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碰我。”秋萍朝着老侯爷看去,双眸桃红,哭的心都碎了,“老爷,您要为宝哥儿做主啊,我的宝哥儿。”

“还不快把童姨娘扶起来!”许氏一声呵斥,那两个仆人再不敢怠慢,忙将秋萍拉起来。

这一扯,尸骨的腰上还系着绳子,力道之大,直接从中给折断了,秋萍愣了愣,凄厉的喊了声宝哥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怨愤的瞪向许氏:“是你,一定是你害了宝哥儿,你担心老爷疼爱他多过于疼爱大少爷,你担心宝哥儿比大少爷聪明,那天宝哥儿根本就没有出门去书堂,是你杀了他把他扔在这池塘里,谎称他在外失踪!”

许氏脸色一凛:“我当你是思念宝哥儿伤心过度,胡言乱语。”

“我的宝哥儿啊,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会死得这么惨,老爷,您要给宝哥儿做主啊老爷!”

许氏身旁的老妈子又带了两个人冲上去要把秋萍拉起来,唐七小姐从人群里冲出来护住了秋萍:“姨娘,你怎么样了。”

“巧慧啊,你哥哥他。”秋萍看着女儿,最终痛哭说不出话来。

就在一帮人冲上去要拉时,一直没作声的老侯爷,神情复杂的看着秋萍怀里护着的骸骨:“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把秋萍关起来,还是把这骸骨扔了。”

许氏一愣,顿时愠怒:“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这儿继续吵吵嚷嚷,传出去叫人怎么说。”

“这么说,你也觉得这是宝哥儿了。”老侯爷的目光一直看着秋萍怀里漏出来的金镶玉,十五年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在自己怀里脆生生喊爹的孩子,和自己生的如此相像,聪慧过人的儿子,竟早就出了事成了骸骨一具。

“老爷,十五年前,宝哥儿在去书堂的路上出了事,这您是知道的。”许氏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的提醒老侯爷,人是在外头失踪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池塘里。

许氏很镇定,镇定到看不出一丝紧张,对于这忽然捞上来的骸骨,她更是没多看几眼。

老侯爷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十五年前,就在宝哥儿失踪的几个月后,正值夏季,这边园子里总有一股怪味散出来,像是什么腐烂了,有时候风大,吹到了园子外头,那味儿都不好受。

以为是园子里死了什么野猫老鼠的,那时他恰好离城几日,便吩咐管事在他离开时把这池塘的水抽干,好好清理一番,再把园子上上下下都收拾一遍,半个月后等他回来,这味道确实散了,问过管事,是夫人吩咐,在园子里撒了不少石灰粉,又倒了许多在池塘里,这味儿就没了。

现在想来,竟然是自己儿子被沉在水里。

这个园子常有人来,因为园子里的花开的特别好,如今知道真想,围在外头的几个姨娘小姐,脸上的神情都很怪异,尤其是唐六小姐她们几个,就像是嘴里塞了苍蝇,脸色很难看。

老侯爷看了眼许氏:“来人,把童姨娘送回院子去,李管事,把这池塘的水抽干。”

老侯爷站在那儿不动了,吩咐完之后,似乎就是要等这边出结果,许氏朝那老妈子看了眼,也站在原地没有动,走廊这处的许夫人瞪大眼看着那秋萍抱着骸骨被人扶回去,这侯府里,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啊。

转而她就听到许氏对人吩咐:“叫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快至傍晚,在众人努力下,池塘内的水终于抽干了,将近二十年没有动过它,水里早就满是淤泥,这些仆人又跳下去,一桶桶的往上捞淤泥,很快的,在池塘里发现了不少东西。

已经泛青的铜钱,银钗,还有一只腐烂到只剩下些鞋底的鞋子,金线在绕在上头,仆人在淤泥里摸到了几颗珍珠,最值钱的,就是一串金链子,新的,是才掉下去的。

金链子被捞上来时,侯爷身边的一个姨娘挤了出来,悻悻着从那物什堆里将金链子捡起来,这东西是她不小心掉下去的,喂鱼的时候从手上滑下去,这才叫人来打捞,没想到金链子没捞到,那钩子却勾到了别的,两个人使劲往上拉才拖上来根绳子,紧接着先出水的就是那骸骨。

她是陪着侯夫人随嫁过来的,才来府里几年啊,这厢因为自己,撞上了老侯爷这边的陈年旧事,也有些尴尬,拿了金链子之后便退了回去,避到人后,飞快的带人离开,得赶紧把这金链子拿去卖了,掉到那样的池塘里,她可不敢戴了。

看到那只鞋子时,老侯爷的神情微变了下,再看那些捞上来的其他东西,沉声开口:“派人去府衙,请个仵作先生来。”

许氏阻止他:“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查不清这孩子是怎么死的,总该查清楚是不是宝哥儿,好好安葬下去。”老侯爷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深意。

许氏抬手轻轻按住手腕上的佛珠,嘴角微动了下,随即道:“去衙门请仵作先生过来,难免外头会传开去,还是花些银子请远一些的。”

这时,外院那儿管事赶了过来禀报:“老爷,宫里头来了两位客人,说是找侯爷的。”

侯爷不在,自然是要禀报老侯爷。

老侯爷吩咐李管事把这儿收拾妥当,该留的东西都留好,朝前厅走去。

前厅中,所谓宫里来的客人就是皇上身边得力的几位臣子,南药和季璟琛。

南药是受托而来,季璟琛则是被他拉来的。

所以后者对来忠勇侯府这件事还有些懵:“昨天不是才碰到过侯爷,你有事找他?”

“等会儿老侯爷来了,你什么也别说,等着就行。”

“等什么…”季璟琛更疑惑了,叫他过来又不说清楚,接连在宫里忙了数日,好不容易休息两日,总得让他知道来这儿做什么啊。

很快老侯爷到了前厅,恭维的话说完,老侯爷就要问问他们来侯府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云泽他还没回来,世子前来,可是为了书援令的事?”

季璟琛正要说,南药轻撞了他一下,季璟琛随即开口:“啊,是,就是为了这事。”

“此次皇上把书援令的事交给云泽,是皇上对他的看重,还请世子禀明皇上,云泽他必定会竭尽全力去办妥这件事。”

“陛下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侯爷,那定是相信侯爷的。”

官话谁不会,季璟琛这个在皇家浸染长大的人,更是有一套是一套,同样的意思能用上无数个表达,绕来绕去的,左边谢完皇上,右边又夸了下唐云泽事情做的好,聊天的气氛特别的和谐。

南药乐呵呵看着,耳听外面有动静,朝门口望去,一抹身影直朝着厅里面冲进来,在季璟琛的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哭喊声顿起。

“求皇上给我儿做主,求世子给我儿做主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青天大老爷!”

边哭边还磕头,季璟琛听到那句求皇上时整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他哪儿受得住啊,再听她哭喊求世子做主,便朝老侯爷看去,什么情况?

老侯爷见是秋萍,微沉着脸朝门外喊:“来人,还不快把童姨娘带下去。”

哭闹还分场合,这什么地方,这么闹下去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不成。

童姨娘直接抱住了季璟琛的腿,手这一动,她怀里抱着的用衣服裹起来的东西便露出来了,几个仆人冲进来要把她拖出去,南药开口:“慢着。”

仆人一愣,童姨娘趁着这间隙又扑到了季璟琛的脚边,这时怀里裹着的东西完全露出来了,是孩童的头颅。

季璟琛一愣,倒不是怕,而是觉得这女子像疯子一样,还抱着个骸骨不松手,哭着喊着说要求人做主,这忠勇侯府里养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些家事,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老侯爷沉着脸下令,“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老侯爷,怕不是家事吧。”南药朝前跨了步,不多不少,恰好在童姨娘的旁边,和季璟琛形成了一个对角,阻挡了仆人上来拉人,指着童姨娘怀里的骸骨,一脸的正色,“忠勇侯府出了命案。”

去往刑部的路上,季璟琛几度看向南药,无奈后者就这么端坐在那儿,一声都不吭。

快到的时候,季璟琛意会过来:“这事儿是子凛的主意。”

南药嘴角微扬:“所以让你什么都别说。”

“那你及早告诉我啊,都只剩下骸骨了,这得死了多少年。”

“及早告诉你,你的反应就不会这么真实了,等老侯爷回过神,他会以为我们是故意过去的。”南药带他前去不就是为了打一个‘宫里来的’名号,身份高一些,代表皇上,才好在发现骸骨的时候,老侯爷不会强行把人拖下去,把事情盖过去。

季璟琛很快就把这事儿贯穿起来了:“近日传的那件事也是你们做的?”

南药没有否认,不过他也就做了一点,子凛和苏家小姐在这事儿上都不好出面,就由他明面上做这些。

“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案子。”季璟琛沉思了片刻,“若真是命案连连,倒能推一把。”

南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皇家就是皇家,如子凛所说,太子登基,新皇上任也有三把火,先皇在位多年养的这些人,如今光拿着爵位却做不出多少实事来,这些人可没什么用,用养着他们的这些爵位俸禄,可以养多少有志的新官。

所以忠勇侯府的事,皇上一定也会感兴趣。

第118章 118

忠勇侯府的事朝着许氏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而去。

先是田稳婆的忽然出现, 刑部翻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上都城中紧接着流言肆起, 众人议论纷纷,而她派去紧盯田稳婆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像是被人中途给拦截下了, 有人在暗处盯着似的。

很快忠勇侯府内又出了这么一桩事,池塘内吊出了十五年前失踪的二少爷的尸首,本来这事儿也仅是侯府内知道, 如何都传不出去的, 可偏偏正当时,季世子和曲大人到了侯府, 一群人都没拦住童姨娘一个, 让她疯子一样冲撞了别人,让两位大人知道了这件事。

这下,直接捅到了刑部。

十五年前忠勇侯府二少爷失踪时,唐家还报案过的, 就是没有找到人,现在又说尸首在侯府池塘里发现, 还是被人谋害死的, 衙门那边十五年前主理这案子的官员也赶到了刑部。

经由仵作验骨, 刑部派人去侯府查证,确定了那副骸骨的身份,就是十五年前唐家报案说失踪的二少爷,事儿就变的有些微妙了, 人是在侯府里被害的,偏还要报案说失踪,这忠勇侯府是在耍官府,还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自演自导一出戏?

到这份上,不论是老侯爷还是许氏,就是一家上下都来了,也没法把这事儿给销了,原因无他,这不是普通落水淹死的事,这是命案,不管忠勇侯府的二少爷是被人害死沉下了池塘,还是活生生这么淹死,有被害者那就有凶手,就不是忠勇侯府不想追究就不追究的。

可这一查,许多事儿都跟着掉底了。

本来那都是些宅院事,可查案的时候总是什么都要问清楚的,所以这些宅院事也都跟着被捅出来,轻则是争宠的,谁家都有,重则就关于早些年里,忠勇侯府除了嫡长子之外,再没有所出,老侯爷的一堆妾室,除了秋萍生了个儿子外,嫡长子年幼的那几年,其余的姨娘都怀不上,怀了也容易掉,直到隔了有五六年后才有了庶女。

上都城中,那些大世家中,谁没点不能往外说的事,这妻妾之间,嫡庶之间的,可要是将这事儿都摆上台面,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忠勇侯府的这些是对的,大家都披上了件公正的衣裳,要来责问这些事。

事情查的非常快,不过三日的功夫,宝哥儿被谋杀的案件就有了进展,刑部的人在上都城外一个山中村落里找到了当年陪同宝哥儿去书堂的仆人,这仆人在宝哥儿失踪后也跟着消失不见,原来是在那村子里隐姓埋名,娶了媳妇,孩子都生了。

谁帮他隐蔽的这些呢,忠勇侯府老侯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王妈妈,给了他银子让他躲在那儿不要出现。

实际上宝哥儿并没有离开过侯府,当时说是去书堂,出发的时候马车是空的,按着王妈妈的吩咐,那仆人将马车扔在巷内角落里,营造出宝哥儿被人劫走的假象,自己则是与车夫一道,乔装打扮离开了上都城,他躲到了那偏僻的村子里,车夫则是回了老家,藏了一阵子后才敢回家,还有个陪同出去的丫鬟,装晕后等人来找,就说宝哥儿是被人劫走了。

得知儿子失踪被劫,当时的老侯爷很快去报了案,为此还在家中等了两天,看是否有人前来要赎金,可许多天过去,除了一只掉在马车上的鞋子外,别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而他千方百计找寻的儿子,早在去学堂的那日就已经被沉在了池塘里。

许氏在公堂上拒不承认这件事是她所为,同样的,她也不承认自己给那些姨娘下药,让她们保不住腹中的孩子,今后难再有身孕。

那些事无凭无据,单单是几个人说着话,怎能佐证。

隔了一天,刑部这儿来了一位问忠勇侯府老侯夫人讨要儿子的人。

这会儿刑部内因为忠勇侯府的事,好几件案子都混在一处了,薛大人也不急,都没定呢,就都搁在一块儿,又有人来报案,也都请了进来一并问。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老婆子,看衣着打扮,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不算穷。

两个人进来之后跪了下来,看起来应是没见过什么市面,对公堂之上这么多的官有些怯意。

薛大人问她们,是为何而来。

那老婆子颤颤巍巍道:“回大人的话,我想替我儿认回他的亲儿子。”

薛大人耐心问:“您的孙子在哪里?”

老婆子朝着这些人中瞧去,也瞧不清谁,最后朝忠勇侯府那些人中定了定:“我孙子被人抱到了侯府里。”

老侯爷一怔,焦头烂额的事情还不够,这老婆子盯着他们看这么说,又是何意。

许氏却是清透的很,目光一凌,看向那中年妇人,那妇人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阿婆,你可要说的清楚些,你孙子叫什么,何时被抱到侯府的。”

许是记性不好了,老婆子想了想,叫了声儿媳妇的名字:“秀英啊,你来说。”

那中年妇人这才抬起头,扶了老婆子一把,声音有些轻:“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给抱走了,在上荣十年的五月,五月十九那天傍晚生下的,生下后就抱走了。”

南药和季璟琛站在一旁,就是两个旁观者,听到说上荣十年的五月十九,季璟琛往前推算时间,神色一变,朝着南药望去,眼底惊诧万分,难不成上都城中传的那些事是真的。

“找到了。”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一声,扭头过去,苏锦绣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手里拎着个长长的锦布袋子,一晃一晃,神情惬意的很。

对于她的出现,南药并不是很意外,季璟琛却意外的很:“找到什么了?”

“忠勇侯府的四小姐啊,那个生下来就是死胎的四小姐。”苏锦绣朝门口那而努了下嘴,“想必是她预料到了,及早派人过去想动手脚,还好跟的快,赶在他们动手前抢下来了。”

南药接连几日不见她人影,原来跑去守株待兔去了,他轻笑:“这招引蛇出洞不错。”

苏锦绣嘴角微扬,面对季璟琛时,她轻轻甩了下手,将锦布袋子捏到了手中,握拳恭喜:“我先及早恭喜世子,破了忠勇侯府这么大一个骗局,皇上一定会对你大加赞赏。”

季璟琛有些懵圈,这么大个功劳全冠他头上:“你也知道这件事?”

苏锦绣站在他们身后,公堂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她的视线从许氏身上绕到跪着的妇人和老婆子身上:“二十二年前,她们可以为了二百两银子卖了孙子,以为再生就可以有,二十二年后,丈夫过世,膝下仅有一个女儿,我给她们三百两银子,她们这就出来要认孙子回去继承香火。”

“当年忠勇侯府要是没有这个儿子,这爵位是不是就得收回去了?”苏锦绣扭头问季璟琛,“季世子,你说唐家用这种法子保住了爵位,蒙骗先皇,该如何判?”

季璟琛沉着脸:“死罪。”

苏锦绣轻哦了声,这都已经是死罪了,那再加上别的呢。

这边薛大人问完之后,公堂内安静的很,傻子都听得明白这位妇人被抱走的儿子是谁,可就是听明白了大家才安静,忠勇侯府如今的侯爷并不是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亲生,而是外头抱养来的,这事儿还不够令人震惊么。

许氏异常镇定:“薛大人,您就任凭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这里污蔑我侯府的名声,将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说成是抱养而来,这罪我可承受不起。”

“老夫人说的是。”薛大人显得很谦逊,这又看向那妇人,“你那孩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有,他左咯吱窝下有一颗黑痣。”

这时唐云泽赶到了,可他这一赶到,从苏锦绣这儿看过去,他与那中年妇人长的还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那夫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清秀佳人,唐云泽的模样也不差。

就在唐云泽往许氏这边走过来时,公堂上忽然响起重重的巴掌声,那力道之大,直接将许氏甩出去撞到了摆在一旁的椅子,唐云泽忙冲上前去扶住许氏,指责老侯爷:“父亲您这做什么!”

老侯爷涨红着脸,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人,在指唐云泽的脸,对许氏咆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骗我!!!”

许氏轻轻抹去嘴角被他打出来的血,这是老爷第一次对她动手。

“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蒙骗我们,他…他!”老侯爷指着唐云泽,“你哪来的胆量竟然去外头抱养一个回来冒充我唐天鹤的儿子,许玉芙啊许玉芙,你竟还为了这个,害死宝哥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从外头抱养来一个当做亲儿子,不是为了保住忠勇侯府的爵位,她就是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么多年来不让这些姨娘有身孕,不让她们生儿子,不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威胁到云泽的地位,宝哥儿不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瞒天过海,连他都骗了,这是要把整个唐家毁了她才甘心。

老侯爷不解恨,打完一巴掌又要去踹一脚,唐云泽急忙护住许氏:“父亲,您到底在说些什么!”

后面妇人扶着的老婆子朝唐云泽扑过来,嘴里喊着我的孙儿:“孩子,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们回去,你不是她的儿子,你娘在这儿啊,这才是你娘,你是我们老孙家的孩子。”

“老婆婆我不认识你。”唐云泽初始还好脾气,越想心里却越觉得不对劲,父亲的暴怒,母亲如此平静的反应,还有这老婆子嘴里口口声声念叨的话。

场面有些乱。

直到薛大人喊了三声才停息下来,许氏脸上始终挂着那抹平静,她看着向怒不可遏的老侯爷道:“老爷您还看不出来么,这是有人要让唐家不好过。”

跪着的两个人哪里来的本事,那田稳婆哪里来的本事,刑部这里什么时候如此空了,二十几年前的事还兴致勃勃去插手,还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去查。

早就有人盯上了忠勇侯府。

凡事能够狠下心去做坏事的人,都特别的冷静,娉婷郡主如此,许氏也是如此,她至始至终都没承认自己是杀害宝哥儿的元凶,也没承认自己抱养了个孩子当做是自己亲生。

可证据摆在这儿,老侯爷都吼了那么一番,急于把罪名全都推到许氏一人身上,企图把侯府给摘出去,薛大人就将许氏当场拿下了,拿下的还有许氏身边伺候的几个老妈子。

案子还要再审,但结果基本是定了,把人关起来,将这些证词整理妥当,还得往上呈递一份。

薛大人办事也独特的很,该关的人关起来,暂时不关的,等这审结束,都给请出了刑部,一个不剩,自己则呆在堂后想案子。

苏锦绣站在刑部外,看着远处悠悠过来的马车,认出马车上的标识,拔腿想溜,后面南药和季璟琛走了出来。

南药笑道:“苏姑娘,子凛来接你了。”

第119章 119

最后是四个人一起离开去了附近的茶楼里, 但在茶楼内呆了半个时辰左右,季璟琛和南药感觉到了来自子凛的无声驱赶。

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碍事?

子凛偶来看过来的眼神, 若不是会错意,好像是叫他们赶紧离开?

南药识相的很,拉上季璟琛离开了茶楼。

此时天色微暗, 两个人朝前走去,季璟琛对这些事儿还有很多的不了解:“你们是怎么发现忠勇侯府这些事的?”

“苏姑娘想为苏夫人找一个稳妥些的接生婆子,打听到了这个田稳婆, 之后听她说起她的家事, 觉得疑点颇多,就拜托了子凛, 子凛让我去查, 原本只是想帮那田稳婆,没想到会查到忠勇侯府那边,皇上如今不正头疼这些么,子凛与我都觉得这是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南药将苏锦绣从这件事中轻轻摘了出去, 就算是今天让季璟琛知道苏锦绣也在查,她所查的, 也仅是因为受了他们的指点。

“确实是个机会。”好比忠勇侯府那样的, 其实在老侯爷那一辈就已经没有什么作为。

两个人朝前面停着的马车走去, 快到的时候,南药问他:“娉婷郡主的伤可恢复了?”

季璟琛摇了摇头,眉宇微皱:“她原本身子就不好,恢复起来不如常人, 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不能下地。”

虽然不是断腿,可那两刀伤的很深,其中一刀还被蛮力转了圈剜了皮肉,加上接连不断的高烧,到现在那肉都没长好。

“那是准备在她伤好了之后再送去宗庙?”南药算了算,也才呆了半年多而已,还有一年半才满两年,总不至于因为她受了伤,这惩罚就算了。

“皇上说,养到下半年,她的伤势应该就可以恢复,到时候再送回宗庙。”季璟琛说的时候语气里是有不忍的,毕竟是自己的妹妹,纵使之前犯了那样的大错,如今伤成这样,还是会心疼,“这么久了,始终没有在山里找到那个林牧,此人会不会还活着。”

“怎么会,你说他都被挑断了手脚筋,掉下去怎么活?”南药眼神一闪,笑了,“邙山那地方,深山老林里不知藏着什么野兽,它们还会留口肉给你?”

季璟琛也倾向于林牧已经死了,说不定是被那头野兽给拖去了洞穴里,他们才会连尸骨都找不到。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各自回府,这厢茶楼内,经过近三个月的修养,能下地但不能多动的施正霖坐在那儿,垂眸看桌子上苏锦绣用茶水画出来的图,等她说完后,抬手轻轻蘸了下杯子里的水,在她原来画着圈的地方画了一横,在旁边写了个顾字。

“宝相侯府?”苏锦绣这么多天查下来,倒是不觉得这件事和宝相侯府有关,虽然许氏是宝相侯府的二夫人是姐妹,但二十几年前,这二夫人怕是才嫁入宝相侯府,自己都有一后院的妾室要对付。

许氏有个女儿嫁去了宝相侯府,但这对宝相侯府影响不会很大,最多就是她的女儿在侯府内日子难过一些。

“你不是担心李容华么,宝相侯府有所牵连,顾嫔也会受影响,之前定北王谋反时,顾八小姐的做法就已经让人有了微词,顾嫔的份位才会如此。”

舜华母凭子贵,上一世皇上登基后她只封了个嫔,现在封了容华,身份已经高了许多,如今皇上只有皇后所出的一个儿子,不论舜华生下来是男是女,她必定还会晋升。

苏锦绣了解他,既然会这么开口,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忠勇侯爷不是亲生这件事,怕是二夫人不知情,倒是侯府里那些宅院事,她们姐妹之间说不定会指点。”

施正霖点点头,苏锦绣知道自己说对了:“我让四哥再找两个人混到宝相侯府里去。”那二夫人也是个有本事的,要是她真与这些事有关,宝相侯府就算随后撇的清关系,也得褪层皮。

桌上的茶水痕迹渐渐干了,施正霖抬眸,见她还皱着眉在想,抬了下手要替她另外倒杯茶。

苏锦绣反应也很快,忙阻止他要去握茶壶的柄,却握在了他的手上,微烫。

“我来。”快速按下去后,等他松手,苏锦绣拿起茶壶给两个人重新倒了杯茶,轻嘟囔,“你的伤还没好,不要拎重的东西。”

施正霖嘴角微扬:“好。”

苏锦绣愣了愣,发现他最近挺爱笑的。

“这案子会审很久,关阿婆丈夫的案子,中间还隔着许家,刑部要等查清楚所有才能定案,其中牵扯到的这些人,也都得查明白。”也是赶上了皇上想要肃清朝堂的好时候,否则这么多年前的案子,刑部就算肯翻,短时间内也审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