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边陲小镇商贾出身的一个女孩子而言,她见到大皇子,应该是惊慌胆怯、张慌失措的,便是行跪拜礼姿态也不应该这么优雅得体,这才符合这躯身体本来的身份。但叶琢骨子里极为骄傲,她不愿意在敌对的大皇子和聂博文前面,特意做出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那样做除了让人瞧不起,徒增笑话之外,对她没有任何益处。

更何况,在两皇之争的巨大利益面前,她不认为故意丑化自己,就能改变大皇子的任何决定。

“你就是叶琢姑娘?”大皇子开口问道,声音极有磁性,很是好听。

“正是。”叶琢垂眸回道。

大皇子再一次打量了叶琢几眼,发现近距离看她,五官更为精致美丽,皮肤洁白细腻不见一点瑕疵,他心里极为满意,正要点头,忽然瞥见叶琢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聂博文此时也看到那块玉佩了,目光也沉了沉,心里升上一种不妙的感觉来。

不过大皇子虽然皱眉,却还是朝内侍点了一下头。

旁边那尖嗓子的内侍见了,正要抬起头来,扯着噪子说话,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两个人快步冲了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被下人打扮的小伙子扶着,拄着拐扙跛着脚,飞快地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高声叫道:“琢儿。”待目光扫过院子里站的众人,面上露出忧虑的神情。

“祖父,您回来了?”叶琢赶紧迎了上去。

叶予期见叶琢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目光扫过大皇子,停在了聂博文脸上,然后转头问道:“琢儿,这是”

“这位是大皇子。”叶琢介绍道,又向大皇子道,“大皇子,这位是我祖父。”

叶予期早在巷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已家被持有武器的军队给团团围住了。当时还以为是玉妃娘娘到家里来了,正高兴呢,然而那些兵卒对他毫不客气,不光盘查身份,还搜他的身,他便感觉到不对劲了,玉妃娘娘绝对不会对叶琢的家人这么无礼。待进来看到聂博文,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来者是敌而非友!

所以此时叶琢告诉他那位穿石青色衣衫的英俊男子是大皇子,他一点也不意外,把拐扙往旁边一放,就跪到地上,给大皇子行了个礼:“小民叶予期,拜见大皇子。”

余波忙也跪到了地上。

大皇子点了点头:“平身。”待叶琢将叶予期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又道,“有个长辈在此,那就更好了。”说着看了那内侍一眼。

叶琢见状,没等内侍说话,便抢先笑道:“有请大皇子厅堂里坐。”

叶予期这才发现大家都还站在院子里,赶紧道:“大皇子请。”又吩咐余波,“奉茶。”

内侍见状,没有马上说话,而看了大皇子一眼。

总不能大皇子降贵纡尊到这破破烂烂的小院来,连厅堂都没得进,就站在院子里说话吧?这种行径在这位内侍看来,是极不妥当的。只是这件事大皇子和聂公子自有决断,他这做内侍的不好说话,这才没有提及。

本来说好,一到叶家来,见到叶琢便让内侍把事说了,然后接了人就走的。但此时大皇子见了叶琢的花容月貌,又如此温婉有礼,便生了怜惜之心,点头道:“行,那就坐坐吧。”

叶予期知道孙女这样做,必然大有深意,连忙走在前头,引领大家往厅堂里去。

聂博文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话,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大皇子带来的仆从也抬着十几台礼物,跟着进了厅堂。然而到厅堂门口一看,顿时傻了眼。他们都是皇家奴仆,见惯了皇宫里的广舍华屋,哪里见过这不足一丈见方的小屋子?而且这屋子里面早已堆放了好些礼物。看样子,礼物的档次似乎并不比他们拿来的差。

叶琢请大皇子和聂博文坐了,动手把礼物挪了挪,腾出点地方来,歉意地解释道:“这是玉妃娘娘刚刚送来的礼物,还来不及归整,厅里凌乱了些,让大皇子和聂公子见笑了。”

大皇子见这些礼物还算贵重,眉头又是微皱,不过目光却愈发显得坚定,朝内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能得靖安王和玉妃这两个人同时看重的女人,必然有她的独到之处。现在,他对叶琢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内侍向前走了几步,对叶予期施了一礼,道:“叶老爷子,我家主子听闻叶姑娘品貌端庄,贤良淑德,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欲纳叶姑娘为妾氏。”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帖,递给叶予期,“这是礼单,还请叶老爷子过目。”

叶予期自打知道来的是大皇子和聂博文,心里便跟打鼓似的,忐忑不安,不知道大皇子和聂家又要出什么妖娥子。此时听到内侍这句话,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家主子有意要纳叶姑娘为妾氏,恭喜叶老爷子,贺喜叶老爷子。”内侍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抬起手道,“你这孙女跟了我家大皇子,那是享不尽的荣花富贵。如果生个一男半女,以后便是封个侧妃也不是不可能。叶老爷子您呐,就等着享福吧。”

叶予期怔怔在呆在那里,好半晌,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叶琢。

而在内侍说完那番话的当口,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便捧了衣服首饰,走到叶琢面前,行了一礼,娇声道:“请小主换装。”

看这架式,是要叶琢马上换装,跟着他们离开这里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对峙

自打大皇子在南山镇上现身,叶琢便想了无数的可能性。而眼前这一幕,正是她预料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看来,大皇子和聂家已是垂死挣扎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正要起身说话,叶予期站了起来,跪了下去道:“请大皇子明查,我家琢儿已经订亲,无缘做大皇子的侍妾,还请在皇子恕罪。”

吃琢吃了一惊,看向叶予期。虽说大皇子不是天子,欺骗于他,却也是犯了欺君的大罪。订亲这件事,一查便知,可是不能乱说的。叶予期不知道她的计划,又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趁她不在家,他们给她订了亲?

大皇子闻言,脸色沉了一沉。他要纳妾,还没有哪家敢说自己已订亲了的,即便订了亲,也赶紧偷偷地去退掉,哪里敢当着他的面明说的?除非是那些能与皇族抗衡的勋贵之家,而且打算跟他这大皇子撕破脸。

哼,这边疆商贾小民,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胆。”那内侍将脸一板,阴鹜的目光直视着叶予期,极具威迫力,“你可知欺君妄上,该当何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叶老爷子,别怪咱家没告诉你。为了你这孙女的亲事,可别连累的那些亲人!”

叶予期既已将话说出,便是横了一条心。所以虽然他被这内侍的气势怕得心颤,却仍抬起头来,道:“小民并不敢撒谎”

叶琢此时已站起来跪到了叶予期身边,没等叶予期说下去,她便接过话道:“大皇子,民女的祖父并没有撒谎,民女确实订了亲事。”

这回轮到叶予期吃惊了,他愕然地看向叶琢,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所说的亲事,乃是镇上一个作坊老板的儿子。在叶琢跟着顾尘出去找矿的那一天下午,那姓周的作坊老板便带着儿子到玉琢坊找了他,谈话之间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并且表示,他家儿子也有四、五个,这一个便是入赘叶家也没有关系。

当时,叶予期见那小伙子人长得挺精神,虽在作坊里做一个普通的玉雕师,说起话来腼腆些,但为人也算老实勤恳,总体上来说并不比郑家老大郑方景差;难得的是,这周老板为人一直很不错。叶予期虽说知道这小伙子配自家孙女配不上,但在这小镇上,这么个人选,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再挑恐怕也难挑出更合适的来。所以他当时便有些心动,回来跟关氏商量了半天,便决定一面又派人去左邻右舍打探周家的底细,一面等叶琢回来定夺。

可没想到,会遇上大皇子来强娶的事。既这样,无论如何他都得把这门亲事给说实了。

大皇子的女人何其之多。而且,他们跟大皇子、聂家也不是一路人,叶琢才为二皇子去找矿,这笔账大皇子迟早是要跟她算的。她跟了大皇子,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叶予期宁愿把叶琢嫁给这小老板的儿子,也不愿意将她送给大皇子糟践。

可叶琢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却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将话抢了去,她知道他说的亲事是哪一家吗?

叶琢却没有停顿,就好像没有看到叶予期那吃惊的目光似的,直接又道:“我与靖安王两情相悦,靖安王曾说过回京禀明父母之后,便将我纳为妾氏。”说着她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举到面前:“民女并不敢撒谎,这是靖安王给民女的婚聘凭证,大皇子派人到京城去向靖安王一问便知。”

大皇子看着那玉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枚玉佩,他当然认得。虽说不是他们皇族直系身份标志的那块玉牌,却也是皇上亲自赐给靖安王的。为了在太子之争中多一份力量,靖安王一回京城,他便亲自去拉拢过他,跟靖安王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块玉佩,时常挂在靖安王腰上,不光是他,京城里的勋贵们,谁不认得这是靖安王的东西?

所以刚才认出这块玉佩时,他心里就有些没底,此时叶琢果然把他最担心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他不怕靖安王,但与堂弟抢女人,这名声实在不好听。传到皇上耳里,他在上皇心目中的地位要大打折扣,要知道,父皇对这位失踪五年、具有领军天赋的堂弟是多么的偏爱。而且,瑞王和靖安王一怒之下站到二皇子的队伍里去,这损失就太大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不过,想想叶琢会赌矿,玉雕天赋也极高,还长得这么风姿绰约,就这么放手,着实让大皇子不甘。而且这份不甘更是搅起了他心中的不快:自己比不过二皇子倒也罢了,现在连个小小的靖安王他也惧怕,那他这个大皇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要是被人知道他被靖安王一个玉佩给击退了,连个女人都不敢碰,那他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父皇要是知道了,怕是也会瞧不起他吧?

这么一想,他动摇的心意又坚定下来。

他也算是聪明之人,一息之间,便想了一个主意。沉着脸,盯着叶琢,冷冷道:“你别糊弄本王。靖安王要纳你为妾,直接带你进京便是了,哪里用得着禀明父母?而且,本王来的时候,京里正热闹着呢,我那位堂弟,很快就要娶亲了,而且娶的还是丞相的孙女。他匆匆离去,正是这个缘故。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娶妻半年之内,他是不能纳妾的。怎么,他没跟你说起这事?”

叶予期听到叶琢那番话,再看着她手里的玉佩,心里一阵欢喜。如果叶琢能嫁给杜浩然,哪怕是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再如何,也比嫁给这位大皇子强。可再一听大皇子的话,他心里又没底了,转过头去看着叶琢,想从叶琢脸上看出端倪。

娶妻半年内不能纳妾,这一条风俗还真有。而且这风俗的兴起,还是皇上提倡的,似乎正是顾尘进宫之时。

叶琢浅浅一笑:“娶妻这事,他没有跟我提及。不过娶妻才好啊,娶妻之后,就可以纳妾了。反正我十六岁都还没到,我等得起,我相信他对我的情意。”

大皇子说这话,本是想让叶琢伤心欲绝,从而动摇她对杜浩然的情意。他再威逼利诱一番,她或许就改变了心意。如果是叶琢自己改变心意嫁给他的,那就不存在抢夺兄弟女人一说了。

然而叶琢这女人,却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吃醋一般,竟然是这种反应,这让大皇子郁闷得想要吐血。

“叶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想法和做法,也太傻了点。”自打进门起就一直没有开口的聂博文忽然说话了,“大皇子的地位,可比靖安王强多了,而且人也长得比他英俊。最重要的是,他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皇帝。你要是跟了他,生个一男半女,以后没准还能封个嫔妃;如果儿子争气,便是做太后都有可能。这样的人你不嫁,非得去想着那镜中花,水中月,指望靖安王半年后想起你来,到这南边小镇来纳你。你这样,不是傻是什么?”

聂博文说着,又对叶予期道:“叶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只要叶姑娘嫁给了大皇子,我一定会劝大皇子把你们一家子都接进京城去,送一个大豪宅给你们住,再赏你们些田地和下人。你们临到老了,还能过上这种富贵豪门的生活,不知让这镇上的父老乡亲多少羡慕呢。”

聂博文把这话一说,内侍赶紧把话给接了过去,尖声道:“聂公子,你是不了解我们大皇子。我家大皇子便是对下人都极好的,更何况是对他的女人?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说着又讨好地对大皇子一笑,“大皇子,奴婢说的没错吧?”

大皇子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必了,我答应要等靖安王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叶琢淡淡的这句话,却让他们都想吐血。合着说了这半天,根本没有用。

“嘭”地一声,大皇子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这一手下去,内侍立刻尖声高叫道:“你好大的胆子!大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容得你挑三拣四吗?来人,这位叶老爷子恁大年纪,手脚还不干净,竟然偷了靖安王的玉佩,立刻把他捉了,送到牢里去关上几日再说。”

说着,也没看清楚他有什么动作,叶琢手里的玉佩便到了他的手里。很显然,这内侍有着一身高深的武功。

“是。”门外冲进来几个壮汉,一把将叶予期从地上拉了起来,反手一折,拿着绳子就绑。

“住手!”叶琢站了起来,不知何时,手里已拿了一把刻刀。不过她这刻刀并不是对着大皇子,而是对准了自己的颈部。

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聂博文,最后定格在了大皇子脸上:“大皇子殿下,如果我这一刀刺了下去,你说会不会有人说你逼死民女无法无天、直承殿前呢?瑞王爷和靖安王会不会因为这事跟二皇子联起手、共同对敌呢?准备将我认为义女的玉妃娘娘,会不会到皇上面前哭诉,痛斥您的种种恶状呢?为了我这么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您这样做,值得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灰溜溜

厅堂里一片寂静!

聂博文更是看着叶琢,目瞪口呆。

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大皇子的,天下能有几人?

便是连大皇子妃都不能吧?

这位叶琢,她算哪根葱?真以为大皇子不敢让她死不成?

想到这里,聂博文眨了眨眼,将目光移到了大皇子身上。

此时大皇子的脸色铁青,望向叶琢的眼睛能喷得出火来,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白,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抖动,很显然被气得不轻。看来下一刻,就要暴发雷霆之威了。这叶家,就要被夷为平地!

然而大皇子身边的亲近人都在心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却知道,大皇子的身份能有多尊贵,就要受多少的束缚,他并不能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当真圣上,是个明君。他从小把大皇子和二皇子当成下一任皇帝来培养,希望能从两人之中选出一个最优秀的来,继承他的大统。所以别的贵族子弟能做的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能;别的贵族子弟都能犯的错,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能。只要犯了圣上不能容忍的错误,他们就有可能被从太子之位的备选名单上划去,永不录用。

而刚才叶琢所戳中的,正是大皇子的软肋。有瑞王、靖安王和玉妃为她出头,她的死,绝对会直承殿前,上达天听。为了跟二皇子争玉矿,结果抢靖安王的女人,将她逼死,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大皇子再一次在皇上面前失分。这种被判定为有失仁心,色字当头,利欲熏心的品德分,大皇子,他失不起!这是皇上尤为看中的品质。

想到这里,屋里人望向叶琢的目光,悄悄起了变化。

这真是一个生于边陲小镇、出身商贾之家的普通女子吗?能做出这样一番刚烈的举动,说出这样一番直击人心的话来,不但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更要有敏锐的头脑和极高的政治智慧。而要兼俱这二者,便是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也不成。

果然不愧是靖安王看中的女人!

屋子里,此时仍是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刚才那一刻被凝固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便是眨眼的动作都极少,大家都在心思百转,杂绪丛生。

唯有叶予期,怔愣地看了叶琢一会儿,便缓缓地收回目光,转过头去,有些漠然地看着大皇子,从两位大汉手中挣扎出来,站直了身体。

他活够了,他早就活够了。当将儿子和孙子一个一个地送进棺材、埋到地底下时,他就已经活够了。此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便陪着孙女死,又有何惧?于他而言,不过是早日与儿子、孙子团聚罢了!

所以,此时他的心情,极为平静。

“哼!”不知过了多久,大皇子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不过鼻子里却发出了一声冷哼,“叶琢,在本王眼里,你便是稍有姿色都谈不上。要不是你会赌矿,你以为本王会跑到这里来,纳你为妾么?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在我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琢听着这话,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说这种难听的话,不过是面子上下不来,在找个台阶下而已。看来,他是打算放弃了。

果然,下一刻,大皇子便站了起来,走到叶琢面前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见叶琢半垂着眼睑,并不与他对视,这才得胜似的又冷哼一声,绕过叶琢,大步走了出去。

内侍忙急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又向那些抬着聘礼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聘礼抬回去。

不是他小器,这点东西都要斤斤计较,实在是大皇子既放弃纳叶琢为妾,这东西便不能留在叶家。

倒是聂博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直到大皇子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才醒悟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大皇子的人倒也训练有素,只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叶家宅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听到院子里再没有了声息,叶琢嘲讽地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刻刀。

“琢儿。”叶予期这才唤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叶琢的手。

“没事了,祖父。”叶琢感觉到叶予期的身体在颤抖,反手扶住了他。刚才,她还真担心叶予期的身体扛不住。

“真没事了吗?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叶予期刚才抱着与叶琢一起死的信念,心里倒不觉得怕。可现在,想想自己这个孙女险些就没命了,他就一个劲儿地后怕。如果叶琢死了,他和关氏,肯定也会活不下去。他们,再也没办法接受又一次的打击了。

“不会再来了。”叶琢摇摇头。

“可你那样说,要是以后大皇子查出你撒谎怎么办?”叶予期想起叶琢说杜浩然用玉佩给她下聘,要纳她为妾的事,心里大为不安。眼前的这一关虽然过了,但这只是暂时的。要是大皇子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饶得过叶家?即便叶予期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像大皇子这种人,那是绝对不容人欺骗他的。到头来一怒之下,诛九族都有可能。

叶琢淡淡一笑:“放心吧,祖父。虽然杜公子没有说过要纳我为妾的话,那玉佩也是他送给我防身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定情的信物。但他如果得知我今天遇到的危难,一定会默认我说的那些话的。不过是纳一妾氏的事,又不是娶妻,做做样子拿轿子把我抬进门去就是了。即便过上十天半个月把我遣出门,大皇子也不能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予期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他又惋惜顿足,“可如果这样,琢儿你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呀!”

在南方,弃妇再嫁虽说是常见的事,但身价终究是不一样了,想要再嫁个如意郎君,相当的有难度。像郑曼文那样运气好到暴的,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

叶琢笑了笑:“总比被大皇子就这样接进府去的好吧?”

“那倒是。”叶予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想了。

“琢儿琢儿,你没事吧?”门外急急冲进来几个人。来者不光有关氏,秋月、赵氏、余嫂也都来了。

她们这是要等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走*了,才敢过来看看。

“我没事。”叶琢笑道,抬起眼来,望向秋月。她记得从房间里出来前,曾交待过关氏,让她派秋月去找顾尘,可怎么秋月还在家里?

见到叶琢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身上无伤,脸上无泪,一点事都没有,关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仍上去一把抱住叶琢,红着眼道:“刚才,可吓死我了。”

叶琢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目光仍望向秋月。

秋月跟叶琢素有默契,不等叶琢发问,她便道:“姑娘您一从房里出来,老太太就让我从后院去找玉妃娘娘。谁知道咱们家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我只站在后墙上朝外面望了一眼,就见一溜的大汉站在围墙外,手里拿着刀,直瞪瞪在看着我,差点没把我吓得从墙头上摔下来。连试了几处,都是这样。我根本就出不去。”

叶琢点点头:“我知道了。”大皇子到此,自然是守备森严,秋月出不去很正常。

“我娘呢?”这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回来时,秋菊就被派出去通知叶予期和郑曼文了。虽说万福巷与依仁巷相比,要远上一些,但时间过了这么久,郑曼文无论如何都应该到了。

她不会是被大皇子的人拦在了外面吧?

她现在可是孕妇,要是被吓得出了问题,那就糟糕了。

关氏也想到了这一茬,转身急急地就往外跑:“不行,我得去看看。”

大家伙儿一齐跟了上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迎而遇上了郑曼文,后面还跟着杨建修。

“伯母您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郑曼文见关氏那样子,还诧异地问。

大家见郑曼文脸色红润,表情轻松,俱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副表情。郑曼文虽说新嫁了丈夫,又怀了孩子,但谁都知道,叶琢仍是她的命根子。

叶琢见关氏要开口,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转身一把搂住郑曼文的胳膊,撒娇地道:“娘,我都到家这么久了,您怎么才来?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在乎我了?”

“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郑曼文脸色微红,“秋菊去叫我,我正要上车出门,就接到了大皇子的帖子,说请我和你叔叔过府一叙。这才耽搁了时间。”说着又仔细看叶琢的脸色,心疼地道,“出去这么久,皮肤都晒黑了,脸也瘦了一圈。”

叶琢哪有心思说这个,她看向杨建修:“叔叔,你们到大皇子的住处见到他了?”

“没有。”杨建修摇摇头,一脸的纳闷,“我们到了那里,在门房处坐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被告之说大皇子不在家,让我们回来。”他看着叶琢,满是深思,“而且,最为蹊跷的是,大皇子要见我倒也罢了,却为什么要见你母亲?”

一顿饭的功夫,正是大皇子在这里呆的时间。看来大皇子对杨建修这个朝庭命官还是有些顾忌的,才把他给拦住了,以免他闯到这里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顾尘来了

叶琢看了郑曼文一眼,笑道:“走吧,咱们先进厅里坐下再说。”

“是啊,到厅里再说。”关氏也道,走过来扶住郑曼文的另一边手,便要往厅里去。

这时候却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一群人往这里来了。叶家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听到这声音脸色俱都一变,停住了脚步。

“娘娘,您慢点走,别急。”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叶琢顿时放松下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嫒。

不用说,来者自然是顾尘了。

“是玉妃娘娘。”她赶紧道,转身迎了上去。

“玉妃娘娘来了?”关氏一阵惊喜。以她的见识,自然不知道顾尘与大皇子之间究竟谁更有权势一点,只知道顾尘是皇妃,跟聂贵妃是同等地位的人,而大皇子是聂贵妃的儿子,照着她的理解,自然是顾尘的地位高过大皇子,因为她是他的长辈。

所以听到顾尘亲自到他们家来,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有玉妃娘娘为他们做主,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此时顾尘已转过墙角,站到了院门前。

“南山县县令杨建修,叩见玉妃娘娘。”杨建修作为朝庭命官,见了顾尘自然得行叩拜礼。

“草民叶予期,叩见玉妃娘娘。”叶予期刚才已拜见过一次大皇子了。此时面对对他们家没有丝毫恶意的顾尘,这个礼行个格外从容。

而其他人见了,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顾尘忙道:“快平身。”说着,还上前去亲自把关氏扶了起来。

她心里着急,此时也顾不得寒喧,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叶琢,问道:“我听人说大皇子带人来了?怎么着,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眼见得顾尘一知道消息就马上亲自赶来,又这么担心自己,可见她说要认自己为义女,有什么事定然会帮她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叶琢心里感动,笑道:“娘娘别急,我好好站在这儿呢。咱们进屋里坐着说话吧。”

“也好。”顾尘扫了院子里一众人等,笑道。

“娘娘请。”叶琢见关氏这个地位最长的女主人没开口说话相请,郑曼文也不好越厨代庖,便主动将顾尘往客厅里引。

顾尘见大家都愣在后面没动,笑着回头道:“大家都进来坐吧。”

“是。”杨建修应了,示意大家跟着进了厅堂。

进了厅堂,分宾主坐下,顾尘又让叶琢给她引见了众人一番,这才问她:“大皇子想要干什么?”

郑曼文见叶琢看了她一眼,踌躇着没有马上说话,心里一暖:都到这个时候了,叶琢还顾着她的身体,怕她受惊,这样的孩子,怎不叫人爱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