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上一章:第 35 章
  •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下一章:第 37 章

德古拉:面无表情地漂浮在一片黑暗里。

德古拉:“等等,打住。说好的18x劲爆场景呢?为什么除了不可描述就是消音?而且现在全场黑屏,谢嘉仪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我在梦里和她玩成年人游戏?”

旁白语调毫无起伏:【体谅一下,人要恰饭,影片要过审嘛。我们作为健康向上的绝美爱情片,和那些小电影还是不一样的。这种不适合全年龄段的情节么,先来一段似是而非的旁白,镜头拉远再模糊成黑屏,只要让观众看到两个人在白天一起醒来的画面,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了。】

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健康向上的绝美爱情”这种话啊!挖肾和手撕眼睛角膜这种剧情已经非常反人类了好吗!不管有没有暴露镜头,这种电影从一开始就绝对没办法过审吧喂!

就在他疯狂吐槽完全不合理的电影剧情时,周遭在经历几秒钟的黑屏后镜头一转,直接跳到了第二天早上。

还是两人都已经穿好了衣服的时候。

德古拉:不知道是赚还是亏,总而言之心情复杂。

“怎么,”见他满脸呆滞的模样,谢嘉仪身体前倾,用右手不由分说地抬起青年下巴,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冰凉,“还沉浸在昨晚的欢乐里吗?”

出现了!是它是它就是它,虐身虐心的总裁文里最最经典的桥段之一,捏下巴!

根据一贯套路,捏下巴后会发生的事情无外乎两种——一是顺势而上,来一个霸道总裁式强吻;二是冷漠地放出狠话,绝情一点的,可能还会让下巴脱臼或捏碎下颌骨。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谢嘉仪选择了第二条。她的手指冰凉纤细,语气也因为德古拉的沉默冷上许多,此时指尖下意识捏紧,狠狠加重按在他下巴上的力度。

【旁白:针扎般的疼痛迅速蔓延,下巴虽然在疼,却远远比不上心口难以忍受的剧痛。眼前是德古拉最爱的女人,可她却并不爱他,甚至狠心把他的下巴——】

它本来说得绘声绘色,话到一半却忽然闭了嘴。听得兴致勃勃的德古拉微微愣住,在三秒钟后明白了旁白戛然而止的原因。

他下巴虽然疼,却并不是脱臼一类的剧烈疼痛,更像是皮肤被划破,渗出无关紧要的一点点血。

——谢嘉仪力气太大,指甲刚好戳爆了他下颌上那颗痘痘。

【旁白:尖利指甲划破他脆弱的皮肤,支离破碎的心淌出鲜血,一如他痘痘里流出的白脓。眼泪从德古拉脸颊悄然滑落,谢嘉仪,你好狠!】

旁白:淦。

这种恶心的台词是真实存在的吗?小说电影里的纸片人不应该都和长痘脱发便秘一类的当代高发病症毫无瓜葛,甚至连卫生间都可以不用去吗?求求男女主角做个人吧,这也太不偶像剧了。

眼看德古拉被疼得眉头一皱,谢嘉仪狂霸炫酷地勾起嘴角,不屑冷笑道:“疼么?你只是我暖床的工具而已,不要奢求得到一丁点怜惜。”

行呗。

德古拉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之前被她按在墙上的时候,他被迫变成紧紧贴住墙壁的挂历;这会儿身份一变,彻底成了个暖宝宝。合着他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工具人,说老实话,与其在这里玩虐恋情深的老套戏码,总裁不如去买床电热毯,至少还比较热乎。

谢嘉仪说完便没再理他,径直走向卫生间刷牙洗漱。

她走得毫不留恋,床上咸鱼瘫的德古拉却在心里悄悄打起小鼓。

为了保住心爱的肾,他早就在卫生间布下完美无缺的天罗地网,现在只等谢嘉仪自个儿往里面跳,胜负在此一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言情剧套路之一:身患重病的人会把药物藏在卫生间、柜子或枕头下,药物被其他人发现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人渣会在得知主人公病症后追悔莫及,从而展开一段追妻火葬场的狗血之路。

虽然在这种剧情里,主人公结局基本都死绝了。

于是,在不可抗力作用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谢嘉仪在百无聊赖间打开墙上的小型储物柜。她原本只是想久违地看看柜子里有哪些东西,结果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一堆白色药瓶。

曾经看过的苦情剧剧情悄然浮现于脑海,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德古拉居然一直在暗地里服用这么多药。

如果他的病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

不,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就算死了,也和她毫无关系。

谢嘉仪心跳微滞,勉强稳住心神,把目光凝聚在药瓶上的药物名称那一栏。等看清字迹后,不由得眼底一阵抽搐,脸色陡然发青。

乌鸡白凤丸。

肾宝胶囊。

金匮肾气丸。

“看来,是瞒不了你了。”

在外窥视已久的德古拉屏住呼吸,双腿颤颤巍巍地迈步向前。原本白净俊秀的脸颊因为窒息而涨出病态通红,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经过昨晚那一战,我已经被榨干得一滴都不剩,想必你已经看出来——”

他说着眼珠乱颤,用气若游丝的语气缓缓补充,像极了行将就木的干尸:

“对不起,以后恐怕没办法再带给你快乐。我肾虚得厉害,医生告诉我,那里已经快不行了。”

谢嘉仪:……

旁白:……

德古拉:看你还敢不敢觊觎我的大宝贝,诶嘿。

为什么居然用了有点骄傲自豪的语气!没必要,你这样真的没必要!挖肾这种事明明直接拒绝就好了,这样绝对会一辈子都没办法在女主面前抬起头吧喂!这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的垃圾操作啊啊啊!

旁白风中凌乱,用颤抖不止的声音提醒他:【请注意,明天白月光就要回来与谢嘉仪见面。如果不好好应对,很可能被她用一张支票打发走。】

德古拉浑身一震,兴奋得两眼发亮:“真的?支票!多少?”

哇,到那时他岂不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这是支票的问题吗?】旁白无比嫌弃,被他的三观气得咬牙切齿,【你得到的是一张支票,可失去的是一份真挚爱情啊!】

德古拉满脸真诚无害:“但如果我用这笔钱去养小美女,不就可以收获好多好多份真挚的爱情了吗?”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影视剧和小说里的主人公都会毅然决然拒绝分手后另一半支付的支票,选择继续吊死在那棵歪脖子老树上。明明可以用这笔钱拥有一个,不,是一群乖乖巧巧的小狼狗啊!

没有什么是用钱买不来的,如果有,那就加钱。

旁白:哑口无言。

没救了,这家伙真的没救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另外那两位进入电影的人还真是人以群分。

旁白努力整理思路,到最后也不过毫无底气地回他一句:【不行,那样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肯定过不了审。】

德古拉眼珠一转。

“我好像想到了,”他说,“关于破局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社会主义大战虐恋情深(大概)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叶执暮 23瓶;绿窗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真实电影(六)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旁白都陷入了无尽的人生思考阶段。

它面无表情地听完德古拉一番长篇大论,最后看他用看似黯然抹泪实则掩饰打哈欠的姿势做出总结:“我已经是个不完整的男人。你要的稳稳的幸福,我给不起, 我的这颗肾, 它更给不起啊啊啊!”

说完还学着黑猩猩捶胸顿足:“我好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

旁白:行吧。

在这个电影里, 它见过哭泣求饶的, 见过偷溜出国的, 也见过和谢嘉仪大打出手的,但用这种借口逃避摘肾的, 德古拉还是头一个。

神他○肾虚, 你见过哪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是肾虚的?他能白血病、心脏病甚至精神病, 可就是绝对不能肾虚。

赢了身体, 输了人生, 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果不其然, 谢嘉仪闻言后如他料想那样露出了嫌弃又厌恶的神情, 然而接下来却说出了德古拉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话:“那颗肾出了问题,就直接摘掉吧,手术你自己选定时间。”

德古拉:……

德古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德古拉:“你、你在开玩笑吧?”

回应他的,是旁白幸灾乐祸的笑声。

【旁白:一抹狠戾从谢嘉仪眼底陡然划过,刀削般的脸庞愈发冷酷坚硬。她口中的话正如同她本人一样, 邪魅、绝情又理智。】

“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爱的只是你那张脸。”神情淡漠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的男人, 身体里不能存在病变的东西。没有肾脏总比肾虚要好听, 我说摘掉就摘掉,别拖延时间。”

这个女人……

她居然该死的邪魅狂狷啊啊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怎么会有!他以为自己的操作已经走位风骚无人能敌,结果对方一个平A把他秒杀了,这就是霸道总裁虐身虐心的魅力吗!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啊呜呜呜。

德古拉万万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现在的想法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你这个女人!”

他难得硬气一回,胸膛还没挺直三秒钟,在见到谢嘉仪冷若冰霜的目光后就倏地缩回去,神志错乱地继续说完:“你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美丽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啊!肾虚这种神医难救的毛病,你居然一秒钟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淦。

耶稣基督如来佛祖各路神仙,以上他说的这句话全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既然谢嘉仪一意孤行,执意要做丧尽天良的摘肾斗士。

德古拉一咬牙,他和她拼了。

等女人的脚步声彻底从屋内消失,大门关闭的声音传入耳畔,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正红色海报,以及海报上醒目的两行大字。

“打/黑恶、禁黄赌、追逃犯、夯基础,警民携手保安宁。欢迎致电110,人民群众的生命热线!”

*

“我们的扫黑组已经调查谢嘉仪很久了。”

坐在德古拉面前的年轻小警察义愤填膺:“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我们很难找到确切证据进行定罪,你能主动提出与警方合作真是太好了!”

德古拉微微一笑。

旁白曾经透露过,为了让谢嘉仪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她被设定成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色,也正因如此,暗地里总有些不清不楚的大金额交易,藏在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里。

在众多霸道总裁作品里,主人公的身体、心理与人格都遭受极大摧残,更有甚者亲人遇害、家产被尽数强占。

于是他们选择委曲求全,打骨子里软成一滩无能的泥浆,在把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的梗翻来覆去玩弄之后,收获所谓的“浪子回头式真挚爱情”。

德古拉:哎哟喂,去他们的吧。

他们固然人生惨痛,固然力量单薄难以反抗,可!是!

他们怎么能忘记了一直站在人民群众身后的护盾,老百姓伟大的人民警察!

求求你们不要再故作坚强和伟大了,自我感动啥用没有,还是快报警吧。

“可是,我有个疑问。”

端坐在小警察身边的局长沉缓开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里满带质询:“你和谢嘉仪彼此相爱,如果继续在一起,她能为你提供取之不尽的物质财富。究竟为什么,你要选择背叛她?”

“钱算什么,爱情算什么,我只记得四个字,打!黑!除!恶!”

他说罢停顿一下,加重语气目光灼灼地沉声开口:“我从来没有忘记祖国依法治国的政策,也没有忘记我身后的人民警察。谢嘉仪非法敛财,残害了不知道多少人民百姓,我已经对她心灰意冷。如果我能在打/黑除恶行动里贡献一份力量,那将成为有生以来最值得自豪的事情,请你们相信我。”

“德古拉先生,那就辛苦你了!”

小警察浑身颤抖,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即使身处那样纸醉金迷的环境,他心中也时刻牢记着社会主义法制建设,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啊!从今以后,这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成功男士就是他的榜样,他也要像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依法治国的进程,任何金钱和爱情都不能阻止他!

“不辛苦!从很久之前我就下定决心,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因为我……”

青年义正言辞,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地砸在小警察耳畔:“是个党员!”

大概是为了突显主人公非常优秀,按照剧情设定,他的确是华国国籍,而且还真就是个党员。

小警察,泪目了。

一抹水雾从眼底涌上来,他神情激动地握住德古拉双手,嘴唇和手臂都颤抖不已,许许多多的话堵塞在喉咙,最后却只能苍白地挤出两个字:“同志!”

德古拉与他执手相看泪眼:“我的同志啊!”

*

林妧抓紧扶手翻身而上,一气呵成地跃进同一层房屋的某个阳台。

因为这番剧烈动作,小鲛人抱在她脖子上的手臂下意识一紧,隔着一层单薄衣料,她能感到对方砰砰直跳的心脏。

鲛人一族自幼生活于深海之中,几乎没有过悬空攀登的经历。他大概是真的非常紧张,连呼吸也带了显而易见的颤抖,轻轻打在林妧后颈上时,像是热乎乎的猫爪在挠痒痒。

如今已近午夜,公寓里却依旧灯火通明。她特意选择了一家没有亮灯的住户进来,不管有没有人,只要保持安静,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从理论上来说,这算是彻彻底底的非法入侵,一切都是这部屑电影的错,林妧想,只要回到现实世界,她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栋房屋似乎已经遭到了废弃,当她一跃而下时,落地的脚底激起一片腾空飞尘。其他住户的阳台都挂着或多或少的衣物,这里却空空如也,只有肉眼可见的灰尘在灯光下安静打转,无穷无尽的寂静悄然蔓延。

“先别出声。”

这栋公寓诡谲奇异且危机四伏,虽然让小鲛人与她一起卷入逃亡是极为危险的选择,但这个时间点的人们对异生物接受度非常低,要是把人身鱼尾的他独自安置在公寓之外,不确定的风险性反而会更大。

林妧向男孩轻轻耳语一番,背着他走向客厅。

从走道里环视一周,可以大致瞧见屋子的全貌。与之前在另外几套房屋见到的布局完全相同,每个房间的木门都大大敞开,露出空空荡荡的里屋。

客厅里仍是空无一人,就连家具也少得可怜,放眼望去只有一张深灰色简约沙发与摆放在角落里的巨大木柜,在破窗而入的灯光下,她勉强看清了柜子里的东西——

许多品种不一的药物,还有形态不一的刀具。

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个医生吗?如果他搬离此处,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带走?

更加奇怪的是,虽然阳台上一片灰蒙蒙,沙发与柜门却并没有覆上太多灰尘,如同不久前有人使用过一样,干净整洁得不可思议。

林妧想不出所以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午夜十一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鲛人就能把尾巴化作双腿。

虽然男孩的重量很轻,但将他背在身后还是会很大程度地影响行动,如果在这个期间贸然外出,一旦遇到危险,恐怕他们俩都会很难逃脱。

她思索再三,最终小心翼翼地把小鲛人放在沙发正中央,摸摸他柔软蓬松的脑袋:“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姐姐给你简单地擦点药。”

男孩似乎很是不好意思,低着头浅浅地应了声“嗯”。

打开木柜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强烈药水气味。林妧并不讨厌这种气息,目光淡漠地扫过最底层的刀片。

大小不一的刀刃在手机灯光照射下散发着幽幽冷色,每把刀都被打磨得极为锋利,流线型的身体轻薄流畅,虽然未曾沾染丝毫血迹,却无端显出几分瘆人寒意,只是简单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不少人头皮发麻。

目光再往上,就能见到种类繁多的药品。大多是治疗伤口的外用药,其余的瓶瓶罐罐没有标注具体名称,只在瓶盖上贴了不同标记作为区分,看到最顶层时,林妧居然还望见了麻醉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栋屋子曾经的主人也没有多么正常的样子。

心头莫名笼罩上一层不详的阴影,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林妧飞快拿了伤药,决定午夜十二点一到,就带着鲛人离开这里。

在208号的浴室里,林妧一直是借着月色与灯光才勉强看清他的大致模样。这会儿手机手电筒被打开,强烈白光陡然把黑暗撕得粉碎,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在强光照射下,男孩薄薄的一层皮肤几乎白得发光,淡青色血管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如同遍布生长的藤蔓。他瘦得厉害,脊骨与手肘高高凸起,小腹则微微凹陷,腰线也因而被衬托得惊人细瘦,好像轻轻一拧,就能把他拦腰截断。

见她的眉头慢慢皱起,鲛人一言不发地把脑袋埋得更低,蜷起的指尖用力按进沙发。

他一直恐惧人类的视线。

与他真正有过接触的人类并不多,在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似乎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称不上善意——

将他捕捞进船只的渔夫满脸惊恐,面露恐惧与厌恶地尖叫着:“怪物,怪物!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启示,这艘船上的人难逃厄运!”

被带进黑市贩卖时,顾客们都毫不掩饰眼底的惊恐之情,带着或嘲笑或好奇的意味对他指指点点:“这就是美人鱼吗?怎么是个男孩子呀。”

后来住进那间狭小的房子,自称“妈妈”的女人目露凶光,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瞳孔中满满全是贪婪与渴望:“哭,快给我哭!”

所有的记忆都糟糕透了。

男孩想,姐姐的眼神干净又纯粹,望过来时不带一丝一毫恶劣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表现得越是温柔,他就越发不想让对方见到自己的身体。

——或许等她看完那些丑陋的疤痕,就会无法抑制地开始厌恶他了。

纷乱的思绪化作漫天飞絮,浑浑沌沌地漂浮在脑海里。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有股热气靠近脸颊,随之而来便是一片冰凉触感。

林妧一手扶着男孩后脑勺,一手把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抹在他脸上伤口,在看见后者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后噗嗤笑出来:“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

小鲛人被她笑得手足无措,因为保持着后脑勺被抬起、头部上扬的姿势,他只要一抬眼就能与林妧近在咫尺地对视。

她在电影里的长相与现实中并无二致,上挑的桃花眼似乎时时刻刻都含了笑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四目相对不过一秒钟时间,男孩就狼狈地垂下眼眸。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林妧又笑了:“我的名字是林妧,你叫我姐姐就好。”

林妧。

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一遍,嘴角悄悄翘起极轻微的弧度。

一些久远得几乎被遗忘的、仿佛属于另一个遥远世界的画面在此刻重新浮上脑海,在诸多破碎零散的碎片里,男孩辨认出那是当他生活在大海中时的记忆。

在很早之前,大概是被囚禁在黑市铁笼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将作为鲛人时的记忆全都毫不留情地舍弃,把自己看作低劣的货物。所有回忆都支离破碎,此时却有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音节涌入喉咙,即将冲破舌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安乔。”

顿了顿,又用微弱得难以分辨的声线继续说:“我的名字是安乔。”

“安乔。”

林妧略微一滞,并没有追问他之前未曾告知姓名的原因,而是将它重复一遍后惊喜地弯起眼睛:“我以后就叫你‘乔乔’吧,多可爱啊。”

男孩子一双绿宝石模样的大眼睛又圆圆地瞪起来,露出茫然又受宠若惊的目光。

不像凶残狡黠的人鱼,倒更像只呆萌憨傻的松鼠,总是睁着圆溜溜的双眼,一见到风吹草动就惊讶得四处乱窜。

林妧低头抿唇,把视线再次聚焦在小鲛人伤痕遍布的身体上。

他之前一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治疗,或是说,在每次的暴力殴打后,他很有可能连哪怕最简单的伤药都得不到,只能硬生生地捱过一天又一天,直到伤口自行结痂。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许多伤口都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尚未结痂的地方则翻出浅红色血肉或是微微溃烂,看得她触目惊心。

林妧手肘下移,棉签挪到安乔右臂上的血痕。这道长条形状的痕迹与他小腹和后背的伤口一模一样,很大概率是由鞭子或粗绳造成,让她忍不住暗骂一句,那女人为了强制让他哭出来,还真是不择手段。

药物与这类严重外伤接触时,往往会引发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林妧停顿片刻,忽然松开按在他后脑勺的左手,轻轻柔柔地叫了声男孩的名字:“乔乔。”

安乔应声抬头,视线穿过她侧开的身体,径直落在一旁洁白的墙壁上。

手机光线映出他们彼此间离得很近的影子,其中林妧左手上抬,指节弯曲变换间,居然将手掌倒影变成一只狐狸的模样。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摇摇摆摆地扭动身体。

“狐狸在对你打招呼。”林妧说,“它很喜欢你,于是准备向你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她说着手指一动,手掌一翻,之前的尖嘴狐狸猛地变成一只长耳兔子,两只耳朵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向他示好。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戏法,一时间被吸引所有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道影子。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林妧右手的棉签沉沉下落,不偏不倚覆盖在安乔手臂的鞭痕上。

烈火灼烧一样的疼痛迅速从一点扩散至整个身体,虽然注意力被分散后的感官并不算敏锐,男孩还是下意识吸了口冷气,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叫出声响。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