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无论是房屋还是衣服,都能给人一种心量暗示,提升人的自信心与自豪感。为此,她还给叶予期、关氏、赵氏买了两身上档次的衣服,好在明日穿。

到了晚上,陈四、阮七等人果然带了两辆马车来,将聘礼悉数搬了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关氏就起来了,屋里屋外的检查了一遍,又亲自打水给院子里的植物浇了水,劝也劝不住,叶琢只得由她。虽然昨晚陈四来说行聘的吉时是巳正时分,照叶予期平时的作息时间,完全来得及去铺子和作坊转一圈,可他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却又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看得叶琢直摇头——两个老人,倒好像比她这要订亲的还紧张。这真真是应了那话:关心则乱!

一家子吃过早饭,叶琢便拿出衣服,让叶予期、关氏和赵氏换上,秋月乃至余波也都换了新衣服。打量着没什么要操心的了,她才这回房去:今天行聘,最悠闲自在的就数她了,只需要躲在房间里做害羞状就好。

差不多到巳时的时候,院门就被人拍响了,来者是玉街上跟叶予期关系极好的一个铺子老板,气喘吁吁地道:“叶老爷子,外面敲锣打鼓,抬着几十抬礼物的一队人,朝你这边来了。”

他话声刚落,外面就一阵喧嚣,鼓声、锣声再加上人声鼎沸,把他的话都盖过去了。叶予期喜上眉梢,正要迎出门去,就听锣鼓声猛地一停,袁朝林和冯成增走了过来,拱着手面带笑容,大声道:“叶老太爷,瑞王爷托我等来为靖安王求娶贵府叶琢姑娘为妻,特送聘礼过来。”

话声刚落,“噼噼啪啪”一声爆竹声响了起来。

“有劳袁大人,有劳冯老太爷。来,各位里面请。”叶予期从容地招呼着,把人往院子里让。

袁朝林和冯成增进了门,后面的仆人鱼贯着一抬一抬地将聘礼抬了进来,聘礼盒也没盖上,闻讯跟着来看热闹的众人看着一抬抬金灿灿、亮闪闪的金银首饰和贵重物品,连连惊叹。叶予期和关氏看到聘礼与上次送来的比,加了许多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贵重东西,心里很高兴——他们倒不是贪这些聘礼,而是从聘礼中看到了瑞王爷和瑞王妃对这桩亲事的态度。聘礼越重,就说明对女方越是看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叶予章正家里训斥姜氏和叶琳呢。从叶琢开巧思馆起,他就一直想跟叶琢搞好关系,他那边要跟哥哥大打亲情牌,姜氏这边也应该搞好夫人外交,叶琳也应该跟叶琢姐妹情深起来。可姜氏脾气犟得很,不愿意在关氏面前低眉顺眼,叶琳自打被叶琢打了一顿之后,更是不愿往叶琢身边凑,这让叶予章很伤脑筋。现在叶琢得了玉雕大师的称号,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便不停地给姜氏和叶琳洗脑,希望她们能认清现实,讨好于大房。

正训得起劲呢,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他正要叫下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守角门的婆子飞快地跑了进来,禀道:“老太爷,老太太,你们快去看看吧,袁大人和冯老太爷代瑞王府来向大房的二姑娘求亲来了,说要娶二姑娘做靖安王正妃呢。”

“什么?”一屋子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你刚才说什么?”叶予章唯恐自己听错了。

那婆子只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这…这怎么可能?”姜氏犹自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叶琳更是羡慕嫉妒恨,一口咬定:“这不可能!”

叶予章则飞快地站了起来,风也似的朝门外跑去:“我去看看。”动作快捷得不像他这年纪的人。

姜氏和叶琳犹豫片刻,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角门,就看到大房外面挤满了人,大家还“嗡嗡”地议论着什么。叶予章拼命地挤进人群,顶起脚尖一看,发现人群中间还留着一条道,在那条道上,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正抬着一抬系着红绸的礼盒走来,礼盒未盖,上面赫然放着两株品相极好的人参。耳边便听人倒吸了一口气,道:“天哪,这两棵人参怕不得有三百年!品相这么完好,便是有钱也卖不到啊!”

“瑞王府的东西,还能有差的吗?你没看前面抬进去的那株珊瑚,足有一人高,那可是价值连城啊!前段时间我听聂家的管事显摆,说他家有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是贵妃娘娘赐的。跟这一比,差得远了。”

“诸位,诸位,这是怎么一回事?”叶予章心里如猫挠似的,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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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相约

那人转头一看,认出了叶予期,奇道:“咦,你不是叶家二老太爷吗?瑞王爷来替他家三公子,也就是靖安王求娶你家二姑娘为妻,你不知道?”

叶予章听到这话,心里大喜,正要叫大家让一让,挤进去跟叶予期一起招待知府袁大人和冯老太爷,告诉大家他才是叶琢的亲祖父,同时赶紧派人去铺子里把叶家明叫来,以慈父的身份主持这次的行聘之礼,那么,荣耀就是叶家二房的荣耀,发财大家也一起发财。在这关键时刻,叶琢就算再不高兴也不敢反对。所以此时不伸手,更待何时?

旁边另有人却是看不惯叶予章为人,又知道叶家内情,“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道:“他哪里会知道?当初可是他想要让儿子攀附权贵,娶那龚书办的女儿为妻,把叶大师的娘亲郑氏逼出门;又嫌叶大师命不好,欲送她上山为尼。叶大师走投无路,求大老太爷收留。大老太爷宅心仁厚,不在乎那命硬的传言,把叶大师过继过来做了孙女。现在呢?郑氏嫁了杨大人,成了县令夫人;叶大师更是名声大振,把聂家都踩在了脚下。现在被瑞王妃赏识,娶她为媳,做了靖安王妃。我看呐,二老太爷此时怕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吧?”

叶予章正要昂首挺胸、气贯长虹地大喝一声“大家请让一让。”可嘴巴还未张开,就听到这样一番话,再看看四周变得鄙夷和不屑的目光,一口气憋在嗓子里,胸口顿时一阵巨痛,脸上抽搐着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大家。

不过叶予章终究不是一般人,叶琢对他冷嘲热讽,他都能坚持不懈地往叶琢面前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现在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说上几句,又没让他损失一文钱。他又何必在意呢?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大家请让一让。”说着也不顾年老体弱,拼命地往前挤去。

一面挤,一面还不忘回头交待站在人群外面的叶琳:“赶紧去找你父亲回来。”

旁人的那些话,叶琳自然听到了。叶琢要嫁进瑞王府去,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这让一直嫉恨她的叶琳。心里无比的震撼。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理叶予章。

还好姜氏此时也赶到了,正好听到老伴的这句话,赶紧道:“好的,我让人去叫家明。”说着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几句,那丫鬟飞快地往角门跑去。

南山镇本就不大,这围观的人群中,十个也有两三个认识叶予章的,知道他是叶琢的亲祖父,便也让开身子。给他过去。

半炷香后,叶予章终于出现在了叶家大房的院门处。他正要往里走。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人,正是余波,一把将他拦住。叶予章被人嘲讽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此时见一奴仆都要拦着他,顿时大怒,正要不顾场合地喝斥,余波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家姑娘让小人在此等着二老太爷,告诉老二太爷说,如果二老太爷和大爷敢以亲祖父和亲生父亲的名义出现在瑞王府人面前。她一定会跟二房断绝关系,再不往来。这话说到做到。”

叶予章一听这话,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叶予期耳根子软,心里顾惜他这个弟弟,就算再恨铁不成钢,也不会硬起心肠跟他恩断义绝;关氏虽然嘴巴厉害,对二房打心眼里讨厌的,但她顾着叶予期的心情,只要叶予期狠不下心,她最多也是嘟囔几句,不会如何;至于那个赵氏,甚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唯有叶琢,既坚持原则,又能狠得下心肠,嘴巴又厉害,还能一眼看穿二房使的各种伎俩,管你哭天喊地,她都不为所动。现在她既然放了这话,一旦违背,那还真是说到做到。最要命的是,她还能左右叶予期夫妻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言九鼎。

叶予章悲愤地望着那一抬又一抬、似乎永远没个完的聘礼,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家姑娘说了,如果你们二房乖乖地不出妖娥子,她自然不介意给你们点好处。”余波又接着道。

“真的?二姑娘真是这么说?”叶予章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眼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那是自然。你见我家姑娘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吗?”余波傲然道。

叶予章沉吟片刻,点头道:“还真没有。”

“二老太爷先回去吧,等这边忙完,自然会叫你们过来吃饭。”

“好,那就这样吧。”叶予章伸长脖子向院子里望了一眼,恋恋不舍地回到人群中,向外挤去。

“叶家二老太爷,怎么不进去坐呀?”前头嘲讽他的人见状,高声叫道。

叶予章装着没听见,挤出人群慢慢回了角门。

余波看见叶予章消失在人群里,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回院子去了,心里暗暗佩服自家姑娘的料事如神:在最恰当的时间里,派了他在这里守着,再让他说了最恰当的话,轻松地拦住了这位像狗皮膏药一般的二老太爷。

消除了叶予章这个煞风景的隐患,屋里的谈话极为轻松愉快。叶予期一开始有些紧张,不过在袁朝林和冯成增有意引导下,也慢慢放开了,三人谈笑自如。

因为没有请叶家明这个生父到场,为了不让叶琢遭非议,杨建修和郑曼文今天并没有来。袁朝林也知道这其中的缘故,谈话中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过两人也没久留,等下人们把聘礼全部抬进来,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他们这一走,围观的人群里有自恃自己跟叶予期有些交情的,立刻上门道贺。有了前日叶琢比赛得第一名时道贺的经验,这一回叶予期从容了许多,让杨建修派过来的几位仆人倒茶端凳,满脸喜意地接受大家的道贺。

这时候,叶予章才携叶家明登了场,上前亲热地叫“大哥”,又以主人自居,帮着招待客人。不过有了叶琢的警告在前。到底不敢太过喧宾夺主,也不敢在众人面前宣告自己才是叶琢的亲祖父,或让叶家明这个父亲登台亮相一番。

这南山镇就这么大,叶家发生这许多的事,能进来道贺的谁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叶予章这么一收敛,众人对他的印象倒好了几分,又想着他终究是新晋靖安王妃的亲祖父,因此对他倒很客气。这让叶予章又开心起来。

就这样从早上巳时开始,人来人往的一直热闹了一天,直到掌灯众人方才散去。当然,道贺的人里少不了刘氏一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予章和关氏虽然忙碌了一天,却依然不见疲惫。一桩大事落了地,叶琢不光是找了像杜浩然这样各方面都极优秀的好夫婿,还一跃龙门,成为了靖安王正妃,这让叶予期夫妇俩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叶琢却十分淡定。等人都走了,在房里吃过晚饭。便让秋月在后院点上香,开始练习劈香。

“琢儿。”关氏闻声赶来,皱眉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以后就是靖安王正妃了,这雕刻一事就不要再做了吧。你看看你那一双手,比那农妇还要粗糙。等进了京城,看被那些贵夫人取笑了去。”

叶琢却不在意,摸出一把刀。一扬手,三米远的一只飞蛾便应声而落:“我是干玉雕出身的,还夺得了玉雕比赛第一名,受了朝庭嘉奖,以后更是代表北派承接一些宫里的玉雕生意。玉雕才是我立身的根本,岂有为怕别人取笑就放弃的道理?”

宠溺孙女的关氏这一回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肃然道:“琢儿,你嫁了人,就应该以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为重,北派的事自然有你师兄操心。你可得摆正位置。”

叶琢不欲与祖母争辩,撒娇似地应声道:“知道了。”

她声音拖得老长,声音软糯,听得关氏再板不起脸来。再一想还有一个多月,叶琢就要出嫁了,再不能像现在这般坐在一起饭后闲聊,关氏觉得心里一阵发慌。她不愿意让叶琢看出来,叮嘱一声:“早些歇息。”就回房去了。

叶琢坐在那里,对着远处围着火烛飞来飞去的蛾子,久久地没有动弹。

上辈子她就谨遵庭训,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内宅妇人,孝敬公婆,伺候丈夫。到后来,她得到了什么?

这一辈子,自重生之日起,她就发誓,一定要自强自立,靠自己的本事活着。现在即将嫁进瑞王府,她早已打定主意,即便不在台前,也要在幕后执掌北派,将北派发展成比南派更为强大的玉雕流派。她要活得像顾尘那个时代的女人。除了婚姻,还应该有事业。

更何况,她这段婚姻,还不是正常的婚姻。她与杜浩然,不过是为了互相照顾而凑合起来的一对夫妻。成了亲,如何相处还是一个问题。而且…

想到杜浩然的病,叶琢的情绪一下变得低落下来。她也没心思劈虫了,站起身来叫秋菊来收拾东西,自己回房去了。

因知道瑞王爷等人要走,成婚的日子一定会在他们走之前定下来,叶予期第二日就没有去铺子,一直在家里等着。

顾尘也不负众望,终于在接近午时的时候到了叶家,对叶予期、关氏和一早赶来等着的郑曼文道:“日子定了,就在九月初八。”说完又笑道,“我原来考虑不周,觉得日子近些的好。不过瑞王妃心疼儿子,觉得靖安王回京城去没几天又要跑过来接亲,这大热的天,辛苦的很。但一直呆在这里等着接亲又不是一回事。所以干脆把日子安排到了九月。”

关氏倒是高兴起来。这么一来,离婚期还有两个月,准备嫁妆也从容一些。

接下来顾尘又把何时纳吉、何时纳征的日子说了,又道:“瑞王爷他们准备明日启程。”

“娘娘您呢?”郑曼文问道。

“我还在这里呆二十来天吧。”顾尘转头看了樱嬷嬷一眼。

要不是需得把樱嬷嬷这些人安置好,帮叶琢准备嫁妆,而且她突然消失会让杜齐翼迁怒到这里人身上,她还真不愿意回京去了。

“娘娘您看,我们要不要请瑞王爷吃顿饭,践践行什么的?”叶予期小心地问道。

“你们的心意我帮转达到,至于吃饭,就免了吧。”顾尘摆摆手。

她觉得杜齐观大概没有应酬交好叶予期的意思,他同意这门亲事,更多的是顾及杜浩然的感受,而且对叶琢的印象不错。再说,两亲家见面,依照社会地位,长一辈的叶予期还得给杜齐观磕头,实在没啥意思。

“行了,我走了。”顾尘交待完事情,告辞离开。

送走顾尘,郑曼文去了叶琢房里,把顾尘所说的情况告诉她,又讨论了一下嫁衣的问题,这才离开。

郑曼文走后,秋月十分体恤地道:“姑娘,咱们好久没去青云巷了。要不,现在去走走吧?”

她这点小心思,叶琢哪里不知道?瞪了她一眼,笑骂道:“祖母要听到你这句话,非打你板子不可。”

秋月笑嘻嘻地道:“奴婢还不是为您着急吗?”

叶琢摇了摇头:“我此时不好出去的。”

她虽然没有说明白,秋月却知道。叶琢跟杜浩然订了亲,从风俗上来说就不能再见面了。此时如果叶琢再往青云巷跑,不光让瑞王妃知道觉得她不检点,或许还会被杜浩然看轻了去。

“可杜公子为了这门亲事,费了老大的劲儿,他现在走了,您不去送送,他会不会不高兴?”

叶琢也有这样的顾忌。自家的事自已清楚,她承杜浩然这一份情,怎么做都不过份。她想了想,道:“家里办酒席,剩了不少菜,你挑几碗好的送给赵叔、赵婶吧。”

秋月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如果杜浩然有心想在走之前见叶琢一面,自然会派人守在青云巷。由他先提出见面,自是比姑娘主动去相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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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拥抱风波

秋月就真如叶琢所说,到厨房挑了几碗好菜,用食盒装着,去了青云巷。隔了没多久,就回来了,高兴地对叶琢道:“姑娘,杜公子在青云巷等着您呢。”又耸了耸鼻子,“总算没辜负姑娘的一片心。”

叶琢斜睨她一眼:“找打么?”

秋月嘿嘿一笑,将食盒放下,净了手就去翻叶琢的衣柜:“我看看,姑娘穿哪件衣服好。”

叶琢将手中的笔放下,站了起来:“别闹了,走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哎,姑娘,姑娘”秋月手里拿着选出来的衣服,看着叶琢的背影直叫。

“怎么了?”关氏从另一个屋子伸出头来。

“祖母,我去青云巷一趟。”叶琢道。

秋月见叫不住叶琢,将衣服往床上一扔,追了出来,正听到叶琢这句话。她顿时有些无语:哪个女孩子去私会情郎,有她家姑娘这么大大方方的?

关氏也明白青云巷代表什么,笑眯眯地点着头道:“去吧,杜公子明天就要走了,你也应该去送送。”

“那我走了。”叶琢交待一声,头一低就朝外面走去。

“我让姑娘换身衣服,她偏不换。”秋月见事情过了明路,便跟关氏抱怨了一句。看到叶琢快要走到院门口了,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只好一跺脚,跟了上去。

叶琢要嫁进瑞王府,成为靖安王正妃的消息,一夜之间就吹遍了整个南山镇。此时她一走出巷子,便有人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叶姑娘,这是去哪儿呀?”

“哦,我去我娘的宅子拿点东西。”叶琢也笑着回应,“张婶这是去洗衣回来呢?”

叶琢前段时间一直在青云巷给那些孩子上课,而且杜浩然那处宅子自买了之后,呆在那里的时间就不多。张婶倒没往那处想,见叶琢对她的态度一点也没变,满心欢喜地道:“可不是,劳碌的命。不像你祖母,就等着享福过好日子呢。”

“等张大哥出师了,您也能享福了。”叶琢道,“张婶您忙着,我先走了。”

“嗯嗯。去吧去吧。”张婶望着叶琢远去的背影,对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夸赞一句,“大家都说叶家姑娘有福气,我可不这么看。这孩子,又聪明又漂亮,为人又谦和。我看呐,谁娶了她才是福气。”

“可不是”

听着身后的议论,秋月颇有些感慨。

因为叶家二房在这一带也算得有钱人,所以二房无论是姜氏、王姨娘还是叶琳,都以有钱人自居。出门遇到街坊邻居。都是眼睛望天的,不屑于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

叶琢过继过来。跟着关氏出进了一回,与邻居们相识了之后,似乎就秉承了关氏的性格,来去之间地会跟这些人都打招呼。现在,这样做效果就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青云巷杜浩然的宅子,还没等秋月拍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杜忘的笑脸露了出来:“叶姑娘,您来了?公子在后面院子里呢。”

叶琢笑着对杜忘微一点头,便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去。秋月十分识趣地没有再往里跟。

叶琢进了后院。就忽然停住了脚步。她看到杜浩然仍是一袭天青色长衫,坐在一簇繁花后面,一面喝茶一面看书。

这情形让叶琢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几乎每一次来,他都是这样。仿佛时光凝滞,一直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里。

杜浩然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了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静静相遇,彼此的心在那一瞬间都停跳了半拍。

从来落落大方,便是刚才跟关氏说要来青云巷都没害羞的叶琢,忽然便有些心慌,脸色发烫。她有些窘然,微微低了低头,将目光转移到开满荷花的池塘之上。

杜浩然何时见过这般模样的叶琢?心里不自觉地浮上一句诗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一时反应过来,回想起后面的句子:“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他不觉有些痴了。在这悸动之中,心里又隐隐似有一根刺,狠狠地扎向他的心,让他疼痛难忍。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琢再抬起眼,正好看到他这个动作。她的心一揪,忽然就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她急步走到杜浩然面前,犹豫片刻,伸出手一把环住了杜浩然的腰。

杜浩然身体一僵,倏地睁开了眼。

他望着叶琢如黑绸一般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可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才低低地道:“叶琢,我真的不能给你幸福。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颗眼泪从叶琢眼里滴落,落到杜浩然天青色的衣襟之上,晕开了一处圆圆的痕迹。她哽咽道:“我不后悔,我做事从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雄浑里带着些磁性,很好听。可这句话听到叶琢耳里,却如同一座钝钟,撞得她心里生疼。

她松开了手,站直身体,定定地看着他的眼。人可以口是心非,但眼睛却不会骗人。

杜浩然却转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叶琢默然半晌,终于垂下眼去,脸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说着,她后退了一步。

“琢儿”杜浩然却急急唤了一声,似乎想要留住她的脚步。

叶琢在心里轻叹一声,转过头去,看向杜浩然刚才所坐的地方,用欢快的声调道:“这簇花上次来还只是花苞,现在竟然全开放了。”说着走到几案旁,在另一则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棋谱翻了翻,看向杜浩然,“这几日可有去广能寺下棋?”

看着这样的叶琢,杜浩然心里绞痛。他走过去坐下,一把抓住叶琢的手,眼睛直视着她:“琢儿,我不是嫌弃你。我”

“我知道,我明白。”叶琢打断他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娶了我是亏欠了我。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能嫁给你,成为靖安王正妃。这是我所求的,也正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很感激你。因为感激,所以”她垂下眼,没有说下去。

杜浩然也没有再说话,院子里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传来叶琢弱弱的声音:“手,很疼。”

杜浩然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用力地握着叶琢的手腕,他连忙放下手,一眼瞥见上面竟然有一个青紫色的手印,怔了一怔,继然后悔不已,站起来道:“我去拿药酒。”说着转身进屋去。

叶琢看着在清风中摇曳的荷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杜浩然心所想。他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不愿意她陷入情网,对他动情。如果这只是一场交易,她嫁给他,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需要这个地位;而他娶她,也只是想要帮她。或许,他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以后,要控制自己,不要再做出刚才那样的动作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

下一刻她的心头就猛然一怔:她难道对他动情了吗?

此念一出,她又暗自摇头,笑自己再太多。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激,是感恩;除此之外,还有同情。所以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举动来。

“来,把手伸出来。”杜浩然回到了座位上。

叶琢乖乖地伸出手来,另一只手把袖子往上拉了溃杜浩然倒了一点药酒在右手掌上,左手稳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搓了起来。

他的手掌很温暖,带着一点粗砺的感觉,让叶琢觉得十分踏实。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又垂了下去。

“疼不?”杜浩然生怕自己手劲用重了,问道。

“不疼。”叶琢摇摇头。

杜浩然没有再说话,将手腕团团搓了一遍,感觉药酒都渗进了皮肤里,他这才停了手,将药瓶盖上,拿进屋里去。

再出来时,他已净了手,手里拿着一个棋盘:“下棋吧。”

“好啊。”叶琢求之不得。两个未婚夫妻,即将分别,情意绵绵地话别是不成了,却又不能相对无语吧?还是下棋最好,默默“手谈”,一切尽在不语中。

“哒!”

“哒”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剩下落棋的声音,更增加了院子里的宁静。

“我九月会来迎亲。”杜浩然忽然道,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嗯。”叶琢应道,应这一声感觉似乎有些冷漠,又加了一句,“这一来一去的,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