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相互瞪眼了一会儿,宋众庭哼了声:“我看那个叫南药的不错,曲蟮北家虽说是世家大族,却没有上都城里这么多规矩,他那做派也不错,不是什么鲁莽之人,有修养,又有些功夫底子,配的上你。”

苏锦绣哭笑不得:“您一口一句配得上,也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啊,还在这儿乱点鸳鸯谱。”

“他有什么看不上的,我们蓁蓁这么好的丫头。”宋众庭脖子一拧,宋家人如出一辙都是这脾气,可见不得别人说自家人不好,“别的不行,薛家那小公子,连个举人都没考。”就做个大夫,可不能让丫头跟着吃苦。

“您刚刚还嫌弃读书人,这会儿又说连个举人都没考,您别乱说,薛公子与我就是朋友,将来还要麻烦人家帮忙,您可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了。”苏锦绣气鼓鼓瞪着他,阻止他再提施正霖,直接转移了话题,“您还没说这伤是怎么来的。”

“出去巡逻,让人放了冷箭,没防住。”宋众庭说的轻描淡写,苏锦绣却能想得到情况有多凶险,塔坨人偷袭在即,这时候伤了外祖父,还伤在腿上,是不想让他上战场指挥,到底是谁下的手。

苏锦绣想到了一个人:“是不是和王致有关。”

“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宋众庭面色一冷,被极为信任的部下背叛,之后又发现他在背后搞小动作,原本还想留他一留当个饵,现在是不能忍了,“要是让这种人乱了军心,我宋众庭白活了这岁数。”

“可这样一来短时间内也不能指挥了。”苏锦绣不由庆幸这一趟漠北来的及时,卸了驱兽族这条臂膀,有所准备后也不怕塔坨人来偷袭。

“还有你两个舅舅和这么多将领在,上不了马我还是能指挥。”宋众庭见她两条细眉快蹙成一团了,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你一声不吭跑到这边来,还出关去了漠北,看你这样子至少得去了有十来日,你做什么去了。”

坏了,苏锦绣心里一咯噔,抬起头对上外祖父的视线,苏锦绣心里这不好的预感加剧,糟糕,进套子里了。

苏锦绣从营帐里出来时,感觉自己像是掉了一层皮,被外祖父里外给抖了个干净,最后总算还守住了点,没把宝音和牧仁他们也给抖出去,否则这会儿他们就该在营地的大牢里了。

苏锦绣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阳光甚好。

转过身朝着隔壁的营帐走去,掀开帐幕,里面只有施正霖一个人。

苏锦绣走到桌旁,看着一桌送来的吃食,抬头问他:“南药和薛公子呢?”

“薛公子去了军医那里,我让南药出营,先把宝音她们安顿下来。”

苏锦绣拿起盘子上的石榴,轻轻垫了下后又放下,微抿嘴,忖思半响后安抚他:“外祖父不是有意说那些的,你别介意,他并非不敬重文官,只是这么多年来练武久了,见谁都不容易。”

“那你呢。”施正霖看着她,目光微灼,“你是否也如他所说那样想。”

“当然不会。”低头时苏锦绣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专心剥石榴了,心里想着,他所做的,可是绝大部分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宋老将军尽忠职守,为大魏保了多少年太平,他是大魏的功臣,更是百姓的功臣,就连太子殿下都该敬他几分,素闻他性情耿直。”施正霖眼底有了笑意,“我自然不会介意。”

第77章 077

营帐内安静了一会儿, 苏锦绣剥着石榴,施正霖走过来, 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苏锦绣不由心一提,以为他要说什么,剥着粒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眉眼轻抬,像是要应对他接下来的话。

施正霖不是没发现她的变化,拿起桌上的罐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语气平缓:“苏姑娘。”

一颗石榴粒儿从苏锦绣的手间滚落下去, 滚到了杯子边儿撞停,她手下用力过猛, 掰开的瓣叶中随即滚下了好些石榴粒儿, 就是轻轻的敲落声,让苏锦绣有些无措。

他该不是又要提那些事,怎么没人进来。

施正霖看了眼滚的四处都是的石榴粒儿,抬手捡起一颗放到小碟子内:“回去之后, 宝音这里还需你来联系。”

“嗯?”苏锦绣抬起头,神情恍然过来, “嗯, 好。 ”

“还有。”

苏锦绣手一顿, 施正霖将滚到桌子上的石榴粒儿都捡了起来,顺手的,将她放在桌上的那半个拿来剥:“眼下塔坨族应该已经知晓驱兽族内的事,那些紫株草被烧毁, 短时间内无法种出,为了以防再出意外,他们肯定会加派人手过去巡查,这时找人混入,最合适不过。”

见他似乎没想提之前发生的事,苏锦绣心中微松,同意了他的话:“嗯,拓英这个人办事十分小心谨慎,紫株草被烧毁,他肯定会想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哧兽上战场,大祭司和他都会加强对哧兽的看护,只要那些驯养的人不出现症状,他们发现不了。”满月即将来临,到那时候再发现早就迟了。

“塔坨族的拓英,是什么样的人。”

苏锦绣想了想,过去那些年里,她与塔坨人数次交手,没败过却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他们所住的地方地理位置极其优越,易守难攻,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大魏没有派人去攻打的原因之一,一来没有攻打的价值,二来可能会损失惨重。

而这个拓英,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参战数年,他崭露头角十分的快,若是要形容他,就是有勇有谋。

“此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也有谋略,在塔坨人中十分有号召力,这次他书信给大祭司,应该是派亲信前往,但被殴将军将人替下,若非如此,我们发现不了他们到集聚点,也拿不到那封信。”要不苏锦绣怎么会说要好好谢谢那个殴将军,要不是他换了两个如此招摇的人过来,以拓英的谨慎,派过来的人肯定十分低调,没有那封信的话,混入驱兽族后就不会那么顺利。

“你说的这个殴将军,我有耳闻。”是塔坨族前任族长的儿子,身份就是与大魏朝的王爷差不多,而这个殴将军的作风,就是和定北王差不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蠢事也不少。那时他们的老族长还没退位,这个殴将军曾带人在关北门外叫嚣过要大魏给他们上供,当时被宋老将军一支箭射在脚下险些吓的尿裤子,腿都软了,还得让人抬回去。

“他很快就活不了了,因为他替了送信的人,导致紫株草被烧毁,这件事拓英还能看在老族长的颜面上强忍,满月过后,他就忍不了了。”苏锦绣抿嘴一笑,等那些哧兽倒下,连带驯养的人都不能用了,坏了拓英的大计,殴将军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

说起这些,苏锦绣显的很放松,而以施正霖对这些的见解,也能轻松应对她所说的事,给出适当的建议。

营帐内的气氛渐渐缓和,等到两个人商榷后,苏锦绣面前的碟子内那石榴粒儿已经垒成了小山堆,她朝着他看去,他的手很好看,纤长白皙,剥下的石榴粒儿都放在了碟子内,相衬着。

苏锦绣收回视线轻咳了声:“他们还没回来,我去军医那边看看。”

施正霖将最后一颗放下,抬眸看她:“不吃?”

原来是想的,可…

苏锦绣摇摇头,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施正霖不紧不慢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下手:“我与你一起去。”

两个人走到军医的营帐,薛定奕正在看几个从上都城过来的军医所研制的药浆,回头看到苏锦绣,将手中的盖子放下,笑着打招呼:“苏姑娘,施大人。”

苏锦绣关切这些药浆的研制结果:“这些做的可行?”

“已经成功了,这些能够放一阵子。”军医在旁显得很高兴,这边草药稀缺,新鲜的更是少,虽说军营里种了一些,可哪赶得上用的速度,有了这个后至少将一些小伤的问题解决了。

听军医这么说,苏锦绣很感激薛定奕:“薛公子,这件事多亏了你的帮忙,还有宝音他们的病,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薛定奕笑着:“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家和薛家是相熟,但她和薛定奕并不熟,他帮的这些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情,在苏锦绣眼里可没有应不应该:“薛公子,今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苏姑娘,你我自幼相识,这么说也太见外了。”

“那怎么行,我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苏锦绣摇头,必须是要谢的,漠北这样虽说没出意外,可本就是凶险,他若出什么事她和薛家都没法交代,光是这点她就得好好谢谢他。

薛定奕的视线从施正霖身上略过,眼角沁了暖意:“你要是真相谢谢我,就不必这么生分。”

“薛大哥。”苏锦绣一下就心领神会了,他比她年长,叫一声哥哥总不会错。

薛定奕笑意未散:“施大人这次也功不可没,你要谢也应该先谢他。”

苏锦绣扭头看施正霖,施正霖从容的很,意有所指:“那怕是分不清了。”

苏锦绣点头,他们算合作伙伴,再说她还救过他呢,谢来谢去确实分不清:“薛大哥,我们在这里留一天,明日再启程回去,我去看看老将军。”

“薛公子,这次的事你功不可没,若是你有意为官,我可以向殿下举荐与你。”施正霖说完后转向苏锦绣,“我与你一起去吧,还有些事要向宋老将军讨教。”

“薛大哥这样可以吗,他都没参加应试。”苏锦绣边走边问,要是真的可以举荐到太子那儿就好了,将来太子登基,他所亲信的官员必定会受到提拔和重视。

“殿下惜才,他学医多年,可以先考太医院,做了御医后再参加应试。”

苏锦绣点点头,若是薛大哥真的有心为官,施正霖在太子那儿举荐后,再加上薛太傅的帮忙,也能顺利走入仕途。

两个人已经走到营帐边,转弯绕了过去,军医手里拎来了一筐的草药,问薛定奕:“薛公子,你看看这些药可否。”

薛定奕从那处收回视线,低头看筐子内晒的半干的草药,心念微动:“李大夫,你当初为何学医。”

军医憨笑:“家中开了间药铺,从小耳濡目染,后来宋家军招兵,我这身板打仗肯定不行,就来这儿做军医了。”

“这些差不多了,阴凉处再晾两日即刻。”薛定奕摸了摸框子内的草药,“你说后面还有一片药园,总是难灌溉要旱死,可否带我去瞧瞧?”

“好,您跟我来。”

回上都城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苏锦绣他们只在关北门逗留了一日。

这一天中,苏锦绣旁敲侧击着向外祖父问了不少事,又明着暗着灌输塔坨人会来偷袭,这件事让施正霖来做最合适,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之前外祖父也入宫觐见过太子殿下,他说的话外祖父总会想到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自然能更听进去一些。

之后苏锦绣还去了一趟牢里看王致,四哥已经在上都城外找到了他妻女的藏匿之处,作为交换,苏锦绣也给了他两个选择。

到了第二天苏锦绣离开关北门之前,祖孙俩又说了一番话。

宋众庭伤的是膝盖,伤势看着不重,却很难好,若是不注意休息,还容易留下残疾。

可宋众庭闲不住啊,要让他这么干躺着什么都不动,半天就受不了了,所以军医给他做了个板套子,将受伤的膝盖整个固定住,这样他不论拄着拐杖怎么动,都不会影响到受伤的地方。

就是样子不太好看,还很碍事,这不,苏锦绣陪着他,手里拿着个细长的小耙,正往板套里挠,给他抓痒。

“上去些,哎。”宋众庭面前摆着一副小的沙地图,上面插满了小旗子,昨天苏锦绣被拔了一层皮说出了驱兽族的事,今儿沙地图上就多了驱兽族的旗子,“丫头,下回你要再想做这样的事,得先告诉我,你这回是运气好,就带了这么些人,其中两个还半点功夫都不会。”

苏锦绣手一顿:“那要是没这两个不会功夫的,我这一趟也顺利不好,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胡说八道什么!”宋众庭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她的手,让她继续,不要停,“军营里也有会功夫的军医,那个施家小子,你四哥也不比他差。”

“这话您和我说说就算了,可别当着人家的面说。”苏锦绣知道外祖父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读书人打交道,尤其是只会咬文嚼字的,“再说了,今后我还得麻烦他们。”

“那不是要欠了人情。”

“薛家三少爷那儿,确实是欠了个大人情。”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还,到时看看薛定奕有什么需要的再作打算。

宋众庭看着她,见她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便提了句:“那其余两个呢。”

“他们啊,南药是施正霖请来的。”再说这一趟过来,里面有没有太子的意思还不知道呢。

问了两回她都不提,宋众庭如何能瞧不出那施家小子的不同,看模样倒是沉稳,就是心思太沉,他这把年纪,昨日与他说话时都看不全。能成为太子亲信,小小年纪就混出些名堂来,蓁蓁这性子,怕是人家守株待兔着,她都不自知。

不过这年轻人的事呐,隔着纱,他这做长辈的又何必去点破:“丫头,咱们老宋家的人,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谁敢欺负我啊。”

苏锦绣笑嘿嘿挥了挥拳头,逗的宋众庭哈哈大笑:“也是,小四都打不过你,你身上这玉佩,是不是他给你的。”

“我骗来的。”苏锦绣趴到宋众庭耳边悄悄道,“我骗他和我打赌,输了就给身上最值钱的,这玉佩说是值不少钱,谁让他平时这么宝贝,让我看一眼都不舍得。”

宋众庭乐的脸都红了:“得,我让你舅舅送你们出城去。”

“不用不用,谁都不用送,这么大阵仗,要让人认出来,我们这一路回去还能太平么。”

“那让你张叔远远送你们。”

“那好吧。”苏锦绣勉为其难答应,要是再不肯,肯定又是二舅舅来送。

离开关北门时快中午,张副将把他们送到了城外,苏锦绣坚持不让他再送,天快黑时,他们到了驿站。

在驿站休息过后隔天清晨出发去西平府,三日的功夫抵达后,苏锦绣把宝音他们安顿在了这里。

牧仁的病没什么问题,就是需要多休养,苏锦绣把绿漾留下来照顾他们,南药留下两个护卫,剩下的人要加快速度回上都城。

十月二十一这天,苏锦绣他们回到了上都城。

原本和爹娘说的是最多出去一个月,这一趟却将近两个月,进门时还想着找什么说辞才不会被罚跪佛堂,苏锦绣就被一件大喜事砸晕了头,娘有身孕了。

芳泽院内,苏锦绣高兴的扑到娘身上,又怕伤着她腹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挪开,乖乖坐到一旁,眼眸一直盯着那尚未隆起来的小腹,还惊喜的晕乎乎:“娘,您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你忙着收拾,我也不确定。”宋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揉了下她的耳朵,“怎么晒黑了,你不是说去西平府,这风尘仆仆的,赶了多少天的路。”

“不确定也要告诉我啊。”苏锦绣还看着她的小腹,对她而言真的是天大的惊喜,这足足提早了一年呢。

“你这丫头,我问你话呢!”宋氏顺手揪住她耳朵,“你二舅舅派人给我送信了,说你去了关北门。”

苏锦绣连忙躲开,告状道:“二舅舅也真是的,我是听说外祖父受了伤才去军营里看他的,只是经过关北门。”

宋氏眉头微皱:“你外祖父受伤了?”

苏锦绣赶忙安抚她:“小伤,娘您可要放宽心,什么也别想,吃好喝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呆着。”

“你还没说你去关北门做什么。”宋氏可没这么好糊弄,“一同去的还有那施家少爷,还有薛家三少爷,你自己说说。”

“他们是奉了太子之命去的。”苏锦绣见她板下脸孔,怕她动气,只能老实着交代了一半,将说给外祖父听的又减了些告诉她,“我担心外祖父会吃那些塔坨人的亏。”

“这么说你四哥根本没去,你是拿他做幌子,蒙我和你爹。”宋氏轻拧了下她,“你真当自己能以一敌百,再者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跟着他们一块去。”

“娘,我身边三个丫鬟,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子,他们是去做正事。”谁都不会把这事儿往外说,回城之前就分了马车各走各的。

“总之你以后不可再这么鲁莽!”宋氏拿她没办法,“到时你自己和你爹说。”

“娘,您有了身孕,爹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苏锦绣撒着娇,只要娘开口说两句,爹一准儿不会追究。

可苏锦绣这回算岔了。

一个时辰后,苏承南回来后,苏锦绣被赶去了佛堂罚跪思过。

按着爹的说话,她犯了三个错,第一不该欺瞒爹和娘,第二不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第三,娘因为她出门一直很担心,所以她得多罚两天。

于是苏锦绣乖乖跪了三天佛堂,等到第五天时才出门,去见了陈怀瑾。

俩人见面之后初初那一刻钟时间都在大眼瞪小眼,苏锦绣黑了些,陈怀瑾还要惨一些,又黑又糙,武学院内虽说没有军营里苦,却也不轻松,经常要在外练习,又因为苏锦绣大哥的‘眷顾’,陈怀瑾比别的学生更惨一些。

“你看看我都瘦了。”话匣子一开,陈怀瑾大吐苦水,“你大哥看着谦和有礼,都是假的,说不好阵法就要去罚背沙袋,还要连夜垒沙包,你看看我这背。”

陈怀瑾背过身去,苏锦绣不客气的甩了一掌,他哎哎叫着赶紧缩:“轻点。”

“别动。”苏锦绣扯住他,手伸到他的腰上,抬手一勾,在他反应过来抢时已经把一个绣包捏在了手里,避过他的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谁绣的?”

“我妹妹绣的。”晒的黝黑的脸浮了一抹可疑的红,陈怀瑾盯着苏锦绣的手,“你还我。”

“你妹妹绣的啊,那让她再给绣一个呗,这个给我了。”苏锦绣作势把绣包藏到怀里,完全没有要还的意思。

陈怀瑾急了:“我捡的,我捡的。”

“哦,那我看看是谁的。”苏锦绣翻看绣包,背面右下角绣着个漪字,她即刻明白过来了,抬眸看陈怀瑾,后者的脸已经不是用红来形容了,她不客气的笑他,“只是捡了个绣包,怎么感觉像是人家送给你的。”

“姑奶奶,你行行好,快还给我。”陈怀瑾说不过她,只能求她。

苏锦绣一挑眉:“礼部侍郎杜大人家的二小姐,杜佩漪。”

陈怀瑾一脸惊恐的瞪着她:“你不是去漠北了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掐指一算。”苏锦绣抬起手做了个算命的姿势。

“姑奶奶…”陈怀瑾直接趴在桌子上服了。

苏锦绣乐了,用绣包拍了拍他,被他飞快的抢了回去,宝贝似的往怀里藏,简直了,瞎子都瞧出他这是情窦初开:“没出息,捡来的还这么宝贝,她知道东西被你捡了么。”

陈怀瑾摇头,一副诚实老汉相:“不知道。”

“不知道你宝贝给谁看啊,拿着这个供起来不成,将来是不是还在她出嫁的时候送份不写名的贺礼,来纪念你这无疾而终的暗恋。”

陈怀瑾捂住胸口,一回来就戳心,还不如不回来。

苏锦绣冲他眨了眨眼:“我有办法让她记住你。”

陈怀瑾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可又止不住好奇:“你事情都办完了?”

她罚跪的那几日,施正霖把事儿都办妥了,该安排的人已经安排去了西平府,也找了大夫去薛家,到时再送去西平府,等她从佛堂出来,也就是等消息的份。

娘的身子还不稳,她不能再做什么事惹她担心,所以这阵子,苏锦绣格外闲:“忙完了。”

陈怀瑾踟蹰了会儿,最终还是止不住心里的念想,眼巴巴看着苏锦绣:“什么办法?”

第78章 078

十月至底, 上都城秋深,天气尚好, 正当午时阳光暖暖的,微风吹过湖畔,十分的怡人。

小亭子周围的树丛生的茂密, 未见入秋后的凋零,入冬前依旧生机盎然,与湖对面的秋色相称, 仿佛隔了春秋。

这该是安安静静的美景一副, 除了亭子后面传来的动静,树丛后头, 苏锦绣瞪着陈怀瑾:“教你的都记住了没!”

“她万一不来怎么办。”陈怀瑾看了眼亭子那儿, 距离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就越紧张,越紧张他就越脸红,苏锦绣教他的, 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你在她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糗,她都还能那样温柔, 有戏。”苏锦绣拍拍他肩膀, 见怎么说都没法让他不紧张, 也放弃了,反正他过去在杜小姐面前没少出糗,不也慢慢得了人家的喜欢,“就这么着吧, 等会儿什么都可以忘,别忘了把绣包还给她,你还记得要怎么夸么?”

陈怀瑾扭头看她,苏锦绣哎了声:“之前你从树上掉下来趴人家面前时,你说了什么?”

陈怀瑾哀怨道:“你能不能不提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还打击他。

“不能。”苏锦绣笑的特别开心,“趁着我不在,你和他们偷偷跑去别人的宴会上,还爬墙爬树偷看,得亏没有说穿你,要不然你说你爹会不会把你吊起来打。”

陈怀瑾不理她,一直朝亭子看,双手拧在一块儿,快能挤出汗水来,苏锦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站起来走到他伸手,抬脚,把他踹出了树丛。

陈怀瑾一个趔趄出了奔出了树丛,转身看苏锦绣,还想回来,苏锦绣白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快去亭子里等着,哎,把衣服理理。”

看他三步一回头走去亭子,苏锦绣蹲下身子,笑了。

捡到绣包那次并不是陈怀瑾第一次见到杜家小姐,在那之前,他已经见过她两回,但都没说上话,只是远远看着,惦念上了,谁也没说,就放在心里。

杜家二小姐杜佩漪很漂亮,她和舜华是一样的女子,优雅温柔,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陈怀瑾同岁,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在上都城中,这样的姑娘早在十三岁时就有媒人上门来说亲,到了十四五,门槛都要踏破了。

陈怀瑾早早对人家上了心,才会在别人家的宴会上,为了一睹芳容去爬墙,爬墙也就算了,蹲在树上偷看人家时还被发现了,一紧张就掉下树来,直接摔在了杜佩漪的面前。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很尴尬,还怕被人发现把他当成是什么贼人,就算是说清楚他也足够丢人的。但之后杜佩漪并没有叫人来,温温柔柔的请他起来,还给他丝帕擦脸,原本种在陈怀瑾心里的种子,那一刻就跟浇了神仙水一样,一下长成了参天大树,撑满了他一整个心,捡着个她落下的绣包后也没及时还,直接犯了相思病。

前世陈怀瑾追的并不容易,又是出糗又是受伤的,最后抱得美人归时还险些折了一只手,这回说什么也得帮他一把,好歹顺利些,少受那些皮肉苦。

陈怀瑾在亭子内来回踱步,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忽然亭子这儿砸进来一颗石头,他朝树丛那儿看去,苏锦绣伸手指了指另一边,人都来了还傻愣着干什么。

陈怀瑾转头看去,亭子外小径上,过来了一抹倩影。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袭水蓝色的花雾百褶裙,身披着薄烟纱,更衬的肤色如雪;长发如瀑,一条绸带将其扎了一部分,挽起一部分头发用碧玉簪子固定,青丝遮掩的耳上,蓝宝石的耳环轻轻垂晃着。

那份消了烟尘的气质,十分的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