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的眼眸狠狠一缩,目光定在清竹怀里的那柄剑,看着苏锦绣拿过去,从剑鞘中把剑抽出来,阳光折射,直接反射到了他的脸上,林牧下意识眯了下眼,听见苏锦绣喊了声好剑。

“清竹,把这个挂到墙上去,让林牧每天看着,也好让他知道,习武之人,他还该有别的坚持。”

说完之后苏锦绣直接出了院子,扬长而去,林牧望着她的背影,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指,微不可见动了下。

每次离开西市这儿,天色总不太好,快出巷子时苏锦绣叫住了冯叔,跳下马车,循着记忆,朝那书生的家里走去。

果不其然,李俊生在家,只有他一个人。

屋檐下种着的花换了几株,李俊生见到是苏锦绣,显得很高兴,请她到院子里的藤架下坐着:“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姑娘您别介意。”

苏锦绣将一幅画轻轻搁在桌子上:“怎么会,我也想来看看李公子和你娘子,之前听说你娘子身体不好,现在好些了么?”

李俊生对苏锦绣颇有好感,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她对他和如意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他来上都城这么久,见过太多势力的人,就是附近住着的人都会看不起他们,这位姑娘却不会。

有些好感,便坦诚了些:“夏天一过,入了秋没什么雨,这阵子她能舒服一些,不过入冬后又会犯。”

“我听说你想帮她找家人,若是不介意,能否多说一些,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们。”苏锦绣看这书生的年纪,再听他的生活环境,难怪会如此简单。

“那就再好不过了。”李俊生很感激,说了些他救了如意之后的事,可关于她家人的却什么都不清楚,如意失忆了,别说是来自哪里,就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我救她的时候,她的穿衣打扮并不像是贫困人家的人,所以我想,她会不会是城里的人。”

“那她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说来惭愧,当时她的伤很重,我就把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了替她买药,所以进城后我们手头上没有什么银子,她就将唯一的镯子给典当了。”

话音刚落,院子门被猛地推开,如意回来了,她看着藤架下的苏锦绣,也忘了遮掩,语气不善道:“这位姑娘,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尽快离开。”

“多有打扰。”苏锦绣起身,朝着她微微一笑,顺她的意思带着清竹直接走出院子。

李俊生对妻子忽然生气很不理解:“娘子,你这是?”

“相公,我们搬家。”

如意的语气还有些生硬,瞥见桌上的画卷,跨步过去拿起来要扔出去,李俊生赶紧拦住了她:“这是那位姑娘落下的,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该这么做。”

抢夺下,画卷上原本就系的不牢的线松开了,哗啦一下,画卷松开,露出了里面的画。

如意要去捏的手忽然一顿,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画卷上的人,凶狠到像是要将画中人千刀万剐。

第122章 122

苏锦绣朝巷子外走去, 走的很慢,清竹时不时往回来, 忍不住问:“小姐,她会看到画像吗?”

“不知道。”苏锦绣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打开画像,同样的, 她也不确定周采薇在看到画像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周采薇根本没有见过林牧呢。

她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说是为了让她相公安心读书应考, 不如说她想断了和周家之间的联系, 苏锦绣不会替她去做决定,更不会擅自做主联系周家人。

她留下画像, 周采薇会怎么选择那是她的事, 如果她依旧过这样的生活,陪着书生,她会帮他们一把,由她出面去保安堂里和九爷说一声, 她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帮忙,保全了周采薇的面子, 至少她不用这么辛苦。

苏锦绣快走过这条巷子了, 后面依旧是没有动静。

在她要拐弯时, 背后忽然传来了叫喊声,带着些嘶哑和掩不住的急促:“苏锦绣!”

苏锦绣转过身时她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用力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画卷, 眼底敛着恨意:“这画像哪里来的!画像中的人在哪里!苏锦绣你告诉我,这画哪里来的!!!”

她使了全力紧紧掐着苏锦绣的手,对画像中人的恨意有多大,那力道便有多狠,她瞪着苏锦绣不断地问:“这个人是谁,苏锦绣!这个认识谁!他在哪里!”

“周采薇。”苏锦绣叫了她一声。

周采薇却没将她的声音听进去,只一味问着她,画卷中的人到底是谁。

“周采薇!”苏锦绣喊了她第二遍。

许是太过于激动,又或许画卷中的人对她刺激很大,周采薇比她更大声的叫了声苏锦绣:“你为什么会有他的画像,是不是你!”

任凭她喊,苏锦绣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抬眸朝着周采薇身后看去,远远的,李俊生站在那儿,并没有靠过来,只是远远看着周采薇,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

迟迟不见苏锦绣说话,周采薇口中干涸的很,吞咽着,依旧牢牢抓着苏锦绣,语气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的急促:“这画像你哪里来的?”

“刑部到处派人在捉拿他。”

周采薇的反应也很快,不可能是为了她的事,当时车夫和婆子都死了,她掉下山崖,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更不会知道凶手是谁:“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掉下山坡,在邙山那边,生死未卜。”

周采薇瞪着她,这一连串的,听到这里,她还觉得这些都是做梦,她那日被这个人一剑刺中,掉下山去,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记得他的样子,这两年来她时常做噩梦,梦里一直在出现这个画面,和画像中一模一样的脸,残忍,冷酷。

“你骗我。”

半响,周采薇又觉得苏锦绣是在诓骗自己,上次她就认出自己了,她不就是想确定她的身份:“你是故意要诈我的身份。”

“我诈你身份做什么,我又不是周家人。”

“你故意把画卷留在那儿不就是想让我看到,你知道我出事是因为这个人对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苏锦绣!”周采薇再度激动,她如今的样子就像是惊弓之鸟,稍微有一点不对劲反应就很大,她甚至觉得两年前她会出事是和苏锦绣有关,尽管这事儿明摆着和苏锦绣扯不上关系。

“他的手脚筋是我挑断的。”苏锦绣言简意赅。

周采薇瞪着她:“什么?”

“因为他想杀我。”

周采薇一怔,抓着苏锦绣的手微松,脑袋里乱哄哄的,不自觉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苏锦绣叹了口气:“周采薇,你的相公一直在后面等你。”

周采薇猛的回头,看到李俊生时脸色一白,耳畔传来苏锦绣的声音:“你不想与周家有任何瓜葛,可其实你也没有选择平淡的生活,你陪他来上都城,不就是希望他能够在明年的秋闱中考取功名,为官,你便是官夫人,如此一来,早晚会和周家打交道,若他只是个秀才,在村子里教教学生糊口,不至于饿死,你也是不愿的。”

“你懂什么,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环境下长大的小姐,从没体会过疾苦,更不知道他心中怀有抱负却无处抒发是怎么样的不容易,大家出生就有的,理所当然的东西,他需要花十倍百倍的努力都可能触及不到,我不是不愿意留在村子里,而是不想让他留在那里。”

苏锦绣笑了,她不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仿佛是知道她在笑什么,又或许是坦诚了身份,周采薇眼底露出一抹过去做周家三小姐时才有的神情,对上苏锦绣,两个人永远是不能平和说话的:“苏锦绣,你几次三番来找我,现在又把画留下,目的何在。”

“周采薇,我不是你的敌人。”苏锦绣推开她松了些的手,语气淡了几分,“你想知道他是谁,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说。”

一刻钟后,苏锦绣与她坐回了藤架下,若说之前遮挡伤口是为了不让苏锦绣认出来,如今有意识的躲避,就是不想让苏锦绣看她的脸。

她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再怎么自我安慰,在昔日没少比较争斗的人面前,周采薇还是不愿意与她正面相对。

“你脸上的伤…”

啪一声,周采薇用力拍在那画卷上,狠狠一捏,眼底迸射出恨意来,又刻意的掩着,低声道:“都是拜他所赐,那天夜里雪那么大,要不是他带人来追,马车也不会慌不择路往山上跑,我更不会往山上逃,他刺了我一剑,还推我下山崖,你知不知道,掉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我摔在雪地里的时候还特别的清醒。”

“我掉下去的时候撞断了树枝,滚下了山坡,浑身都痛,我却还没晕过去。”周采薇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笑着,有些狰狞,“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熊,浑身黑的,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我连闪过都来不及就被它一掌拍晕过去。”

也许那一刹那她连呼吸都停滞了,也该感谢那黑熊是填饱了肚子的,没有对她这个近乎死人,呼吸都没了的人下口。

第二天,昏迷不醒的她遇到了上山来的李俊生。

“你根本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生不如死。”周采薇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李俊生拿镜子给她,可看到铜镜里大半张脸都包扎起来的自己,当她拆开纱布,看清楚自己的伤,她恨不得这时是已经死在了山上。

那阵子,全靠李俊生她才能活下来,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甚至连他爹娘留给他的都卖了,却不肯动她手上的镯子,说因为她失忆了,将来还要靠这个找到她的家人。

要不是她拦着,他险些把自己的书都卖了,对于一个读书人,还有什么比书更重要的。

养病的那半年,她一直卧在床上,就算是村子里好心的村民来探望,怕她因为自己脸上的伤会难过,也只是在外聊几句,更不让村里顽皮的孩子来看她,怕被人取笑,她更不舒服。

“我当时无数次想死,我还投河过,甚至想一把火烧了屋子,一了百了,反正我爹娘都会以为我死了。”周采薇轻轻摸着空空的手腕,“你说我变成那个样子,回周家也是被人嘲笑,更别说嫁人,他却说他想娶我。”

被救的大半年后,周采薇嫁给了他,没有媒妁之约,更没有三媒六聘,就连请乡亲们吃酒的钱都是临时找人凑的,他写了好久的字画才还清,来上都城后还给她补了一根银钗,也不知道他私底下给别人抄了多少的书。

而为了做好妻子的角色,周采薇努力适应,也学了很多,知道相公有抱负却不得志,她在周家那样的地方长大,不是没见识的小妇,所以她很快有了决定,要陪他来上都城。

来上都城的这一年,她遭遇到了前十几年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可她都一一克服过来了,可看到苏锦绣留下的画像后,她知道永远不可能放下。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和他无冤无仇,甚至没有见到过他,为什么一声不吭要对我下这么重的手,我没有得罪过人。”当时周采薇想不明白,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害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的是苏锦绣,她既然知道这么多,一定知道是谁要害她。

“若是他秋闱高中,隔年春闱过后,就算是殿试没进,大小也是个举人,有做学官,当知县的可能,若是他好一些,顺利进了殿试,那你今后势必就要和上都城中这些夫人打交道,即便是你对周家人避而不见,难道会没有人打听你的事?你也不可能永远不出门,不与人结识,你生在周家,应该更清楚这些。”

苏锦绣望着她:“这就是我把画留在这里的原因,若是你不愿去提,我想你也不会追上来。”她早晚要和周家人见面,也得交代她已经成亲的事,要是说不清她失踪的缘由,苏锦绣可以想到上都城中之后会怎么传他们夫妻俩,周家三小姐失踪是因为私奔去了,现在还有脸回来。

到那时候,李俊生才新官上任,就要遭这些非议,他一个从没接触过这些的简单书生,又何其无辜。

“这么说你知道是谁。”说了一番话后,周采薇冷静了些,“你说他想杀你,又被你挑断了手脚筋,他为什么要杀你,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苏锦绣十分干脆,几句话解了她所有的问题:“刺你一剑的人叫林牧,指使他这么做的人,是娉婷郡主。”

“娉婷郡主?”周采薇想了一会儿后很快对这个人有了印象,过去她只在宫中远远见过她,并没有说上话过,就是那回从南里回来,这个娉婷郡主莫名其妙赏了她不少东西,还有疗伤膏药,说是感谢她救了施正霖,但她那时候受伤是假的,也就没用那些赏赐的膏药。

之后在别府的宴会上,她也有遇到过她,交谈过几句,觉得这个病怏怏的郡主说话柔柔的,一点都没有皇家宠出来的骄纵气,整个人看着也满是善意,便对她挺有好感。

现在听苏锦绣说是她指使别人动的手,有些不置信:“她指使人动的手?”

“她派人给你赏赐,感谢你救了施正霖?”

周采薇点点头。

“在别府的宴会上,她是不是还特别热心,想与你交好?”

周采薇顿了顿,她也记不大清了,大约是这样的。

苏锦绣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当时上都城中还传言周家和施家要结亲,她与你提施正霖的时候,你是不是表现的和他关系很亲近。”

周采薇涨红了脸,施正霖这件事,显然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要不是因为这些种种,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更何况,眼前的苏锦绣,已经被皇上赐婚,嫁的就是施正霖。

即便是周采薇不承认,苏锦绣也能料到周采薇说了些什么,当时周家那样急切想和施家结亲,周采薇对外的表现就是一副含羞的模样,要不是后来施正霖在周家说了那样一番话,娉婷郡主让林牧做的,就不仅仅是教训这么简单,会直接要林牧取周采薇的性命。

换言之,当初她在宫宴时被郡主试探,那时她要露出一丁点对施正霖的意思,可能要不了多久,林牧就会对她下手。

那时她对娉婷郡主还一点防备都没有。

第123章 123(捉虫)

想到此, 苏锦绣竟是觉得要庆幸了,庆幸那会儿她从心里到嘴上都表现的不在意, 并且还十分懊恼自己救了施正霖,完全是一副不想有任何牵扯的表态。

周采薇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苏锦绣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惊, 她难以置信的是,对她下手的人是那个娉婷郡主,倘若是真招惹了, 周采薇现在心中这怒意也不会这么强烈, 可她从未招惹过娉婷郡主。

她骗了人,周家惩罚了她, 施正霖当众奚落了她, 这些都是她所承受的果,但这与娉婷郡主又有什么关系。

周采薇瞪着苏锦绣,消化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你确定,是她派人拦截马车动的手。”

“是。”

周采薇捏着画卷的手一松, 转瞬又狠狠捏紧,咬牙吐露几个字:“她凭什么。”

“是啊, 凭什么。”苏锦绣那会儿也想不明白, 其实两世加起来, 她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娉婷郡主的心里。

周采薇还没恨昏头,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联:“这么说,派人杀你的也是她。”

苏锦绣没有否认。

“那个人,你不是说他被你挑断了手脚筋, 那他是不是死了!”周采薇的神色再度激动了起来,“还有娉婷郡主,刑部都在抓人了,难道刑部不知道是她指使人这么做的么,为什么没有把她抓起来!”

“周采薇,娉婷郡主现在宫里养伤,没人知道林牧是她的人。”

周采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苏锦绣,怔怔的,眼底闪着愤怒和恨意,还有满满的冤屈。

随即,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是极力压制的哭声,听着却令人动容不止,她很委屈。

委屈自己为什么会碰上这样的事,委屈她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已经受了惩罚在上都城丢尽了脸面,为什么娉婷郡主不由分说这样派人伤害她。

周采薇曾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仇家,甚至觉得是有人要对周家人下手,挑上了她才会遭此毒手。

她无法接受苏锦绣给出的理由,那大半年里她所受的苦,她现在这张脸,拿什么都弥补不了她。

李俊生从屋内走出来,走到周采薇身边,轻轻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呜呜声更大,周采薇抱住他,揪着他的衣服,哭的很伤心。

“明天我派人给你送些药膏,你先用上,改天我给你请个大夫。”苏锦绣没有把握让她恢复以前的样子,毕竟伤的太重,但起码能淡化一些疤痕,好的去疤药膏都很贵,他们眼下也买不起,或许几年之后等李俊生有出息了可以买到,但祛疤宜早不宜迟。

周采薇没有说话,李俊生感激的看着她:“多谢,苏姑娘。”

苏锦绣摸了摸,从清竹那儿拿过钱袋子放在桌上,冲李俊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小院。

天色已经暗下来,巷弄内很安静,屋内掌了灯,李俊生为周采薇端来了一碗清粥,刚才因为担心她的情绪,没敢在厨房多留,来回跑着,这碗粥就有些熬糊了,舀最上面的都还有着一股糊了的气味。

周采薇双眸桃红的看着这碗清粥,啜泣着,在他关切的目光下,双手捧起来喝了一口,豆大的眼泪再度从眼眶里滚落,掉落到碗里,再喝到口中时都泛了苦涩。

李俊生一直在屋内,却大概的明白了她当初会出现在长寿山上的缘由,她是遭人迫害,受了伤掉下山崖:“我陪你去报官。”

周采薇一口一口喝着,直到快见底,她放下碗,抬头看李俊生,泪眼迷蒙,哭着道歉:“俊生,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和我道什么歉,原本就是你受了委屈。”李俊生抬手,替她擦去眼泪,轻轻撩开她有些乱了的头发,心疼的摸过她脸上的伤疤,见她下意识要躲,起身搂住她,柔声安抚,“这些伤会好的。”

“你不怪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失忆。”

“我不过是个穷书生,你没有失忆也愿意嫁给我,我不该生气,反而该高兴。”李俊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知道你的家人是谁,我也就放心了,将来我们还要堂堂正正的去拜访他们,请他们放心的把女儿交给我。”

周采薇埋在他怀里,光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她都觉得无比安心。

“听那苏姑娘的意思,加害于你的人已经找到了,你若是想,我陪你去衙门里。”

“不要。”周采薇摇头,“没有用的。”

“怎么会没用。”

“相公,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

李俊生没再说话,就只是抱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眼眸温柔如水。

几天之后,苏府内,苏锦绣收到了一封来自周采薇的感谢信。

寥寥几个字,感谢她对他们施以援手,感谢苏锦绣派人送过去的药,那还是当初她手腕受伤时,施正霖送过来的去疤药膏,宫里的东西肯定不差。

除了感谢之外,周采薇对她提起的林牧一事只字未提,苏锦绣也没有回信,这样的事她会怎么做,想怎么做,别人都插不得手也做不了主,还有周家那儿,苏锦绣也不会透露消息。

此时已经是九月末,天渐渐转凉,前去公办的爹还没回来,苏锦绣的日子在忙于打听忠勇侯府中度过,期间还收到了两封四哥的来信。

转眼十月中,施正霖派人来讯,请她去一趟施府,关阿婆的事有了进展。

施正霖以自己不便出门为由让她过去,受伤的人最大,苏锦绣也没好意思让他再出来一趟。

只是再踏入施府,苏锦绣的感觉很不一样。

施府一直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进门的萧墙上刻的是远山青松,施家从施尚书到施正霖,包括施夫人在内,对庭院的打理十分随意,简洁干净就好,所以绕过萧墙后,入眼的都是一盆盆干净利落的松盆。

领路的是个十七八岁年纪的丫鬟,苏锦绣认得她,她是施夫人身边的喜鹊,前世在她嫁入施家时还来帮衬过她半年,性子和主子颇为相似,很好相处。

一路上不知是事前吩咐的,还是担心她无趣,说了不少事:“夫人已经出发去胶州了,此去来回得不少时间,明年等胶州那边天气暖和了带二少爷回来,到这儿正好。”

“施夫人已经出发了?”苏锦绣愣了愣,她还以为是施正霖故意那样说的,毕竟这位小叔子,她可只听说过他,从未见过,前世他们成亲时他也不在。

“是啊,所以这阵子苏姑娘您可要常来呢。”喜鹊笑着先走下台阶,在下迎着,怕她会跌倒还提醒了一下,“姑娘小心。”

苏锦绣半响才回味过来她的话,又觉得她说的可能不是那个意思,这才抬起头,喜鹊就指着她们经过的一个院子门道:“姑娘可喜欢在外头种些花?”

这是施正霖的院子。

院子门上刻着枫院二字,上方墙沿的瓦片都是新的,显然刚修缮过,由内往里看,依稀能见到有人在里面走动抬东西,喜鹊便在一旁建议:“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真进去,她像是来视察工作,苏锦绣忙摇头,“还是不打扰了。”

“也不会打扰,老爷很忙,夫人如今又不在,夫人和少爷都说了,院子里有些需改动的,可以过问您。”喜鹊没有勉强,笑着领她上台阶,这边过了一段走廊后,再过一个不大的隔园就到了施正霖暂住的院子。

苏锦绣还在消化她刚刚说过的话,她确定施夫人有吩咐过这样的话?

“这儿暂时收拾出来做少爷的院子,之后等枫院收拾好,这儿就改成给二少爷住。”

苏锦绣打量院子,算起来这里是府里较为幽静的地方,的确适合给病人养身体。

“苏姑娘,少爷就在书房里,您先进去,我给您去备些吃的。”喜鹊把她领到了屋檐下,没有要继续往里走的意思,冲着她行了礼后直接离开了。

苏锦绣看着那半合的门,一路过来,有种奇怪的错觉。

还想着要不要推门,门被拉开了,一个护卫走出来,朝她行了下礼走下台阶,苏锦绣望进去,靠窗边上,施正霖坐在那儿。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倾斜进了屋子,洒落在他身上,半边辉映,他的膝盖上放了本书,神色从容的看着她,此景,又显得格外安逸。

苏锦绣跨入书房,果不其然,除了他之外没别人了,在他所坐的椅子旁放着一张小桌,上面叠了不少卷宗,椅子边上又摆着小墩,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

“来。”

苏锦绣朝他走去,并没有坐下,而是挨着窗站着定,从他手里接过了卷子,粗粗看过一遍后,有些惊讶于刑部的速度:“许家这就认了?”

施正霖挑起另一份递给她,苏锦绣看过后轻笑:“原来都推死人身上了。”把害关阿婆丈夫的主谋推给了已经过世的许家老夫人,用的理由也十分的有意思,说是许老夫人担心女儿在忠勇侯府里会担心受怕,一不做二不休,就打算把关阿婆一家都灭门了,一了百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许家牵连很大,许侍郎会因此被降职,也比把这罪名放在许侍郎身上好,降职和丢乌纱帽,该选择哪个显而易见。

不仅如此,许家还把许氏彻底抛弃了,就像老侯爷抛弃她一样,许侍郎在刑部直截了当的说不知道姐姐做的那些事,更不知道母亲为她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态度和当初那老侯爷如出一辙。

而许氏身上的罪,已经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