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琢儿。祖父虽说老了,性格固执,却还没到僵化不知变通的程度。聂家来这一招,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祖父不会因为要争那一口气,就把原石往外推,让那些人的舌头嚼得更起劲,胡乱败坏你的名声。再说,咱们要是不收原石,抹了聂老爷的脸面,还不知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咱们呢,祖父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哼,咱们琢儿因为他家女儿,身体上吃了这么大个亏,他送几块原石作为补偿不是应该的吗?依我说,就该收。”关氏在一旁道。

“不过,他会有这么好心,见这事影响到咱琢儿的名声了,就来帮咱儿正名?”她又疑惑地问。

叶予期冷哼一声:“怕是担心咱们心疼孙女,忍不住把实情说出来,坏了他家的名声吧?而且,你没见这两天聂家的人一直往杜公子的新住处跑吗?恐怕还是杜公子帮咱们说了话,他们才这样做的。”

关氏叹息一声:“杜公子真是好人啊!”

叶予期点点头表示赞同,转过头来对叶琢道:“琢儿,杜公子三番五次地拒绝聂家,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虽然活到了五、六十岁,但自认处理事情远远不如这个未满十六岁的孙女。遇到事情,已习惯从叶琢这里讨主意。

“不会的,放心吧。”叶琢笑道。以杜浩然的心智,对聂家的拒绝他一定会把握一个度,既不再与聂家牵扯不清,又不会往狠里得罪聂家。所以他的安全,应该不用担忧。再说,一个能接到皇帝密旨的人,身世会简单吗?就算他真是平民出身,恐怕也是京城里的新贵,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

听到叶琢说不会,两位老人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杜公子,他现在住在哪里?你们怎么知道聂家的人老去找他?”叶琢忍不住问道。

叶予期与关氏对视一眼,微笑起来。

他们俩自打将叶琢过继过来,就对年龄相仿的男子十分的关注。这个杜浩然,他们是十分的中意,很希望他能成为自家的孙女婿。虽说碍于聂家女儿的存在,这亲事目前是不能成。但以后呢?照叶琢的分析,支持北派的二皇子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或许聂家会被压制下去也未可知。叶琢十六岁还没满,就算等上一两年再成亲也不迟。只要两个年轻人有这份心意,他们未必没有成亲的那一天。

所以,他们还是很乐意让叶琢跟杜浩然多接触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是好事

“他在青云巷租的宅子,恰恰就是你母亲那宅子的对面,站在院子里,敲门声都能互相听得到。”关氏笑呵呵地道。

“哦。”叶琢点了点头,转换话题道,“祖母,您刚才出去,是唐大哥还是魏大哥在外面?您让他去找另一个了吧?”

见叶琢对杜浩然的话题不大热络,关氏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婚配一事,女子处于被动地位。如果杜浩然没有那层意思,叶琢这边还是守住真心的好。

她便不再提杜浩然,道:“是唐顺贵在外面,我让他去找魏大祥了。”

“琢儿你这事做得好。”叶予期在一旁道,“唐顺贵是最先帮你的,虽说他的头脑没有魏大祥灵活,但为人厚道,你凡事把他放在前面,并没有因为重用魏大祥就忽略他,很好。让唐顺贵感激之余,魏大祥心里想来也是敬重服气的。因为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有更能干的人跟着你干,你也不会忘了他。而今天找其他孩子的事,你也没落下魏大祥,表明不光顾着唐顺贵,也同样重视魏大祥,这么一来一去,这两人以后就死心蹋地为你做事了。再通过招收弟子的事把他们交好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有这两人领着,以后你手上等于就有了一支奇兵。虽说他们只是车夫,但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无不清楚。地位虽低,作用却大,最妙的是,还不会引人注意,端的是妙啊。”

听到叶予期这一番话,叶琢心里颇为感慨。

当初她过继到大房来时,叶予期虽说有些智慧,但见识不广,看问题不够深入全面,换作以前,这一番话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位老人是越来越睿智了。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能一辈子保持天真,又何尝不是有福气的表现?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院门外有叫门声。听声音,应该是唐顺贵。秋月赶紧跑出去开门,不一会儿,就领着唐顺贵和魏大祥进来了。

大家寒喧完毕,叶琢就把自己的意思跟他们说了,唐顺贵和魏大祥自然欢喜无比。自家的孩子被叶琢收入门墙,已不怕别人来竞争了。而此时由他们去通知那些孩子入考,等到被叶琢收了徒,那些孩子的父母岂不要对他们感恩戴德?这可是天大的一份人情啊!

两人把叶琢的要求细细地问了一遍,便赶紧出了门,去通知那些有适龄孩子而又家风端正的人家去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叶琢便在布置一新的杂物间将二十来个孩子考了一遍,挑选出七个比较有天赋的孩子。从那天下午起,便连同唐四虎和魏柱一起,开始给他们上课。

因碍于聂家的势力,叶琢并没有教这些孩子劈香,生怕被聂家知晓,怀疑她偷学聂家密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只教他们玉料的知识,让他们摩挲玉料,感受它们的质地与纹理,想象所要雕刻的形状。除此之外,就是教他们画唬

设计这东西不像雕刻,必须得练上一段时间,待到有一定的基本功后才可以慢慢练习,练习上一段时间才能接触玉料。培养一名玉雕师,必须是天赋加勤奋再加上时间,缺一不可。而设计只需要有想象力,再有一定的绘画基础和对玉料的了解。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丰富、天马行空的,比那些思维固化了的大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所以,她这里只需要培养上一两个月,这些孩子就能帮上她的忙了。依着她的能力,再结合这些孩子丰富的想象力,绝对能设计出好的作品来。

郑曼文的亲事虽说很近了,但有关氏和赵氏、刘氏帮忙张罗,她们又不让叶琢插手,叶琢只得每日教教孩子,然后自己练习玉雕,关在家里总不出门。叶予期从作坊里回来会跟叶琢谈一谈街上的事,但无非是些正常的商业动向,叶琢并没有从中嗅出政治上的味道来。

这一日,关氏从青云巷回来,脸色有些凝重:“琢儿,前天聂大师亲自到杜公子那里去了一趟,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然后杜公子就带着两个下人一起出了门,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不会有事吧?”

自打知道杜浩然就住在郑曼文的宅子对面,叶琢便让赵叔和赵婶时刻注意杜宅门口的动向。所以杜浩然家里有什么动静,关氏都知道。

“应该不会吧?”叶琢皱起了眉头。如果杜浩然把身份亮出来,聂仲昆自然不敢对他做什么,就怕他有什么顾忌不说身份。

不过,杜浩然自已的身手不凡,再加上杜念和杜忘,就算聂仲昆想要对他做什么恐怕也不容易。实在不行,他把身份说出来就是了。而她们叶家唯一的男人还又老又残,其他的全是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担心杜浩然也帮不上忙。她安慰了关氏几句,便准备回房去练习玉雕。

“呯呯呯”院门响了起来,而且声音颇大。

叶琢和关氏都站起身来,望向门外。一般的人来访,都是轻轻敲门,绝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简直用拳头锤门一般,震天地响。不知这回来的是耍

“来了来了。”余嫂急急地跑了过去,将院门打开。门一开,一个穿着土黄绣花褙子、深紫色绸缎长裙,满头珠翠的女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

“杨太太,她怎么来了?”关氏见杨太太脸色阴沉,来势凶凶,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她仍站在厅堂门口,并没有迎出去。

“杨太太,您稍等,我进去禀报我家老太太和姑娘说您来了。”余嫂见杨太太不请自进,便有些不高兴地道。

“哼,就这么一个破院子,在门口咳嗽一声在卧室都能听到,还用得着禀报?家境寒酸,谱儿倒是不小!”杨太太面露讥讽之色。

关氏将脸一沉,走出去冷冷道:“那么请问,这位高贵的太太到我这寒酸的破院子来干什么呀?我好像没请你来吧?”

而叶琢站在后面,对杨太太的态度有些奇怪。听关氏说,自从看到聂博文把她接走后,这杨太太对叶家人的态度就变得恭敬起来。不光没有再阻拦这门亲事,还热心地帮着张罗。当然,她从聂家回来的消息传出,杨太太对这门亲事自然会有悔意。但她前两天并没有上门,大概还搞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不敢冒然上门来。而现在,聂家已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原石到玉琢坊去,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态度都都转过来了,杨太太为何是这种态度呢?

“你是没请我来,以后啊,请我我也不来。”杨太太款款地走了过来,上了台阶,走到关氏面前站住,眉毛一挑,“我是来退亲的。”

“什么?”关氏饶是心里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想,听到这话还是大吃一惊。这还有十天就要成亲了,杨家这会子来退亲,让郑曼文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见到关氏脸上的表情,杨太太十分得意,她绕过关氏,走到叶琢面前站了站,看了她两眼,又道:“叶老太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建修,刚刚被撤了职。就因为你这个好孙女,得罪了聂家。”

“啊?”不光是关氏,便是叶琢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即想起了关氏刚才跟她说的话,心里顿时明悟。

想来聂家请不动杜浩然,又不愿意轻易杀了他,失去这么一个厉害的赌石大师,又觉得杜浩然在意叶家人,便想拿杨建修开刀,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正杨建修的官,可升可降,不过是聂家一句话的事。

这样做,一来叶家人顾忌着杨建修,不敢把聂微月的事说出去,却又隔山打牛,威慑到了杜浩然。二来,如果杨建修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跟郑曼文提出退亲,这对叶家人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聂家也算是报了心头之恨。要知道,如果她叶琢没去聂府,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聂家人只会把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而不会去责怪聂微月。

这一招,还真是厉害!

杨太太见关氏和叶琢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越发的得意。将手中的庚帖一扬:“这是郑氏的庚帖,你们可收好了。建修的庚帖,马上拿出来给我。还有,我们送过来的聘礼,也赶紧地清点好,明天天黑之前给我们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们杨家报复。”

事关郑曼文的一生幸福,一向颇有急智的关氏此时也没了主意,转过身来看着叶琢。

“你说退亲就退亲?你能代表杨大叔?”叶琢看着杨太太,态度无比地从容淡定,“这门亲事,是杨大叔亲自上门来求娶的,要退亲,自然也应该是他来。如果他不愿意娶,只要说一声,庚帖和聘礼立马奉上。现在,你还是请回吧。”

说完她又转脸对关氏道:“祖母,您别急。这对我娘来说,其实是好事。如果杨大叔是那贪恋官职,背信弃义之人,咱们应该庆幸我娘没有嫁给他。”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家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关氏立刻恢复了神气,对杨太太一挥手,“赶紧去叫杨建修来。如果他不愿意娶,我们绝不会死皮赖脸地要缠着不放。但必须得他亲自来说。杨太太,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还代表不了杨建修。”

“谁说我要退亲?”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看,关氏和叶琢就能听出,那是杨建修的声音。

关氏又惊又喜地转过头去,看着杨建修:“建修,你刚才说什么?伯母没有听清。”

杨建修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伯母,我不想退亲。如果琢儿她娘不嫌我无官无职,我愿意如期娶她过门。”

关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杨太太,下颌一扬:“建修的话,你听到了吧?”

杨太太听到杨建修的声音,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也不理关氏,转过身去面对杨建修,沉声道:“建修,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在官场里挣扎了十几年,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途给放弃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中风了。今天我是代表你爹来的。你不听我的话,总该听他的话吧?你要是一意孤行,不顾你爹的死活,就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关氏听了这话,脸色变了一变。

虽然她希望杨建修能顶得住这场考验,选择郑曼文而不是官职,但凭心而论,只要她站在客观的角度想一想,就觉得杨建修选官职而弃郑曼文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有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郑曼文虽然貌美,却也不是国色天香;而且年纪大了,成了亲不一定能再生孩子。杨建修就一个儿子,未免少了些,郑曼文在这方面并不是那么完美。更何况,杨建修虽然跟父亲的关系不好,跟继母杨太太更是水火不容,但不管怎么样,他身上都承载着杨家一门的兴衰荣辱。他的沉浮,关系到他儿子、哥哥和同父异母弟弟几家人的身份高低。只要杨建修还有一点理智,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置一大家子于不顾,况且他已不是冲动的小伙子了。

关氏想到这里,有些心灰意冷,正要回头让叶琢扶她进去,却见叶琢脸上的表情如刚才一样,从容淡定,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那被人退亲的的不是她的母亲一般。关氏不由得感觉奇怪。叶琢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怎么这会子并不着急生气?

关氏脑中电光一闪,正要张嘴说话,不过话到嘴边却及时的闭上了嘴,心里安定下来,转过头去看着杨建修母子两人。

叶琢有这样的表情,那就意味着杨建修的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真是那样,此时看一看杨建修是怎样一个人,倒是一件好事。虽说成亲了如果合不来还可以再和离,但那样做,郑曼文的名声就彻底坏掉了。

“那二娘请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是不忤逆不大逆不道?这官场的沉浮,是皇上的旨意,上司的命令,又岂是我娶不娶曼文就能决定的?我杨建修读书十几载,又做官十几载,年近不惑,难道还不如大字不识的二娘你看得透彻,还要听你的命令行事不成?至于我爹,二娘您还是少拿我爹来唬人吧。他要真这么关心我,我跟我哥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完他伸手拿过杨太太手中的庚帖,挥挥手,“你走吧,以后我的亲事不用你张罗。”

“你跟你哥到了什么地步?你说说,到了什么地步?小时候我是冷着你们还是冻着你们了?说这话也不怕昧了良心!还有,你以为我想帮你张罗亲事呢?要不是你哥来求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管这闲事呢,做得不好落埋怨,做得好也得不到一句好话。你们兄弟俩都是白眼狼。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就把你哥一家接出去吧!免得说我虐待你们。”

杨建修听得这话,眼睛直直地盯着杨太太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然一笑:“好!我就把我哥一家接出来。不过,咱们得请族长、亲戚来,告诉他们我们四兄弟分家了。”

“这话可是你先说的。”杨太太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我这就回去将你这话跟你爹说。”说完也不理关氏,转身就往外走去。

看着杨太太带着一群奴仆一下就走得没影了,关氏这才一脸忧郁地看着杨建修:“建修你…如果跟咱们叶家断绝关系,真能让你官复原职,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就算退了亲,我们也不会怪你的。曼文的性子我最知道,要是她知道你是因为要娶她才丢了官,估计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不答应。”

“伯母,您别听我那继母瞎嚷嚷,她今天来闹这一场,不过是看我不当官了,而我哥哥生病不能赚钱养家,生怕她儿子被我们拖累,所以想要逼我提出分家的要求,这样她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这女人,算盘打得精着呢。我们小时候,她整日在我爹面前装好人,背地里栽赃陷害,挑唆我们父子的关系,害我们被爹爹打骂。目的就是想让我爹讨厌我们,喜欢她的儿子,多分她儿子一点家产。”

“可是,不是聂家因为我们而迁怒你、罢了你的官吗?”关氏疑惑地问。

杨建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了叶琢:“琢儿,这事你怎么看?”

叶琢知道杨建修想要考校她。她微微一笑,把聂家的另一层用意也说了出来:“是,也不是。聂家要罢杨大叔的官,一来是想威慑杜公子;二来想惩治我一番;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在投石问路,想要知道上头对他们的举动是怎样一个态度。如果撤了杨大叔,京城里没反应,就说明二皇子心软,或力量不足,或智谋不够。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把这附近所有的官员都换成自己人,深挖探访哪些作坊店铺是北派的,一一清除,巩固大后方。如果京城里有反应,又要看他们的反应是强是弱,以决定如何应对。所以,就算没有我的事情,杨大叔也应该是第一个被罢除官职的对象。”

杨建修对叶琢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当初叶琢出计灭掉严庆春和龚志民两人的表现上,以为她是个脑子比较聪明、也比较有心计的女子,并不认为她对朝堂之事会有什么了解,更不可能理解聂家最深层次的含义。现在乍一听见叶琢这番分析,对政局看得比他还要透彻,不由得大吃一惊,瞪大着眼睛看着叶琢,半晌方问:“那么,琢儿觉得我能官复原职吗?”

叶琢微微一笑:“二皇子既然把手伸到这儿来了,哪有又把手缩回去的道理?斩草要除根,这样的道理我能明白,没道理二皇子不明白。大皇子能跟二皇子相争,可见势力非同一般。哪怕是皇上将太子之位定了下来,大皇子心里仍是不服气的。不过如果他聪明的话,会蛰伏在一旁,趁二皇子犯错或稍有疏忽,就猛扑上去置他于死地,从而取而代之。所以,二皇子只要不是傻瓜,现在就会一鼓作气地把他的根基拔掉。而大皇子的根基,不就是这南边的玉矿吗?没有了这股财力上的支撑,大皇子的势力就像会断了气的猛虎,轰然倒下。所以,聂家这一番投石问路,必然会引起二皇子凌厉的反击。看吧,不出几天,杨大叔不光是官复原职,还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这南山县的县令。而不属于聂家阵营的袁大人,或许会到府衙里去,代替原来的知府大人。”

“果真?”

“真会这样?”

杨建修和关氏同时问出声来。

“八成会这样。”叶琢点点头。

杨建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满脸的振奋。不是这样的道理他这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想不明白,而是叶琢的猜想跟他不谋而合,可见是不会有错的。这大大增强了他的信心。

“所以杨大叔如果想分家,趁着你家老太太松口,赶紧地分吧。否则你这官一升,怕是又分不了了。”叶琢笑道。她知道杨建修一直想分家,但他当着官,杨太太哪里肯让他分出去?现在好了,终于有机会分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庆幸。如果没分家,杨太太绝对有事没事就摆婆婆谱,郑曼文不知怎样受气呢。而分家了,杨太太又不是正经婆婆,想不理就可以不理会了,多好。

“是啊,如果你分了家,我家曼文就不必受这老虔婆的气了。”关氏知道杨建修的心结,所以对杨太太毫不客气。

“嗯,我这就回家跟我哥哥商量去。”杨建修精神极振奋,也不进屋里坐,拱拱手转身就走了。

果然,当天晚上,杨建修就让下人来传消息,他们四兄弟已分家。他哥哥分得些银两,正四处找房子准备搬家,这两天事忙,他就不过来了。

而二皇子的手脚也极快,这边杨建修刚帮他哥哥找到房子搬出去,那边就接到通知,任命他为南山县县令,而袁朝林调任南云城知府。

叶家人听到这消息,极为振奋;而杨太太一家则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第一百七十八章杜浩然回来了

叶琢听到杨建修那边传来的消息,跟叶予期商量:“祖父,我想把设计作坊开起来。”

叶予期皱眉道:“你这些弟子才学了几天,什么都不会,可帮不上你。你这又要练玉雕,又要给他们上课,能有时间给人设计玉雕吗?可别忙坏了。”

“这个无需担心。咱们只要定一条规矩出去,一个月只设计十块玉料,占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办法不错。”叶予期点点头,“不过如果有二十个人上门,你给谁设计不给谁设计也是个问题,还得在这方面再定个章程来,到底是按先来后到还是按玉料的价格来定。如果是按时间顺序,价钱怎么收,你可要一并想好。”

“嗯。”叶琢将一张纸递给叶予期,“这是我议的章程,祖父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周到或不合理的地方,我再行修改。”

叶予期接过那张纸,最先看到上面的名称,叫巧思馆,他赞许道:“这名字好。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说完又仔细地把那纸上写的内容看了一遍,看完之后,点点头:“不错,你想得很周全。”

这份章程里,叶琢提出,以先来后到的时间顺序来获得设计资格,但条件是,拿来给她设计的玉料必须在一千两银子以上;设计图出来之后,收取其价值的一成的费用,即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玉料,所付出的设计费用为一百两银子。玉料的价值越高,设计费也就越贵。这跟雕刻加工的费用收取方式是一样的。

而这一千两的价格门槛,是根据镇上作坊的整体水平来定的。中等规模的作坊在南山镇作坊里比重最大,而这类作坊,价值一千两的玉料是经常能收到的。但这些作坊,又不像聂家坊那种大型作坊一样有专业的设计师,只能依照他们的玉雕师的设计,雕刻一些中规中矩的饰品。叶予章的作坊,就是其中一个。

而从几个月来叶琢给叶予章设计的几次玉雕来看,有了叶琢的设计,那些价值一千两银子玉料所雕刻出来的作品,其获利的空间得到了大大提升。以前雕刻成饰品,刨开玉雕师的加工费,最多能赚到二、三百两银子,有时甚至只能赚几十两银子。但叶琢这么一设计,最差的一块,就赚了四、五百两;最好的一块,甚至纯获利一千两银子。

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那些客人买不买这件玉雕,起决定因素还是作品的设计和雕工。如果他特别喜欢那件玉雕的式样,便是多花些钱也无所谓。这就是利润之所在。

只花一百两银子的设计费,就能获得几百两银子的利润空间,这笔账如何算,便是十岁的娃娃都能明白。

而一个月只设计十件的规定,又能使这些玉雕作品供不应求,不会有泛滥成灾以至于价格下降的现象出现。

所以,叶琢的设计作坊的生意,可以预见是如何的红火兴隆。而且,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她设计的名声就能传遍整个南边。

“唉,要是咱们有一间铺子在玉街就好了,把你那作坊开在那里,不怕生意不红火。不过你放心,祖父这几天就给你访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铺面。”叶予期想起聂家送的那间铺子,心里隐隐有些遗憾。如果当初他不那么耿直,花钱把那间铺子买下来,今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不用,祖父,只需要在玉琢坊上头挂个牌子,再请两位老玉雕师在作坊里专门登记客人的名字,收取玉料就行了。我这两天设计一些帖子,在上面写上咱们的作坊的名字、经营范围和收费情况,您派给那些作坊老板。”

“也好。”叶予期点点头。这样安排,玉琢坊的名声会越来越响,玉雕生意都会跟着好起来。而且不必另买铺子,省了开销,同时也便于管理。否则他两头跑,还真顾不过来。叶琢自己也忙,又不宜抛头露面,自然不能来管这事。至于别的人,他实在信不过。

而请老玉雕师来收玉料,又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玉雕师干的是力气活儿,最多干到六十岁,因手上没力气就干不动了,只好回家带孙子。所以只要价钱出得合适,完全可以请到最好的老玉雕师出山。这些老玉雕师跟玉料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眼光毒,考虑问题全面,是最恰当不过的把关之人。而两个人,可以共同掌眼,互相监督,防止在收玉料时出问题。

“时间你准备选在什么时候?”他又问。

“还有四天我娘就要成亲了,还是选一个她成亲之后的日子吧。再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再说,咱们也要找玉雕师,发帖子,也要几天准备。”

叶予期点点头:“那我去找人看日子,顺便找一个老玉雕师。”说完站起来出去了。而叶琢回房去开始设计帖子。

过了不久,叶予期回来了,跟叶琢道:“最合适的日子,就是三月十九日,即你母亲出嫁的第三天,正好回完门,合适得很。而老玉雕师,我亲自上门去请了咱们镇上辩认玉料最厉害两位,一位姓马,一位姓康,我给他们开了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

叶琢把写好的帖子递给他:“这两天就辛苦祖父了。”

“你没看到的吗?祖父这身体,那是越来越好了。”叶予期拍拍胸脯,祖孙俩哈哈大笑起来。确实,自打开了作坊,有了精神寄托,叶予期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叶琢笑过之后,又道:“这两位老玉雕师签的合约,咱们还得细细商量一下,商议之后,让余波坐车去把他们给接过来,把合约签了吧。”

“这个确实得好好商议商议。”经历过的事,叶予期觉得叶琢这个提议极有必要。

于是接下来,便是叶家人最忙碌的时候。叶予期和叶琢忙着巧思馆开业的事,关氏和赵氏则忙着郑曼文的亲事。不过高兴而忙碌之余,大家也为至今未归的杜浩然担忧。

杨建修是一县之令了,他这亲事办得十分热闹。虽说他跟郑曼文都是再婚,并不想大操大办,只是接个亲,拜个堂,请亲戚吃一餐饭,但架不住镇上的人要巴结新上任的县老爷,拿着红包不请自来,倒让杨家人措手不及。杨建修的侄子赶紧跑到酒楼里请了两家的厨子,并带着原料来,才把这场亲事顺顺利利地办下来。

而叶家这边,叶予章和姜氏厚着脸皮来贺了喜。至于叶家明,想想郑曼文现在的风光,再想想自己的落魄,在家里直喝了个烂醉如泥,有十几天不愿意出门,怕被人笑话。

巧思馆的开业与这亲事相比,则低调了许多,只是派了一通帖子,再在开业那天放了一挂鞭炮,玉琢坊里专门隔了一个地方出来给那两位老爷子坐了,就算完事。

但做生意的,就靠那敏锐的嗅觉与目光。有那头脑灵活的,在接到叶予期的帖子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又四处打听以前叶琢设计的玉雕作品卖了个什么价。虽然心里嘀咕,为什么叶琢不帮自家的玉琢坊设计,扩大玉琢坊规模,把这些利润全收入囊中,而是帮人做嫁衣裳。但还是拿了玉料来,准备试上一试。所以巧思馆开业的第一天,就收到了五块玉料。这让叶予期十分高兴,立刻把玉料送到了青云巷的宅子里。

青云巷的巷子要比紫衣巷宽,马车可以直驶进去。当车子在宅子前停下时,叶予期看到赵叔正站在门口,跟三个男人说话。而那三人样子甚是狼狈,身上的衣服不光破烂,上面还有血迹。

“赵忠,这几位是”叶予期柱着拐扙,走了过去。

“哦,老太爷。我看这几位在杜公子家的门,所以出来问一声,却不想却是杜公子他们。”赵叔看到叶予期,忙笑着解释道。

因不放心叶琢一个人带着一群小男孩在这院子里呆着,所以郑曼文便把赵叔和赵婶都留在了这里,并没有带去万福巷。

“杜公子?”叶予期转过头去,疑惑地打量着那三人。这三人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的,不光身上的衣服破烂,脸上更是胡子拉碴,乍一看还真认不出谁是耍

“叶老太爷。”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出声了,还抬起手来行了个礼。正是杜浩然的声音。

“真是杜公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叶予期吃了一惊。心里暗道不妙,以为杜浩然是遭到聂家的追杀,赶紧转头看看四周,见四周没人,拉着杜浩然就往郑曼文原先的宅子走,低声道:“你还是先别回自己家吧,赶紧到我这里来避一避。”

杜浩然哪里不知叶予期想的什么?心里有些感动,笑道:“叶老爷子,没事的,我们这是刚在深山里出来。山里野兽多,又尽是荆棘,所以衣服才会弄成这样,并不是有人想要追杀我。”

这时院子里的赵婶正跟叶琢往外走,一面压低声音道:“姑娘,一会儿您先别出去,先看看动静再说。那三个人,看样子不像是好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凭什么?

“嗯嗯。”叶琢嘴里应着,快步向院门处走去。

赵叔出去时便把门关上了,叶琢也没冒然把门打开,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去,便看到叶予期也站在那里,似乎跟人相谈正欢,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叶琢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愣了一愣,打开门走了出去。

“姑、姑娘”赵婶一见,着急地叫了起来。有叶琢占着门缝,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听见门响和赵婶的叫声,大家都朝这边看来。

叶琢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朝她望来,虽然脸上胡子拉碴,跟杜浩然平时的风度大不一样,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惊喜地叫道:““杜公子,你回来了?”

叶琢今天穿了一件新制的葱绿色春衫,这段时间关氏又一直想方设法的给她补身子,肤色越发的白皙细嫩,隐隐透着粉红,再加上她本就明眸皓齿,眼如点墨,身材高挑,气质出众,这一出来,让门口站着的几人只觉眼前一亮。

杜浩然看着她,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去了山里一趟,刚刚回来。”说完还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看,弄得这么狼狈,回来时一路被人用怀疑地目光打量,就差没给我们扔几个铜板了,还以为我们是哪里逃难来的。”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浩然这种自然而随意的态度,总让叶琢感觉亲切。她见杜浩然三人虽然身上狼狈,但精神还不错,便道:“杜公子和两位杜大哥先去沐浴更衣,我这便让赵婶去买菜做饭,一会儿你们收拾好就过来吃饭吧,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杜浩然以前就帮了叶家许多忙,后来叶琢在聂府里也全靠杜浩然照顾,叶予期对他是极为感激的。一听此话,便连声道:“是啊是啊,杜公子你们三个大男人,又累了几天了,要回去洗洗刷刷也不是一回事。让余波跟着你们进去帮忙烧水收拾屋子,等你们都收拾好了就过来吃饭。”

“行,那就有劳叶老太爷和叶姑娘了。”杜浩然性格极为爽直,也不推辞,道了谢,便带着余波和杜念、杜忘开锁进了门。

而这边,叶琢让唐四虎跑回叶家去报信,自己则带着赵婶亲自去市场买了菜,等她回到青云巷的宅子时,关氏已带着余嫂、秋月过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叶琢对杜浩然一直很感激,所以这顿饭便想尽量整治得好一些。她前世出嫁前就精于美食,出嫁之后又主持中馈,指挥厨娘整治菜肴是她的本事之一。所以尽管赵婶和余嫂不是大厨,在她的指挥下,还是做出了十来道极为美味、卖相也极好的大菜来。而她对关氏则解释说她是从书上看来的。关氏一向觉得自己孙女聪慧过人,什么样的事对她而言都不在话下,所以对这说法丝毫没有怀疑。

前面大厅里,杜浩然看着陆续摆到桌上的菜,问道:“叶老太爷的祖籍是京城的?”

“不是。我们叶家祖籍是樟木镇的,后来我曾祖父年轻时到南山镇来学玉雕,娶了当地的女子,就留在了这里。”叶予期道,举起酒杯,“来,喝喝看,这是我们南山镇特有的脂米酒,杜公子和两位杜小哥尝尝。”

樟木镇就是南云城下面管辖的一个小镇,离南山镇并不远。杜浩然听闻此话,也不再发问,端起酒杯跟叶予期碰了碰,便一饮而尽,道了一声:“好酒。”

杜念和杜忘名义上是下人,杜浩然却是当成兄弟看待的,平时总是一桌吃饭。知道叶予期不是那等讲究尊卑之人,杜浩然便让他们一起上了桌。桌上菜肴精美,米酒醇香,一口酒下肚,再夹上一筷子菜,杜忘这性子开朗的就快活得直哼哼,连声夸赞,把叶予期夸得喜笑颜开,直叫大家不要客气,尽情吃喝。

然而酒过一巡,便见赵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叫道:“老太爷,不好了,聂家的人来了,正拍咱家的门呢。”

叶予期一惊,抬起头来向杜浩然望去。聂家人来得这么快,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时刻派人在这附近守着。想来杜浩然一进这巷口,他们就知道了。

杜浩然倒是不慌不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道:“请他们进来。”

赵叔望望叶予期,见自家老太爷点了一下头,这才应了一声,跑出去开门。

刚端了一道菜上去的余嫂听得此话,则飞快地朝后院跑去。她在叶家大房呆了几个月,平时听关氏时时夸赞,知道家里主意最正、也最厉害的,当属年纪最轻的叶琢。虽然聂家人是冲着杜浩然来的,但怪罪到叶家头上就不得了了。这事情,还得告诉姑娘的好。

“哦?”叶琢听了余嫂的禀报,只是眉头微挑,并不意外。她请杜浩然到这儿来吃饭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了。杜浩然跟她这宅子是门对门,总有打照面的时候。她不能因为顾忌着聂家,就不理会杜浩然。她做不到!而且她明白,只要她的巧思馆出了名,不是她不招惹杜浩然就能让聂家人把她忘了的。她与聂家,早晚会有再对峙的时候。所以她干脆就不去考虑聂家是何反应,只依心意行事,该如何跟杜浩然交往就如何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