠北,林缚生拍拍他的肩:“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你把这些带上,我们先过去看看。”

一刻钟左右的路,紫茵去了半个多时辰才过来,苏锦绣见林缚生来了,赶忙叫他进屋子看看宝音。

比起之前呕血时,宝音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仍旧是没什么力气,似乎刚刚那几口血将她浑身的精力都带走了,喝水的碗都端不稳需要人喂。

林缚生给她诊了脉,问苏锦绣:“你们何时出发?”

苏锦绣反问他:“她这样还需要休息多久?”

“两日可复原。”林缚生看了看她手臂上的红斑,虽然退了点,但并没有达到他预期想的程度,看来只有知道病因才行。

走出屋子后林缚生便和苏锦绣他们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我要去一趟河中。”

连日暴雨后河中那边晋水河一带闹了水患,这时极易染病,苏锦绣他们虽然没从河中过,也能想到这时那边肯定缺大夫,听林缚生这么说也就不好拦他。

“林大夫,可否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何处,待我们回来,还要向你请教关于宝音的病。”

“定奕是我徒弟,我会的他都会,有他跟着你们一起去,宝音的病他可以治。”林缚生说完后留了方子,是这两日给宝音喝的药,随后把薛定奕叫了出去。

屋内沉默了一阵,南药拿起桌上放着的方子交给护卫,半响道:“我看他并非像是第一次遇见这病。”

南药原先怀疑他的动机,但是他表露出来要让薛定奕一起去漠北的意愿很明显,毫不遮掩,这倒让南药有些猜不透。

“他在外游历多年,见过类似的病症也不奇怪,我们正好也需要一个懂的人同往。”施正霖比较想知道的是当年这林大夫为会何中途离开皇宫消失不见。

“你就不担心。”他们此行确实需要一个大夫,薛公子的确也是合适的人选,但若私心一些,在关北门找个军医也未尝不可。

施正霖看苏锦绣转身进了屋,并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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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塔娜到了后大家开始准备出发,南药出去了多置办了一辆马车,到时让宝音和塔娜歇息在里面。

隔天林缚生离开峡城,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大清早住处那儿就没了人影。

第二天,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马车后头薛定奕带着随从在收拾箱子,苏锦绣吩咐紫茵再去街上买些东西,转身时看到他,关切了一句:“薛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薛定奕笑了笑,“苏姑娘为何这么问。”

“我看你这两日似乎心事重重。”苏锦绣原本想的是在这儿分道扬镳,但现在他要一块儿去,她怎么也得负担起他的安危,“到时候你跟着我们就行,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派人送你回关北门。”

“我只是在想宝音姑娘的病。”薛定奕展了个笑颜,“这一趟过去,怕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会,是我们有求于你的,若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先出发,到城门口和他们集合。”

苏锦绣检查了下马车周边,前去和车夫说了几句,没注意身后薛定奕一直看着她,等她回过头来撞见他的视线,苏锦绣宛然一笑,“薛公子,我们出发。”

那笑意宛若绽开的初阳,冲破云层照到了心里,如这清晨,蓬勃朝气。

师傅说的话也不全然是对的,薛定奕报以她浅笑,带着随从上了马车。

一行人在城门口和南药碰了面,他带着两个护卫搬了个大箱子放在马车后面,紫茵也回来了,上马车后将一小盒递给苏锦绣:“小姐,只买到了这些。”

苏锦绣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段一指长宽的小棍子,像是香料一般还有淡淡的气味,苏锦绣拿起来闻了闻,幸好还记得这个:“这点也差不多。”

第66章 066

四天后他们抵达关北门一带, 南药去了一趟府衙后将授令申请好,逗留一日后, 很快出关。

关北门外,映入眼帘得是空阔的大漠风光,对苏锦绣而言, 那仅仅是过了一年多而已,她又回到了这里。

没有战事的时候,关内外很热闹, 挂下的城门外摆着许多摊子, 卖什么的都有,身体好了些的宝音坐在马车前看, 苏锦绣见她喜欢, 叫车夫停了下,带她走一段。

前面南药见她们下马车,吩咐车夫慢点,在前面等着她们。

尽管在地图上看过很多遍, 真正熟悉这里的只有苏锦绣,她带宝音到了一个摊子前蹲下, 拿起一个圆葫芦形状的小玩样:“喜不喜欢?”

宝音点点头:“这是什么?”

苏锦绣双手握住葫芦的下面, 六指按住那些小圆孔后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闷闷的声音响起。

熟悉过后苏锦绣握着葫芦给宝音吹了短短的一曲,略有些沉闷的声音在奇妙旋律下竟有种悠远感,像是在吟唱漠北的空旷,入了人心。

宝音痴痴看着她, 绣绣什么都会,简直太厉害了。

摊主笑呵呵道:“姑娘吹的很好,要是喜欢,这小沽葫就送给你们了。”

宝音拿到手后就想自己试试,可涨鼓鼓了脸颊都吹不出声音来,苏锦绣从摊子上又挑了个,让清竹付银子:“不能白拿。”

又带着宝音买了几样,心满意足上了马车后,这时已经出关外快有一里路,苏锦绣回头看,那长长的城墙上插满了旗子,随风飘扬着,三步一岗有士兵守在那儿,偶尔还有巡逻的士兵,这些都是外祖父旗下的兵。

许多年后,这里还会如此,外祖父和舅舅依旧镇守关北门。

“绣绣,我喜欢这里。”宝音拿着小沽葫,已经会吹简单的几个音,她坐在马车外,和苏锦绣一样,双脚垂在外面,随着马车前行,一晃,一晃。

“我也很喜欢。”苏锦绣收回视线,拿起小沽葫,吹起了刚才在摊子前吹的曲子。

她喜欢关北门这儿,每每站在城墙上看这漠北风光时,她就能感受到外祖父的心。

当年儿女私情时,她满心想的,是因为施正霖的话她才会前来关北门,如今平和下来再去思量,镇守住关北门是外祖父的毕生所愿,她是苏家人也是宋家人,即便是他不开口,苏锦绣也不会让四哥一个人过来。

曲声悠扬,几辆马车行走在羊肠小道上,过了小峡谷,在夕阳辉映下,平地上的砂砾折射出光芒,远远望去,像是一片黄金色的海洋,波光粼粼。

马蹄声踏踏,夹着车轱辘的声音,马车微微晃晃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