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凝到底有些不服气,却没力气争辩,抿了抿唇,倒想起刚才没有说完的事情,便转过脸对霍仲祺道:

“你在广宁见过的那个白小姐,和枪手是一起的。”

霍仲祺闻言一惊:“你是说白玉蝶?”

顾婉凝点头道:“那天出事之前,我看见他们用莫尔斯码递消息。”

“是什么人?”

霍仲祺低声道:“是广宁的一个红牌倌人。”

虞浩霆拍了拍顾婉凝的手:“那你怎么不告诉小霍?”

“我听李敬尧的人说小霍和她见过面,还以为她是你们的人。”

虞浩霆和霍仲祺对视了一眼,又问婉凝:“你怎么知道他们用莫尔斯码递消息?”

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是倦了,闭了眼睛在他手心里轻轻点了几下:

“我父亲教我的,我小时候就会了。”

霍仲祺带婉凝离开广宁当晚,虞军便破城而入,第二天中午,李敬尧的残部向西溃退,第九军军长唐骧安排追击清剿,而广宁战后的接收事宜却是虞浩霆亲令交给了就地修整的薛贞生。

听了婉凝和瞿星南的话,虞浩霆和汪石卿都揣测当日在熙泰饭店行刺只能是戴季晟的筹谋,若是小霍在广宁出了事,虞军和李敬尧固然绝无言和的可能,且虞浩霆此番纵是夺了锦西,回到江宁也难向霍家交待。

然而这一来,汪石卿却越发觉得顾婉凝匪夷所思了,一则,若她真的和戴季晟有关系,那何必要去替小霍挡枪?二则,这么一个女孩子会用电码原本是件十分可疑的事情,但她父亲既是外交官,教了她知道也说的过去,她自己如此坦然地说出来,倒让旁人无从疑起。

这女孩子究竟是真的清白,还是太聪明?

他一念至此,细细想来,越发觉得顾婉凝平日的行事有些小心得过分:

之前在燕平镇行辕里,虞浩霆的办公室她一步不进;此番在涪津养伤,虞浩霆时时陪在她身边,前次他把给江宁方面的战况通报送去给虞浩霆过目,虞浩霆一接过来,她便从他肩上挪开了,倒让虞浩霆赶忙搁了战报,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靠枕上??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若是一派天真,心思无邪,却不该这样有意撇清。

那天他刚刚转身要走,便听见顾婉凝清软的声音:“等我好了,你教我用枪吧。” 汪石卿听到这一句,心里“咯噔”一绊,不由站住了。

“你怎么想起来这个?”虞浩霆握着她的手,温言笑问。

“防身。”顾婉凝却是一脸小女孩的正经:“要是下次你再叫人去救我,也方便点。”

虞浩霆神色一黯,柔声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了。”

汪石卿心下警醒,面上却是笑容和煦:“要是顾小姐真想防身,身边最好还是不要带枪。总长,您说呢?”

虞浩霆自然明白汪石卿的意思,点头道:“要是真出了这样的事,你身边还是没有枪的好。”

“为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别人不会防备你,你才安全。要是你身上有枪,反而容易出事,明不明白?”

虞浩霆眼波温存地看着她:“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种事不会再有了。你想玩儿,回头我教你。”

他一说,顾婉凝也明白其中关窍,只是嘴上不肯服气:“你就是小看我。我在广宁的时候,用砚台都砸晕过人。”

虞浩霆闻言眉心一蹙:“你砸了谁?”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李敬尧的一个什么连长。”她说着,便望向郭茂兰。

郭茂兰连忙解释:“是李敬尧的警卫连长曹汐川”,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曹汐川的姐姐就是李敬尧的原配夫人,这小子有点纨绔??”

不等他说完,虞浩霆便问顾婉凝:“你怎么砸的他?”

顾婉凝自觉这件事情颇有几分勇气,便欣然道:

“我刚到广宁那天,听见他和茂兰在外面争执,就躲在门后,他们不知道我已经醒了,那人一进来,我就砸了他??”

汪石卿在一边听着,就知道这个曹汐川是必死无疑了。果然,虞浩霆当着顾婉凝的面还是和颜悦色,当笑话一般听了,晚间郭茂兰就给唐骧和薛贞生挂了电话,说李敬尧的警卫连长曹汐川,如果抓到就地枪决。

另一桩叫汪石卿担心的事却是霍仲祺。

这些日子,小霍整日魂不守舍,好在别人也都忙着公事不曾留意,按理说,他这样七情上面,心思缜密如虞浩霆早就该有所察觉,只是他自己待这女孩子百般地珍而重之,身边的人如何紧张慎重,他都不觉为过,小霍和他兄弟情深,顾婉凝又多少是因他受的伤,这样的态度他只觉得是理所当然,再不作深想。

所谓当局者迷莫过于此!

顾婉凝在行辕里养伤,不必虞浩霆开口吩咐,医生护士也都十分尽心。一周之后,医官来为她缝合伤口,虞浩霆担心她害怕,揽了她在怀里,不让她去看医官的动作。

不想医官做了麻醉刚要动手,顾婉凝突然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大夫??”

那医官以为这女孩子是娇气怕痛,连忙安慰道:“小姐不用怕,两个小时以后麻醉才会失效,痛感不会太强。”

却见顾婉凝垂着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大夫,麻烦你帮我缝的好看一点。”话未说完,脸已红了。

医官一怔,军中外伤极多,他处理过的伤患有粗口骂娘的,有抱怨医生婆妈的,连油嘴滑舌 护士的都有,顾婉凝这样的要求却是头一回碰上,不由好笑:“小姐放心,这个伤口将来也就比樱桃大些。”

顾婉凝听了,不再言语,轻轻点了点头,把脸埋在虞浩霆怀里,虞浩霆见她神情索然,想了想,笑道:“你喜欢穿旗袍,这里看不到的。”

却听顾婉凝幽幽道:“穿礼服裙子就看到了。”

虞浩霆低低一笑,他从前只觉得她在衣衫修饰上头都不怎么上心,想不到对一点伤痕也这样介怀;可那笑容未尽,心头便蓦地一酸:她本来就是个妙年韶龄的女孩子,又这样美,当然爱惜容貌,他该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却叫她出了这样的事,他还好意思笑?

医官缝合的很快,只是伤口怎么缝都不会“好看”,当着医官的面,顾婉凝还没什么,等他一走,婉凝对着镜子看了看,眉心就曲了起来:“也不知道医官吃的樱桃有多大。”

她往日总喜欢摆出一副事事了然冷淡的态度,惟此次到了锦西,常常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这次受伤之后尤是,虞浩霆看在眼里,又是心爱又觉心疼,把镜子从婉凝手里抽开,替她扣了襟边的纽扣,娓娓笑道:

“你这里留一处疤也未必是坏事,中国人有句话叫‘天妒红颜’,你知不知道?”

顾婉凝摇了摇头,等着他往下说。

“是说一个女孩子如果太完美,连上天也要妒忌,必然命运多舛,你这里伤了这么一下,以后一定一生平安,事事顺遂了。”虞浩霆说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婉凝知道他是刻意哄自己开心,撇了嘴角笑道:“你连这个也信?”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叶铮在外头敲门,声气里分明带着笑意:“总长,孙熙平有事要见顾小姐。”

顾婉凝闻言不由讶然,虞浩霆却笑道:“肯定是朗逸让他来的。进来!”

房门一开,先跑进来一只狗,顾婉凝见了,十分惊喜,立刻便笑着伸手:“syne!”

虞浩霆怕她牵扯到伤口,连忙起身将syne抱了过来,婉凝一边 一边奇道:“它居然肯给你抱。”

“还是总长有面子,我这一路上,好几次都差点被咬了!”

孙熙平走进来笑眯眯说了一句,便正容给虞浩霆行礼:

“总长!邵司令知道顾小姐在这边养伤,让我把syne带来给小姐解闷儿。”

虞浩霆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一句话听得孙熙平受宠若惊,不由后悔上一次把顾婉凝推给叶铮就走了。他这回把顾婉凝的狗带过来,虞浩霆都这样和颜悦色,何况上一回是把人送来呢?

心里想着,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又拿出一方印着英文的小纸盒:

“这个也是邵司令让我交给小姐的。”

顾婉凝接过来看了,赧然一笑。“是什么?” 见虞浩霆问,便递了给他。虞浩霆拿在手里看时,也是微微一笑,原来是一盒去疤痕的药膏。婉凝把药膏搁在边柜上,对孙熙平道:“麻烦你回去替我谢谢邵公子。”

孙熙平连忙笑道:“小姐客气了。邵司令说,之前得罪小姐,实在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082、如此良夜何

半月之后,唐骧所部在丹孜截击了李敬尧的残兵,锦西大势已定。消息传回江宁,众人私下议论,这一回,恐怕参谋总长前头的这个“代”字要去掉了。

江宁政府北抚西剿,风生水起,沣南却始终不动声色,一片风平浪静。

虞军扫平锦西是戴季晟意料之中的事,论实力,论心智,李敬尧都绝无胜算,他感兴趣的不过是虞浩霆的用兵。

这次虞军在锦西的主力是新编第九军,这支部队和新编第七军不仅是虞家的嫡系,更是虞浩霆回国之后着力经营的重装劲旅,“新编”两个字加上去,就在按集团军扩编。虞军还没打到崇州,戴季晟就看出他们这一次是意在练兵,这就比康瀚民聪明了。

康瀚民手下越是装备精良的嫡系越是心疼不肯动用,然而军人不是藏锋于鞘的宝刀,只要呵护的好,随时拔出来都能削金断玉,雄兵悍将都是磨砺出来的。且眼下兵种渐增,没有实战配合,真的事到临头,恐怕自己人先给自己人当了炮灰。

但是对付江宁,靠打,太难,硬拼的话,赢面不大;但虞军也有一样不发作则以,发作起来就要命的短处:

江宁一系不像沣南这样铁板一块,虞军如今有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实际上是在邵朗逸手里,虽说邵城和虞靖远当年是生死兄弟,但亲兄弟尚且能人为利死,更何况是两姓?之前邵朗逸的二哥邵朗清就是个例子。

此外,虞浩霆面上还得奉江宁政府的政令,他眼下事事如意,也得益于虞霍两家相交甚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于是,锦西那边一传来消息说霍仲祺人在广宁,他立刻便授意行刺,若事情成了,不管战事如何,虞浩霆回到江宁,都得喝上一壶。即便不成,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因此,广宁的事情没有得手,他也不大在意。

不料,事后又有回报说,这次的事情似乎是伤了虞浩霆的一个女朋友。

虞浩霆的女朋友怎么会在广宁?

虞浩霆的女朋友??

戴季晟先是眉头一锁,旋即又释然,如今锦西局势混乱,广宁的消息未必确切,就算真的是虞浩霆的女朋友,也不会是清词。

清词两年前就去了燕平,他也叫人查过,一直到清词念了大学都没有和虞浩霆再有来往。之前他知道清词在江宁出了车祸,第一个反应就是虞军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世,但若真是如此,虞浩霆却该是把她攥在手里当个筹码,而不会放她走。他虽然犹疑,却也不敢多加查问,免得引人注意,反而坏事。

直到清词去了燕平,他心底的一根弦也骤然一松,当初俞世存的话他虽然不肯点头,但也不是没有思量过,只是他当年辜负了疏影,若再拿清词作棋子,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沣南暑热尤重,空气里总渗着湿漉漉的潮意,俞世存陪着戴季晟弈棋,落子间笑容轻淡:“司令,我们这次由着这位虞四少拿下锦西,他这个‘参谋总长’怕是要名正言顺了。”

戴季晟手中轻摇着一柄水磨竹骨折扇,素白的扇面上无一字一痕,唯有庭院中浓绿的芭蕉阔叶在扇面上侵染出一层碧意:

“昔年百二秦关皆属楚的时候,谁会想到来日霸王卸甲,十面埋伏?”

俞世存一面察看案上的棋局,一面笑道:“司令是以虞浩霆比项王吗?”

戴季晟摇了摇头:“时移世易,无谓一概而论。不过,这位虞四少太年轻,他只想着吃了康瀚民的北地四省,日后和我们两军对垒的时候,身后少一重掣肘,却不去想康瀚民今日的‘两难’——未必就不是他来日的‘两难’。”

“他年纪轻轻就重权在握,难免心高气傲,要逞一时快意。若苏俄觊觎北地,有康瀚民在前头扛着,无论是和是争,江宁这个‘国民政府’都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自己占了北地四省,康瀚民前番的骂名窘迫就得他自己担着了。”

戴季晟淡淡一笑,眼里却尽是冷意:“觊觎北地的又岂止是俄国人?这几年,扶桑国内,军部势力坐大。前两个月,扶桑内阁的‘东方会议’通过了一份《对华政策纲领》,言明北地四省在扶桑国防和国民生存上,有‘重大的利害关系’。”

俞世存沉吟了片刻,犹疑道:“扶桑人若有此意,岂不与苏俄冲突?”

“俄国人当年输的一塌糊涂,已是避其锋芒图谋外蒙,扶桑人的野心恐怕更大。”戴季晟说着,轻轻叩下一子:

“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这位虞四少的斤两吧。”

“唐骧把李敬尧押回广宁了,这人我没什么用,你去处置吧。或许——”虞浩霆顿了一顿:“能问一问你妹妹的事。”

郭茂兰神色一黯,答了声“是”,刚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了:

“总长,有件事情还请您提醒一下顾小姐。”

他说着,面上的神色有些尴尬:“顾小姐人防人之心太少。之前在江宁,她曾经见过我的女朋友,我请她不要跟您提起,想必她就没有告诉您。”

郭茂兰是锦西人,少年离家到燕平读书,后来又考了军校,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幼妹寄养在崇州叔父家中,他原打算一从定新毕业,就把妹妹接到旧京来,却不料阿柔已然落在了李敬尧手里。他不能再有这样的软肋被别人知道,因此,他收留月白的事一直都安排的十分隐秘。

侍从室的人在虞浩霆这里是没有私隐的,倘若当初虞浩霆知道他隐瞒了月白的事,必然会疑心他,顾婉凝终究还是太天真。

郭茂兰此时说起,虞浩霆转念一想便问:“你突然想起这个,是不是她又有事情瞒着我?”

郭茂兰点头道:“顾小姐听说我们的人截了李敬尧的几个家眷,托我打听里头有没有一个叫沈菁的。”

“是什么人?”

“是个画西洋画儿的,有些名气,前几年被李敬尧强娶了作小,顾小姐本来就颇为这件事不平,在广宁的时候又见过她一面,倒是有几分投契。”

前面几句话虞浩霆听着都没什么,唯独最后一句忽然就让他有些不舒服,她和李敬尧强娶的一个小妾“有几分投契”?

他想起她说过的那句“你和冯广澜有什么分别?”

也许当初,他在她心里跟李敬尧也没什么分别。

西澜江和绥江不同,后者江岸平缓,沙洲苇影,水面辽阔;而西澜江夹在崇山峻岭之间,依山势而下,江水清澈,草木深幽。

“这算不算就是苏东坡写的‘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婉凝倚在虞浩霆怀中凭岩而望,嶙峋礁岩割开的江面映不出中秋的一轮满月,却是珠飞玉散,莹光激荡。

“嗯。”身后拥着她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婉凝回过头看了看他:

“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我在想你呢。”

婉凝莞尔一笑:“骗人。”说着,在他手上轻 了握:“你这样还用想我?”

虞浩霆在她额边轻轻一吻:“真的。我在想,幸好你来了,幸好你没事,幸好我们…”

他说着,心里忽然一涩。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这些天,他常常在她身边,心里泛起的狂喜和惊惧却如劫后余生一般:

“婉凝,我遇见你,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顾婉凝颊边发烫,嘴上却是娇嗔:“原来我这么吓人。”

虞浩霆扳过她的脸,在唇上啄了一下:“你再矫情一点给我看看?”

她的脸在烧,晶莹剔透的面孔却如同汲取日光的花朵,仰视着他的面庞,温柔又倔强。

他说,遇见她才知道什么是害怕。而她却是因为他,才不害怕。

她来见他的那天,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你告诉我,我去办”;她被郭茂兰带到广宁,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小霍却对她说:“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四哥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她隔了几天想起开学的事,刚一提起,叶铮就笑道:“小姐放心,您回来那天总长就已经吩咐了,我们请梁小姐到学校去请的假”。

“小姐怎么想我都无所谓,可是您应该信四少。”

她为什么不能信他呢?

“虽然节目单上写了一个结局,可万一到了最后一幕,演员忽然偏想演另一版呢?”

她以为不可能的事,就一定不可能吗?

虞浩霆见她凝眸望着自己,眼波中的眷恋依直缠进他心里:“你这么看着我,又在想什么?”

顾婉凝长长的睫毛遮了下来,柔柔的声音是晨风里的 :“你啊。”

“想我?你想我什么?”

婉凝唇边漾着甜净的笑意,默默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起字来。

纤细的指尖不急不徐地划在他手心,迤逦出缕缕不绝的缠绵,她第三个字还未写完,虞浩霆忽然牵起她的手深深一吻,笑容里夹了几分暧昧:

“如此良夜何?”

顾婉凝摇摇头,澄澈的眸子嫣然简静,只一声不响地重又在他掌心写过,她静静写完放开他的手,虞浩霆却已怔住了——

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一字一句在他心里怦然迸开了漫天花火,这一刻的璀璨喜悦竟是他从来不曾体味过的。

他痴痴看了婉凝片刻,突然抬手就将她抱起来旋了几个圈子。

叶铮在远处遥遥看着,啧啧了一番,跟卫朔闲话:“你说顾小姐使了什么法子,能让四少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