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饶是他跟三公子接触不多,但刚才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如果王爷就这么放任三公子去退了亲,那么这一辈子他们都不可以有父子亲情了。三公子那冷漠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必了。”杜浩然转过头来,看向杜齐观,认真道,“真的不必了。”

“弈儿,请你理解我作父亲的一颗心,好吗?”杜齐观差不多用的是哀求的语气了。

杜浩然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连能仁大师的话你都怀疑了,那我这亲还有必要成吗?以后一旦发生什么事,你们第一个就怀疑、责怪到叶琢头上。我娶她是想保护她不受伤害,而不是让人伤害她的。来自亲人的伤害,尤其可怕。”说完,他将袖子一甩,把胳膊从杜齐观的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走。

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进叶家的门,去询问叶琢的意见。

从玉街出来,他直接就去了紫衣巷。谢云怡的事,让他终于明白,叶琢的才能与志向,注定了她是要出类拔萃的。而一旦她要冒头,便会有无数的明枪暗箭等着她。仅凭现在的身份,便是像谢云怡这样的人都能给她制造无数的麻烦,让她走向成功的道路倍加艰难。所以,她需要一个能让魑魅魍魉顾忌害怕的身份。而这世上,还有比地位超然的瑞王府和靖安王府更能让她安心的地方吗?

想明白这一点,他便想去问问叶琢,如果他给她一个王妃的名份,她愿不愿意要。

可走到紫衣巷口,他又停了下来。

“命硬克夫”,他和叶琢知道是假的,便是聂家人也知道是假的,但杜齐观却不知道。如果杜齐观肯去向能仁大师求证,那便罢了;可如果他不愿意呢?

所以在巷口停了一下,他便吩咐转头,往杜齐观所住的地方来。

而现在,杜齐观果然不愿意。

他既不愿意,甚至说出收买的话来,那这件事,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他总要是离开这个世界的。一旦他离开,有了“命硬克夫”的说话,叶琢将会受到瑞王和瑞王妃的无尽折磨。

他想给她的,是安逸与幸福,而不是伤害!

不得不说,聂家这一招真狠,直接戳中了他们的要害。而且,似乎目的已达到。

“弈儿。”杜齐观哪里敢给杜浩然就这样走了?上前一把又揪住了杜浩然的衣袖。

杜浩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见杜齐观这样,他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

那句“来自亲人的伤害,尤其可怕”像一根针,刺得杜齐观心里生疼。当年杜浩然被人掳走,固然是敌国主导,但内鬼正是他的一个侧妃。那侧妃与瑞王妃争斗多年,对她恨之入骨,便被人利用,配合着让人把杜浩然掳走了,想让瑞王妃痛苦一生。

而杜浩然对叶琢的维护与在意,便是傻子都看得出。如果自己真的为了一个不真实的谣言而阻止他这门亲事,让他郁郁寡欢,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来自亲人的伤害?为了自己心安就不让孩子有幸福的婚姻,他这样做,与那个被处死的侧妃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杜齐观暗叹一声,对杜浩然道:“给我个机会,让我查明此事。如果真是谣言,我就同意你娶她为妻,以后也绝不会因此话而无故怀疑和怪罪于她,你母亲也不会。”说着凝视着杜浩然的眼睛,如同发誓一般,“请你相信我!”

杜浩然看着他,见他表情坚定,目光里尽是痛苦、自责与期盼,想起这一年多来杜齐观对他的慈父之爱,心意便有些动摇。

最主要的是,如果他一时硬气拒绝了杜齐观,叶琢以后的路,怕是会很艰难。

踌躇间,门外进来一个人,走到面前施了一礼:“王爷、三公子。”

“何事?”杜齐观问道。

而立在一旁的杜安看到这人,神情一紧。这人是他的手下,照杜浩然的吩咐,被派去跟踪和保护谢云怡的。他现在回来,就意识着那女人出事了。看来,事情还真如三公子预料的那般,是一个阴谋。

果然,那人道:“小人和刘春、王文和赵七照三公子的吩咐,暗底里跟着那姓谢的妇人。结果她乘车到了城外,没走多远就出了事,马儿忽然中箭发狂,拉着车直接就冲到了河里。刘春和王文去救人,还好救得及时,那妇人和她丈夫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那妇人小产了;小人和赵七则捉住了射箭的人。现在那人就被绑在外面,王爷和三公子要不要审审?”

杜齐观一怔,看向杜浩然。

杜浩然淡淡道:“杜安,你把情况跟王爷说说。”说着,将衣袖从杜齐观手中抽了出来,转身往回走,进了厅堂坐了下来。

杜齐观见状,也进了厅堂。

杜安赶紧上前,把这事说明了一下。其实这事他本来是要禀报的,结果只说到叶琢“命硬克夫”,就被杜齐观打了岔,没来得及禀报。

杜齐观听完杜安的话,哪里还不知道是被人利用了,心里暗自后悔,不应该听了一半的话就急急下了结论,否则也不会跟本不贴心的儿子闹到这个地步,生生将裂痕扩大。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当了一辈子王爷,性子本来是极沉稳的。只是关心则乱,事情一涉及到杜浩然的安危,他就沉不住气了。

“将捉到的人带上来。”他吩咐道。

赵七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往地上一掼。那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短褐,相貌极为普通,属于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此时他面色如灰,神情沮丧,被赵七推到地上跪着,却不磕头,只紧抿着嘴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爷,三公子,属下在他嘴里发现这个。”赵七将手掌打开,一个比牙齿略小一点的黑药丸在他手上滚动了两下。

杜齐观见了,脸色越发不好看,挥了挥手:“去,橇开他的嘴。”

所谓的“橇开他的嘴”,就是用刑让他开口说真话的意思。

嘴里有这种药丸的,明显就是死士。要不是赵七他们经验丰富而又武功高强,怕是这人一被发现就咬药身亡了。就算现在被活捉,怕是也不容易让他说真话,还得用些特别的手段才行。

瑞王府这些人,审讯方面的手段有的是,不怕撬不开这人的嘴。

那人被押下去,屋子里只剩了杜齐观父子两人。杜齐观皱眉沉思了片刻,抬眼看向杜浩然:“聂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这里,与他们的立场不同,并且有能力算计他们的,只有聂家。

虽说因为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聂家恨瑞王府,做出这样的事很正常,但杜齐观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聂家不可能为了给杜浩然心里添堵,就冒着惹恼瑞王府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叶琢,是玉妃娘娘内定的北派掌门人。她的志向是发展壮大北派,与南派抗衡。她会赌矿,会赌石,玉雕手艺与设计都极为精湛;更重要的是,她为人坚毅刚强,心思聪慧,一旦成为北派的掌门人,必然会给南派带来极大的威胁。所以大皇子才会上门去想要纳她为妾,将她收归已有。现在得知我要纳她,更是惊慌失措。她一旦成为瑞王府的人,他们就更也不好对付她了,对付她,就要面对整个瑞王府。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败坏她的名声,破坏这门亲事。这是其一。其二,她被退了亲,聂家再将谣言一传,叶琢必然没有脸面也没有心情再参加比赛,如此一来,南派在比赛中稳操胜券,将被玉妃娘娘击裂的局面稳住。”

杜浩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在半路谋杀姓谢的妇人,一来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抹去收买的痕迹,不留一丝把柄;二来一旦我们追究起来,还可以倒打一钯,说是我因恼恨于谢云怡散布谣言,破坏婚事,为泄私愤而将她杀死。到时候在朝堂上参我一把,就算证据不足,也可以恶心一下,报复我在京城给他们下的套。”

第二百四十五章靖安王正妃

杜齐观听了这话,铁青着脸半晌没有作声。

“王爷,审出来了。”杜安进来禀报。

“讲。”

“他是聂家培养的死士,受聂家家主之命要将谢云怡杀死。至于为何要杀这妇人,他并不知晓。”

这种死士被派出来出任务,主家是不会让他知道太多事的。而且杜齐观听了杜浩然的分析,早已知道了来拢去脉,不过是证实一下是不是聂家的人而已,根本不在意能从死士嘴里知道多少。此时点点头道:“关押好,别让他死了,我还有用。”

“是。”杜安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弈儿。”杜齐观抬头看向杜浩然,“叶姑娘的身份不高,你要娶她为正妃,怕是有些难度。”

杜浩然就知道杜齐观已基本同意了这门亲事,已从操作上来考虑问题了。他站了起来:“这件事,不急,等比赛完了再议也不迟。”说着行了一礼,“父王,我先回青云巷去了,有什么事您让人唤我一声就行。”

“去吧。”杜齐观点点头。他还得见见那位能仁大师,听听他的说法;同时也要派人去京城,跟瑞王妃通禀此事。不管怎么说,瑞王妃都是杜浩然的母亲,叶琢将来的婆婆。这门亲事,还得她点头才行。

杜浩然出了门,上了马车,吩咐道:“去紫衣巷。”

“好嘞。”杜忘应了一声,驶车往紫衣巷去。

这一回杜浩然没有在门外徘徊,而是直接让杜忘拍响了叶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秋菊,看到站在杜忘身后的杜浩然,她眼睛一亮:“杜公子。”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又改口,“王爷。”神情很欢喜。这姑娘虽有些憨,却也忠心耿耿,为自家姑娘能嫁进瑞王府而高兴。

杜浩然点点头:“你家姑娘可在家?”

“在的在的。”秋菊眉眼弯弯地将门打开,“您请进。”

屋里的关氏听到声音,早已从屋子里走出来,看清楚来者是杜浩然,心情复杂地迎了上去:“民妇拜见靖安王爷。”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老太太快莫多礼。”杜浩然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他往房屋处扫视了一眼,见叶琢并未出来,问道:“叶姑娘可在家?我有事要跟她商议。”

“在的。”关氏转向秋菊,“秋菊,去唤姑娘出来,说靖安王爷来了,有事要跟她商议。”

“是。”秋菊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叶家的院子本就不大,在院门处说话,屋子里都能听到。杜浩然进门的时候,叶琢就知道他来了,只是心情恹恹的不大想理会。此时听了关氏的话,自知躲不过去了,这才整了整衣衫,从房间里出来。

关氏是个爽利的人,既然婚事已定,她就不再纠结这门亲事该不该结了,而且杜浩然这个人又是她极喜欢和满意的。知道两人要说话,待叶琢进门,她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留下杜浩然和叶琢两人在屋里。不过想了想,怕这样做杜浩然会将叶琢看轻,她又让秋月进到屋里伺候茶水。

杜浩然向来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对秋月的存在自也不在意。待秋月将茶斟满退下,他便开口道:“瑞王的义女,靖安王正妃,这两个身份,你更喜欢哪一个?”

叶琢愕然地抬头:“什么?”

杜浩然不厌其烦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瑞王爷不知道谢云怡说的话?”

“知道,我跟他解释了。”

叶琢皱起了眉头:“瑞王义女?靖安王正妃?”

“嗯。”杜浩然点点头。

“随便挑?”

听得这话,杜浩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

“我能问问你为何改主意吗?”叶琢却没笑,表情严肃而又认真。

杜浩然也敛起脸上的笑容,轻声道:“对不起,我自以为是的以为,拒绝你是对你好,可是经过谢云怡的事,我才发现我错了。在政治斗争的夹缝中挣扎,你需要的不是温馨平淡的婚姻生活,而是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所以我刚才回去跟父王谈了谈,希望他能同意我娶你作正妃,父王基本同意了。至于认义女的事,没问过你之前,我没有提及。”

叶琢睁着黝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杜浩然,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杜浩然不避不闪,与她对视,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坦荡磊落,正气浩然。

叶琢敛回目光,声音异常的轻柔:“正妃的话…不影响你吗?”

杜浩然一怔。

在瑞王面前,他没有提及义女之事,是因为他很清楚,在有了“命硬克夫”的说法之后,想必瑞王爷是很愿意认叶琢为义女而不是娶作儿媳妇的。他提出娶叶琢为正妃,不过是为认义女作铺垫而已。

可他没想到,叶琢竟然会执意要结这门亲,选择做正妃而不是瑞王义女。

她真是因为想要一个庇护所吗?

凝望着叶琢,杜浩然心里又起涟漪。

他转过头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微蹙着眉头道:“叶琢,我希望你想清楚。做义女,你以后还可以有美满的婚姻;做正妃,你这一辈子就不能嫁人了。最重要的是,我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会被父王和母妃怪罪的。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叶琢摇了摇头:“我想得很清楚了。成为了瑞王爷的义女,以后都得嫁人,而且嫁的人还非富且贵。可那种出身的男子,没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他不愿娶,家里的父母、亲戚都会劝着或是逼着他娶。我不愿意一辈子陷入那样的境地中去。”

她抬起头:“而且我听玉妃娘娘说过了,瑞王爷和瑞王妃都是极好的人,不光为人正直,品行高洁,而且还很开明。我成了亲,虽然不会亲自出面管理北派的事,但总要操一些心,管一些事的。您说,是跟像瑞王妃那样开明的婆婆在一起过日子好呢,还是跟那些总纠结于给媳妇立规矩、给儿子纳小妾的婆婆过日子好呢?”

杜浩然默然。

他承认叶琢的话很有道理,但一想到她一辈子的孤寂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叶琢却像是能知道他想什么似的,又道:“杜公子或许会觉得,如果您的病治不好,有个意外,岂不是误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可求仁得仁,谓之快乐;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就算我现在有得选择,我也愿意走这条路,这可不就说明这正是我想要的吗?当我让‘命硬’的谣言四散之时,我就已选择这条路了。以前的选择与您无关;今天的选择,也与您无关。您千万不要将这些罪责搅揽到自己身上,没必要。”

叶琢既说这话,看来是铁要心要选择成亲了。如果再劝,依她极强的自尊,可能会拒绝自己的一切帮助。杜浩然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好吧。你既已下定了决心,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他站了起来:“我会尽快让父王再来行聘的,至于婚期,你们也可先斟酌斟酌,到时再一起商议。不过,或许要等到比赛之后了。”

叶琢站了起来,郑重地福了一福:“多谢杜公子的成全与帮助,叶琢铭感五内。”

杜浩然静静地凝视了叶琢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而秋月,早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世上还有未婚夫妻像这样商议婚事的么?就好像讨论的是别人的事一般,这么的理智,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而且,什么叫做“你的病治不好”?

不安和恐惧从头顶蔓延到了脚趾,她忍不住唤道:“姑娘”

关氏让秋月呆在这里,叶琢也无可奈何。杜浩然一走,她就赶紧安抚道:“秋月,冷静,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上前一把拉住秋月的手,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你还记得我掉到河里,杜公子救我回来的路上,他曾跟我单独谈过一次话吗?”

“嗯。”秋月用力点了点头。

“那一次,他跟我说,他有隐疾,不能娶我。”

“啊?”秋月轻呼一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秋月,刚才我跟杜公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觉得以现在的局势,我还能嫁给一个普通人,过平淡的日子吗?谢云怡的事,你也看到了,回来我还跟你分析过这事,我要不嫁给杜公子,大皇子和聂家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秋月一把抓住叶琢的手,用痛惜地目光看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姑娘您别说了,奴婢明白,奴婢都明白。”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太为自家姑娘叫屈了。自家姑娘是多么好的事啊,怎么就一直不得安生呢?如今还得嫁一个有隐疾的男人,这叫什么事啊?

叶琢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杜浩然不久于人世的话,秋月绝对要告诉关氏的。以关氏的脾气,绝不会让她嫁给杜浩然。所以她故意把杜浩然的病说成是“隐疾”。这个词容易让人想歪,如果秋月懂些人事,大概就会联想到“不能人道”上来。

而从秋月现在的表现来看,她果然想歪了。

“秋月,你看街头的刘五,不过是赚了一点点钱,就要闹着纳小妾;你再看看那些家里稍有钱的公子,谁不是三妻四妾、家里鸡飞狗跳的?杜公子人这么好,我能跟他过一辈子,是我的福份,你千万别把刚才我跟杜公子说的话说给祖母听,她知道了一定会拒绝这门亲事的。秋月”

第二百四十六章担忧

这边叶琢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闭了嘴,对秋月“嘘”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琢儿,杜公子来说什么了?”关氏走了进来。

“他说,他正在跟瑞王爷争取,想要娶我为正妃。”叶琢道。

虽然跟杜浩然相处不多,但她知道,他是个稳重的人。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是不会信口雌黄的。既如此,倒不如提前将这消息透露给关氏听,也让她和叶予期高兴高兴。

“什么?正妃!这怎么可能?”关氏大吃一惊。

镇上像他们这种家境和门第的人,能进聂府当一个没有名份的通房或小妾,就已是很荣耀的事了。要知道,聂家还是个没有官职和爵位的人家,与皇家也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联系,跟瑞王和靖安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叶琢能得到瑞王府正儿八经送来的聘礼,叶予期和关氏在名份上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只是担心叶琢在那豪门大户里受欺负而已。

聂府里发生的种种事件,让他们对豪门大户心有余悸。

可没想到,杜浩然带来了这么惊人的消息。

正妃啊,王爷的正妃啊,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也能做得上王爷正妃?这怎么可能?

关氏目光呆愣地看着叶琢。

叶琢上前将关氏扶到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身份地位,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杜公子坚持,而瑞王爷和瑞王妃不反对,皇上自然也不会做这个恶人,阻拦这门亲事。”

“真的?琢儿,你说的是真的?杜公子真说要娶你做正妃?”关氏一把抓住叶琢的手。

“他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还得瑞王爷和瑞王妃同意才行。”

“阿弥托佛,杜公子有这个心就好,有这个心就好。”关氏连连道,“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只要他有这个心,你以后就不会吃苦。”

叶琢的眼里有些湿润。她上前一把抱住关氏,声音低哑地道:“我就是舍不得您跟祖父。”

当初叶予期和关氏将她过继过来,本就是为了养儿防老的。不想她却违背了初衷,不光不能呆在南山镇给二老养老,反而背井离乡地让他们牵挂。

关氏拍拍她的手:“我跟你祖父商量过了,你嫁到京城去,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否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们不放心啊!”

“真的?”叶琢惊喜地道。

“自然是真的。不光我们去,你伯母也一起去。”关氏豪迈地道。

其实她跟叶予期虽然商量过这个事,但总有些丢不开故土乡亲,一直下不定决心。可现在一听杜浩然想要娶叶琢为正妃,她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杜浩然都能为她孙女做出这么大的努力,他们作为至亲亲人,还有什么舍不得放不下的?

她身体硬朗;叶予期自打过继了叶琢,开了玉雕作坊,精神一足,身体也越来越好,这一年多来连个喷嚏都不打;而赵氏不用再劳累,吃的也营养,脸色红润了不少,身体也丰腴起来。一家子跟叶琢去京城住一段时间,看看她的生活环境,顺便也见见世面,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有他们跟着去,想来郑曼文也会放心不少,能安心在家养胎生孩子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琢语调欢快起来。

“琢儿。”门外忽然响起了郑曼文的声音,紧接着她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娘,您怎么来了?”叶琢有些心虚的瞥了关氏一眼,赶紧上前扶住了郑曼文。

刚才回来,她就说不舒服,要回房歇息,关氏关心则乱,立刻要为她请大夫炖补品,忙得完全忘了问她去没去万福巷。现在郑曼文忽然到来,事情要穿帮。

“我怎么来了?”郑曼文责怪地看了叶琢一眼,沉着脸问道,“你在玉街上的事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让人说出‘命硬克夫’的名声来,还传得沸沸扬扬?你还不赶紧上山去让能仁大师为你辟谣,你想一辈子当老姑娘不成?”

“什么?”关氏吓得脸色都白了。

以前还只是说叶琢“命硬”,并没有“克夫”的说法。后来因她过继到大房来,大房的人不但没被她克死,还越活越精神,日子也越过越红火。她那“命硬”的说法,虽就没人再提及了。刘氏、周老板这些人,还惦记着想送儿子上门入赘呢。

可现在,竟然连“克夫”的说法都出来了。最最重要的是,还在这跟瑞王府议亲的当口!

这不是想要他们全家人的命吗?

这么一想,关氏眼睛都急红了。

“娘,您别急,坐下慢慢说。”叶琢扶着郑曼文坐下,一边又转过头来,安慰关氏,“祖母您也别急,杜公子知道这回事,他当时就在场呢。我回来这许久他才到家里来,说了正妃的事,可见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影响。”

关氏这才心里稍定,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清楚。”

叶琢只得把与谢云怡的那场冲突说了出来。

关氏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谢云怡,一定不得好死。”

“杜公子?这件事跟杜公子有什么关系?”郑曼文则疑惑地问,“正妃的事又是什么事?”

“琢儿没去跟你说?”关氏讶然地看了叶琢一眼,见她讪讪而笑,显然是没去万福巷,不由得嗔她一眼,将谢云怡的事丢开,眉开眼笑地对郑曼文道,“咱们琢儿,要嫁给杜公子了。”

说着便将瑞王府派人来提亲的事,以及刚才杜浩然来此,许诺正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琢儿,这是真的?”郑曼文的反应,让叶琢很窝心。就算是听到说女儿要嫁到靖安王府做正妃,她眼里的担忧也比惊喜要多。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疼爱女儿、为女儿幸福着想的母亲。

“是真的。”叶琢安慰郑曼文,“娘您别担心,杜公子要不是对我好,也不会千里遥遥跑到这儿来,还要娶我做正妃。”

这句话切切实实安慰了郑曼文一颗做母亲的心,她顿时放下心来:“可见他是真的喜欢你,这我就放心了。”

本来齐大非偶,就是许诺一个正妃的名份也让她十分担心。但如果杜浩然对叶琢情根深种,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杜浩然的人品,郑曼是十二分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