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南没精打采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对成丽华道:“你回去吧。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你动不了齐意欣,也动不了我二哥。跟我说的话,就是画个饼给我而已。”倒是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成丽华定了定神。笑着走到顾远南的床边,悄声问道:“你就这样放弃了?”

顾远南翻了个身,面向里躺着,瓮声瓮气地道:“不是我想放弃,是人家根本没有给我机会。”说着,顾远南又自嘲着道:“其实,不要我也行,我也不一定要巴上去。可是我就是不想嫁人。你知不知道,”顾远南突然翻身坐起来,急切地看着成丽华,道:“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只要在心里想着他就行,不用他有任何回报,只要在心里想着他,就觉得平安喜乐。”

成丽华摇摇头,“我不要这样的喜欢。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要得到他,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站在最高处,指点江山。”顿了顿,成丽华又问道:“如果你只要在心里想着就可以,为何又死也不肯嫁人?——难道你不是心存侥幸,希望有一天,水滴石穿?那人会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对你改观?”

顾远南被成丽华说中最隐秘的心事,一时面子上过不去,倔强的扬起下颌,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不关你的事!”

成丽华笑着扳过顾远南的肩膀,道:“你就别犟嘴了。来,跟着我,你的愿望一定会达到的。”

顾远南看向成丽华,半晌方道:“你想怎么做?”

成丽华看了一眼这个屋子,意味深长地道:“金蝉脱壳。”

顾远南心里一紧,在床上屈起腿坐着,双臂抱着膝盖,喃喃地道:“不太容易吧?”

成丽华站起来,在屋里四处看了看,不屑地道:“容易得很。——只要找一个跟你差不多身量和年纪的女子代替你,就够了。”

顾远南的心怦怦地跳。她虽然对自己的二哥一直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曾经很是嫉恨过齐意欣,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要过别人的命!

可是成丽华的提议,却是要用另外一个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这样做,跟她主动杀人有什么差别?

不是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勇气的。

顾远南低下头,有些不安地道:“一定要这样吗?”

成丽华冷眼看着她,道:“不一定。——你也可以待在这里,等着嫁人。”

想起要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顾远南再一次下了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是你们逼我的!

……

这天晚上,东阳城西城区的一个小院子里,突然半夜腾起火光。

那天晚上正好有风,火势汹汹,居然一下子窜出了那个小院,往旁边的院子席卷过去。

先是院子旁边的大树被火舌卷上,然后是大树下面的房子。再到房子里面的家具帐幔。

因是深夜,很多人都睡得很沉。

等西城区的保长敲锣打鼓提醒大家走水了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一家大小都被卷进火舌当中……

顾远南早就被成丽华接应出来,此时匆匆坐在她的专车里面。往岸边的码头行去。

从那里,她们会连夜登船,回京城。

西城区的火势越来越大。不仅惊动了官府,就连顾家军都被动员起来,抬着水龙往西城区冲过去,既救火,又救人。

顾远东睡到半夜,被顾平匆忙叫醒,也吃了一惊。他知道。顾远南和顾远北的舅母家,就在西城区住着。

齐意欣也被顾远东的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顾远东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西城区着火了。火势太大,我要去那里看一看。”

齐意欣还是睡意朦胧,又加上怀孕了,脑子总是有些不够使唤,一时没有想起来,就又睡了过去。

……

顾远东带着贴身护卫,坐着顾家军的军车,风驰电掣地往西城区着火的地方赶过去。

远远的还没有到西城区,就看见漫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东阳城的夜空。

顾远东脸色阴沉。看着远处的火光,眉头紧皱。

顾平坐在前排,也张大嘴,看着前方的火势出神。

“其实,临走的时候,我们应该在倭国国都放把火……”顾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放火多干脆。烧个一干二净,无论什么罪证都掩盖了,湮灭了。

顾远东的眉头皱得更紧,捏着拳头沉声道:“倭国那样狼子野心,我们也没有下这样的狠手。——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的大火,到底是天灾,还是**!”

顾家坐镇东阳城数十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这样惨烈的事件。

顾平一愣,忙道:“现在是秋季,正是天干物躁的时候,不会有人故意纵火吧?”

“目前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去叫我们的人过来,好好给我查一查,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顾远东吩咐道。

顾平应了,打算一下车就去招集人手。

“远南小姐和远北少爷那边,希望没事。”顾平试探着说道。

顾远东长长地叹口气,道:“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他们家,应该重点查一查。”

顾平满腹狐疑,但是看见顾远东的脸色,还是知趣地闭上嘴,看着专车一路呼啸,来到西城区的火灾现场。

江东督军顾远东亲自到场,救火的各路人马信心倍增,比刚才更忙碌几分。

顾远东来到火灾现场,指挥众人,又不遗余力地调动城外军营的顾家军进城,协助西城区的居民和东阳城的衙役救火。

火势渐渐小了下来,可是看见一处处烧毁的房屋,一座座断瓦残垣,还有跑出来的人在被烧毁的废墟里面翻寻着自己的家人,哭天喊地的声音不时从各个房子处传来。

顾远东黑沉着脸,从街头一直走到街尾,最后回到顾远南和顾远北的舅母住的那所院子。

他们的院子在西城区街道的中间,当晚又有风,所以在他们下风口的房子都被火烧了,上风口还好,得以幸免。

都是数十年的老街坊,看见同一条街上的房子毁了一半,这些人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顾远东背着手站在顾远南和顾远北舅母的家门口,问道:“这里情形如何?”

过来勘验的下属磨磨蹭蹭半天,过来回道:“回督军的话,火势是从这个院子烧起来的。”

顾远东闭了闭眼,“还有呢?”

那几个下属已经在火场上很久了,脸上身上都是黑灰。听见顾远东的问话,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就道:“……屋里的人,都烧死了。”

“都烧死了?”顾远东睁开眼睛,“你是说,里面所有人,包括下人奴婢?”

那几个属下点点头,“从住屋的格局来看,有五个主子,还有七个下人,都死在自己的屋子里。有一个是死在床上,别的死在靠近门的地方。”

顾远南和顾远北的舅舅、舅母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家里如今的主子。也就是顾远南的外祖母、舅舅、舅母,再加上顾远南和顾远北姐弟两个。

难道说,这五个人都已经死了?

顾远东背着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狭长幽深的双眸底部好像有血色掠过。“那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那几个下属挠了挠头,道:“从现在来看。似乎是这一家的人没有将灶膛的火灭干净,不知怎地,导致里面的火死灰复燃,窜上灶间堆的柴火和稻草,最后将整个厨房烧毁,然后沿着厨房,一直烧到厢房。因有大风。火势最后窜上正房的屋顶,还有隔壁院子光秃秃的大树树干之上。”

那就是说,不是有人故意纵火?

顾远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去找仵作过来,要仔细验尸,给我把所有人的死因。都要查的一清二楚。”顾远东吩咐道。

从西城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顾远东坐在车里,听顾平汇报这一次火灾的灾情。

“……一共烧毁三十四处房屋,死亡人数,照目前统计,是二十三人。”顾平的声音很沉痛。就算是在战乱年代,东阳城有顾家镇守,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好在这里都是小门小户。每家的人数并不多。而且后来火势大的时候,被保长的锣鼓惊醒的人就越多,所以还是从火场里面逃出来了。”顾平继续说道。

不过这二十三人当中,赵家那一家,就占了十二个,是绝对的大头。

虽然房屋被烧。财产被毁,是很令人痛心,但是只要人还活着,就都不是问题。

可惜的,是那些一家子都死绝了的人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顾远东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长长地叹口气,道:“吩咐下去,让外院帐房支出一笔款项,给这里受灾的人家补偿。若是全家都死了,就帮他们做法事下葬吧。”

顾平点点头,“督军放心,这些交给我,一定帮督军办得稳稳妥妥。”

顾远东沉吟半晌,又道:“这件事,先不要跟少夫人说。她的身子越发沉了,再受点刺激,恐她的身子受不住。”

顾平担心地道:“瞒得住吗?”

“瞒不住也要瞒。顾平,”顾远东扭头看向车窗外头,“我总有些感觉,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

“督军还是认为是有人故意纵火?”顾平试探着问道。

顾远东点点头,“太巧了。居然从那一家开始烧起。就算不是人为,也太巧合了。”

顾平无语,思量半晌,道:“还是等仵作的报告吧。”

如果是纵火,一定是要掩盖某件事,或者,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某个人。

顾远东回到顾家大宅,在外院军机院的书房里面没坐多久,顾平就匆匆忙忙走进来回道:“督军,仵作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果然有问题!”

顾远东从书桌后面抬起头,问道:“什么问题?”

顾平将仵作的验尸报告放到顾远东面前,“仵作还没有验完所有的尸首,但是就目前来看,顾远南的舅母那一家,是最可疑的。按照仵作的验尸报告,远南小姐,是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别的人,都是被浓烟熏死的。而且,勘验火场的下属也说过,除了远南小姐以外,别的人都是在死在离门不远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们知道着火了,想跑出去,但是在门口的时候,被堵住了。下属们怀疑,他们家的门被人做了手脚,反锁了,所以他们出不去。”

虽然都是被火烧过的尸首,可是只要没有被火烧成灰,那么,总会有一些线索留下来。

而活人被火烧死,和死人在火里被烧一遍,其中的差别所在,一些经验老道的仵作都能验得一清二楚。

顾远东面无表情地道:“证据呢?”

顾平摊手,“都烧掉了。除了远南小姐的尸首能够当证据,别的都是他们的猜测。”

顾远东想了想,“有人杀了顾远南,然后担心她的尸首被人发现,就放火烧屋子?”

“应该是这样吧。”顾平有些不确定。

顾远东却摇摇头,“不对。勘验火场的人说过,那火是从灶间窜起来的。如果就是为了掩盖顾远南死亡的真相,直接在她屋里放火就行了,何必要大费周折,从灶间开始烧起?你要知道,灶间离正房,还是有些距离的。”

顾平一听,也觉得有些蹊跷,挠了挠头,道:“难道是有人弄巧成拙了?本想做成一个自然起火的现场,让大家不要怀疑到有人故意纵火这方面去。可是远南小姐的尸首,却让他们想要掩盖的动机大白于天下。”

顾远东沉默半晌,吩咐道:“去把顾远南和顾远北的尸体领回来,葬到他们的生母旁边。”

小赵姨娘当年另外下葬,没有葬到顾家的祖坟。

“至于赵家别的人,他们的女儿应该回来领取尸首。到时候,你把补偿费给他们的女儿就是了。”顾远东淡淡地道,“还有那四个从顾家派出去的下人,按照因公殉职给予补偿,另外,问她们的家人,愿不愿意脱籍。如果愿意,发还他们所有人的卖身契,再给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如果不愿意,就让他们送人进来,补这四个婆子的缺。”

☆、第114章 不再手软 (含Z盟主和氏璧+)

顾远东本来是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让齐意欣知晓。她现在的身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就算知道齐意欣心境开朗,不一定会为这件事分心动怒,可是他也不想担这个风险。

可是他低估了齐意欣对后宅的控制能力。

顾远东的命令发出去之前,就有人给齐意欣通报了整个事件的全部情形。

齐意欣对顾老夫人和小赵姨娘的娘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不代表她会对他们一家人的突然死亡无动于衷。

更别说这场大火烧掉了东阳城西城区的半条街,还有赵家以外无辜枉死的十一条人命!

齐意欣因身孕的关系,一直都觉得身上燥热的很,所以就算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她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绸衫,手里攥着一柄锦光缎的团扇,不时给自己扇几下风。

“你说,这场火是从赵家的院子先烧起来的?”齐意欣摇着团扇问道。

回报的婆子忙殷勤地道:“正是。奴婢的男人跟着去救火,在那块儿听那勘验的人亲口对督军说的。”

看了看齐意欣的脸色,那婆子又道:“不过那些勘验的人也说了,大概不是有人故意纵火,说火是从灶间烧起来的。兴许他们家晚上忘了灶膛里面的余火,所以才酿成这场大祸。”

齐意欣半点也不信这种话。就算勘验的专业人士说这场火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人为,齐意欣也断定是人为造成的“意外”。其目的就是为了隐藏某个真相。

而顾远南和顾远北姐弟俩都在这场大火中丧生,齐意欣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加上前两天对齐大老爷处境的不祥预感,她心底的忧虑成倍增加。

她隐隐觉得,有一张大网。正在无形中向他们扑过来。

这种事,以前都是她在幕后运筹帷幄的,现在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算计中的对象。当然心里更不好受。

“顾远南和顾远北两姐弟应该是那些人的目标。比较起来,顾远北应该是陪衬。顾远南才真正是他们动手的对象。可是顾远南到底得知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让对方想杀人灭口呢?整个新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远南和顾远北姐弟俩是顾家人。就算他们是庶出,跟顾远东和顾远西两个嫡出子女关系一般。可是他们顶着顾家人的名头,就是顾家人的脸面。谁动他们,就是打顾家人的脸。——顾远东会不会那么仁慈圣父,能忍着让人当面打脸呢?结论恐怕也是众人皆知:当然不会。”齐意欣在心底暗暗沉吟,“唯一敢有这么大手笔跟顾家作对。且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成丽华。”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齐意欣吩咐道:“去把督军请进来。就说,我已经都知道了,让他不要企图瞒着我。”

☆、第115章 机关算尽 (含粉红1260、1320+)

顾远东一时心烦,就带了人出去打猎。

深秋时节,东阳城外山上的猎物正是肥硕的时候,被顾家军一顿围堵,顿时就遭了大殃。

齐意欣在内院听说顾远东去打猎了,羡慕不已,可是看看她自己隆起的肚子,又只能摇摇头,坐到书桌前面,给江南夏督军的二房楚霓裳写信。

在信上,齐意欣也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提醒她,她们当初的约定依然有效,问她现在的想法如何。

当日,齐意欣是跟楚霓裳说好,许诺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扶正。如今过了这许多日子,不知道楚霓裳那边的情形如何,她还是不是想着对夏夫人以前的情份,依然做个二房就够了。

楚霓裳接到齐意欣的信的时候,恰好正是跟夏夫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夏夫人不知道如何说服了夏扶民,要把楚霓裳生的儿子养到自己名下,同时也要把儿子从楚霓裳身边抱走,由自己亲自抚养,而把自己生的嫡女给楚霓裳带。

楚霓裳当然不同意。儿子不同女儿。女儿庶出,以后的路会比嫡女要难。可是庶出的儿子,如果又是独子,跟嫡子没有两样的,养不养在嫡母名下,根本就没有差别。

可是夏扶民却觉得给唯一的儿子一个嫡出的身份,比是庶出要好的多,所以也同意夏夫人的提议,跟楚霓裳说了好几次,要正式摆酒请客,将儿子上到夏夫人名下。至于养在谁身边,夏扶民倒是含含糊糊,说是哪边都行。

夏夫人见夏扶民没有一口回绝,越发得了意,每天到楚霓裳房里,从早到晚地待在那里看孩子。

楚霓裳还要管家理事,不可能一直守在自己房里,只好把儿子抱走。跟着自己见管事和外面铺子的掌柜。

谁知正赶上天时不好。这孩子见的人太多太杂,就染了病症,看着像是出疹子的来头。

楚霓裳懊悔不已,只好衣不解带地照顾孩子,四处寻医问药,才将将救回孩子。

齐意欣的信。正好如雪中送炭一样,给困扰中的楚霓裳打开一扇窗子。

夏夫人已经撕破脸,而且要抢走楚霓裳的儿子,她们最后一丝情分也不复存在了。

楚霓裳知道。如夏夫人这样的菟丝花,如果离开男人,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楚霓裳虽然恨她,但是还没有要到置她于死地的地步。所以只要夏夫人让出正室的位置,楚霓裳不介意让夏夫人被贬妻为妾,继续跟在夏扶民身边。

当然夏夫人也不是傻子,她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这个她费了十几年心血。才得到手的正室宝座呢?

楚霓裳不知道齐意欣有什么法子,可是她知道,齐意欣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她说有法子,就一定有法子。而且齐意欣这个人一向心软,有底线。她们俩合作,楚霓裳知道,更担心吃亏的,说不定是齐意欣。

与其自己在这里瞎琢磨,还不如问问齐意欣。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她将夏夫人从正室的位置挤下来。

夏夫人不是口口声声说,儿子是嫡出才够体面吗?既然如此,她为何不牺牲一下,将正室的位置让出来,成全夏督军唯一的儿子呢?——如果楚霓裳是正室,她的儿子自然是嫡出了,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嫡出。

楚霓裳抱着孩子坐在书桌前面,看着孩子大病初愈的小尖下巴。终于下了决心。

把孩子放到一旁的摇椅里面让他躺着自己玩耍。楚霓裳提笔给齐意欣回信,希望齐意欣实践她的诺言。她楚霓裳也不会辜负齐意欣对她的期待。

齐意欣想让楚霓裳做什么事情,楚霓裳心知肚明。就算齐意欣没有求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同意夏扶民和成家以及李家掺和到一起去。

成家和李家是姻亲,而且是很亲密的姻亲。夏家掺和进去算什么回事?就算最后将顾远东斗倒,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因为成家和李家马上就会联合起来,铲除夏家。为他们两家一统天下做垫脚石。

楚霓裳知道,在各种形状当中,三角形是最稳固的。所以继续维持现状,三角鼎立最好。

不过因顾远东当年抢了夏扶民江南四个郡,夏扶民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能趁机对顾远东落井下石,夏扶民是绝对会掺一脚的。

所以要说服夏扶民袖手旁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楚霓裳身上的担子也很重。

夏夫人摇摇摆摆地又走进来,看见楚霓裳伏案写信,旁边的摇椅上放着她的儿子,都已经睡着了,不由“哎哟”叫了一声,走过去就想把孩子从摇椅上抱起来。

楚霓裳回头看见夏夫人又进自己房里来了,竖了眉毛就骂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不长眼睛!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屋里放!”一边站起来,挡在摇椅前面,不许夏夫人靠近。

门口的丫鬟婆子低了头不敢还嘴,心里却有些不服。——夏夫人是正室,楚霓裳是二房。夏夫人要进楚霓裳的屋子,她们这些下人如何拦的住?

楚霓裳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心里不舒坦,当然要把气撒在这些下人头上。

夏夫人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伸出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左瞧右瞧,拖长声音道:“哟,发这么大脾气干吗?我劝你还是收着点儿,好好管帐就行了。带孩子,你力不从心,小心送了他的小命。——你也知道,我们督军如今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怠慢了。”

楚霓裳沉着脸转身把孩子从摇椅里面抱起来,冷冰冰地道:“夫人,以后请不要随便到我屋里来。我的孩子还生着病,需要静养。”

夏夫人盯着楚霓裳怀里的儿子,心里跟猫抓一样,一双眼睛里面恨不得飞出一双手,将那孩子从楚霓裳怀里抢过去。

楚霓裳见状,抱着儿子绕到碧纱橱后面,将儿子放在里面,让他再睡一会儿。

夏夫人就又开始念叨,“霓裳啊。我们姐妹一场。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在外头辅佐督军,打理家事,管理铺子,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未免精力不济。没法好好照顾孩子。还是把孩子交给我,我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理,只一心带大这个孩子,你说好不好?”

楚霓裳的嘴角抽搐两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夏夫人说的,有一定道理,她先前,确实对孩子有些疏忽。可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纠正了。

夏夫人的空闲再多,她也不会都用在孩子身上。就算抱到她那边去养。也都是丫鬟婆子和乳娘在照管,她自己不过就是每天起床之后逗逗趣,把孩子当成宠物一样,喜欢就抱两下,不高兴了,可以放在一边置之不理。

夏夫人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没有多上心,就更不用说楚霓裳生的这个儿子了。

她之所以心心念念要把楚霓裳的儿子要过去,还是为了一个人,就是夏扶民。因为这个男人对儿子十分看重。因此对楚霓裳高看几分。

夏夫人不允许任何人取代她在夏扶民心里的位置,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个关注点夺过来。

楚霓裳很明白夏夫人的心思,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看见夏夫人一再往自己这边凑,楚霓裳灵机一动,开玩笑似地道:“姐姐是真的有心,要为我们儿子好?”

夏夫人一听这话,立即知道有戏,忙大力点头,道:“当然!我的一颗心。就是为了孩子。没有别人。你把他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养得白白胖胖。”

楚霓裳毫不留情地道:“白白胖胖。那是猪。你把我儿子当猪养,你让我怎么能放心?”

夏夫人一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妹……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的孩儿呢?”

楚霓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断然道:“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别弄错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夫人这才气红了脸,指着楚霓裳的鼻子道:“反了反了!——你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妾室,惹得我不高兴了,将你提脚卖了都行。还敢跟我仗腰子!”

楚霓裳啐了夏夫人一口,上前一步抵着她的胸口道:“我看你是年纪大了,得健忘症了吧?——我可不是几两银子买来的。我是督军正式娶回来的二房奶奶,是可以上族谱的。想把我卖了?你倒是掂掂自己的份量再说话!”

门口候着的丫鬟婆子见两个主子又闹起来,都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有伶俐些的,早寻了借口跑开。

夏夫人回头想叫人过来帮忙,却看见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都躲得远远的,就算自己开口叫,她们也未必敢上前来。

夏夫人第一次意识到,楚霓裳在这个家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了。再加上她有儿子,自己却再也不能生育了,以后这个家里,自己的地位只能越来越不如她。

想到这里,夏夫人有些心慌意乱地离开楚霓裳的屋子,回自己房里想招儿去了。

楚霓裳看着夏夫人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就在刚才信上又加了几句话,便封好,让专人送出去。

齐意欣很快就接到楚霓裳派专人送来的信。

楚霓裳在信上将她的处境写得明明白白,希望齐意欣能助她一臂之力,就算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要将正室之位抢到手。

一般情况下,齐意欣当然是站在正室这一边。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夏家的情形,不能用常理推断,也不能用惯例套用。

夏夫人自己存身不正,当初为了自己的利益,逼楚霓裳给夏督军做二房。可惜天不从人愿,她没有能生出儿子,反而生了女儿之后,就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楚霓裳这个二房,却是生了儿子,而且是夏督军唯一的儿子。

新朝的督军位置可以世袭,所以有一个儿子,对夏扶民来说,至关重要。

夏夫人现在还能占着正室的位置,不过是楚霓裳懒得跟她计较,夏扶民又对她还有几丝情份的缘故。

夏夫人最不该的,是打起别人孩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