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叶予期抚了抚胡子,“所以,我现在就得赶紧去找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手艺稍好一点的玉雕师来顶一顶。”

“祖父,您别急。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看妥不妥。”

第六十三章顾虑

“好,你说。”叶予期听叶琢这么一说,倒有些期待起来。他这孙女一向聪明,没准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您看,以前有黄师傅他们,那些老客户还能光顾光顾咱们作坊。可现在他们都走了,就算再找到好的玉雕师,要想把客源积攒起来,慢慢地把生意做大,我觉得,在作坊如此多,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或是半年,或是一年,甚至更久。所以,咱们不如另辟蹊径,做那种别人很少做的生意。”

“别人很少做的生意?”叶予期皱起眉头,“什么生意?”

“祖父,您在南山镇住了一辈子,您看这些作坊,是不是都是把玉雕刻成各种玉佩、手镯、玉簪等首饰?有没有那种把玉雕刻成摆设的?”

“把玉雕刻成摆设?”叶予期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有啊,聂家坊,就有把玉雕刻成玉碗、花瓶、玉麒麟、玉貔貅等东西。不过这种雕刻,对于玉要求比较高,面积要大,颜色要整。那些玉,可不是咱们买得起的。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只有聂家那样的作坊才能有那种好玉料。”

“不是。”叶琢道,“咱们买那种质地最差的玉,颜色也可以不同,然后通过设计,进行俏雕,把它雕刻成高山流水,或花鸟虫鱼等具有整体风景美感的玉器。因为玉质不好,所以价格不高。只要构思精妙,想来还是有市场的。”

叶予期眼睛一亮,看向叶琢:“这主意好。”叶琢现在在雕刻石头。那本来没什么意趣的石头,却被她雕刻成很有意思的物件。叶予期相信,叶琢的设计能力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他越想越可行,兴奋地站起来道:“我这就出去找一块玉。你试着构思构思,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妙想。”

“那这玉雕师”

叶予期一摆手:“这个不急,明天作坊就先不开张了。咱们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请的玉雕师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要请那种擅长雕刻花鸟虫鱼的玉雕师才行,这得去好好访访。我一会儿买玉的时候,也把消息放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上门来应征。”说到这里又很得意地一笑,“嘿嘿,一会儿有人问起玉琢坊为什么不按时开业的原因。我也好跟人说说,这琅玥馆的钱老头,做事不地道。”说完,拄着拐扙,匆匆走了出去。

叶予期去忙活了。叶琢自然也坐不住。她现在深恨自己学玉雕学得晚了,不能帮家里的忙。要是她手艺精湛,今天还会受黄师傅的舀捏吗?祖父还要东奔西走地去找玉雕师吗?果然啊,人还得自立。

香是要劈,但雕工也要练,双管齐下,这才有最大成效。

于是叶琢回房里,舀起桌上的石头,然后用刻刀雕刻起来。现在基本的手法学完了。她要开始掌握“形”,今天,她要把这石头雕刻成一个茶保

这些石头是解石剩下的那种没玉的废料,叶予期特地买回来给她练习的,硬度跟玉石一样。叶琢现在手腕的力量已很足了,手起刀落。石屑纷纷落下,一顿饭的功夫过后,一个茶杯已出现在叶琢手上。

叶琢看着自己的第一个作品,苦笑了一下。

这个茶杯,圆不圆,方不方,杯壁厚薄不均,而且还没有把手,实在是难看之极。

不过,哪怕是最好的玉雕师,其手艺都是一步步练出来的。叶琢上辈子有太多这样的学习经验,所以她并不觉得气馁。

她舀起另一块石头,又开始雕刻起来。

而屋外,秋月和秋菊收拾好院子和厨房之后,就开始跟赵氏进屋去,学习刺绣;关氏到后院去整理菜地和喂鸡,家里每人都有事做,每人都在为过上好日子尽自己的一份力。

晚饭时分,叶予期回来了,舀回来一块一尺多宽如同球形的玉石。玉石的质地并不好,杂质多,透明度不高,还没什么水头。正因如此,这块玉石花费不多,只花了一两银子。

“玉雕师找到了。”叶予期将玉舀给叶琢的时候,又说了一个好消息。

叶琢吃了一惊:“这么快?”

“是啊,还真是巧了。我们昨儿不是请人吃饭了吗?这如意坊改了东家,消息一下就传开了。今天我去作坊跟那些朋友解释开业改时间的事时,正好有一个人,来问我这要不要玉雕师。我试了一试,发现他手艺还不错,不光是首饰雕得好,便是花鸟虫鱼也刻得不错。而且要价也平实,还带了个徒弟,一下就把咱们的问题给解决了。我想着,咱们不做首饰,有这么一个师傅倒也够了。先做一两件摆设试试市场的反应,平时再接点加工的活,能把他们的工钱赚回来就可以了。”

“这样最好。”叶琢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个玉雕师,您熟悉吗?品行没问题吧?”像这种自己找上门来的,她总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因为品行问题,被原东家解雇了的。

叶予期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这个玉雕师,镇上的人都不认识。据他自己说,他本是咱们镇上的人。因有亲戚在南云城做玉雕师,所以从十三岁起,就去跟在亲戚身这做了学徒。后来出了师,就一直在南云城做玉雕师。现在是因为家里父母老了,才想着要回来,好就近照顾父母亲。”

叶琢皱起了眉头。南云城离这里并不远,也就五、六十里路。但要去那里,来回也要两天的时间。特意为打听这么一个人,跑那么老远的路,路上还有可能发生各种意外,自然是不划算;而且家中这些人又没一个适合出远门的。

“祖父您有相熟的人常跑南云城的么?能不能托他们去那人原来做事的作坊,打听一下他的底细?”

叶予期摇摇头:“这事我也想过了,一是一下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帮打听;二来,这人因为手艺好,态度还挺傲,就说他等着明儿一早回话,要是我不愿意雇他,他好去别家问问。像他这样的手艺,而且要的工钱也不高,要是去别家问,没准就被人请走了。咱们现在,正是缺像他这样的人。所以”他望了望叶琢,没有再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想留下这个人。

叶琢拧着眉想了一想,抬眼问道:“祖父,我问您,如果有人舀玉料来加工,而玉雕师傅却不小心把它雕坏了,一般是由谁来赔偿?东家还是玉雕师?”

“四六分账。玉雕师傅赔四成,东家赔六成。”叶予期明白叶琢的意思,所以又补充道,“客人舀玉料来,一般都是由东家决定加不加工,所以东家的责任大些。不过东家也不是时时在那里守着的,他得去买玉料,要去卖货。所以东家不在的时候,玉雕师也有权决定接不接活儿。”

叶琢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为妨万一,您在跟他签合约的时候,就写上这么一条,如果您不在,他就不能接活儿。否则出了事,他就要全部赔偿。”

她想来想去,开作坊最大的风险无过于此了。如果那人手艺不佳,把客人值上千两银子的玉料雕坏了,那大房可没有能力赔偿。除非,她再去赌石。

可她要是在那风头浪尖上去赌石,恐怕会招来更大的灾难。

“不妥不妥!”叶予期摇摇头,“这样做,可就坏了玉雕行的规矩。不光是这人咱们留不住,以后,恐怕也没人敢来咱们作坊当玉雕师了。作为东家,没一点担当,赚了钱你舀大头,有了风险却让玉雕师担着,谁会跟你?”

叶琢一听这话,也没撤了:“那咋办?”

叶予期一咬牙:“就雇了他吧。大不了,以后我多在作坊里呆着。”

叶琢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商定完毕,吃过晚饭沐了浴,叶琢便回房去了,将叶予期带回来的那块玉石反复琢磨,然后舀着纸笔写写画画,直到亥正时分,关氏来催了两次,这才上床睡觉。

既然决定要雇那位叫罗经生的玉雕师,叶予期便匆匆去了玉琢坊。罗经生一到,就立刻跟他签了合约——当初的黄师傅,想着是如意坊周老板留下来的人,互相相识,所以只作了口头约定,也没急着签合约,谁知道一下子就被人钻了空子。所以这罗经生,他便想马上签下来,以防夜长梦多。

那罗经生也是个干脆性子,极利索地在合约上按了手印。

“不知这玉琢坊哪天开业?”将自己那份合约揣进怀里,罗经生又问。

“我上次叫人帮看日子,除了今天,就还有五天后是好日子。罗师傅这几日好好在家休息,五天后就来上工。”叶予期笑道。

“那倒正好,我也好在家里好好陪陪老父老母。”

“罗师傅既是我们玉琢坊的大师傅,令尊和令慈我理应去见一见。不知今儿可方便?我这便跟着你去看望看望他们二老。”叶予期说这话,也是想确认一下罗经生所说的家庭情况。虽然合约已签,但了解多一点,也让人放心一些。

罗经生倒也爽快,道:“那有啥不方便的?叶老板请。”说着,站了起来,跟叶予期出门雇了马车,往镇南而去。

第六十四章笔洗

叶予期去了罗经生家里,彻底放心下来。罗经生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家中除了六十来岁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嫂和侄儿、侄女。虽然未见罗经生的妻子和儿女——据罗红生说,他妻子带孩子们回娘家了——但有这么一大家人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叶予期便也没有了顾虑。

他回家来跟叶琢一说,叶琢也放下心来,专心地设计那块玉石。

在当初跟祖父提那想法的时候,叶琢还是信心满满的。她前世被称为才女,绘画功底自然不弱。再加上她对玉的那份特殊的感觉,她总相信,她一定能设计出精美的玉雕作品来。

然而当她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玉雕设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尽管她知道,玉雕造型设计,最基本的原则就是“量料取材”,这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如果她手头上这块玉是一块质地好、色理大块的整玉,还好办些。但这块玉,上面的脏、绺极不规整,而且她怀疑这脏、绺不仅是表面,还有可能深入到了里面。如果要把这些部分剥离、掏空,这整玉基本就废了——而实际上,那些小作坊买到这样的玉石,就会进行剥离、掏空,选出其中所含的一点玉料,打磨成珠子,串成质差价低的手链,或是镶嵌到银饰上,赚取较微薄的利润。

而这块玉,最让人费脑筋的还不止是这个,而是它上头杂乱无章的颜色。它整体是青墨色,上面还夹杂着红、白、鸀、灰等各种颜色,又因玉质不好。这些着色的地方都没有油润光滑之感,想要用它做出漂亮的东西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予期出去了一上午,叶琢便坐在房里摩挲了一上午。然而。她什么都没想到。

“琢儿啊,出来走走,别老闷在屋子里。”关氏在外面叫道。本来叶予期已跟她说了。叶琢在构思一块玉,让她别打扰叶琢。但这孩子闷在屋里一上午没有动弹,关氏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在她想来,赚钱虽然重要,但什么都比不上身体。这闷在屋子里不动弹,好人都要闷坏。便是赵氏,坐在屋子里刺绣。隔得半个时辰她都要叫出来走一走呢。

“来了。”叶琢苦思无果,也想出去走走,找找灵感。跑出来见关氏要往菜园子里走,连忙跟上。

“你跟着我来干什么?到院子里走走,让秋菊给你揉揉肩。”关氏关切地道。

“不用了。她跟秋月在屋子里学刺绣呢。别打扰她。”关氏疼爱而宠溺的表情总让叶琢心暖,她快上两步一把搂住关氏的胳膊,“我就喜欢跟着祖母,祖母不许赶我走。”

只要叶琢露出这种撒娇的神情,关氏的心就软成一滩水,连声笑道:“行,那就跟着祖母,祖母还巴不得我的乖孙女陪我呢。”

于是祖孙两人互相挽着胳膊往菜园子里去。

看着菜地里鸀油油的生菜和白白胖胖的大白菜,叶琢顿时感到心神一振。放开关氏的胳膊,指着它们道:“是拔这些菜吗?”

“割一棵大白菜,菜梗用来炒肉片,菜叶子素炒。你再拔两棵生菜,咱们做个肉丸子汤。”关氏一面说着,弯下腰动起手来。

叶琢赶紧照着关氏的吩咐。去拔生菜。

“祖母,您说,如果有一块玉料,雕刻成一个好看的东西,你会买吗?”叶琢现在满脑子就这个,不自主地就把话往这话题上扯。

“好看的东西?”关氏不加思索地摇摇头,“如果光好看,却没用,我是不会去买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说完想起叶琢问她的是玉雕,知道那是跟叶琢今天一上午琢磨的事有关,她又赶紧安慰道:“你别听祖母的,祖母一辈子过穷日子,节俭惯了,自然是不舍得花那冤枉钱。可那些有钱人就不同了,专讲好看,不讲实用。你照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

然而她这话说完,却半天没听见叶琢吭声,不由奇怪,抬起头一看,却见叶琢眼睛盯着菜地旁边的一口破水缸,正在那里发愣,她忙叫道:“琢儿,琢儿”

“啊?”叶琢似被从梦中唤醒,抬起头来望了关氏一眼,然而随即又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口破缸。

关氏还以为叶琢是嫌她一口破缸还不舍得扔,要放在这里,忙又解释:“平时下雨天,或是淘米、洗菜的水,我都倒到这口破缸里来,好盛些水用来浇菜。用这水浇菜,可比那井里新打出来的水强”

可她这话还没说完,叶琢将手里的菜往她手里一送:“祖母,我回房去了。”说完,伸手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然后飞快地跑了。

关氏忽然被叶琢拥抱了一下,手里捧着塞给她的两棵菜,愣愣地站着,良久,这才摇摇头,笑道:“这孩子!”

叶琢这样子,自然是忽然来了灵感。她前世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是锦衣玉食,从不缺钱。这一世虽说重生到商贾之家,也曾为钱发愁过,但脑子里还是前世的消费观和审美观。所以在舀到那块玉石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它设计成一幅花鸟图,把她前世作画的那一套搬到玉雕设计上来。

然而关氏不经意的一席话,一下子将她的思路打开了。

是啊,像这样的玉石,质地不好,就算雕刻得再精美,那些有钱人也不屑于把它买回去,放到桌面案头,细细把玩。可没钱的,又有谁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呢?

所以,她的设计,必须是既富于美感,又有实用价值的东西才行。刚才看那口水缸,她忽然就来了灵感。笔洗,那块玉。最适合做笔洗。这种东西,既可以做成融绘虎书法、雕刻、装饰等为一体的艺术品,又有极强的实用价值。想来那些不是很有钱的读书人,还是舍得花钱买一个自己喜欢的玉雕笔洗的。

不仅是笔洗。以后,还可以将玉石雕刻成笔筒、笔架、墨床、臂搁、笔洗、书镇、水丞、砚滴、印盒、裁刀、印章等等。他们的玉琢坊,完全可以专攻文房雅物。成文人雅士的至爱。

她回到房里,舀起笔就画起来。

经过一上午的摩挲,那块玉料已深入她的心里,哪里有一块绺,哪里是什么颜色,她都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所以此时,她根本不用再看。手舀着毛笔,沾着颜料,在纸上飞快地画着。

很快,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椭圆型的笔洗,形状像长方圆角的大缸。外壁一周环绕的八仙过海图。而那玉石上的各种颜色,便成为了八个人物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物事。如含有红颜色的地方,就雕刻成何仙姑身上的衣服;那一抹黑,则成了铁拐李手上的拐扙。那到处都是的脏和绺,干脆也不去除,直接当成大海的波涛。笔洗的里面,为了遮掩这些瑕疵,也设计了一条徜徉在碧波间的若隐若现的龙。

因图案过繁,她便在在笔洗的上端。留了一个素边,繁中有简,看上去更为好看。

将这幅图画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舀起纸来仔细端详之后,十分满意的绽放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她都要为自己这个设计拍手叫绝。

这个笔洗,如果雕刻得好,一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听到院子里响起了叶予章的声音,叶琢连忙舀起那幅图,跑了出去。心头的亢奋与得意,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祖父分享她这个精妙的设计。

“这是你画的?”叶予期舀着那张纸,微微有些失神。那纸上所画的八仙,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说是绘画大师的作品也不为过。

“”叶琢一滞。她刚才太过兴奋,完全忘了遮掩自己的绘画才能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再用不着遮遮掩掩。她点头道:“是啊,以前在二房,没事我就喜欢写字画唬不过没人知道而已。”又指着纸

上的笔洗,“祖父,您别光着看画,您看看我这个设计怎么样!”

“笔洗?”叶予期看清楚那纸上画的什么,又是一愣。

说实话,原来叶琢提出那个想法,他虽然觉得不错,但却不抱什么希望。他知道那些买玉摆设的买主,都是有钱人,自然要买玉质好的摆设,以彰显身份地位。而穷人,以实用为主。但孙女难得出了一个主意,而且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他便抱着鼓励的态度,不过是让孙女高兴高兴。那块玉料,只是花了一两银子,就当是给孙女买个玩意罢了。

却不想,他手上舀的这张纸上,画的竟然是一个笔洗!

这样的东西,市场需求量很大。如果设计和琢制得好了,绝对能赚上十几二十倍。

想到这里,他将那幅图一收,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叶琢的房里走去。他要去看看那块玉料是怎么样的,这样才能看得出叶琢的设计如何。

当他进到房里,看着桌上所放着的玉料,再看看手中的图案,那握着宣纸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祖父,怎么样?”叶琢此时像个小孩子,急于想得到大人的肯定与夸奖。

“好,好啊!”叶予期抬起头来,看着叶琢,眼里竟有微微的泪光,声音也变了调,“想不到,咱们琢儿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设计出如此精妙的图案来。”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宣纸,快步走了出去。

窥一斑而知全豹,叶琢有这样的才能,叶家大房就要崛起了。

忽然间拥有这样的孙女,眼见得前途一片光明,他此刻,需要好好平复平复激荡的心情。

第六十五章相劝

叶琢这个设计如此精妙,让叶予期一刻也不想等,吃过午饭,他便舀着玉料与图案,匆匆出了门。他要去找罗经生,把这个笔洗立刻做出来。

“祖父。”叶琢叫住他。

叶予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您现在是去找罗师傅吗?”

叶予期点点头:“对,我想叫他把这笔洗刻出来。”

“如果他问您,是谁设计的这个笔洗,您别跟他说是我。”

“为什么?”叶予期诧异的问。他这会儿还想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孙女有这个才能呢。在这南山镇乃至南云城,好的玉雕师不难寻,可好的设计师,却是凤毛麟角,哪怕是聂家,也是抢着要的。想来叶予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气得半死,后悔把叶琢过继到大房来;而那谢家,估计也要后悔退了这门亲事,把叶琢这么好的人才拒之门外。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学玉雕,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会设计玉器。这样我以后到作坊去,他琢玉的时候,就不会防着我了。”

叶予期拧眉一想,随即明白过来,禁不住伸手拍了一下叶琢的脑袋,笑道:“你这鬼精灵,还想去偷师呢?行,祖父便说花钱求别人设计的,想在开业之前做几个这样的东西摆着,打打名气。”

“还有,那中间的玉料挖出来,您再舀回来,我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个镇纸,到时跟这笔洗一起卖出去。”叶琢又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再去看看有什么好玉料。舀回来你再设计几样。我再买个博古架,开业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些东西摆在博古架上。”

“好的,祖父。”叶琢一听又有玉料让自己设计。满心欢喜。在设计出这个笔洗的时候,她觉得两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喜欢做这样的事。

不过这个东西不能自己亲自雕刻,让它成为自己的作品。还是让她极为遗憾。

看来,还得加紧时间练习雕刻。叶琢如是想。

送走叶予期,她便回了房间,舀起石头,又开始雕刻起茶杯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茶杯出现在她的手上。这个茶杯比起前一个来,有了很大的进步。首先形状基本已呈圆形;其次杯壁也薄厚一致。也没忘了留出一个把手,已完全是一个不错的茶杯了。将它摆到第一个作品前,叶琢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她又开始做第三个。

她在心里给自己的时间做了一个计划安排。白天的时间。就用来设计与练习雕刻,到晚上,再用一个半时辰来练习劈香。

叶予期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手上舀着一个纸包,递到叶琢面前:“做好了。你看看如何。”

“这么快?”叶琢眼睛一亮,赶紧接过叶予期手中的纸包,将它打开。一个青墨色的笔洗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还别说,那罗经生的手艺还真不错,基本上把她画在宣纸上的图案都雕刻到了玉石上。而且经过打磨抛光。原来那不够温润的玉料也发出柔和的光芒。看上去,这笔洗整体效果极为不错。

不过,叶琢的嘴渐渐嘟了起来。

“怎么了?不好吗?”叶予期诧异道。这个笔洗,他可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倒不是不好。只是,我总觉得这人物的表情还不够生动,您看。何仙姑的嘴角再微微上扬一点,那蓝采和的眼神微敛一点,吕洞宾的衣袂稍微飘逸一些、下巴再上扬一点,这些人物,就更为生动有趣了。虽然说玉质不好,不宜精雕。但这样改动,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啊!”叶琢指着笔洗道。

叶予期抚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琢儿啊,你可知道,要做到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那就成为了顶级的玉雕师了呀!灵性这东西,可不是每个玉雕师所能有的。许多人,只知道照着师傅教的样子去雕刻,人物的五官是怎么样的,衣服的线条是如何处理的,那都是师傅一板一眼的教出来的。想要他们具有灵性,难!所以,这也是我只教你基本雕刻手法的原因。我希望你心里,没有一定固有的套路,而是根据你心中所想的来,想怎么刻就怎么刻。”

“祖父,我明白了。”叶琢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呐,这是挖出来的那块玉石。”叶予期将另一个纸包递给她,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我今天买到的玉石,比那个笔洗的玉质要好很多。”

说着,他小心地把纸包打开,原来里面装的是一块半赌原料。这原料只开了一小半,露出光洁细腻的浅鸀色玉料,不过玉料的透明度并不算高,质地也就一般;而另一半,是青黑色的外皮,外皮与玉料之间,是黄褐色的石料。

“这块玉,您花了多少钱?”叶琢轻声问。这几天摩挲那些石头和那块做了笔洗的玉石,她对自己对玉的感觉掌控程度越来越高。刚才往那还未开出来的部分一摸,她就能感觉到里面应该是没有玉。就算有,也是质地极差的,跟石头差不多。如果这块玉叶予期买贵了,那便亏了钱。

“五十两。”叶予期乐呵呵地道,“大家都说我赚大了。光是露在外面的这一点,就值个三十两。那边往里走,绝对还有玉。不需多,只出一半玉,咱们就不亏了。要是多一点,那这块料就是一百两都不止。当时解石的时候正好只有我跟徐老板在。他见我新开张,便把这玉让给了我,没跟我争。要是开出好玉来,我还得请他吃一顿饭呢。”

叶琢暗叹一口气,将玉料抱起来,放到她的房里:“先吃饭吧,吃过饭咱们再说。”她心里纠结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叶予期。这块玉,开出来绝对亏;要是不开,还能把钱赚回来。

“这玉先不要设计,等我将另一半开出来再说。”叶予期在她身后叮嘱道。

叶琢装着没听见。

吃过晚饭,她便回房去,把设计图画了出来。乍一看到这块玉的时候,她就有了灵感。再加上设计很简单,因此一会儿功夫就画好了。

“这是”叶予期舀着叶琢递给他的纸,只见那纸上,青褐色的石皮仍保留着,就像近处巍峨耸立的高山;中间那开出来的浅鸀色玉料,就像是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山峰;而夹在中间的那层黄色的石头,一端被设计成了几只骆驼,另一端是精美的亭台楼阁从青竭色的外皮里露出一小半来。似是骆驼队要在日暮降临之际,到达那辉煌的敦煌盛景里去。整个图案简洁大方,那连绵的远山被近处黄色的骆驼与青褐的高山一衬,显现出玉质那洁白纯润的素雅之美来。

叶予期不解地抬头看着叶琢:“我不是说了,把另一半石头解开了再设计。你这幅图好是好看,充满了异域风情。但把玉料遮住了,客人看不到玉,可就不舍得花大价钱买了。”

“祖父,您就那么有信心,它里面有玉吗?”叶琢问。

叶予期一窒,看了看那块玉料:“应该有吧?我跟老徐一起,应该不会看错的。再说,就算没那么多玉,开出一点,咱们也不亏啊!你再设计好看一点,赚上几十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可如果它里面没玉呢?”

“这”叶予期被这一问,开始不自信了,“不会吧?”

“赌石,之所以称之为赌,便是什么都有可能。”叶琢道。

叶予期看看那块玉石,拧着眉头,犹豫不决。

“祖父,买了作坊之后,咱们家的钱不多了吧?这玉料这么设计,既让它更为增值,又把那半赌的风险让别人来担,这样不好吗?”

叶予期被她这话劝得心动起来。

“我能感觉这块石头里没有玉料,您信不信?”叶琢决定来点猛料。其实她知道叶予期和关氏等人都是极善良的人,而且他们是一家人,相依为命。即使她把自己有异能的事告诉他们,也不会有事。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只是这样的决定,并不妨碍她提点一下叶予期,让他对她的天赋更有信心。

叶予期扬起眉毛,看着叶琢:“你怎么知道?有何根据?”

“就是一种感觉。”叶琢的话半真半假。

叶予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的孙女不但是设计能人,还是赌石高手呢。”他叹了一口气,一拍桌子,“行吧,就照你所说的办。”

“祖父您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的。”叶琢高兴地表扬他一句。

叶予期“哈哈”笑了起来。见叶琢站起来准备回房,嘱咐道:“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嗯,知道了。”叶琢挥了挥手,回房去劈香。

五日后,经叶琢设计,由罗经生雕刻的几样文房雅物摆到了玉琢坊的博古架上,而玉琢坊也正式开业了。爆竹“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之后,相熟的亲朋好友都上门道了贺。

“大哥,你这几样东西,玉质不怎么样,可这构思,真是绝了!你找谁帮你设计的?介绍介绍我认识。”叶予章看着博古架上的东西,啧啧称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