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跟小赵姨娘有关,齐意欣觉得那她一定是失心疯了,才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齐意欣情不自禁地道,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果药没有问题,看护的人也没有问题, 难道是大都督自己的问题?他自己不想活了……”

顾范氏脸上白得更加厉害。

宋大夫不敢看顾范氏的脸色,只是对齐意欣道:“别胡思乱想了。也许是那药太猛了,大都督身子抗不住也是有的。若说是有人专门下毒,又不太像。下毒就是要人命的。像大都督这样,居然还能吊一口气,真不像是有人故意下毒。”

齐意欣嘟哝道:“宋大夫,您是医生,应该知道凡事都有度。其实下毒,也未必就要见血封喉,一帖见效。譬如砒霜,少量是药,多了就是剧毒。而治病的良药,若是剂量不够,病人吃了,当然会出现病重不治的情形。——不是没有药,而是病人没有吃到该有的药。”

她还是坚持顾为康身边有人,因为某种原因,给顾为康的药里做了手脚,才导致顾为康的病情急转直下,又在今天跟顾范氏谈判离婚的时候,心情激动,直接引发了危机。

顾范氏听了齐意欣的话,心里一动。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因为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一时抓不住到底是什么。

宋大夫默然了半晌,点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真正的真相,估计只有少都督回来,才能有办法去彻查。”

目前他们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装作一切正常。

齐意欣灵机一动,轻声道:“我倒有个法子。等明日伯母和喵姐都走了,我来撒网。那个动了手脚的人,看来是想要伯父的命。一次未成,肯定会有第二次。——到时候,我们人赃俱获,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顾范氏拉着齐意欣的手,叮嘱道:“千万要小心。对方在暗,你在明。这件事又要掩盖起来,暂时不能声张。你别轻举妄动。”

齐意欣郑重地道:“伯母放心,我理会得。”

宋大夫匆匆收拾药箱。道:“我回去取吊瓶过来。大都督现在不能进食,就只有靠吊瓶维生了。——希望能多拖几天,等少都督回来。”

齐意欣也心急如焚,第一次恨这个地方,怎么没有手机那种方便联系的东西,不然一个电话打过去,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对方。——就算对方不开机,还可以留言。

宋大夫临走的时候,悄悄扯了齐意欣的衣襟一把。

齐意欣回头。看见宋大夫对她使眼色,忙跟他出去,来到外屋问道:“什么事?”

宋大夫轻声道:“明天夫人就要离开东阳城了,你不让夫人跟大都督多相处一会儿?”

原来是让齐意欣不要在内室做电灯泡。

齐意欣有些不好意思。自从顾范氏跟顾为康分居,齐意欣就当顾范氏已经离婚了,浑然没有想到,他们多年夫妻,就算没有了爱意,可是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的日子,并不是花落水无痕的。

“你走吧。我在这里看着。”齐意欣送了宋大夫出去。

外屋候着的丫鬟婆子也被齐意欣大声支使出去。

顾范氏在内室似乎听见了齐意欣在外面的安排。

过了没多久,一阵阵压抑的抽噎声从内室传出来。

齐意欣站在外屋门口,警觉地看着小院四周,不让人靠近正房。

过了许久,顾范氏才从内室出来。

齐意欣看见顾范氏两眼红肿,似乎哭得很厉害。

“伯母,您要保重。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去京城了,就在公主府将养。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伯母已经离开顾家了。”齐意欣试着安慰顾范氏。

顾范氏又拿帕子拭了泪,对齐意欣道:“这里就靠你了。我回去就派人去齐家,将眉尖和碧螺接过来。我会跟齐老太太说,因我和阿喵要去京城,请你去帮我们看几天屋子。”

齐意欣点点头,道:“伯母不用挂心。这个院子和以前一样,都是半封锁的。丫鬟婆子只能进,不能出。——这个动了手脚的内鬼,绝对不会有机会跑出去的。”

顾范氏叹息着,回头看了看内室的帘子,披上大氅,将风帽戴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齐意欣站在门口眼望顾范氏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既担心自己不能完成这幅重担,又担心顾范氏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天……

顾范氏和顾为康,虽然是政治婚姻,可是看顾为康对顾范氏爱惜的程度,以前也是相亲相爱过的吧?然而最后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能说只是他们之间某一方的原因呢?

婚姻成功与否,在于双方的共同努力。

如果失败,一定是两方面的原因共同造就,单单指责哪一方的过错,都是片面的。

可是齐意欣的心,依然是偏在顾范氏这边。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她也是女人,她理解顾范氏的自尊和骄傲,而且顾范氏疼她如亲生女儿。

齐意欣只是一个普通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高尚的道德批判者,不分远近亲疏的去评判身边人的对与错。

☆、第266章 磨刀石 上

顾范氏离开顾宅,径直就去了上官家的府邸,要见上官简氏一面。

上官家的门子见是顾夫人亲自来访,通传都不用,直接开正门迎顾范氏一行人往二门上去。

因上官家大少爷上官辉的婚事马上就到正日子了,上官家从上到下,忙得脚底起风,各人走路都是带着小跑。

上官简氏这几天更是起早贪黑,四处查看大婚需要的各种准备。今儿一整天都在查验给上官辉大婚用的院子。本来是上官辉当年在家时候住的院子,后来上官辉去外洋留学,回国后就入京城做官,再以后回家来过年过节的时候,就住在外院。内院的这所三进小院,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住人了。

上官简氏命人重新整了场地,修缮屋宇,整饬门户,换挂帘、帐幔,里外清扫,更换所有的家居陈设,还将后罩房隔了两间出来,改建为库房,准备存放叶碧缕的嫁妆。

上官家嫡长子娶亲,下聘的时候,足足备了一百八十抬聘礼,从齐家专门包了一条大船,运到京城叶家。

因隔得远,大婚的正日子是三月初三,叶碧缕三月初一就要上船离家,往东阳城这边过来。

她的嫁妆,要提前一天运过来。

好在上官辉为了让叶家不要太操劳,已经在京城置下一所大宅,将叶碧缕的嫁妆运了一半存放到京城小两口的宅子里,另外一半不常用的,运到东阳城上官家。

上官简氏在喜院里前前后后走了一通,对新房里面的帐幔不满意,命下人统统取了下来,去她的库房里领一些银红蝉翼纱过来,重新做成帘子挂上去。

新房的铺盖是由女方家里布置的。再过两天,京城叶家就要来人,给新房铺床了。

上官简氏坐在喜院堂屋里。端起茶吃了一口,吩咐道:“还有十天就是大婚了。大家伙儿都要打起精神。要是怠慢一点儿,我听见可不依的。——就是三四辈子的老脸都顾不得了。”说得众人又警醒几分。

外面的下人急匆匆进来回报,说顾夫人来了,正在上房候着夫人。

上官简氏微微一惊,忙放下茶杯,扶着小丫鬟的手,往自己的上房去了。

看见上官简氏急匆匆的进来。额头上都冒出亮晶晶的汗珠,顾范氏站起身,柔声道:“匆忙来访,让悦纯着急了。”悦纯是简氏的闺名,也只有上官老爷和顾范氏这两个人能称呼她的名讳。

上官简氏忙快步走过来,携着顾范氏的手坐在上首,打量顾范氏红肿的双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范氏和上官简氏多年姐妹,两人的脾性都是深知的。

顾范氏也不隐瞒,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上官简氏心里一惊。忙带着她走进里面的暖阁,让自己的心腹手下守在门口。才问顾范氏:“到底是怎么啦?是朝阳山,还是顾家?”看顾范氏的样子,不是为了娘家,就是为了婆家。若是她自己的事,她是断不会上门求援的。

顾范氏往上官简氏那边坐近些,附在上官简氏耳旁,轻声道:“大都督快不行了。东儿不在这里,一时半会回不来。”

上官简氏脸上神色剧变,马上沉声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顾范氏握了握上官简氏的手。心里安定许多,道:“顾家那边已经布置好了。这个消息暂时不会公开,我想让你帮一个忙,请我和阿喵去京城,帮你迎亲去。”

上官简氏愕然半晌,方才明白过来 ,不断摇头道:“这……这……怎么行?你这一去,若是……若是大都督就这样去了,你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再说,你们都走了,顾家那边怎么办?——不,不行,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顾范氏低下头,拿帕子又拭了拭泪,方道:“家里我让意欣主持大局。我看她见事明白,又能决断,就让她试一试。再不成,还有你呢。你也帮我看着她一些。”

听见齐意欣的名字,上官简氏不断叹气,道:“这孩子,跟铭儿怎么就是合不来呢?若是铭儿能争气一些,她的日子会好过的多。”又对顾范氏道:“灵均,不是我说远东不好,可是他是顾家的嫡长子,江东二十郡百万军队,都是他的责任和担子。做他的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不是要跟你抢意欣做儿媳妇,我是真心疼她,知道你也不是多心的人,才对你说实话的。”

顾范氏含泪点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把这件事,交给意欣去打理。若是她能干,我们就都放心了,自然成全他们。若是……若是她真的无法胜任,我看,不用我们开口,意欣自己也会好好想一想的。——再说,意欣还小,若是可造之才,我们就多教她一些,也是可以的。若是心不在这方面,怎么教也是教不会的。到时候,就连东儿,就算再心爱她,也是不忍拖她下水的。”

上官简氏看见顾范氏眼里的泪水不断往下掉,心疼地拿帕子帮她拭泪,道:“真是委屈你了。这么些年,你为你的父皇、母后操心,现在又为这些孩子操心,你这一辈子,就没有为自己活过。”

顾范氏摇了摇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也不怪别人。我现在要离开东阳城,一是要让沈大总统宽心。二来,也是要躲过江南、江北大都督两家人。江北大都督成士群已经带着他女儿成丽华来到东阳城,今儿就迫不及待地给齐家递帖子要见意欣……”

上官简氏沉吟半晌,拍着顾范氏的手,道:“成家看来也不甘心。现在就看意欣是不是能担起这份担子。若是她能干,我会帮她到底。”

顾范氏想起今日齐意欣的表现,还是忍不住跟上官简氏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上官简氏听了,又惊又喜,忙道:“你说的是真的?意欣真的能见识到这一步?”

顾范氏眼底有一丝笑意,“千真万确。所以我还是对她寄以厚望的。”说着,顾范氏又有一丝担忧,“我只不知道成大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要见意欣。希望不是打着别的主意。”

上官简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道:“她打什么主意都不要紧,我倒是想让她做意欣的磨刀石,让意欣见识见识这些才名在外的高门贵女,有些什么阴私手段。——她能对付得了成丽华,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顾范氏心底的阴霾被上官简氏的话冲淡了一些,颔首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这样说定了,你今晚就把迎亲的人都挑好。明天跟我们一起上船吧。”

上官简氏爽朗地道:“没问题!这些人选早就挑好了,只是找不到两个坐蠹的人,我一直着急呢。本来就想请你,又担心你心里不爽快,不想出门。这会子你自己提出来,我当然是却之不恭。——我们定的齐家的大船,我赶晚就给齐二老爷送封信过去,让他备好船,明天一早启程去京城。”

顾范氏就又跟上官简氏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回公主府收拾东西,又使人去齐家报信。顺便接了眉尖和碧螺,送去顾宅,给齐意欣做帮手。

上官简氏等顾范氏走了之后,也连忙给齐二老爷送信,再点了前些日子就挑好的迎亲的人手,将带去京城的迎亲礼盒重新查验一遍。

齐家同时得到顾范氏和上官简氏两家的消息,也都忙活开来。

齐二老爷来到后院。对齐老太太笑道:“我们三小姐这一次,可要大显身手了。还没嫁呢,婆母就让她管家。这样好的婆母,到哪里寻去?”

齐老太太也很是震惊,耷拉着眉眼吃了几口水烟,才对齐二老爷叹息道:“意欣要是不能撑起来这头家,怎么办?她从小是跟上官七少订的亲,我就没有指望她能够去当家理事。她娘去的早,也就去年跟她裴舅母学了几天大家子规矩,真不知道她这一去,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齐二老爷想起齐意欣这半年多的变化,笑着安慰齐老太太:“娘,我看意欣长进不少。无论是家里的事情,还是外面的事情,她都心里有数着呢。——娘放心,她的年纪也小,只要上官夫人和顾夫人都愿意给她机会,教导她,她这样的聪明人,一定能做个合格的都督夫人。”

齐老太太对齐意欣的了解,没有齐二老爷那么多,只在心里盘算半天,招手让齐二老爷到跟前来,轻声问道:“你说,要不要给意欣找几个能干一些的陪嫁丫鬟一起嫁过去?——到时候,意欣不懂的,她们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齐二老爷慌忙摆手道:“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让意欣知道,对娘生出怨言,就不好了。”

齐老太太叹口气,将水烟袋放回旁边的八仙桌上,有些伤感地道:“我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可我是为了我们齐家着想啊。原以为只要能嫁到顾家,我们齐家几辈子就不用愁了。可再往深里想,她若是没有金刚钻,怎么揽得了瓷器活儿!——还不如就跟上官七少在一起,至少不用考虑这些糟心事儿。”

齐二老爷听了齐老太太的话,也唏嘘不已,轻声道:“娘是真心疼我们三小姐。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娘也别太悲观了。自从意欣大难不死,我看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改头换面了,也聪明机灵了许多。”说着,又凑到齐老太太耳边,用更低的声音道:“不说别的,就看她收拾她继母的手段,娘就可以放心了。”

说起齐赵氏,齐老太太又想起赵家和齐意娟、齐意诚,眉头皱得更紧。

齐二太太听说顾夫人将齐意欣请去顾家看几天家,要到上官大少和他们家表小姐叶碧缕成亲之后才能回齐家,便忙忙地过来寻齐老太太回事儿。

齐二老爷看见她过来了,奇道:“你不是请过安了吗?还来做什么?”

齐二太太没提防齐二老爷也在这里,忙见礼,才对齐老太太道:“娘,今日成家大小姐送了拜贴过来,要明天过来拜访我们家三小姐。媳妇就将拜贴直接给三小姐送过去了。可是这会子媳妇听说,三小姐这几天要住在顾家帮着看家,不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齐家如今是齐二太太管家。女客送来的拜贴。都由齐二太太处置。齐老太太基本上不管事了,所以也没有跟齐老太太说起过。

齐老太太端起茶杯漱口,咕噜两下,吐进漱口杯里,才轻描淡写地问道:“哪个成家大小姐?没听见意欣提过啊?”

齐二太太尴尬地道:“是江北大都督成家的成大小姐。”

齐老太太一哆嗦,手里端着的茶杯就洒了些茶水出来,滴到她簇新的福字团花缂丝狐狸皮里夹袍上。

“你怎么早不来回我?”齐老太太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瞪着眼睛问道。

当着屋里一群丫鬟婆子的面。被齐老太太这样呵斥,齐二太太脸上羞得通红,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齐二老爷轻轻咳嗽一声。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机灵地一个个躬身离开,到外面的回廊上站着去了。

齐老太太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窒了窒,又放软了声音问道:“你跟意欣说了没有?”

齐二太太忙道:“媳妇一拿到拜贴,就给我们三小姐送过去了。可是刚才听说顾夫人请我们三小姐去看家,要过个十几天才会回来,媳妇才着了忙,赶紧来寻老太太拿个主意。”

“意欣有派人回来说话吗?”齐二老爷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齐二太太摇摇头。“没有。”

齐老太太皱着眉头考虑半天,道:“那没法子了。去给成大小姐回张帖子,就说,我们三小姐出去做客去了,不在家。等她回来,我们再请成大小姐上门做客。”

这话跟齐二太太一个意思。齐二太太忙应了,下去让人写回帖,连夜按照成家人上门来的时候留得地址送过去。

成丽华晚上快要入睡的时候。才看见齐家人送来的回帖,一时愣住了。

“我们大小姐的帖子,在江北谁不是抢着要?——就算在京城。也没人敢这样怠慢我们大小姐。大小姐,依奴婢看,这个齐三小姐,真是太自大了。这样无礼的一个人,顾家也不知道是怎么看上她的!”成丽华的大丫鬟玉珠很为自己的大小姐打抱不平。

成丽华笑了笑,将帖子扔到一边,钻进被窝里面,轻声笑道:“果不出我所料。这齐意欣,就是个绣花枕头。——连见我一面都不敢,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说着,将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对陪睡在她床边脚踏上的玉珠嘀咕道:“江东都没有炕,也没有地龙和火墙,实在是太冷了……”

夜已深沉,顾家的上上下下都收了工,除了值夜的,看门的,别的人都沉入梦乡。

齐意欣还没有睡,坐在床边,一双脚浸在一盆香汤里面泡着,听面前的三个丫鬟回话。

眉尖和碧螺刚一天黑的时候就被送过来了,正好和蒙顶一起,将晚饭打发了。

现在顾家外院,一向有顾平打理,不用齐意欣操心。

顾家的内院,阿喵已经去公主府住着,明天就要和顾范氏一起,帮上官家去京城迎亲。

小赵姨娘被软禁。

小赵姨娘生的两个孩子顾远南和顾远北,都被送去外洋念寄宿学校。

顾为康已经奄奄一息,用猛药吊着一口气,等顾远东归来正式接受大都督职位。

唯一正儿八经的主子,就只有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本来惯例晚饭之后,要来顾为康的屋里说说话,等顾为康安寝了,她才回自己的院子睡觉。

可是今天,她却不能再进去看望顾为康。

顾老夫人大怒,自然是不依的。

顾为康的小院外面,本来就是顾远东的心腹护卫在那里站岗。

以前顾老夫人能进去,是顾远东愿意放她进去。

现在情况有变,齐意欣已经吩咐过护卫,不许让顾老夫人进去。

顾老夫人气得冲进齐意欣的院子,劈手就要抽她一耳光。齐意欣当然不会吃这平白无故的巴掌,闪身躲过,让蒙顶她们顶上。

蒙顶一个人就将顾老夫人抓得牢牢的,动弹不得。

顾老夫人瞪着齐意欣,怒气冲冲地道:“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跟东儿订了婚。你就是夫人了。你还没嫁呢,我们顾家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齐意欣看见顾老夫人,就想起顾范氏数十年的委屈,也懒得跟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敷衍,只是淡淡地道:“今日得罪了。伯母让我帮着管家,不是来跟老夫人拌嘴的。”说着,吩咐跟着顾老夫人一起过来的婆子丫鬟道:“老夫人痰迷心窍,你们也跟着犯糊涂?——老夫人这是心火太旺。要败败火了。”

顾范氏以前跟齐意欣说过,在宫里头的时候,如果皇子公主小的时候不听话,那些内监侍人便会向皇帝、皇后禀报,说是“心火旺了”,需要败火。得到皇帝、皇后的同意之后,就会将不听话的皇子公主关到小黑屋里,不给吃的,只给喝的,美其名曰“败火”。

顾范氏掌顾家之后。对犯了事的仆役下人一般也不会体罚,只会“败火”。

前一阵子。顾老夫人闹的时候,阿喵已经让她败过几天火,顾老夫人才老实些。

顾家的下人当然都知道“败火”是要做什么,赶紧上前对顾老夫人劝道:“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要见大都督,也要等少都督和大小姐回来再说。也就几天的功夫,老夫人略等一等就是了。”

顾老夫人想起被阿喵关在屋里的那几天。也有些胆怯。可是这齐意欣,看来看去就是一个外人!

不敢是孙媳妇而已,就敢对自己这个太婆婆顶嘴!

顾老夫人两眼眯着。看向齐意欣,阴森森地道:“好!好!好!我顾家的媳妇,真是一代比一代厉害!——等我儿好了,我可要好好跟他说说,让他张大眼睛,再给我孙子挑一房好妻室。——一个商家之女,不配做我顾家的宗妇!”

齐意欣一点都不愿意如顾范氏一样委曲求全,闻言马上反驳道:“老夫人,您自己是什么出身,是不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若是商家之女不配做顾家的宗妇,老夫人自己就该首先自请下堂!”

顾家是在顾为康,也就是顾老夫人儿子这一辈才发家的。顾为康的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还没能中进士,就一命呜呼了的。

齐意欣知道,顾老夫人姓赵,是城外赵家庄的嫡系。赵家是什么人?——是连齐家都不如的商家!

顾老夫人没想到齐意欣还能还嘴,气得在仆妇手里挣扎起来,道:“我赵家女儿,比你强百倍!——你等着,等我儿好了,你永远也别想踏进我顾家大门一步!”

齐意欣端起茶,冷冷地扫了顾老夫人的仆妇一眼,道:“好走不送。”

顾老夫人的下人知道齐意欣才是顾家未来的当家夫人,哪里敢违抗她?只好拼了命将顾老夫人拖回去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等顾老夫人走了,蒙顶和眉尖都上来道恼。

齐意欣却笑着说没事,让她们打水过来让她泡脚。

蒙顶蹲下来帮齐意欣按摩脚上的穴道,轻声安慰她,让她别把顾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整个顾家,搞不清状况的,只有顾老夫人一个人而已。

齐意欣微抿着唇,笑着摇头。她从来就没有把顾老夫人放在心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到底谁会对顾为康下手?

在齐意欣看来,大都督顾为康的状况,说得不好听,就跟以前被软禁了的皇帝一样。夺权的是太子和皇后。围在他身边的,只有“太后”顾老夫人和他的“宠妃”小赵姨娘。

不同于真正的后宫的是,他的宠妃和太后,都是毫无根基之人。她们只能依附顾为康为生,没有外面的势力可以呼应她们。而且宠妃所出的两个孩子,都被太子捏在手里。

这样想来,弄死顾为康,得利的其实是“皇后”顾范氏和“太子”顾远东才对……

☆、第267章 磨刀石 下 (enigmayanxi和氏璧+)

按照“谁得利最大,谁最有动机做案”的原理来看,“凶手”居然着落在顾范氏和顾远东身上!

齐意欣连连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不说别的,如果顾远东和顾范氏真的想顾为康死,兵变那一夜就能让他“自然死亡”了,不会拖了快半年,还花高价给他治病,然后等到现在来下毒,从而将自己这一方陷入这个无比被动的局面。

肯定不是顾范氏和顾远东。

一定另有其人。

齐意欣想来想去,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小赵姨娘身上。

她不了解小赵姨娘,也知道小赵姨娘依附顾为康为生。顾为康一死,小赵姨娘一定下场凄惨。

如果真的是小赵姨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定要弄死顾为康呢?

齐意欣隐隐觉得,她离真相只有一步,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蒙顶见水已经凉了,便拿白巾子给齐意欣擦干净水,让她捂到床上去。

齐意欣在顾家的这个院子,和江东一般人家不一样,有地龙和火墙,冬日里温暖如春。

碧螺将齐意欣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收拾出来,挂在熏笼旁边的屏风上面。

眉尖给齐意欣将帐幔放下来,笑着道:“三小姐别再犯愁了,看眉头都拧起来了。”

齐意欣笑了笑,想着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弄清楚的。只要将小赵姨娘好好看管起来,不让她跟外界接触。等顾远东回来顺利接位,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齐意欣安然入眠。

第二天,齐意欣醒的很早。

先吃了早饭,就去顾为康的院子里查验了一遍,确认昨天没有人出去过。

顾为康的院子四周都有顾远东的亲兵守候,院墙也反复检查过,所有的狗洞都堵起来了。没人能钻得出去。

宋大夫没有过来,却把他的护士留下了。

现在一直是护士小姐和顾为康的一个大丫鬟一直在贴身照顾。

齐意欣瞧了瞧,见顾为康还是和昨天一样,吊着一口气,脸色已经逐渐灰败下去。

“劳烦两位了。你们好好伺候,等少都督回来,重重有赏。”齐意欣和颜悦色地对护士小姐和顾为康的大丫鬟说道。

两个人赶紧站起来,连声道谢。目送着齐意欣离开屋子。

从顾为康的屋子出来,齐意欣径直去了关着小赵姨娘的东厢房。

小赵姨娘还是被堵着嘴,全身捆得跟粽子一样,缩在床上。

齐意欣走进来,问一旁看守的婆子道:“给小赵姨娘吃了的吗?”

那婆子嗫嚅着双唇,低声道:“没有……”

齐意欣微笑着坐到南窗下面的扶手官椅上,吩咐道:“给小赵姨娘解开绳子,吩咐厨房将小赵姨娘的份例菜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