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使这丫鬟不提醒,叶琢也不会作声,因为刚一进门,她就发现顾尘了。此时的顾尘身着一件式样极简单玫红色长裙,正站在一丛盛开的紫蓝色鸢尾花前,怔怔地看着那丛花发呆。而樱嬷嬷她们,则站在离她比较远的地方,不声不响。偌大一个院子,院子里和台阶上站着不下十个人,却静悄悄的什么声息也没有。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顾尘似乎才如梦初醒。她抬起眼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房,便发现了站在院门外的叶琢和秋月。

“叶琢姑娘,你来了。”她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如此真诚,让叶琢立刻对她生出了亲切之心。

“民女叶琢,请玉妃娘娘安。”虽然顾尘态度亲切和蔼,而且此时正在院子里,地上虽然被扫得十分干净,却也有些灰尘,叶琢却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给顾尘行了一个大礼。

“罢了。”顾尘的态度虽然带着宫里妃子们常有的矜持与傲慢,但却走了两步,伸出手亲自将叶琢扶了起来。

她打量了一下叶琢的身上的穿着,问道:“你身体可有什么不便?方便不方便今天出行?”

叶琢微微一怔,不过随即恭敬地答道:“回娘娘,叶琢并没有什么不便,随时可行。”

顾尘点点头:“那就好。”指着领叶琢进来那丫鬟道,“你跟她到偏厅里坐坐,要如厕或是喝茶换衣什么的,都吩咐她,处理好自己的一切内务。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出发。”

“是。”叶琢躬了躬身。

顾尘转身去,对樱嬷嬷道:“樱儿,给我换衣;再吩附陈四他们,准备出发。”说着,直接回了屋里。

她的动作倒也利索,叶琢在偏厅里等了一会儿,顾尘就从屋了里出来了,整个人做男装打扮,绛红色的长衫和同色头巾,手里还拿了一把扇子,行动也极为潇洒大方,看不出一点女气,就这么看过去,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走罢。”顾尘对叶琢招呼一声,便径自出了门。

叶琢应了一声,跟在顾尘后面朝门外走去。

对于顾尘要亲自跟她去赌矿,而且还这么着急出门,叶琢有些想不明白。要知道她们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而且还有可能会面临一些危险。像这样的出门,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的风俗,大家都会先看日子,挑一个黄道吉日,到那天早上沐浴焚香祷告一番,祈求上天保佑一帆风顺,这才出门。哪有像顾尘这样,说走就走的?

到了门口,叶琢看了看很普通的两辆马车和车夫,以及骑着马等在那里的李四和两个大汉,忍不住问:“玉妃娘娘,就咱们几个人去?”

她倒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而是觉得以顾尘的身份,再如何也不应该这么简单的出行。

“还有几个暗卫跟着,放心吧。”顾尘简单地说了一句,便上了前面那一辆马车。

叶琢只得带着秋月上了第二辆车。

“姑娘,这一次玉妃娘娘对您好像没有上一次热情。”秋月凑着叶琢的耳边道。虽然前面坐着一名车夫,但她们坐在车厢里,她相信这么小的声音一定传不进他的耳里。

叶琢瞪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她可不是秋月,只有这么点见识。这车夫看似不起眼,但能跟着一起出去,绝对是绝世高手。不要说秋月跟他离得这么近,怕是再远些,声音再小些,他都能听见。

秋月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吐了吐舌头,坐到旁边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对于顾尘的态度,叶琢自然不会没有感觉。但她觉得顾尘并不是有意冷淡,而是刚才她们进来时,她的心情不好,并急着出门的缘故。

再说,顾尘对她的态度如何,她还真不是很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帮二皇子派赌出玉矿,再在玉雕设计上显露天赋,完全不愁二皇子一派的人对她不好。顾尘跟她又没有什么交集,态度好不好实在无关紧要。

不过,现在要赌矿的人是她耶,顾尘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去哪里找矿,就让车夫赶着马车飞跑?现在她们到底要去哪里?

大概顾尘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前面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窗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向后面这一辆招了招。叶琢这辆车的车夫也极机灵,赶紧将马车赶了上去,与顾尘那一辆并行。

“叶姑娘,咱们要往哪个方向走?”顾尘伸出头来问。不过还没等叶琢回答,她又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说给我听,说了我也不知道,你直接跟车夫说就是了。”说着对叶琢这辆车的车夫道,“阮七,你这辆车先走。”

本来以顾尘的地位,叶琢这一辆车无论如何是不能走到她前面去的。但阮七像是对顾尘这做法司空见惯一般,只应了一声,便缓缓将马车驶到了顾尘那辆的前面,对车厢里的叶琢道,“叶姑娘,咱们往哪里走?”

“往前走大概半个时辰功夫,就有一个岔道,一条路通往南云城,还有一条道则去邻县。咱们先往邻县那个方向去看看吧。”叶琢道。

她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那天杜浩然那么说,李三一定能猜到她并不一定有赌矿之能,而是由杜浩然告诉她矿脉之所在。但不管李三怎么猜想,该装的样子,她还得装。只要是在她手中赌出的玉矿,那就是她能力的证明。

阮七驾着车,朝着她所说的方向急驰而去。

过了岔道,再往前走了一段,叶琢便又指了一下路,让马车进入了一条小道,道路一下崎岖起来。

但叶琢的心却慢慢定了下来。

杜浩然走了之后,她没机会,也不愿意冒着危险跑到这野外来进行勘探。只凭着杜浩然所画的地图,能不能找到他所指定的位置,她心里没度。然而现在走到这路上,她才发现,杜浩然那幅地图画的虽然简单,但都是以南山镇为进行标识的,每一个岔道、路边有什么标志,他都标得清清楚楚,而且距离的长短都极准确,这让叶琢辩认起道路来,十分轻松。她相信,只要这么走下去,不出几日,就能找到玉矿了。

虽然一次出来就把玉矿找出来,有些过于妖孽。但她也明白,顾尘不可能次次跟她出来寻矿。而且听聂仲昆上次说话的意思,上次射杀于她的,就是聂微月。依聂微月那种疯狂而偏执的性子,没准一直在伺机想要杀她。所以,还是趁着有顾尘在,护卫强大,一次把这件事解决算了。顾忌着杜浩然和田掌柜、李三等人,聂微月不敢在南山镇动手,但在野外,就无所顾忌了。自己此次把玉矿找着,就安心呆在南山镇里,少出门为妙。

第二百一十二章奇怪的顾尘

“叶姑娘,午时已到,娘娘吩咐在此歇息,待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再走。”陈四骑着马赶了上来,传达顾尘的命令。

“好的。”叶琢点点头。

而阮七也放慢了速度,左右看着,找到一个地势平坦适合休息的地方,将马车停了下来。

顾尘似乎经常这样外出。车一停下来,那些下人们根本不用吩咐,就自己熟门熟路的开始自己忙活开了,各司其职。

樱嬷嬷和那叫阿媛的宫女将一块大大的牛皮垫子铺在了一块草地上,再把马车车厢与车轮之间的一块木板一拉,就拉出两个抽屉来,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些日常用品和食物。樱嬷嬷从顾尘车下的抽屉里拿了几套碗碟杯筷,又在叶琢车下拿出一些腌制好、并且还用竹签串好的肉串与蔬菜串、馒头片,放到了一个铁架子上。

而陈四和另两个侍卫则捡了一大堆干柴过来,把火点燃,再从马车抽屉的另一边拿出些银丝炭,架到了火上。不一会儿功夫,银丝炭就被烧燃,铺到了一个铁槽处。樱嬷嬷和阿媛便把放着肉串和蔬菜串、馒头片的铁架子放到铁槽上,手脚麻利地一边翻烤一边往上面刷油和佐料。

至于两位车夫,则把马从马车上解了下来,牵到一个青草肥美之处,让马儿吃草放松;然后又不知跑到哪里,用竹筒装了水来,倒了一些在陈四另烧的火堆的壶子里,准备烧茶,剩下的则等大家吃过东西后好洗手。

“叶琢,过来坐。”顾尘此时似乎心情已恢复过来了,坐到牛皮垫子上,笑吟吟地招呼着叶琢。

叶琢走过去坐下,忍不住指着樱嬷嬷烤着的东西,好奇地问:“娘娘,咱们中午就吃这些东西吗?看起来挺美味的样子。”

其实她想问:您经常这样出门吗?您出身于蒙国吗?

据她所知,只有更北方的蒙国人才喜欢烤肉吃。但她知道这一问是犯忌讳的,没准就惹顾尘不高兴了,好好一个旅程就变了味,所以只好改口问食物。

“对呀,这叫做烧烤,吃起来很香的。”顾尘兴致勃勃地指着马车的抽屉道,“看看,这是我设计的,可以有效地节省空间,把东西都装进去,非常方便。还有阿樱手里的调料,也是我配制的。不过有一种调料你可能一下吃不惯,叫辣椒,我让阿樱给你烤几串不辣的。”

说着她对樱嬷嬷道:“阿樱,你给叶琢烤几串不放辣酱的。”

“是。”樱嬷嬷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对叶琢笑道,“其实当初我们也吃不惯,但尝了几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现在不放我们还感觉不好吃呢,叶姑娘不妨尝尝。”

“好啊好啊。”叶琢饶有兴趣的应道。她前世也是个活泼调皮的,只是婚后不幸福,慢慢沉寂,最后郁郁而终,让她重生后性格变了很多。现在气氛轻松,而且樱嬷嬷她们做的事好像小时候扮家家一样,让她又恢复了几分活泼的天性。

“阿樱,弄一堆火到这边来,我跟叶琢自己烤来吃。”顾尘吩咐着,又转头对叶琢笑道,“这东西,还是自己烤着吃最香,别人烤的,不是那个味道。”

“可以吗?”叶琢惊喜地道,“我看她们烤得着实有趣,好想试试哦。”

“当然可以。”顾尘笑道,见樱嬷嬷把铁槽和铁架子都分别拿了一个过来,阿媛则搬了一堆调料放在旁边,她便站起身来,挪到火堆前坐下,“来,过来这边坐。”说着也不嫌脏,拿起架子上的竹签翻动起来。

“这个是油吗?先刷哪个?”叶琢跑了过去,伸头看了看看调料,跃跃欲试。

“先把这个刷上,等烤得变色了,再刷这个。”顾尘接过叶琢手里的刷子,很麻利地示范了一遍。看她那样子,应该是经常自己动手的,动作极为干净利索。

秋月在樱嬷嬷她们动手做事的时候,就主动过去帮助了,此时这堆火旁就只有顾尘和叶琢,而且樱嬷嬷她们好像司空见惯似的,根本不管顾尘,只顾着在那边忙活自己的,烤好了食物也没送过来,而是先给了陈四等人。只有陈四在水烧开之的后,沏了一壶茶,连着两个杯子送过来放到她们旁边。不过送了茶过来之后,就过去吃自己的去了。

叶琢在顾尘的指导下,手忙脚乱的烤了一阵,终于烤熟四串肉串,两串送给了自己的烧烤师父,自己拿着两串烤得有些焦糊的,吃得眉开眼笑,连呼“好吃”。

“来,你尝尝我刷了辣酱的。”顾尘将自己烤熟的一串肉串递了过来。

叶琢接过放到嘴里一咬,“哇”地一声,不雅地伸出了舌头。这样感觉还不舒服,又拿起陈四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结果热水遇上辣椒,直把她弄得眼泪连连,用手当扇子一个劲儿地扇自己的舌头。

顾尘看她那可爱的样子,“哈哈哈”笑得前抑后合。

樱嬷嬷等人看了,也都笑了起来,提醒道:“感觉辣了要喝凉水,不能喝热水。”

秋月连忙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凉水给叶琢喝下,这才感觉好一些。

“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跟火烧似的?”叶琢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冒汗了,感觉特别畅快,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肉串。

顾尘怕她受不住,本来也没刷多少辣酱,只是她刚才忽然遭遇辣椒,一下没接受而已。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吃一口烤肉喝一口凉水,倒感觉这味道还不错:肉质鲜嫩入味,加上烤出来的焦香,配上微微的咸辣,吃起来十分的过瘾开胃,咽下一口还想再吃第二口。

吃完那一串,她舔了舔手指,兴高采列地道:“这烤肉味道太好了,以后我也让人打制一套这样的工具,就算不出门,也可以坐在院子里自己烤着吃。不过娘娘,您得告诉我刚才那辣辣的是什么调料才行。”

“行,到时我给种子给你。”顾尘见她那馋样,忍不住笑起来:“等你回家,你母亲和祖母定要怪我教坏了你,吃个东西这么没有淑女风范。”

叶琢耸耸鼻子:“不会呀,只要我开心,怎么都行,她们只有高兴的份。”想起叶予期、关氏和郑曼文对自己的宠溺,她心里就一阵温暖。

“是吗?”顾尘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山峦,表情有些怅然,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叶琢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放下空竹签,拿起蔬菜串和馒头片道:“娘娘教教我这蔬菜和馒头片怎么烤。”

顾尘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转过头,脸上又浮现出亲切的笑容来:“来吧,咱们烧蔬菜和馒头。”

两人的食量也不大,就这么边烤边吃,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吃饱了。顾尘斟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叶琢,自己拿着一杯,然后在牛皮垫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叶琢,我看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有没有想过,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琢心念一动,抬起头来望了顾尘一眼。顾尘问这话,难道是想打探她跟杜浩然的关系么?

她耸了耸肩,摇头笑道:“娘娘这个问题,还真叫人为难。娘娘不该问我,而是要问老天,会让我遇上一个什么样的人。没准出来一趟回到家里,我祖父、祖母就已把我的亲事给订下来了。然后非得要进了洞房,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能知道我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她目光黯了黯,笑笑又道:“就算我的亲人考虑到我的感受,让我自己选。没准我婚前感觉他挺好,但成了亲后发现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我完全看走了眼。所以,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这个问题,只能碰运气。”

上辈子,她正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顾父亲的反对嫁了一个自己挑的人。结果还不是遇人不淑,落了个悲惨的结局?

或许这番话触动了顾尘的心事,她默默地喝着茶,怔怔地望着前方,久久没有出声。

“娘娘,你们还要不要再烤些吃?如果不要我就收拾起来了。”樱嬷嬷早已把她们那边收拾干净了,此时便走了过来,问道。

顾尘收回目光,摆摆手道:“不用了,收起来吧。”

说着她很专注地把茶水一口口饮尽,站起来将茶杯递给阿媛,对叶琢挥挥手道:“走吧,上车。”脸上又恢复了兴致盎然的样子。

叶琢扶着顾尘上了马车,这才走到自己的车前,蹬了上去。不一会儿秋月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也上了车来,抹了抹额上的汗,笑道:“真好玩。”

叶琢透过车窗,见樱嬷嬷她们已把刚才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甚至连用过的竹签都拢成了一堆,埋到了土里;还有些冒烟的火堆也用泥土盖了起来。只有偶尔从泥土里飘出来的一缕轻烟,才显露出她们呆过的痕迹。她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她抢了我丈夫

她前世未嫁前跟随父亲到过外地,婚后也跟随丈夫到地方上任,曾这样坐马车行走过很远的路,但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丈夫、随从、护卫,都没有像顾尘这样,将一切的痕迹收拾这么干净的。

而且,不是顾尘吩附陈四、樱嬷嬷们这样做,他们才这么做的。看样子,这习惯是常年养成的,已经成了自然。

莫非,顾尘以前在军队里呆过?

叶琢晃了晃脑袋,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她从不去深究。

两辆马车,一行几人又往前赶路。道路渐渐的由大路变成小路,小路变成由人踏出一些痕迹的山路。这些山路有些地方陡峭,有些地方则极为狭窄,旁边就是悬崖。行驶到这种地方,大家都走得小心翼翼。

路越难走,秋月就越纳闷。她不知道一向锦衣玉食,在深宫里呆得好好的一个妃子,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但有了前车之鉴,知道阮七有可能听到她们谈话,她再不敢开口向叶琢问话了。

大概走了一个半时辰,远远的,前面又是一个岔道口。

“叶姑娘,咱们往哪里走?”阮七赶着车,在前面大声问道。

叶琢伸头出去看了看,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道:“往右。”

“好嘞,驾!”阮七将马头一摆,便要往右边的道路上急驰而去。

“嗒嗒嗒”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听声音,足有十几、二十匹马。

叶琢极为诧异:此时他们已走到极偏僻的地方来了,要不是前面有村落,便是连路都没有了。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十几、二十匹马跑到这里来呢?

而坐在前面的阮七听到这声音,脸色骤变,“吁”地一声,将马车缓缓慢了下来,转头对后面道:“陈四,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后面便传来了陈四的声音:“保护娘娘。”

秋月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对叶琢道:“姑娘,怎么办?”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一下来了十几匹马,很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跟着她们来追杀的,就是来抢劫的。而顾尘的侍卫就那么几个,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保护顾尘。至于她跟叶琢两人,死了就死了,在这些贵人看来,跟死个下人没什么区别。她们唯一的倚仗,就是叶琢会赌矿。但如果顾尘连命都保不住,她还管什么玉矿呢?争太子之位,将来坐天下的是二皇子,又不是她!

叶琢的表情也甚是凝重。但她还算镇定,安抚道:“别慌,看看再说。”

此时阮七早已把马车停了下来,从座位下拔出一把刀,双脚在车辕上一蹬,就直直地朝后面掠去。看来,他是要去保护顾尘了。而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声响,倒好像是对方朝这边放箭,被陈四等人的刀剑挡住了似的。

“玉妃娘娘在此,快快停下攻击!”后面再次传来陈四的声音。他的喊声一停,其他侍卫也紧接着将这句话喊了一遍,希望对方听到顾尘的名号,停下攻击。

似乎这句话凑了效,“叮当”声渐渐变稀,最后停了下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叶琢并没有歇着。她在车厢里左右看看,然后将脚下的木板一拉,对秋月道:“快,钻到座位下面去。”

这车厢的设计极为合理。不但下面有抽屉,座位下的空间也被利用起来,放了两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的全都是被褥之类的东西,是在野外过夜用的。

秋月跟着叶琢,经历过太多的变故。此时也镇定下来,站起身便将箱子拉了出来,对叶琢道:“姑娘,赶紧钻进去。”

叶琢知道自己不进去,秋月是绝对不会先进去的。当下也不推让,蹲下身体便钻了进去。还好这马车的空间极大,宽度足有一米半五。叶琢钻进去只占了一半的空间,秋月将叶琢这边的箱子推好,挡在她的前面,自己也钻了进去。

这样躲,虽然别人一眼就能看到,却能避过匪徒放箭或直接往车厢里用刀乱砍时所造成的伤害。

尽管她们都很担心后面车厢里的顾尘,但两人都没有武功,这样出去只会给陈四他们添乱。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护好自己。

“这口子别封完,我还有用。”叶琢见秋月要把箱子拉过来,挡住前面,忙道。

秋月知道叶琢自有道理,也不多问,照着她的吩咐,在两个箱子之间留了一个两尺宽的空隙。

躲到了这里,虽说危险还没解除,但秋月多少安定了些,悄声道:“姑娘,怎么会有人追杀呢?杀玉妃娘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叶琢眯了眯眼睛,没有回答秋月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刚才听到马蹄声时,她就已经在考虑过了。

在这南山镇,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追杀皇上的妃子?难道是聂贵妃想要排除异已,杀死与自己争宠而又帮二皇子夺太子之位的玉妃?这里可是聂家的地盘,只要顾尘在这里出了事,根本不需要证据,皇上一定会迁怒于聂家的。更何况,就算聂家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二皇子也会抓住机会,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的。

依大皇子、聂贵妃和聂仲昆的智商,应该不会出这样的晕招才对。就算要杀顾尘,也得等她离开这里北上,出了聂家的地盘再说。

所以,聂家追杀顾尘的可能,就可以排除了。

如果不是聂家,难道是劫匪打劫不成?因聂家的存在,这附近并没有什么落草的贼人。就算打掳,也不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最多像劫持聂微月的那一伙强人一样,在清晨或晚上这种特定的时间内,埋伏在大道上,看到落单的客人时针对性地做上一票,或是劫财,或是劫色,哪里像后面这些人,哗啦啦就来个十几、二十人,所以,这个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追杀的对象不是顾尘,而是她叶琢。理由有两条,一是她会赌矿,二是她惹恼了聂家的聂微月。

她会赌矿的消息,相信李三不会蠢到四处宣扬。除非二皇子一派里有内奸,否则她来赌矿的事,别人并不知晓。

但如果有内奸,追杀她的人又绝不会不知道,顾尘跟她在一起。要想杀了她,就得跟顾尘硬碰硬。这倒不如在南山镇上把她给杀了,还来得简单一点。

所以,为了赌矿之事追杀她又不可能。

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理由,就是聂微月了。

想到这里,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深深握在了手里。

这根簪子,并不是她常戴的玉簪,而是一枚铜簪。自从在画舫处被人射杀之后,她便特地打制了两根这种铜簪。之所以不要金簪也不要银簪,就是因为铜制的东西比较硬,将一头打制得特别锋利之后,关键时候可以拿它当武器。

“姑娘。”秋月被叶琢的动作吓了一跳,“玉妃娘娘一定不会抛下咱们不管的。就算抛下了,咱们也还有机会逃脱的。不到万不得已,您千万别想不开。”

“嘘”叶琢哪里有时间跟秋月解释?她握着铜簪,竖起耳朵细听后面的动静。

箭声渐停之后,后面有片刻的沉寂,顾尘这边没有轻举妄动,而对方似乎也正思考着如何处理。不过随即一个女声叫了起来:“既是玉妃娘娘的车驾,我们可以不射杀。但跟你们一道走的那叫叶琢的女人,还请你们把她交出来。她勾引我丈夫,害得我生不如死。我不杀她,死不瞑目。”

秋月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聂微月?!”

叶琢的脸色变得异常阴冷。这个聂微月,怕是变疯了吧?是不是眼看着嫁不成杜浩然了,就把所有的恨意转嫁到她的头上来了?只是因为杜浩然对她另眼相看,就不顾家族利益,千方百计要把她杀死,甚至连玉妃在场也不放过?这天下偏执到这种地步的人,还真是少见。

顾尘带叶琢出来赌矿,自然早已派人把她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对她的为人了解得极为明白。所以听到聂微月这话,顾尘也猜到她是谁了,在马车里问道:“你可是聂仲昆的女儿聂微月?如果我不把叶琢交给你,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给杀死?杀死我,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杀你,我只杀叶琢。要不是她,我早已嫁给杜哥哥了,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后面传来聂微月带有极度恨意的声音,“玉妃娘娘,您别拦着我,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她。您要拦着,对您可没什么好处。”

她的话声未落,忽听得一声箭响朝叶琢这辆马车射来,紧接着“当”地一声被人半路挡了开去,陈四怒喝道:“你干什么?”

可他话声未落,另一支箭就又朝这边射来;紧接着,第三根、第四根…

叶琢不再迟疑,将手中的铜簪朝马屁股上一射,“嘶”,马儿前蹄扬起,一阵嘶鸣,接着便箭一般朝前面狂奔而去,车厢被山路颠簸得“咚咚咚”直响,秋月和叶琢被颠得躺都躺不稳,头部,肩膀时不时地撞到板壁上,撞得生疼。

第二百一十四章喝破计谋

“姑娘”秋月既然心疼叶琢被撞,又害怕后面有人追来,还担心这匹马把她们拉到悬崖下去,急着从叶琢这里讨主意。

“放心,玉妃娘娘不会让他们从后面追来的。而且我刚才看了地势,前面的路很平坦,没有悬崖,不会有危险。”叶琢很镇定地道。

她伸出右手来,用力地拉住了车底的一根横梁,再将左手将秋月抱住,两人的身体顿时安稳了许多。

此时叶琢的心也很安定。虽然聂微月很疯狂,做出玉石俱焚的架式,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还是害怕顾尘的。她只敢攻击她叶琢,而不敢真的对付顾尘。知道她这一点,顾尘怎么的也会把她拦住,不让她追杀上来。否则,当面让聂微月杀死自己的赌矿师,她以后怎么跟二皇子交待?那也太没用了吧?

再说,大内侍卫可不是吃素的,顾尘还有暗卫在周围呢,拦住聂微月甚至将她擒拿,不是问题。

明知这一点,她还用铜簪刺向马儿,一来是怕陈四他们一时挡不住,让聂府的护卫杀将过来;二来,既知敌人是冲着她来的,她主动把敌人引开,这样做一定能获得顾尘的好感,对接下来的相处大有好处。

马儿刚才是乍一吃疼,受了惊吓,这才飞也似的狂奔。此时大概觉得屁股上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便慢了下来;又跑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后面,并没有追兵追来。很显然,是顾尘的侍卫将聂微月拦住了。

秋月松了一口气,从座位下钻了出来,又将叶琢拉出来,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问道:“可有撞伤了哪里?”

“没有。”叶琢摇摇头,伸头朝车窗外看了看,发现前面不远处建有一座庙,是地图上没有标注到的。看来,马儿并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走,而是跑到了岔口的另一条路上。

“咱们别下车,就坐在车上等吧。”叶琢道,自己先坐了下来。

秋月伸头看看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默默地坐了下来,心里祈求陈四他们能把聂微月赶跑了,好快快过来找她们。这个地方荒无人烟,她跟叶琢都不懂武功,呆久了,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也不知是大内的侍卫比聂府的护卫厉害很多,还是聂微月面对玉妃首先就胆怯了,不敢硬攻,叶琢她们在车上只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听到后面有马车声传来。聂微月她们是骑马而不是乘车,所以来者定然是顾尘。叶琢毫不担心地伸出头去,朝后面张望,果然看到后面朝这边驶来的,正是顾尘的车,阮七则坐在车辕上。马车旁边还跟着陈四他们,看样子,并没有人受伤。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陈四不敢掉以轻心,即便看到了叶琢她们的车,他也没有加快速度朝这边跑来,一直跟着马车到了这里,他才叫道:“叶姑娘,你们有没有事?”

“我们没事。”叶琢应道,随即下了马车,朝那边走去。走到那辆车前,跪下去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虽然救她有利益的因素,同时也关乎顾尘的面子问题。但这个礼,却是一定要行的。

“罢了,我带你出来,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顾尘的脸出现在窗口处,“快快起来,别把衣服弄脏了。”

叶琢又磕了一个头,才站了起来,问道:“娘娘没有受伤吧?”话未说完,她的目光便停在了车里的某一处。

虽然聂微月身上穿的是聂府护卫的衣服,但叶琢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她此时被五花大绑着,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布,正满眼怨恨地朝这边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