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太太看见两个孩子在顾远东胳膊上被举得那么高,似乎都要碰到堂屋里的横梁了,大惊失色地叫道:“这俩小子太重了,大都督小心啊!”

齐意欣也忙从齐老太太身边站起来,走到顾远东身后笑着道:“快把他们放下来吧。看二婶的脸都吓白了。”

顾远东依言放下两个孩子。

小六、小七从来没被举得这么高过,都不想走,一人一边抱着顾远东的腿耍赖。

齐二太太和齐二老爷又好气,又好笑,忙不迭地叫两个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别缠着三姐夫。

齐意欣在旁边抿嘴笑,眼里盯着顾远东的眼神,没有放过他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羡慕。

“哟,这么热闹呐!”上官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过来。

齐意欣抬头看向门口,见上官辉和叶碧缕一起走进来。

叶碧缕一身缕金百蝶穿花海棠红缂丝窄y袄,系着靓蓝色撒花洋绉裙,浑身上下喜气洋洋。

上官辉倒是一身外洋深色礼服,领口还系着领带。俊逸洒脱,和叶碧缕的娇俏交相辉映。

齐意欣快步走到叶碧缕跟前,叫一声“表姐!”,高兴不已。

她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叶碧缕了,如今再看见她,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撒娇的意味。

叶碧缕握住齐意欣的手,笑道:“表妹,也恭喜你了。”

齐意欣不好意思地抱着叶碧缕的胳膊摇了摇,就对上官辉道:“表姐夫,我要借表姐一个时辰。你愿不愿意啊?”

上官辉笑着道:“我能说不吗?――表妹?”说着“表妹”,眼睛却看向对面的顾远东。

顾远东负着手。对上官辉微微点头。

上官辉走过来,和叶碧缕一起给屋里的人见礼,又命跟来的下人将见面礼一一呈上。

齐老太太招手让叶碧缕过去,拉着她的手,叹息道:“碧缕长了这么大,大部分日子,都是在我这个姑祖母跟前过的。她就跟我的亲孙女一样亲。”

上官辉能说会道。闻言连忙道:“正是呢。碧缕这几天老跟我说,一定要来姑祖母这里,给姑祖母请安。这么多年。多亏姑祖母照拂她。”

齐意欣听了有些脸红。叶碧缕父母双亲俱在,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京城叶家也是世家大族,可是在齐老太太说起来,就跟叶碧缕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寄居在齐家一样。就算要套近乎,也不能这样啊……

“表姐,姑祖母经常跟我说,京城的表舅老爷、表舅母,对姑祖母很是孝顺。”齐意欣忙帮着圆话。

上官辉没有在意,笑着道:“都是亲戚,何必分得那么明白呢?”

齐二老爷跟着打圆场,问上官辉:“你们在京城的寓所,可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也给表小姐准备了一份薄礼,是我们齐家的一点心意。”说着,命跟着的丫鬟将一个红木匣子碰上来,送到叶碧缕手里。

叶碧缕不好意思地道:“大婚的时候,齐家已经送过礼了……”

齐老太太朗声笑道:“那是公中的。这一份,是你表姨父和表姨母单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叶碧缕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是一份房契,写着她的名字,是京城的地址,吓了一跳,忙要将盒子退回给那丫鬟。

那丫鬟笑着往回退。

齐意欣将匣子阖上,对叶碧缕道:“给你的,你就收下吧。齐家这点子东西,还是拿的出来的。”

叶碧缕脸上涨得通红,喃喃地谢过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又给齐大老爷和齐老太太行礼。

齐大老爷和齐老太太都和气得很,笑着让她不要多礼。

齐二老爷的两个双胞胎站在旁边瞧了半天,走到上官辉跟前,扯扯他的裤子,道:“你就是表姐夫?”

上官辉低头看见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知道是齐二老爷的两个双胞胎小儿子,心里喜不自胜,低头就将他们两人一起抱起来,问道:“你们谁是小六、小七?”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笑得贼贼地,互相指着对方道:

“他是小七!我是小六!”

“他是小七!我是小六!”

都指认对方是小的,自己是大的。

上官辉放声大笑,两只胳膊一起用力,将两个孩子抛向空中,道:“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们扔到天不吐去!”

两个孩子尖叫着咯咯大笑,一起牢牢抱着上官辉的脖子。

齐意欣趁屋里人都被两个孩子吸引住了,悄悄拉着叶碧缕道:“表姐,跟我去我屋里说说话。好不好?”

叶碧缕点点头,道:“等我跟姑祖母说一声。”

说着,叶碧缕上前,对齐老太太道:“姑祖母,我还有些东西,要单独交给意欣。”

齐老太太会意,挥手道:“你们姐妹这些天不见,肯定有体己话要说的。就自去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自会有人去叫你们。”

齐意欣大喜,过来和叶碧缕一起行礼,跟屋里的人告辞而去。

顾远东和上官辉也想跟着过去,谁知齐大老爷缠着顾远东,齐二老爷缠着上官辉,就将他们两人都拉到东次间说话。

齐老太太就和齐二太太说起晚上的家宴,小六和小七偎在齐老太太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两个能将他们举高高的姐夫走了,都有些不高兴。

齐意娟将小六和小七领到一旁。轻声笑道:“你们的二哥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缠着二哥举高高。”

小六和小七眼前一亮,忙问起二哥的事情。

他们出生的时候,这个嫡亲大哥就已经出外洋留学了,他们还没有见过。

齐意娟就跟他们说起齐家二少爷齐意礼来。

这边齐意欣和叶碧缕回了自己的院子,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支使出去,就留了叶碧缕一个人在暖阁说话。

“表姐,上官大少对你怎样?”齐意欣有些向往地问道。

叶碧缕笑得比蜜还甜。“自然是极好的。”

如果新婚就不好,那这个婚也不用结了。

齐意欣放下一半的心,说起自己的事儿。

“表姐。东子哥让我住到顾家去。”齐意欣本来答应了顾远东,此时又有些不确定了。

叶碧缕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啊?”

除非女方是孤女,或者童养媳,很少有人会没有成亲,就住到男方家里的吧?又不像以前,齐意欣跟顾远东是结拜兄妹关系,住到顾家,有顾夫人在,还情有可原。现在连顾夫人都住回公主府了,齐意欣住到顾家,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齐意欣就将成大小姐的事说了出来。

成丽华打什么主意,瞒不过齐意欣和顾远东两个当事人,但是在外人面前做得极好。

这几日,无论是来吊唁顾为康,还是来参加顾远东的就职大典,她都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任何出格的意图。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叶碧缕听见齐意欣说完,脸上怒意顿生,恨声道:“怎么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看见好的就要抢,她以为她是谁?!――若是我在跟前,一定当面啐到她脸上去!”说完还不解气,愤愤地连“呸”几声。

齐意欣好笑,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叶碧缕恨铁不成钢地点了齐意欣的额头一下,道:“你别以为这一辈子吃定二少了,再好的日子,也要居安思危,才能长长久久,知道吗?”

齐意欣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在犹豫吗?――成家势大,不像赵家和李家,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他们能调动的人力物力,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我只是觉得,只要东子哥对她不上心,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难道她以为除掉我,东子哥就会向她提亲?”

说着,齐意欣轻哼两声,又道:“说句自负的话,若是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东子哥就算重新回去求娶赵大小姐,也不会娶她成丽华!”

论人品,成丽华给赵素宁提鞋都不配。

叶碧缕听到这里,就给齐意欣出主意:“你就应该住过去。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去,我去跟你表姐夫说一声,让你跟我们住到京城去。要是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成大小姐这个样子,你不住过去,连我都不放心。如果成大小姐真的以势压人,就算不除掉你,像上次那样的绑架,我敢肯定,成大小姐随时可以调动人手,来个十次八次,到时候,你可是哭都没处哭去。”

“我们到底还没成亲呢。”想到要被成丽华逼得提前住进顾家,以后就算成亲了,也会被人拿来当做一辈子的话柄说道,齐意欣就有些不甘心。

叶碧缕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去求顾夫人,让她住回顾家,你跟着她住,就没事了。”

如果顾范氏能住回顾宅,齐意欣当然就多一层保护伞,让她以后的流言蜚语,可以少一些。

可是想想顾范氏对顾家的感觉,齐意欣又不忍心为了自己的利益,让顾范氏来委曲求全。

叶碧缕见齐意欣左右为难,也是愁眉不展,道:“若是你们能提前成亲就好了。大家就都消停了。――可惜,二少的爹爹刚刚去世,你们总不能像李绍林那个贱人一样,也在热孝里头成亲。”

齐意欣听叶碧缕称“李绍林”为贱人,忍不住笑弯了腰,道:“表姐,我早说李绍林是贱人,你这下信了吧!”

叶碧缕跟着笑,道:“这种贱人,还有人争着嫁给他,真是奇哉怪也!”

齐意欣知道叶碧缕说得是赵素英,便想起她姐姐赵素宁,对叶碧缕道:“听说赵大小姐去了外洋,她嫡亲妹妹出嫁,居然也没有回来一趟。”

叶碧缕不以为然:“她们姐妹关系一般,赵大小姐为什么要回来?”

齐意欣双手一合,在胸前拍了一下,道:“表姐,你不知道,那船坞合同是签给赵素宁的。很多合同上的事,是要赵素宁出面,才能半妥的。――赵素宁她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第7章 初见安郡王

叶碧缕听说赵家的船坞合同是签给赵素宁的,知道是顾远东的手笔,笑了笑,道:“二少这笔人情送的好。不过赵素宁却在这个当口远赴外洋,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这其中利害?”

齐意欣想了一想,道:“应该知道吧?如果有需要,她应该会回来的。不然这个船坞合同岂不是形同虚设?”

叶碧缕对赵家的情形不熟悉,只是想到齐意欣的身子,因为齐赵氏的缘故,有些不妥,忙道:“你大哥有给你带药丸回来吃吗?”

齐意正给齐意欣做了些药丸,让她先吃着,看有没有效用。

齐意欣吃了这两三个月,效果并不明显,甚至可说,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如今就等着顾远东找到寒极草,给齐意正送去,再试试书里的古方,看看能不能管用。

但是这些事情,齐意欣也不想知道的人太多,便含含糊糊地道:“还好,还吃着药呢。”说着,便和叶碧缕说些她以后去京城,和上官辉两个人过二人世界的体己话。

这边顾远东和上官辉两个人被齐大老爷和齐二老爷分别拉着,去东次间说话。

顾远东虽然对齐大老爷有些不耐烦,可是看在齐意欣份上,还是神色如常,至少外表上无懈可击,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好是坏。

齐大老爷东拉西扯的半天,终于扭扭捏捏地入了正题,觑着眼睛看向顾远东,轻声问道:“贤婿啊,什么时候能帮岳父我,弄到考试院院长一职?——话说沈大总统那里,只要你一句话,没有不允的吧?”居然已经大咧咧以岳父自居了。

顾远东看了齐大老爷一眼,问道:“大老爷很想做考试院院长?”

齐大老爷两眼放光,往顾远东那边又凑近几步。道:“当然是想的。再说,我要是能谋个一官半职,也能给意欣长脸啊。——免得人家说她是高攀了,以后被人瞧不起。”

就算齐大老爷做了考试院院长。以齐家的家世,嫁到顾家做宗妇,依然是高攀。

上官辉一边跟齐二老爷说话 ,一边张着耳朵听着顾远东这边,暗自觉得好笑。

齐二老爷也听见了齐大老爷的话,脸上紫涨,喃喃地道:“上官大少就把我的话。跟我家大侄子说一下吧。”齐二老爷嘴里的“大侄子”,当然是指的齐家大房的嫡长子,如今在京城任财务总长的齐意正。

上官辉大婚,齐意正本来是想带着裴青云一起回来的。不过临走的时候,裴青云身子出了些状况,他担心孩子有事,特意征得上官辉的同意,没有一起赶回来。

齐二老爷本来有事要跟齐意正说。结果他没有回来,齐二老爷就想让上官辉转达,顺便趁机跟上官辉套套近乎。

上官辉笑着点头。对顾远东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太过分,免得齐意欣脸上不好看。

顾远东看见上官辉的眼色,垂眸半晌,对齐大老爷道:“大老爷既然有心,我就去打探一下。”

齐大老爷大喜。听见顾远东这么说,就觉得他的考试院院长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就将齐意欣拎出来提醒顾远东:“贤婿啊,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贤婿大人多多包涵。”

顾远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应允。

齐大老爷从来没有见过顾远东这样好说话,一时猪油蒙了心,涎着脸得寸进尺地道:“贤婿啊,我知道我那填房对我女儿很是刻薄,如今只让她出家。罚得实在是太轻了。——这种恶毒的妇人,就不配做我齐家的媳妇!”

顾远东有些意外,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齐大老爷,阴森森地道:“大老爷这话说得不错。只是让她出家,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齐大老爷看着顾远东骤然变冷的眼神,生生打个寒战,下面的话就说得支离破碎:“贤……贤婿啊,既然她犯了这样大的错,我……我……我想着要给意欣出口气,要休了这个恶妇!”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齐大老爷浑身冒汗,哆嗦着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顾远东正中下怀,道:“也好。这件事,岳父早就应该做了。”

齐大老爷见顾远东同意他休妻,喜得浑身发痒,搓着手,看着顾远东的脸上越发谄媚:“贤婿既然这样说了,我马上去办!马上去办!”

上官辉看见齐大老爷这个样子,忍不住插了句嘴,道:“这件事,是不是要跟意欣商量一下?”

顾远东想起齐意欣当初说过,只要齐赵氏活着,齐大老爷就不能纳妾,不能娶新妇,也算是对齐大老爷的惩罚,笑了笑,道:“也对。”就对齐大老爷道:“大老爷,这是齐家的事,大老爷当征得意欣的同意,再行事。”

“啊?”齐大老爷立时失望起来,“这个,这个,意欣到底是女儿家……”

顾远东坐直了身子,板着脸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敢问大老爷,是不是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齐大老爷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刚才还精神振奋,转眼就垂头丧气起来。

上官辉微微笑道:“大老爷也不必頹丧。意欣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大老爷只要对她陈于利害,她不会不答应的。”

齐大老爷嗯了一声,低头琢磨要怎样说服齐意欣,同意他休掉齐赵氏。

几个人在东次间又寒暄一阵,就有丫鬟过来请他们去正房吃饭。

这一次齐家的家宴,特意摆在正房,表示对上官辉和叶碧缕的亲近。

齐意欣和叶碧缕也从自己的院子被请过来,坐在齐老太太下首用了饭。

吃完晚饭,上官辉和叶碧缕就告辞而去。

齐意欣惦记着要去公主府见十三叔,也没有留叶碧缕,只是提醒她,等她什么时候去京城的时候,要让叶碧缕好好招待她。

等上官辉和叶碧缕都走了,齐意欣便对齐老太太和齐大老爷道;“祖母,爹。顾伯母想让我住到顾家去,说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将顾范氏拿来做挡箭牌。

顾远东没有说话,端着一杯茶坐在齐意欣身边,脸色平静地看着齐老太太。眼含征询之意。

齐老太太很不情愿,低头避开顾远东的眼神,想了半天,道:“咱家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一个未嫁的闺女,住到未婚夫家,外头人还不知怎么说我们齐家呢。”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面面相觑,不知是劝呢。还是不劝。

齐意娟在旁边却噗哧一声拿帕子捂着嘴,笑得十分欢畅,道:“哟,还真的应了我说的话。”说着,看向齐意欣道:“三姐,你把我娘都赶走了,这家里还有谁能威胁你呢?”

齐意欣抓着齐意娟话里的漏洞,笑着接口道:“哟。你也知道你娘在这个家的时候,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了?——既如此,怎么不见你大义灭亲。反而是助纣为虐呢?”

齐意娟大怒,脱口而出道:“你说谁助纣为虐?!”

“说的就是你!”齐意欣毫不犹豫地道。

齐大老爷见话说到这份上了,连忙打蛇随棍上,道:“那个恶妇心肠恶毒,蒙蔽了我这么多年,意欣,爹要给你出口气,休了那个恶妇!”

齐意娟一听,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齐赵氏现在只是在家庙出家,名义上还是齐大老爷的填房。齐意娟和齐意诚都是嫡女、嫡子。如果齐赵氏被休,齐意娟和齐意诚就连庶女庶子都不如。

以前的大齐朝,若是女子被休,她们所出的子女都会被一并被赶出府。所以一般来说,有子女的妇人不会被休,多半会被“自然死”。以保全孩子的身份地位。

但是在现在新朝的律令之下,被休弃的妇人,孩子不会被赶出去,但是地位肯定大不如前了。

而且生母被休弃,这样的孩子根本结不到好亲。

齐意娟哇地一声哭出来,对着齐老太太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祖母!祖母!——娟儿以后一定听祖母的话,求祖母不要休弃我娘。”说着,又膝行到齐意欣跟前,连连磕头道:“三姐!三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我娘出家,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还要休弃她,就真的没有她的活路了!”

齐意欣还想留着齐赵氏问话,就算要休,也不是现在,便淡淡地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求我没有用。要求,”齐意欣眼珠一转,看见站在齐大老爷身后一脸得色难以抑制的翠袖,道 :“要求,你就去求翠袖吧。”

齐意娟猛地抬起头,正好看见翠袖脸上尚未收起的得色,心头大恨,却无可奈何,又赶紧对翠袖磕头道:“翠袖!翠袖!求求你,别让我爹休掉我娘!”

翠袖大惊失色,脸上的得色一扫而光,连忙也给齐意娟跪下来,细声细气地道:“四小姐折杀奴婢了。我不过是个奴婢,怎么左右得了大老爷的主意?——四小姐快别这么说……”

齐老太太见闹得忒不像样子,沉了脸,耷拉着眉宇,道:“好了,娟儿,起来吧。——我还没有说话呢,你着什么慌?”

齐意娟听见齐老太太的话,又膝行至齐老太太跟前,攀着齐老太太的双腿,哭得哽咽难言。

齐老太太叹口气,对齐意娟的丫鬟婆子道:“把四小姐送回去吧。在这里吵得我头疼。”

齐意娟见自己娘亲不在这里,这些人就都对自己变了脸,心头暗恨,可是再也不敢在齐意欣面前表露出来。拿帕子出来拭了泪,低头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出去了,琢磨着要赶紧给自己的外祖家报信去。

齐意诚心里也很不好受,对屋里人行了礼,跟着齐意娟出去了。

齐大老爷见齐老太太瞪着他,讪讪地道:“娘,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议,以后再议……”

顾远东探询地看向齐意欣。

齐意欣对他微微摇头。

顾远东会意,站起来对齐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娘最近身上不好,阿喵要在公主府侍疾,所以我娘想着。让齐意欣继续在顾家帮着管家。等她身子好了,意欣就会回来。老太太放心,不会让意欣一直住到出嫁的。”

到了出嫁的那一天,自然要回齐家上花轿的。

顾远东微微地笑。

齐意欣听明白顾远东弦外之音。暗暗白了他一眼。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便连忙道:“娘,就算是街坊邻居,也要帮衬帮衬,更何况是我们三小姐未来的夫家呢?——娘就允了吧。横竖就帮几天忙,等要成亲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显然也听明白了顾远东的意思。

齐大老爷更是大声赞好。——只要齐意欣在顾家,齐大老爷就能有由头不时上门去呱噪顾远东。

齐老太太见大家都同意。故意端了半天架子,才颇不情愿地点头,道:“既如此,意欣你就去顾家住几天,帮着照看些家务。你要记得自己的本份,不该管的事情,一样都不要管。”

齐意欣心头略松,站起来笑着应了。便和顾远东一起告辞,去自己的院子收拾东西。

顾远东跟着齐意欣进到内室瞧了瞧,见齐意欣手里抱着那个他送她的妆奁匣子。笑着道:“这个匣子你可得收好。”说着,走到齐意欣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咱们洞房的时候,我可要检查这个匣子的。”

齐意欣听着奇怪,下意识抱紧了匣子,道:“你这匣子有什么古怪?你先跟我说说?”

顾远东笑而不语,看齐意欣收拾了几样日常的东西,包在一个包袱里面,就伸手从齐意欣手里接过包袱,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往二门上去。

齐意欣的三个丫鬟早已经回顾家去了,剩下的下人,她不过叮嘱几句,让她们好生看着院子,不要让旁人进来。

从齐家出来,顾远东和齐意欣径直去了齐家旁边的公主府。

顾范氏一大早回来。也是得了十三叔的信,匆匆忙忙赶回来的。

顾远东和齐意欣来的时候,公主府的众人已经用过晚饭,坐在顾范氏的外间屋里喝茶。

顾范氏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做僧人打扮的安郡王范思诚,脸上的泪水怎么抹也抹不净。

安郡王端着茶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入了定一样。

十三叔叹口气,起身扶着顾范氏进到里面的暖阁,让丫鬟给她打水进来梳洗。

齐意欣和顾远东进来的时候,十三叔和顾范氏都在里面暖阁里没有出来。

只有安郡王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扶手高背椅上,身姿笔直,一动不动。

齐意欣从廊下跨进屋里,还在偏头跟顾远东说话。

顾远东低声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齐意欣咯咯地笑出声来。

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夜空里格外清晰。

安郡王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齐意欣也正好转头过来看向屋里面,一下子就呆在那里。

只见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坐在对面,虽然面色苍白,身材有些瘦削,可是一双明眸如上好的羊脂玉里面点缀着两颗墨色珍珠,光华内敛,温润清隽。淡淡的眼光只是在齐意欣身上扫过,就落在顾远东面上,却让齐意欣如被焊住了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呆愣的样子,觉得十分丢脸,伸手拽了她走到安郡王身前,道:“这就是安郡王,你好好看看,愿看多久就看多久。”

安郡王微微一笑。

初春的寒冷似乎已经褪去,一股暖流在屋里缓缓流淌。天国花园里最美的花朵一齐绽放,也比不过他唇边的半丝笑魇。天边似乎还传来伽陵灵伽的歌声,在齐意欣耳边环绕。

齐意欣本来合拢了的双唇,又张得大大的,小小的心脏如擂鼓一样,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