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霓裳不是软柿子。不会任由夏夫人拿捏。

齐意欣看到信。立时就将自己翻拍的那张照片拿出来。那是当年她跟顾远东去江南夏家,为夏扶民当时的嫡长子贺寿的时候,给当年的夏大奶奶和夏大少爷拍的一张照片。

只要把这张照片给夏夫人看,她要识趣的话,应该会退让,自请下堂。或者降妻为妾。

如果她不肯,齐意欣就只能得罪了,《新闻报》立刻就能把这一桩尘封已久的丑闻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摆开来给大家看一看。评一评。

夏督军是男人,最多被人说一句“风流”。本来是儿媳,后来又变填房的夏大奶奶,可就要承担所有的口诛笔伐。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游戏规则如此,不可能只有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齐意欣就将那张照片封好。给楚霓裳派来送信的人再带回去。

这样一去一来,一共才四五天时间。

楚霓裳看到齐意欣用红漆密封送来的照片,如获至宝。

她没有磨蹭,立刻拿着那张照片来到夏夫人的屋里,遣退了丫鬟婆子,对夏夫人笑吟吟地道:“姐姐,妹妹有件东西,想让姐姐品评品评。”说着,就将照片从信封里面拿出来。冲夏夫人晃了一晃。

夏夫人一瞥之下,立时变了脸色,伸手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楚霓裳笑着将那张照片拎在胸前,道:“姐姐仔细看, 妹妹给你举着,直到你不想看了为止。”

夏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片上面,明明白白就是她当年和亡夫夏大少爷的合影!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张照片?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给我!还给我!”夏夫人一时气急。冲楚霓裳扑了上去。

楚霓裳往旁边一闪。缩手将照片藏在身后,笑道:“姐姐别急啊。啧啧。我到底要怎么称呼这照片上的人呢?到底你的继子,还是你的前夫?真是复杂得很呢!”

夏夫人一扑之下,没有抓住楚霓裳,反倒将自己扑倒在锦杌上,便扶着锦杌,气喘吁吁地揉着胸口喘气。

楚霓裳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夏夫人自己回过神来。

过了好久,夏夫人才脸色煞白,扶着一旁的桌子,颤颤微微地站起来,看着楚霓裳,哀求道:“妹妹,求你,把那张照片给我好不好?”

楚霓裳想了想,将那张照片递到夏夫人手里。

夏夫人一拿过来照片,立刻撕成小碎片,全数塞到自己嘴里,咽了下去。

“你!”楚霓裳也恼了。这算怎么回事?毁尸灭迹吗?

夏夫人直着脖子咽了好几下,才将所有的碎片都咽到肚子里面。

“这下子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了。——楚霓裳,你跟我斗,还嫩点儿!”夏夫人得意洋洋地道。

楚霓裳叹口气,摇摇头,道:“我真不想叫你姐姐。——你生得笨一些,本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出来用你的愚蠢吓唬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为我只有这一张照片?你知不知道,只要有底片在手,这样的照片,我随时可以冲个十张八张的,当成礼物给辉城府的人每人送一张。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以督军夫人的名头出门!”

夏夫人没想到楚霓裳手里还有照片,一时又慌了神,嘴唇翕合半天,索性给楚霓裳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妹妹给姐姐一条生路!求妹妹给姐姐一条生路!”

“我给你生路,谁给我生路?”楚霓裳丝毫不为所动,冷冰冰地道,“别忘了,你前几天还要把我提着脚卖了呢,更想抢我的儿子。你说,我会不会被你一时的委曲求全迷惑呢?”

夏夫人瘫坐在地上,绝望地道:“是我错了。我再不会要你的儿子了,我发誓!”说着,就要举手发誓。

楚霓裳再一次摇头,道:“没用的。你已经没有信用了,你再发誓,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

“难道你真的想我死?!”夏夫人捂着胸口,脸上痛不欲生。

“不,我不想你死。”楚霓裳定定地看着夏夫人。

夏夫人眼神闪烁不定。

“我想你下堂。”楚霓裳抛出一句重锤。

“不行!你休想!——正室的位置是我的,永远是我的!”夏夫人大叫。楚霓裳的这个要求, 就如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压得彻底崩溃。

“是我的!都是我的!老爷也是我的!——你们统统是坏女人!要跟我抢老爷!”夏夫人从地上站起来,如疯似癫地往门外跑。

楚霓裳从后面追上去,对丫鬟婆子厉声道:“还不快去把她抓回来!出去给督军丢人现眼吗?!”

等夏扶民晚上回府的时候,已经有数个大夫候在那里,对他言道,他的填房夫人,已经疯了……

☆、第116章 输不起 (含E盟主和氏璧+)

夏扶民吃了一惊,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这个填房夫人娇弱,却没想到娇弱到这种程度。

叫了督军府里的丫鬟婆子过来问话,又问不出所以然,就知道她从二房楚霓裳屋里冲出来,就开始疯疯癫癫、语无伦次了。

夏扶民来到夏夫人的屋里瞧了瞧,见她被人五花大绑,堵了嘴塞到自己床上。

“这是做什么?——快给她松绑!”夏扶民一见就火了。这个女子对自己痴心一片,这么多年一直以自己为天,自己不能好好待她,让她安享荣华,竟然让她落到这种田地。

夏扶民一时对楚霓裳怒上心头。

屋里伺候的婆子偏偏不识相,扭扭捏捏上前,对夏扶民道:“督军,二夫人说了,不能给大夫人松绑。”

夏扶民火冒三丈,“给我把楚霓裳叫过来!”

那婆子吓得屁滚尿流,飞跑要出去唤楚霓裳进来。

楚霓裳却已经来到门口,施施然走进来,对夏扶民道:“督军,您唤妾身可是有事?”

夏扶民往屋里扫了一眼,屋里的下人赶紧都躬身退下。

屋里只剩下夏扶民和楚霓裳对面站在夏夫人的床前。

夏夫人两眼无神地缩在床脚,动弹不得。

“你看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真的想她死?”夏扶民吼道,“她从小就柔顺,根本就不懂跟人争,你厉害,才进门几天就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楚霓裳一听也火了。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是,她柔弱,她是菟丝花。我就是十恶不赦!——可是这个从来不懂跟人的柔弱菟丝花,当年能用你的威权去压我进门做妾!现在还能鼓动你夺我的孩子!你还说她不懂跟人争?”说着,楚霓裳冲过去。从夏夫人嘴里拔出来堵嘴的帕子,又解开她的绳子,道:“督军就看看,你的与世无争的填房夫人,都在想些什么吧!”

夏夫人嘴里的帕子一被拔出来,夏夫人立刻就大叫,“清宏!清宏!——你爹欺负我!是你爹欺负我的!我没有!我没有!我一向贤良淑德。怎么会去跟自己的公公乱来!清宏!清宏!你要信我!”清宏便是夏扶民儿子的名字,是夏夫人的前夫。夏夫人,以前是夏大奶奶。

明明是夏夫人一直对夏扶民念念不忘,可许是她心里过于内疚,又被楚霓裳威胁之后。担心这件丑闻天下皆知,居然就下意识将责任推到夏扶民身上。似乎只要证明她是被人强迫的,她就不用受良心的谴责。

夏扶民一听,也魂飞魄散,立即从楚霓裳手里接过帕子,堵在夏夫人嘴里。

夏夫人怒视着夏扶民,已经完全认不出他是谁。

“现在督军府的下人,都是换过一茬的。这事本来没有人知道,可是今儿夫人这样一闹。就算不知道的,也要怀疑三分。——督军,您还要不要做人了?”楚霓裳冷静地道。

夏扶民却是一脸惨然地看着夏夫人,喃喃地道:“这么多年,你心里觉得对清宏内疚,我又何尝好受……”

夏夫人这样拎不清也就算了。反正她一辈子就只知道情情爱爱,可是夏扶民也来这种婆婆妈妈的范儿,楚霓裳就有些受不了。——难怪夏扶民当年兵强马壮的时候都争不过顾远东,现在就更争不过了,居然还想跟成家勾勾搭搭,暗渡陈仓。

楚霓裳咳嗽一声,打断夏扶民的思绪,道:“督军,事情就是这样。夫人一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前头的男人,再加上,我说了些重话,所以她崩溃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督军府有的是银子,找大夫来给她瞧一瞧也行,就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比较难办。”

夏扶民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摆手道:“不用了,你就看着她吧。她这个样子,以后就关在这里,不用见人了。”

楚霓裳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夫人既然这个样子,督军也不愿意给她治病,那这个督军府,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一切大小事宜,不是都是你管的吗?”夏扶民到底是男人,很快就恢复过来。

楚霓裳笑了笑,“以前大夫人还能出来走动,我管着也无妨。现在大夫人明显不能再出来见人,这督军府,以后就都没有女主人出现了?——这大家要是问起来,督军要如何解释?”

督军府也有人情往来,督军夫人就算不管事,也有自己的象征意义的。

夏扶民看了楚霓裳一眼,再看了看夏夫人,冷笑道:“你不就是想扶正吗?——扶就扶吧,休想我对你和对她一样。”

楚霓裳一听,嫣然一笑,对夏督军行礼道:“这就好。督军既然发话,我们就拣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把这件事办了吧。——对外,咱们就说大夫人患了恶疾,已经被休离了。事实上,将大夫人还是养在府里,算是老爷的二房就行了。老爷多疼疼大夫人,比什么都强,相信大夫人也不会在意名份的。再则,扶正妾身,我儿子就是嫡出,老爷也不用费力将她记在别的女人名下了。——对孩子好的,只有亲娘。”

说起孩子,夏督军猛然想起夏夫人所出的那个女儿。夏夫人现在被贬为二房,她的女儿不就成了庶出?

夏督军就看了楚霓裳一眼。

楚霓裳立刻明白夏督军的意思,笑道:“大夫人生的女儿,当然是我们督军府的嫡长女。以后记在我的名下,谁敢小看她?”

夏督军再看看夏夫人无神的样子,不由自主屈服了,点头道:“你既然占了她正室的位置,就要帮她好好把女儿养大。若是你敢使坏心,我一枪毙了你!”

楚霓裳撇了撇嘴。不过是个女儿。她为何要为难那个孩子?就算是儿子,她也犯不着去手上沾血。

督军府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把法律手续办全。督军府的二房楚霓裳被扶正,大房夏夫人被休离。同一天。从外面又抬了一顶粉轿进来,算是遮人耳目,说是又纳了一个二房姨娘进来。其实就是个空轿子,做戏给外人看的。

夏夫人现在已经变成二夫人,楚霓裳成了名正言顺的正室妻子。

督军府摆酒那天,操持的非常热闹。楚霓裳甚至让人去江东的东阳城定制了烟火过来。

那一天晚上的火树银花,让江南辉城府的人久久难忘。

夏二夫人在那一天晚上,居然也清醒过来。

“外面在做什么?”她头一次,说出了思维清晰的话。

服侍她的婆子很不待见她。一个身份不明。也没有娘家,没有手段的女人,还妄想跟别人斗,真是吃饱了撑的,就没好气地道:“是楚夫人扶正呢。外面在大摆宴席。”

夏二夫人一听就傻了。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已经木已成舟,连法律手续都办好了。她不再是有婚书的妻,而是有契书的妾。

那天晚上,夏二夫人坐在房里,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身,梳洗打扮。穿上一身大红的衣裳,又给楚霓裳写了一封信,就命人把自己的女儿抱过来。

小小的孩子才一岁多,她虽然平时见的不多,但是母女天性,那孩子十分孺慕她。看见她就笑着偎过来。

夏二夫人抱着孩子泪如雨下。哭了起来。

屋里伺候的婆子赶紧出去,给楚霓裳送信去。因夏二夫人疯癫,这屋里伺候的人很少,担心她乱说话。所以这婆子一走,屋里就没人了。

等楚霓裳来的时候,夏二夫人已经一身大红色,上吊自尽了。

她的女儿傻了一样的站在她的尸首下面,抱着她挂在空中摇晃的双脚,哭喊道:“娘!娘!”只会说这一个字。

楚霓裳震怒,回头就扇了那婆子两个耳光,又亲自去将那孩子抱了起来,捂着她的眼睛,把她送到另一个屋子,命乳娘和丫鬟好好看着。

再回到夏二夫人的屋里,夏扶民已经到了,正泪流满面地亲自将夏二夫人从梁上解下来。

楚霓裳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她的丫鬟上前,悄悄递给她一封信,道:“夫人,是二夫人写给您的。”

楚霓裳不动声色地塞到袖袋里面,没让夏扶民看见。

夏二夫人自尽,夏扶民悲痛欲绝,亲自操持丧事,还要在夏二夫人坟前结庐而居,守制一年。

楚霓裳看着夏扶民这样折腾,估计是顾不上成家那边了,也不会去掺和成家和李家联合打击顾远东的行动,就给夏扶民说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夏二夫人生的女儿,摆了江南督军夫人的仪仗,浩浩荡荡从江南辉城府出发,去江东拜访顾督军夫人齐意欣。

楚霓裳这样一出行,就往一直想拉拢夏家军的成家人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成家特使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江北营州,给成士群复命去了。

楚霓裳如今是督军夫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认为是夏扶民的意思。成家、李家打算跟顾家军开仗的意图,就又缓和下来。毫无疑问,如果夏扶民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对顾远东,就毫无胜算。

齐意欣领楚霓裳的情,知道她要过来,早几天就大张旗鼓,摆好仪仗迎接她。

江南督军夫人楚霓裳和江东督军夫人齐意欣握手言欢的照片,被《新闻报》登在头版头条,倒也震慑不少想要蠢蠢欲动的宵小。

……

江东顾家大宅的内院里,齐意欣跟楚霓裳说着话,问她这一阵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大奶奶到底是怎么了?

楚霓裳心里憋着一口气,正想找人倾诉,就一五一十跟齐意欣说了。

听说夏大奶奶见了照片就发疯,再知道楚霓裳扶正就上吊自杀,齐意欣也无语。

“按说女人都是十三岁议亲,十五岁出嫁。夏大奶奶都二十多岁了,还嫁了两次。生了一个孩子,怎么还如此不经事?”齐意欣不解。

她虽然和顾远东感情好,可是她现在快做母亲了,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果顾远东以后变了心。她看在孩子份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杀的。哪怕跟顾远东合离,把孩子带走。她也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情,特别是孩子还这么小,做娘的怎么舍得呢?

对于女人来说,生孩子之前和之后,是一个分水岭,也是做女人的必经阶段。

楚霓裳也啐了一口,恨恨地道:“谁说不是呢?好像就她是真爱过的。别人都是盲婚哑嫁,夫妻同床异梦。一个男人而已,也值得拿命来拼?就算是有过再恩爱的日子,男人变心了,也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做那种决绝样儿。当人不知道她是个脑残吧?”

齐意欣笑了笑,劝道:“人都死了,也就算了。哪里人人都同你一样厉害呢?”

楚霓裳不屑的道:“是她太懦弱,不是我厉害。古时的名媛卓文君你知道吧?高门贵女,才气纵横,还能跟情郎私奔,你不能说人家没有爱过吧?可是她抛弃一切身份来爱的男人变心了,她也没有要死要活,只是写了《白头吟》。大大方方地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多么坦荡,大气。

“她可没有说,我爱的人不爱我了。我一辈子没指望了,我就死给你看……”楚霓裳很是耿耿于怀。

齐意欣也跟着叹气。是啊,其实谁没有爱过呢?也不是你用生命来付出,你的爱就高贵,人家不能以死相争,人家的爱就廉价。——不是这么算的。

楚霓裳跟着道:“如果她没有孩子,只是自己一个人,她这样因为情郎变心,就慨然赴死,我还会高看她几分。可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一岁多的女儿,在她心里,女儿是什么?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她把一岁多的女儿抛下,就因为那个不值得的男人,她有真爱过她的女儿吗?”

这一点,齐意欣倒是深表赞同,道:“我一直认为,对于一个女人,特别是做了母亲的女人来说,心都是分成两半的。一半给丈夫,一半给孩子。如果丈夫变心了,可能会伤心,但是还不至于去寻死觅活。可能我想错了,对有的女人来说,一辈子就停在十五岁,跟她的男人相知相爱的年纪,拒绝长大,让男人一辈子怜着她,护着她,事事以她为先。”

楚霓裳一拍桌子,赞同道:“没错!我简直举双手赞同你的话。要我说,哪个男人摊上这种用生命来‘爱’的女人,也是他的不幸。——这不是娶老婆,这是养了一个永远长不到的女儿。像夏夫人这种‘成年巨婴’,早死早超生,对大家都好。”

齐意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摸着肚子,默默沉思,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怎么做。可是想来想去,她都做不出抛下襁褓中的孩子,去“自挂东南枝”的举动。

楚霓裳似乎积了满肚子的话要说,甚至把夏大奶奶临死前写的信也拿出来给齐意欣看,道:“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如果做母亲的为一个负心的男人就丢掉自己的性命,我只会鄙夷她,不会同情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内疚感。她在信上还跟我说,她一死,夏扶民会一辈子记得她,说我永远也不要妄想取代她在夏扶民心里的位置。”

“我呸!——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他娘的根本就不关心夏扶民这个老东西到底爱谁!我关心的,只是我的儿子,还有我自己过得好不好。我要的,从来就是名份,我根本不想要她男人的那颗花心!”楚霓裳愤恨不已。

齐意欣伸手拍拍楚霓裳的肩膀,“她的死,是她自己想不开,你不要太责怪自己。”

楚霓裳的滔滔不绝,实际上也暴露了她心底里那一丝内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要是能心无芥蒂,我也不会跑来跟你诉苦了。”楚霓裳终于拿出帕子,拭了拭泪。

和夏大奶奶相交这么多年,最后走到这幅田地,楚霓裳心里也不好受。

齐意欣很明白楚霓裳的感受。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对于手上沾血这种事肯定是不习惯的。如果她们能毫不在意的草菅人命,那她们前世肯定不是普通人,本来就是杀人犯,才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可惜,她们上一辈子,也不过是遵纪守法的普通人而已。

“愿赌服输。她赌了一场,却输不起,你也不要太自责了。”齐意欣安慰道。

楚霓裳放下帕子,长长地叹口气,道:“我心里好受多了。说实话,我还是很看不起她。作为女人,特别是做了母亲的女人,她的性格是残缺的,她没有做好从小女人到母亲的转换。为母则强,我在她身上,丝毫没有看到这一点。”

齐意欣就劝道:“如果你真的有心,就帮她把她的女儿好好带大吧。没娘的孩子可怜,你就多疼她一些吧。”

说到这里,楚霓裳更是愤怒,“你说她自己寻死就算了,还偏偏让她的女儿亲眼看见她上吊!”

齐意欣抚额……

☆、第117章 嫡出的保障 (粉红1380、1440+)

夏夫人的战斗力如此之弱,也是出乎齐意欣意料之外的。

可是人都死了,她们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齐意欣就将夏夫人的事情放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夏家军的态度。齐意欣费尽周折,帮楚霓裳扶正,就是希望她能发挥一点作用,不说让夏扶民站到顾远东这一边,至少能让他们夏家军中立就行。

只要夏家军不参与,成家军和剩余的那部分李家军就翻不起大浪。

齐意欣他们这边就能赢得多一些时间,向成家和李家发起反击。

都是拥兵的督军府,如果不能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见分晓,就只有私下里交锋。

有时候,看不见销烟的战场,比真正意义上的战场更加血腥和复杂。

听见齐意欣问起夏家军的情形,楚霓裳嗤笑一声,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督军大人,如今在他的填房夫人坟前结庐而居,要守制一年。我又大张旗鼓地到你这里来做客,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成士群的特使已经灰溜溜回江北营州去了。”

齐意欣长舒一口气,用手拍着胸口道:“这就好。我费这么大力气,终于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楚霓裳笑着端起茶杯喝茶。

果然心里有郁闷,还是说出来比较爽快。如果一直憋在心里,会影响情绪,说不定还会生病。

忍字头上一把刀。情绪也是可以致病的。

齐意欣就吩咐丫鬟婆子,给楚霓裳好好收拾客院。要让她住的舒舒服服的。

楚霓裳在东阳城也是有产业的。不过她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齐意欣,表现江南督军府的立场,所以她住在顾家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虽然住在这里。但是白日里外出还是不受限制的。

“你先住下。若是要出去,就吩咐外院的管事,他们会给套车。”齐意欣叮嘱道。又苦笑着说,“我身子越发沉了,最近都不能出去,担心马上就要生了。”

楚霓裳看了看齐意欣的肚子,“有七个月了吗?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齐意欣道:“是双胞胎,所以辛苦一些。”

楚霓裳笑了起来,“那真是要恭喜了。等孩子出生了。我给他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那我可就等着了。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让他们沾沾你的光也好。”齐意欣掩袖而笑。

楚霓裳脸上的笑容就变成苦笑,摇头道:“我哪里有福气?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才是有福之人,虽然从小没娘。可是你有祖母,有大哥,还有顾二少护着你,一帆风顺,从来就没有吃过我吃的那些苦。”

齐意欣温和地笑了笑,低头不语。

“我……是庶女,不过好在嫡母早就不在了,是姨娘将我带大的。后来生活困窘,不得已来到东阳城谋生路。那时候。我是真的一门心思要出人头地。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后来被夏夫人所逼,去给夏督军做二房,我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最后能生下儿子,实在是意外之喜。”楚霓裳说起那时候的事。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那时候,她甚至利用顾远东的名头,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齐意欣诚心道:“实话说,如果我在你的位置,我混得不会比你好。”确实,和楚霓裳比起来,齐意欣太狷介,不像她那样能屈能伸。

楚霓裳笑着道:“所以我说你才是有福的。”

齐意欣却想起齐赵氏。齐赵氏给她下的袢子,差一点毁了她一辈子。好在她都闯过来了,也许她真的也是有福气的吧……

楚霓裳对东阳城很熟悉,虽然住在顾家,其实都是早出晚归,跟顾远东也只见了一次面,算是给江南督军夏扶民面子。

顾远东之前并不知道齐意欣和楚霓裳之间的交易。还是楚霓裳大张旗鼓来到东阳城探访齐意欣之后,齐意欣才对他说的。

顾远东无语半晌,颇为感慨地道:“……我本来想将那四郡还给夏扶民,好争取他的中立。”那还是顾远东的爹顾为康还在的时候,顾远东从夏扶民手里抢过来的。

齐意欣扮了个鬼脸,对顾远东笑道:“我帮你省了大力气了,你要怎么谢我?”

顾远东微笑着没有说话,眼底的赞叹之意却非常明显。

齐意欣就叹口气,低下头,道:“不过,夏夫人的死,我还是有些内疚。”

就像楚霓裳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不是齐意欣拿出那张照片,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是如果齐意欣不拿出这张照片,夏家就没有这样的波澜,夏扶民也会继续跟成家合作,打击顾远东。到那时候,死的说不定就是齐意欣和她的孩子。

想来想去,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就算知道是这个结果,齐意欣还是会照样去做。最多会提醒楚霓裳,不要让夏夫人寻着机会自尽。

顾远东坐过去,揽着齐意欣的肩膀,温言道:“夏夫人那样的女子,也就夏扶民能消受得了。一般的男人,恐怕都会受不了。你也不要自责,跟你完全没关系。——她自己存身不正,心又大,脸面和实惠都要,有这个下场,不奇怪。”

齐意欣低头,不敢看着顾远东的眼睛,缓缓地道:“如果有一天,你移情别恋,要纳小的,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就一拍两散。”

顾远东窒了窒,道:“还有条件可以讨价还价?我以为只要我一有二心,你就要立刻拿枪把我崩了。”

齐意欣噗哧一声笑了,推了顾远东一把。“少耍贫嘴。我是说真的。”说着,她瞧了瞧自己的肚子,“我至少会有两个孩子,我要为他们负责。因为有了他们。我自己的幸福已经退到第二位,他们的快乐幸福,还有各种保障。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顾远东伸手过去,轻轻盖在齐意欣的肚子上,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胎动,有些动容地道:“你能这么疼他们,我哪怕真的狼心狗肺,看在孩子份上。也不会负你。——他们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