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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玉勉强走到她身边,低低“嗯”了声。

这里应该是欺诈师的最后一张底牌,一旦离开,就会回到戒备森严的收容所,而他现今耗光了力量,成为瓮中之鳖是必然的结局。

留在这里必定遭受林妧不带感情的社会主义毒打,逃出去虽然免不了牢狱之灾,但好歹能保住小命。在这两者之间,欺诈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一个。

——林妧,一个比地下六层更加可怕的女人。

“你怎么起来了?”

听见迟玉的声音,林妧仓皇回头,仅仅是一个转身,就抖落了面对欺诈师时所有的戾气与杀机,像寻常小姑娘那样皱起眉头:“伤口还没有愈合吧?身上全部都是血……这里疼不疼?”

迟玉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睫安静看着她。林妧被盯得不好意思,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觉得我对那家伙太凶啊?”

“不是。”

近在咫尺的少年抿起薄唇,嘴角不自觉扬起小小弧度:“只是觉得,能这样跟你待在一起……就像做梦一样,很开心。”

他怎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种话呀。

林妧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碰碰躁起来。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而迟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出了什么话,像炸了毛的小猫,脸色通红地睁大眼睛。

这样看来,居然比她更加害羞。

“你、你别脸红啊。”

脸上的热气像是会传染,先是从少年苍白的脸庞悄然蔓延,紧接着在周身空气里慢慢氤氲开来,把气温也染上几分暧昧的温热。躁动不已的因子降落在林妧耳畔和侧脸,熏出一点点瑰丽的绯红色,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脑袋:“你要是害羞的话……我也不好意思了。”

周遭十分短暂地沉寂了几秒钟。

忽然迟玉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林妧。”

“嗯?”

她闻声正要抬头,毫无防备地感到有只手忽然贴上自己后背,随即便是身体一轻,整个人失重般腾空起来。

——迟玉一手揽住她后背,一手放在林妧膝盖之下,笨拙地将她横抱而起。

紧接着少年左手略微用力,把她的肩膀向内里按压,肩膀和身体朝里面靠拢时,脑袋也不受控制地向他倒去。

林妧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迟玉胸口。

“……这样就看不到了。”

迟玉的声音很低很低,尾音微不可查地悄悄颤抖,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光了他仅存的勇气。少年似乎轻笑了一声,用低哑却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你一定累了,就这样休息一会儿吧。”

林妧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也知道自己的心跳开始猛然加速,一下又一下地,好像要撞开胸膛。

什么啊。明明他自己也在害羞,却抢先一步做出了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动作,还拿“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脸红”这种幼稚又完全说不通的借口糊弄过去。

真是太狡猾了。

林妧没再说话,轻轻侧过脖子,把脸庞埋得更深一些。

迟玉身上萦绕着淡淡血腥味,凑近他单薄的衣料时,还能闻到一些残余的洗衣液清香,像暗夜里盛开的一朵小花,极其轻微地、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旁。

迟玉的身体是暖的。

她轻咳一声,努力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埋在对方胸口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欺诈师已经没了力气,幻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迟玉说,“除此之外,我曾经听说每场幻境都有对应的出口,之前我们往下走来到地下室,这一回,不如试着从上面离开。”

“上面?”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时刻勾起嘴角,替迟玉说完接下来的话:“要一起离开这里,从俱乐部正门,光明正大地。”

她怎么会忘记呢。

即使那里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对于当年那两个孩子来说,只有在共同跨过俱乐部门槛的刹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地狱。

这是个迟到了许多年的小小心愿。

“不要再消失了。”

林妧的声线比风更轻,模糊得分辨不清:“你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我有多难过。”

一度陷入崩溃,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泣着蜷缩在角落里,无数次尝试用小刀划破手腕。

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江照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片,借着月光告诉她:“对你来说,死亡的确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你想想,一旦你死去,那个男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为了救你宁愿放弃生命,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单单属于自己,同样也属于他。妧妧,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摧毁这件……由他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吗?”

那时的林妧泣不成声,而江照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透过朦胧水光,她看见男人朝自己极为苦涩地笑了笑:“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

于是她在无止境的思念与愧疚里活了一年又一年,把从前冷漠偏执的自我埋葬在回忆里,塑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林妧”,一个与秦昭一模一样的“林妧”。

这样的话,偶尔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他一直陪在身边。

迟玉动作微滞,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

怀里是他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能像这样抱住她。

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之前那句话发自真心。

林妧的身体纤细却并不硌人,用双手将她搂在怀里时,仿佛触碰到了一缕柔和的水流,清澈灵动得让他舍不得放开。

当怀里的小姑娘呼吸时,气息透过薄薄一层衣物浸入少年皮肤,那种感觉陌生却并不难受,带着点酥酥的痒。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五脏六腑,他早已强迫自己习惯地下六层里那个冰冷孤寂的狭小空间,对于这久违的温度贪恋得近乎痴迷。

他在黑暗里悄然注视了林妧太久太久,哪怕是最为简单的触碰,也是种求而不得的奢望。

“对不起。”

迟玉对她说:“我不会再离开。”

如果林妧在此时抬头,一定会惊诧于他眼底无穷无尽的汹涌情愫。在那双漆黑色的深渊里藏匿着太多浪潮,只需要一眼,就能将她浑然吞噬,再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可她实在太累太累,躺在迟玉温暖的胸膛里时,困意一下子就占据整个脑海,不得不得跟随着这股感觉闭上眼睛。

察觉到林妧的呼吸渐渐平缓,少年安静垂下眼帘,任由浓密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洒落一片阴影,将翻涌的情愫浑然笼罩。

……要是一直这么没有防备心的话,即使是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忍住不做些什么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迟玉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打量怀中人睡梦中的模样。

面对他时,林妧似乎总是很乖很乖,这会儿迷迷糊糊没了意识,却还是保持着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姿势。视线缓缓勾勒出女孩模糊的轮廓,从迟玉的视角望去,只能见到凌乱的黑发,还有一只耳朵。

一只小巧漂亮的、仍然泛着微微粉红色的耳朵。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在那一瞬间,有许多念头匆匆划过迟玉脑海。

比如他并非人类,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与林妧都不可能再成为一路人,两者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他是如此卑劣又贪婪,居然会对她产生超乎友情之外的贪念。

林林总总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只剩下一道微弱却笃定的声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哪怕一次也好,他多想真真切切地触碰她。

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少年无言勾起唇角,左手悄然用力,将她深埋的脑袋微微抬起一些。

然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薄唇颤抖着落下,停留在她莹白圆润的耳垂。

在那短短一瞬间,大脑轰然沸腾,呼吸骤然停滞,灵魂脱离躯壳。

他羞怯又克制,却也带着难以自持的冲动。干涩的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此时虽然已堪堪凝固,却显得更加狼狈凌乱,接触到林妧耳垂时,能感到令人心颤不已的滚烫温度和柔软触感。

还有淡淡的柠檬味清香。

即使注定被困在深渊里,他也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月亮。不求将它据为己有,只要能触及到几缕月亮就心满意足。

这番动作又轻又快,短促得仿佛从未发生过,然而当迟玉做贼心虚般迅速抬头,却察觉林妧轻轻缩了缩脑袋。

即将冲破胸口的心脏顿时熄了火,像磁带卡壳般骤停下来。一个念头刹那间萌芽,少年屏住呼吸停下脚步,不敢稍作动弹——

林妧她……可能一直都没睡着。

其实从客观来看,迟玉只猜对了一半。

她之前的确被睡意扰得疲惫不堪,半只脚踏进梦乡,可就在彻底入睡的前一秒,却猝不及防地感到有什么东西覆上了耳垂。

那是软绵绵的、比棉花糖更加细腻的触感,还带了点令人安心的热气。林妧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这种感觉和温度,还有这样克制的力道,简直和迟玉的嘴唇一模一样嘛。

等等。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震,瞌睡和做梦全被丢到了太平洋,满心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迟玉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以正常动作来看,好像无论如何都出现不了这种姿势。也就是说,迟玉趁她睡着的时候……

偷偷地,亲了亲她。

不会吧。

林妧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捂着脸浑身颤抖的冲动拼命压下去,可惜到头来还是没忍住,咬着嘴角无声笑了一下。

于是理所当然地被迟玉发现了。

他似乎比林妧很紧张,迟疑着低声试探:“你醒了?”

她只好从少年胸口抬起脸庞,朝对方满脸无辜地眨眨眼睛,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兵荒马乱,只想丢盔弃甲快快逃跑。

所以,遇见这种情况时应该怎么做?

林妧想,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能和言情小说女主角一样红着脸兀自害羞,那样实在太没出息——可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亲的位置不对,要不换一个地方?嘴唇怎么样?”

“你刚刚吻了我一下,出于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得向你回赠一个?”

“喜欢,还要。”

她越想越离谱,结果没来得及说出一句骚话,就先把自个儿撩得面红耳赤。眼看迟玉似乎意识到什么,兀地红了耳根,林妧支支吾吾,犹豫半晌:“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突然有点痒,莫名其妙就醒了。”

林妧:……

啊啊啊不对不对!去他的“耳朵有点痒”!她想说的才不是这个啦!

决心呢,勇气呢!她连死都不怕,怎么唯独在这件事上怂了啊!林妧你在干什么啊林妧,拿出你和怪物们战斗时的决心,快振作起来A上去啊!

林妧:“可能是被小虫子咬了一下,没关系的。”

林妧:卒。

听见“耳朵”两个字,迟玉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与此同时心脏砰砰砰地跳,慌乱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最后林妧看见他佯装镇定地别开视线,然后不露声色地把左手抬高,慢慢按揉她滚烫的耳垂,继而用僵硬得听不出语调的声音轻轻说:“是吗?我帮你揉揉。”

欲盖弥彰却忍不住害羞的样子……真的可爱爆棚。

想要狠狠欺负他一番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林妧浑身软绵绵地闭上眼睛。尚未褪去的困倦卷土重来,她用脑袋蹭蹭迟玉胸口,从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细弱的呜咽:“那我继续睡啦。迟玉,晚安。”

在越来越深的睡意里,她听见少年含着笑的、纵容得近乎于溺爱的声音:“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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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奶油蛋糕

林妧从睡梦中醒来时, 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首先隐隐望见了一片无暇的纯白色。空气里充斥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淡淡消毒水味道萦绕鼻尖, 等她坐起身子睁开眼睛, 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景象。

她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位置应该处于收容所医疗部里的单人病房。周围是摆放整齐的家具与药品,雪白墙壁上掩映出太阳斑驳细碎的斑痕, 一张明艳瑰丽的脸庞凑上前来, 伴随着无比欣喜的惊呼:“你终于醒了!”

那居然是很久没有出现在生活区里的蛇女大姐姐娜塔莉娅, 自从被林妧打败后带进收容所,她便一直对这个战斗力爆表的小姑娘情有独钟。这种心态说好听点是“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直白地形容, 就是个外表强硬的抖M。

晃眼看去, 在她身旁还有两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正是德古拉与陵西。

还没来得及把混乱的记忆理清, 林妧就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按住,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倒, 落入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温暖怀抱。

脸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让小姑娘兀地红了耳根,与此同时耳畔响起女人娇嗔般的低喃:“你怎么会孤身一人闯进那么危险的地方?当时收容所乱成一团,你冲进走廊后又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快急疯了。”

德古拉叹了口气, 小声补充:“生活区的大家听见你失踪, 全都抛下手里的事情, 第一时间赶回了收容所——虽然最后找到你的不是我们, 是迟玉啦。”

“对了,”娜塔莉娅闻言一怔, 迅速把林妧从怀里松开,碧绿蛇瞳里幽光大作,“欺诈师没对你做些什么吧?迟玉那家伙怎么会浑身是血地把你带出来?”

她说到这里停顿几秒,凝神加重语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他会对你使用公主抱!明明我都没抱过你!”

这一点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好吗!完全只是你的个人因素在作祟吧!

不过说起迟玉……

尚未褪色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林妧心头悄悄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掌陡然攥住,一时间忘了呼吸。

在由欺诈师构建的幻境里,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发生的所有真相,并对迟玉说出了与告白无异的话语,而少年将她笨拙地抱起来,趁林妧昏昏入睡时低下脑袋——

悄无声息地、颤抖着亲吻了她的耳垂。

所、所以迟玉当真亲了她……而不是在做梦?可当时的一切是那么清晰灵动,每当林妧细细回想,都能记起他宠溺得没边的黑色眼睛,温柔得令人窒息。

“奇怪,林妧你怎么脸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陵西小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坏笑着凑上前来,正对着她泛红的脸庞眯起双眼,活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还是说,是因为想起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情不自禁呀?”

欺诈师灰溜溜地出现在生活区后不久,迟玉便带着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昏睡中的林妧自然不会知晓当时的情景,为她牵肠挂肚的陵西与德古拉却看得清清楚楚,一点儿细节都没落下。

少年单薄的白色上衣被血浸成暗红,似乎在不久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般脸色苍白,每走一步都艰难不堪。在所有人心里,这个来自地下六层的陌生人孤僻阴沉、暴戾嗜血,跟每个人都远远地保持着遥远距离,这样的他与林妧分明是两个极端,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

抱着林妧出现在生活区大厅时,迟玉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又乖戾。以他拽上天的神态和满身伤痕的模样来看,这人不像是个把公主从恶龙手里救出来的英雄,倒更趋近于在幕后谋划一切的凶残大魔王。

有医护人员怯怯地尝试与他交涉,准备把林妧带去医疗部病房好好修养,那家伙出乎意料地好脾气答应下来,在将怀里的小姑娘递给护士时,低头安静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道眼神陵西至今记忆犹新。

漆黑瞳孔里浮现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像暗夜里的月光渐渐填满眼眶。冷冽啊乖僻啊杀意啊,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情绪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大魔王像所有青涩的少年那样低头抿着唇,用胆怯又柔和的视线深深望着怀中人脸庞,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头上。

他浑身是血,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陵西从来不会想到,原来恶鬼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目光。

也正是在那一刹那,他闻到了某种名为“八卦”的气息。

从前的迟玉一直呆在地下六层,绝不会与任何人进行接触,直到林妧进入收容所工作,他才隔三差五地坐在生活区大厅里看书或小憩。陵西曾以为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巧合,但现在想来,分明是为了见到她的刻意而为之。

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我、我脸红了吗?”

林妧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住两侧脸颊,果然感到了滚烫的热气。她无力辩驳,只得支支吾吾搪塞过去,顺便生硬地岔开话题:“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现在不是夏天吗?我的确落入了欺诈师的陷阱里,幸亏迟玉救了我——说起来,欺诈师怎么样了?地下六层出逃的异常生物呢?”

“那混蛋被成功逮捕,动乱也及时制止了。”娜塔莉娅若有所思地摸摸她脑袋,“听说他不明不白地出现在生活区,不仅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用光了所有的力量,因此保安队没费一点功夫就把他带走了。”

她知晓林妧身份,却又不能当着另外两人直接挑明,于是淡笑着朝她眨眨眼睛,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应该是迟玉做的吧。”

林妧明白她是在无形中戏弄自己,但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当时她向南离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把秘密压在心里,但从德古拉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

“话说回来,南离还好吗?”

她无端地有些紧张,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当时他也在生活区,没出什么事吧?”

这回接话的是德古拉:“他为保护一个研究员受了伤,和你一样躺在病房昏迷不醒。好在伤势不重,应该没多久就能好起来。”

“南离在昏迷之前,一直嘟嘟囔囔说自己见到了特遣队队长哦。”陵西双手环抱在胸前,模仿着小白龙又羞又急的语气,“‘队长,哪怕是为了队长我也要加油,请多看我几眼吧’——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毕竟是那位的忠实粉丝嘛。”

一说起这个话题,德古拉立马兴致盎然地接过话茬,带了点好奇地开口:“特遣队队长?我听说他是个三头六臂、肱二头肌比头还大、拥有十八块腹肌的男人。这种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想近距离地看看他啊。”

正在喝水的林妧被呛了一下。

又是“三头六臂”,又是“肱二头肌比头还大”,那她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六块行走的肱二头肌吗!求求你快把十八块腹肌那种东西从脑袋里移开,想象了一下画面真的好恶心!她才不是蜈蚣好吗!

“这是什么怪形容。”

陵西满脸嫌弃地看他一眼,然而还没等林妧露出欣慰微笑,就信誓旦旦地继续发言:“独家消息,那位队长之所以对所有人都避而不见,其实是因为长相过于有碍市容。听说他从小因为长相倍受排挤,于是把对社会的怨气全部发泄在猎捕异常生物这件事上,真是可怜又可悲,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心理阴影,变成一个正常人吧。”

林妧皮笑肉不笑:“是、是吗?”

喂喂,她在其他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不是身体变异就是心理畸形,这种人设也太惨烈了吧。

全场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娜塔莉娅挑眉笑笑,伸手抚弄林妧耳畔的黑发,声线又媚又甜:“我倒不这么觉得。或许那名队长,是个长相和林妧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呢?”

“不可能,不可能。”

陵西小脸皱成一团,一个劲摆手:“就算真有她的那张脸,也一定是个身高两米的金刚芭比——胸肌比林妧胸还大的那种。”

德古拉赞同点头:“不错不错。吐气堪比电风扇,吃饭搬空两座山,而且必须有十八块以上的腹肌。”

话题渐渐被引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麻烦你们两位闭嘴好不好!而且德古拉先生,为什么你会对十八块腹肌的蜈蚣人这么情有独钟啊!

林妧无语凝噎,正尝试着用低头喝水来掩饰内心尴尬,猝不及防又听见另一则重磅炸/弹在耳边轰隆隆炸开——

陵西用手撑着腮帮子,朝着娜塔莉娅笑笑:“姐姐,你和阿水在一起了对吧?”

阿水是同样生活在收容所里的鳄鱼人,似乎追了娜塔莉娅很久。

林妧睁圆眼睛看向她,后者则心情不错地捏了把小姑娘白皙的脸蛋,颇有深意地勾唇一笑:“怎么,很惊讶?”

她说罢停顿片刻,垂眸靠得更近一些,带来一阵微风和诱人香水气息:“你还没谈过恋爱吧,要不要让姐姐我来教一教?身、体、力、行、地。”

要命要命,这女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少儿不宜的危险气息,即使林妧见了都难免心跳加速,也难怪阿水会对她神魂颠倒。

“快住手!不行的不行的,你那些方法放在林妧身上绝对行不通!”

陵西看得心惊胆战,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娜塔莉娅脸庞,俨然一个正气凛然的老父亲:“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虽然看上去是个小孩,实则已经活了上百年时间,因此从某种角度来看,陵西眼里的正常人的确都是小破孩。

“哦?”蛇瞳明暗闪烁间,娜塔莉娅饶有兴致地扬起嘴唇,“那你说说,怎样的方式才更适合她?”

她说着握住林妧左手,熟稔按揉棉花般柔和轻软的手心,带来一片酥酥麻麻的痒。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

陵西哼笑一声:“在我看来,吸引男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装纯,没有人会拒绝天真烂漫的小白花。所有雄性生物都吃这一套,对方越是纯洁,占有欲就越强——比如进行身体接触时匆忙避开,小鹿乱撞地告诉他:‘妈妈说过,这样子会怀小宝宝喔。’;接吻时红着脸问:‘哥哥你怎么咬我嘴巴?’;看见他脱掉衣服时,要表现出非常震惊的样子:‘好吓人!你的那里为什么跟我长得不一样?’”

可是这不是纯情是弱智吧喂!最后那一条是认真的吗喂!男方只是想谈恋爱又不是养女儿,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残酷的心理折磨啊!

娜塔莉娅沉思片刻:“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你啊,不止身体是小孩的模样,大脑发育也停留在了幼儿时期吧?”

德古拉叹了口气:“不愧是表里如一的白痴。”

小朋友被怼到怀疑人生、半晌说不出话,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德古拉先生十分自觉地继承了话题,极度骚气地撩起额前细碎的金发:“恋爱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请教身经百战的我啊。”

娜塔莉娅有些惊讶:“你居然谈过许多次恋爱吗?不过也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要是还没几段感情经历,那就真的注定孤独一生了吧——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人吗?”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