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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古拉嘴角抽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陵西适时拆台,唉声叹气:“那个啥,其实他所谓的感情经历全部来源于恋爱游戏,现实生活里从没谈过恋——”

小朋友话没说完,就被德古拉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脑门上。趁他苦着脸捂住额头的功夫,伯爵先生迅速转移话题:“恋爱这件事,其实有很多诀窍和技巧。今天我来教你们几个常用的套路,保证有效。”

林妧乖巧坐在原地,虽然表现出不太在意的模样,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迟玉。

“首先是最广为人知的套路,‘咚’系列。这其中包括壁咚书柜咚黑板咚,指其中一方逐渐靠近另一方,等后者心慌意乱地一步步后退,最后来到阻挡物前退无可退时,猛地伸手把对方按住,制造出无路可退的压迫感。壁咚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今天我们来聊聊书柜咚。”

他轻咳一声,伪装出电台男主持人那样正经又低沉的嗓音:“假设我现在位于图书馆,偶然看见喜欢的女孩站在书架前挑书,这时候千万不能出声打招呼,而是要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然后佯装不经意地伸出手,和她恰好选中同一本书。当指尖相撞的瞬间,一定能营造出暧昧又和谐的氛围,而接下来,就是我乘胜追击的时间——先是很意外地朝她打招呼,然后出其不意地伸出右手靠在书架上,把她禁锢在书柜与我的手臂之间。然后……”

德古拉说着抬起右手,一把按住陵西肩膀,故作深情地说出只有在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台词:“你也喜欢这本书吗,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你和这本书,我都想了解。”

陵西不愧是他臭味相投的好搭档,当即异常配合地低头眨着眼睛,做出害羞想要躲藏的模样:“别、别这样,德古拉先生!这里是图书馆,那个,在这里不可以!”

德古拉冷冷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别想反抗我,要是惹我不高兴,你可别忘了,吸血鬼是会咬人的。”

“可是……”男孩故作矜持地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恶,这家伙!

德古拉在心底咬牙切齿,瞬间就明白陵西不满于他之前的那番嘲笑,想要在这时捣乱让他下不了台。

但他能轻而易举地退缩吗?既然陵西想飙戏,他随时奉陪。

“是吗?可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德古拉轻哼一声,眼底晦暗不明,“昨天我去你家拜访时,趁你女朋友做饭的功夫,咱们俩不也卿卿我我了好一阵子?爱情的到来总是伴随着相应的痛苦,我明白你迫切想跟我在一起,那女人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障碍,相信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当着她的面占有你——”

他沉思片刻,似乎下定决心般猛地一咬牙:“那个叫林妧的女人!”

林妧:?

林妧:???

这绝对是18x游戏里面才会出现的剧情吧,说好的纯情恋爱攻略呢!最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林妧这个角色会突然出现,然后变成被戴绿帽的可怜人啊!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不得不承受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命运啊喂!

两位飙戏就飙戏,拜托别祸害无辜群众好吗?

林妧槽多无口,差点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老血。眼前的画面太美,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欣赏,只得心情复杂地移开视线,不经意朝病房门口的方向瞥去。

然后与一双狼瞳四目相撞。

——陆银戈不知什么时候打开房门站在了门口,因为动作太轻,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他极度震惊的神情来看,来访时间应该是小剧场进行的过程中。

陆银戈看似冷静,实则心里慌得不行。

所以,究竟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他刚打开门,在隔壁病房“来啊放纵啊”的靡靡之音里,一眼就看见德古拉与陵西深情对望,还说出了许许多多让人三观碎裂的、比如“林妧是陵西女朋友,而陵西又出轨了德古拉”一类的惊悚台词。

这世界居然已经如此混乱了吗?

对不起,打扰了,是他不配。

不等林妧出声解释,满脸阴翳的青年便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迅速关紧房门。

就像他从没来过一样。

而事实是,角色扮演上头的两位当事人也的确没发现他来过,为首的德古拉得意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除了这些方法,我们还可以利用椅子,制造和壁咚相似的效果。接下来,请各位注意观察我的操作。”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陆银戈眼里,已经成了个强占别人男朋友的变态大叔。

林妧不忍心打断他俩,因而欲言又止,皱着眉头看陵西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与此同时德古拉神色暧昧地慢慢朝他靠近,把双手分别放在两个扶手上:“这个操作很简单,只要在聊天时慢慢朝对方靠近,和我一样双手按住扶手,他就绝对无处可逃,只能被迫与你对视。”

两臂之间形成了密闭的牢笼,被禁锢于其中的男孩子慌乱无措,眼看着青年一点点贴近,只能委屈巴巴地睁大眼睛:

“你、你靠得好近,德古拉先生!明明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我的心为什么在砰砰直跳……好奇怪,我已经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们俩又开始了是吗!

“虽然理智告诫我要跟你保持距离,可只要看见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或许,这就是爱吧。”德古拉邪魅一笑,瞳孔中的血红色若隐若现,“离开林妧跟我走,好吗?”

结果还是书接上文的林妧被戴绿帽子剧情啊!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迫害一下她,拉出来兴高采烈地鞭尸啊喂!就算是为了表现“只要这样做,即使对方有女朋友也会忍不住心动”,那也完全没必要直接用她的名字好吗!

暖阳明媚,空气寂静,金发红眸的异国青年与俊俏青涩的小少年四目相对,倒也不失为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画面。然而恰好就在这时,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故陡然发生——

德古拉与陵西戏精附体,角色扮演玩得如痴如醉,因而绝对不会发现某个极为重要的事实:病房里的椅子,全部是可以推动的滑椅。

随着德古拉身体前倾,手臂自然也会加大支撑力度,就在他用力把手往前下方按压时,滑椅理所当然地,被一把推开了。

两人距离墙壁只有一米远,因此滑椅在推力下重重撞在墙面,与椅背一起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的,还有陵西小朋友可怜的后脑勺。

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简直足以称之为“响彻灵魂的叩击”,陵西疼得两眼一翻,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与他相比,德古拉的境遇也绝对称不上太好。

滑椅被推动后,青年的身体由于失去支撑,也随着椅子迅速前倾,为了不跌倒在地,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拉住离自己视线最近的某个东西,试图稳住身形——

可惜这招并没有奏效,阴差阳错握住陵西裤子的伯爵先生最终还是狠狠摔倒,在双腿跪地的同时,脸庞重重砸在前者大腿上。

这简直是史上最惨烈的谈情说爱现场,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与哀嚎声响彻病房,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他们俩的吵吵闹闹,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轰然打开。

“胡闹够了没?这里是病房,给我安静!”

推门而入的青年居然是陆银戈。林妧原以为他在不久前就已经愤然离开,没想到陆银戈非但没走,还一直留在房门口。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热闹、个个神情复杂的护士。

目光不善的狼人青年还想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然而视线一扫,在触碰到病房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后猛然浑身僵直,兀地停了口。

那是第一次,林妧在他脸上见到了类似于“惊恐”的神色。

陵西翻着白眼躺在椅子上,裤子被德古拉紧握着扒下来一些,如今仿佛受到了某种剧烈的疼痛般浑身抽搐,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德古拉跪倒在地,呈现出无比诡异的奇怪姿势,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的是,他的脑袋不偏不倚,正好埋在陵西大腿根部。

良久,陵西流着泪颤抖出声,每个字都是血与泪的控诉:“德古拉你这混蛋,害得我好疼。”

“要是惹我不高兴,你可别忘了,吸血鬼是会咬人的。”

“迟早有一天,我要当着她的面占有你。”

“或许这就是爱吧。离开林妧跟我走,好吗?”

看着陵西生不如死的神色和凌乱长裤,再联想起不久前两人的对话,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

濒临报废的大脑拼命转动,陆银戈面无表情地想,啊,德古拉你个禽兽。

听见门边传来的声音,德古拉眼含热泪地扭过脑袋。当他开口说话时,被磕破的鼻子里鲜血狂涌:“戈戈,不要走!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子!”

小护士们同时倒吸一口气,把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陆银戈身上。

什么情况。

之前面对陵西时,德古拉先生毫无疑问是强势霸道的那一方,没想到一见到这位,却突然之间变了性格,甚至哭哭啼啼地想要解释。难道他们俩之间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陆银戈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候在林妧病房门口,还一直害羞得不好意思进去吗?更何况不久前有人曾见到林妧从他车里下来,大家还一度以为这两人会发生点什么。

太绝了,太绝了,她爱他爱他爱他爱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爱的四角连环套!

四角恋、强取豪夺、当面帮老实人头顶的青青草原施肥除草,除开一句“贵圈真乱”,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跟前是德古拉哭哭啼啼的呼唤,身后是小护士们别有深意的目光,陆银戈后背发麻,连一个眼神也不屑递给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留下一群叽叽喳喳的吃瓜群众。

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林妧大脑里同样乱成一团。最后她心情复杂地想,这场事故也许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个道理:舔狗或许还能获得house,但秀恩爱,必不得好死。

正所谓“爱情的到来总是伴随着痛苦”,德古拉一语成谶,在十分钟之后和陵西分别以“膝盖出血”与“轻微脑震荡”双双住进医疗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在这短短十分钟里,一则爆炸性消息在收容所里迅速传播,真真正正的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脸红——

光天化日下的病房为何频频发出惨叫,独身男子究竟多寂寞才对人形玩偶痛下咸猪手?这一切惨剧的背后,是报复、是阴谋,还是命运无情的作弄;头顶青青草原的林妧小姐,她的爱情又应该何去何从?请关注今晚收容所小八卦,由林妧、德古拉、陵西、陆银戈领衔出演的情感史诗:《四边形相簿》。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陆先生透露,他不幸地目睹了事件全部过程,以下是护士长死缠烂打后争取到的采访——

“什么采访,不就是想听八卦么?我对这些没兴趣,别找上我。”

……

“嗯?你问我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医疗部?这玩意是奶油蛋糕——才不是特意买给林妧那家伙的,来这里更不是为了探望她!哈?你说看见我一直站在病房门口不进去?那只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休息懂吗?”

……

“傲娇?老子怎么可能是傲娇!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活动手指,发出咔擦响声)提着奶油蛋糕一个人在医院走廊里散步,这不是很正常的消遣活动吗?每个人都会在无聊的时候这么做吧?……就算不正常你也给我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学会了吗!(狗头)感谢在2020-02-14 16:21:14~2020-02-17 07:0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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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海盐奶盖蛋糕

林妧没受什么伤, 因此当天就出了医疗部。她走得匆忙,只回生活区拿了个小礼盒便准备离开,并对外声称太过劳累, 想回家好好休息。

——其实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迟玉, 奈何不能向德古拉二人透露自己拥有地下六层权限的信息, 只能编出这个令人无法反驳的借口糊弄过去。

德古拉见她离开得毫不犹豫,神色悲惨得犹如惨遭新婚妻子背叛的可怜丈夫, 满脸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你手里拿着的是甜点对吧?难道是打算送给迟玉那个小妖精?我们这么久的感情, 难道还比不过跟他相处的短短一天么?苍天无眼啊!夭寿啦!”

陵西神情悲戚, 假意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这就是女人吗?想当年我们鸳鸯三飞,好不快乐, 你却被那妖精勾了三魂六魄。真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可怜人该怎么办才好!”

娜塔莉娅满脸嫌恶地斜睨他们一眼:“呸, 自己给自己加戏。林妧一个小厨师, 连地下六层都进不去, 怎么可能把东西送给他?”

紧接着决然地一把拉住林妧胳膊, 咬牙切齿:“话虽这么说, 但那男人除了脸蛋不错,到底有什么好?他比我温柔贤惠吗?有这么大的欧派给你摸吗?就连你昏迷过去的时候,那家伙不也是压根没来过?”

……他要是真有像姐姐你这么大的欧派才比较诡异吧喂!请不要一边说一边往她身上蹭啦!真的超级让人害羞!

陵西瞥她一眼,弱弱接话:“其实他之所以不来看你,应该是因为迟玉抱你出来之后突然吐血, 然后就被医疗部带走了啦。”

德古拉挠挠脑袋:“我好像见到他被几个人押送着站在走廊, 还悄悄在窗外看了你好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没进来。”

娜塔莉娅眉头轰地皱起来:“你们还帮那个人说话!”

小朋友和屑青年被吓得同时变成木头人, 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林妧抿嘴轻轻笑笑,抬手指向厨房的方向:“礼盒里装着回家吃的小甜点, 和它一样的点心还剩下五块,先到先得——是精心准备的海盐奶盖蛋糕哦。”

在那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的一秒钟里,时间有如定格。

陵西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用太空步般滑行的姿势一点点迈向厨房,语气飘忽:“但是吧,经过我的仔细思考,感觉那小子其实还不错。长得好看战斗力还爆表,就是性格有点凶巴巴阴沉沉的。”

德古拉不跟他多废话,转身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喊:“我爱你林妧!迟玉万岁!”

娜塔莉娅:?

还能更没有原则一点吗!

娜塔莉娅:“给我留一块啊,你们两个笨蛋!”

*

推开房间外紧闭的铁门,林妧首先闻到一股血腥味。

屋子里没有开灯,四处充斥着紧绷着的空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硬生生掰断。她听见濒死野兽般粗重的喘息与沉闷嘶吼,每一道声音都像划破耳膜的小刀,刺得她浑身战栗。

即使嘶哑得听不出原音,她还是能分辨出那是属于迟玉的声线。

除开幻境里那些让她不忍直视的回忆片段,林妧从没在迟玉嘴里听见过如此痛苦的呜咽。在大多数疼痛难忍的情况下,这个身形瘦削的白净少年向来都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坚守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自尊,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只存在一种可能性——

他现在正处于恶魔力量反噬的过程中,而且是十分严重的那种。

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林妧披着走廊灯光上前一步,在浓雾般弥漫的黑暗里轻声开口:“迟玉?”

走廊里的光线顷刻涌入,虽然模糊,却足以照亮迟玉大致的身形。

他蜷缩在床面靠近墙壁的角落,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即使光影黯淡,林妧还是可以一眼就望见他的眼睛。

——那是野兽般凶戾嗜血、被暴虐支配的瞳孔,被浑浊的漆黑色浑然包裹,不含任何与人类类似的情绪。

在迟玉的记忆里曾经提过,他与恶魔融合后,不仅身体会吸收后者原本的力量,性格也会被赋予恶魔一族印刻在骨子里的残暴傲慢。而性情变化最为明显的时刻,就是力量反噬、恶魔逐渐将他侵蚀的时候。

德古拉曾见过他在收容所里失控胡乱咬人,导致死伤无数。其实这个故事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添油加醋,迟玉虽然的确会不受控制地攻击人类,却因为仅存的理智并未下死手,研究员们总归都保住了性命,至于收容所“血流成河”的场景,其中有一大半血是他流的。

可无论如何,他容易暴起伤人的确是事实。

听见她的叫声,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无言抬头,直至此刻眼睛终于习惯黑暗,林妧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右眼眼角源源不断涌着血,浸湿了大半张漂亮的脸;手臂上像是有某种东西从血管里爆开,变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豁口;白色衬衣又成了刺眼的红,腹部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浸出大片大片的圆形血迹。

而这些骇人听闻的伤口并非是疼痛的最重要来源,林妧知道,反噬的力量会像海啸一样横冲直撞地流窜在血管与皮肤里,带来开水般滚烫的温度与刀片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是她头一回面对面地、真正地见到迟玉发作时的情景。在那么多年时间里,他始终都是一个人默默支撑,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独自对抗无止境的痛苦。

可除了江照年,没有人会偶尔来陪陪他,甚至连这个人物的存在都不为人所知。

“你……别过来。”

察觉到林妧的靠近,迟玉下意识拧紧眉头,用尽全力开口说话时,浑身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的声音也带了颤抖,每个字都零碎成片段:“我会,伤害你。”

感受到门口小姑娘毫不遮掩的视线,他费力把喘息声吞回喉咙里,安静地低下脑袋——在面对林妧时,迟玉总是带着股只会对她表现出来的羞怯感,或是说,藏在心底里不敢窥探的自卑情绪。

他明白自己是个非人非魔的怪物,而此时正是最为不堪的时候,不仅因为浑身伤痕的狼狈,更是由于一旦反噬加剧,就会彻底丧失理智,疯魔得犹如恶鬼。如果可以,迟玉希望永远不要让她见到眼前的景象。

可她终究还是看到了。

他如今的模样丑陋不已,破碎的皮肤与血管让人想起支离破碎的、被丢弃在垃圾堆的陶瓷娃娃。目睹如此诡异血腥的场景,林妧一定会觉得恶心和恐惧吧,或是说,他在某一刻失去理智突然伤害她——

迟玉不敢想象。

他原以为林妧会站在原地或惊骇离去,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地越靠越近,带着走廊里温暖柔和的光。周身的疼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动弹和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然后坐在床头。

“一直以来,很辛苦吧。”

林妧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却发现迟玉身上无处不是狰狞伤口。一道道血痕毫无征兆地裂开,又在不久之后自行复原,它们重复着出现与消亡的轮回,让她不敢与之触碰,只能把手掌堪堪停在对方脸颊旁边,悬停在半空。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帮不了他。

迟玉为了救她而以身试险,可如今的林妧除了眼睁睁看他受苦,无能为力地陪在一旁,似乎什么也做不到。

这是她一生中最最喜欢的,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尖上的人啊。

少年低头没有看她,手指紧紧攥住被染红的床单。嗜血的欲/望冲破枷锁,渐渐填满全身,夹杂着被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渴慕。

眼前是他一直喜欢却只能遥遥相望的女孩子,此时他们相隔咫尺之距,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她。

比疼痛更强烈的,是对于林妧的渴望。

他多么想占有她。

眼底有血光一闪而过,迟玉突然从角落里直起身子,握住林妧双肩往下压——

旋即将她不由分说地按倒在床面。

被按倒的小姑娘带着些茫然与惊愕躺在床上,而对方跪在床头靠墙的角落,低头凝视她的脸颊。在倒错的视线里,两人四目相撞。

林妧的指尖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多做挣扎,用小猫一样低低弱弱的声音问他:“……迟玉?”

在如此贴近的距离里,迟玉能感受到她呼出的微热气息,轻轻柔柔消散在空气里。与此同时他看见绯红的双唇、白皙的侧脸,还有天鹅般纤细漂亮的脖颈。

几乎是下意识地,少年俯身低下脑袋。按住林妧双肩的手指稍稍用力,薄唇则带着冰冰凉凉的血腥味,正好落在她纤细的右侧锁骨。

酥痒的感觉顺着脖子一直爬上头顶,林妧兀地红了脸颊。

与幻境中悄悄落在她耳垂上的亲吻截然不同,迟玉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留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仿佛一切举动都源于内心深处不可遏制的冲动,霸道得不讲道理。

鼻尖笼罩着浓浓血腥味,她能感受到迟玉周身的颤抖。然后这个吻逐渐加深,在她的脖颈四处游移,最终落在圆润肩头。

有些微微刺痛,但更多的还是雨点般密集的战栗,林妧大脑一片空白地想,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呀。

她努力按捺住慌乱不已的心脏,正想开口出声,却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阵剧痛——

迟玉微启双唇,竟一口咬在她的肩头。

对了,在力量反噬的时候,他是会不自觉攻击人类的。

如果这是一本浪漫的言情小说,或许他们能通过所谓“爱情”消除一切诅咒,毫不费力地迎来happy ending,可血淋淋的现实从来不等同于幻想。

肩头大概已经被咬破出血,少年用舌尖重重扫过湿濡血迹。而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反抗,从嘴角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然后轻轻抬起手臂,把右手手掌放在迟玉后脑勺,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一个,可林妧却安慰似的低声告诉他:“没关系,迟玉。”

收容所里的人们闻他色变,无一不称之为“怪物”、“恶魔”和“杀人犯”,他们只听说过迟玉失控时的暴戾,却不知道他所承受的孤独与痛苦。他已经独自在荆棘里走了这么多年,如果连她也转身离去,那迟玉还能依靠谁呢。

无论后果如何,林妧想陪在他身边。

迟玉比她高很多,此时虽然凌驾于林妧之上,抱起来时却像只无家可归的猫。她的手掌一路向下,途经柔软蓬松的发丝、冰凉的后颈与单薄后背,柔软皮肤下是凸出的骨骼,手指经过肩胛骨时,如同经过了蝴蝶扇起的纤细翅膀,随着她的动作止不住地颤抖。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肩上的牙齿继续用力,她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语气却依旧平和:“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有几滴炽热的液体滴落下来,林妧分不清那是血液或是眼泪,只知道迟玉似乎放松了力气,只剩下双唇还停留在她肩头。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做出其它动作,寂静房间里的时间恍如凝固。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反噬的作用慢慢过去、少年身上的伤痕无声复原,他终于大梦初醒般猛地抬头。

一抬眼,就触碰到林妧含笑的眼睛,还有她血迹斑斑、泛着暧昧红色的锁骨。

嘴唇上似乎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支离破碎的记忆浮上脑海,迟玉倏地红了脸。

他他他、他刚刚做了什么?那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强、强吻吧?

“你,”他忍着浑身疼痛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咬痕时迟疑停下,不敢直视林妧的眼睛,“对、对不起,房间里有伤药,我去帮你拿。”

他说着跌跌撞撞下床,却因为剧痛与无措脚下一滑,险些硬邦邦摔倒在地,好在林妧心明手快,一把抓住迟玉手臂,把他重新拉到床铺上。

“我自己来就好。”

她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望向少年的眼睛里带了笑意,饶有深意地把他粗略打量一番:“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受伤更严重的那个吧。”

她按照迟玉的指示找到伤药与绷带,本来想替他也包扎一下,但反噬的余韵似乎还在继续,在这时上药反而添乱。林妧简略擦了些药,然后拿起桌上的小盒子,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床边。

“对不起。”迟玉声音很小,“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妧朝他眨眨眼睛,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是吗?所以说,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啰。”

“当然!我——”

他说到这里咬牙停下来,不晓得应该怎样继续。后来的啃咬的的确确源于他骨子里的嗜血,可那个不讲道理的吻呢?

那不是恶魔的愿望,而是属于他自己最真实的渴求。

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触碰她。

“也并非完全不是。那个,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我自己,嗯……”

“你是说,”眼看他吞吞吐吐说不下去,林妧从嘴角勾起一抹笑,满眼诡计得逞后的狡黠,“亲在我的脖子上?”

迟玉不说话了,像炸毛的小动物一样盯着她,耳根烧得通红。

直至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自己中了林妧的圈套。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意,却故意装作懵懂无知的失落模样,迫使迟玉自己说出真相。

真是有够坏心眼。

林妧抿唇忍着笑,低头拆开放在盒子里的小蛋糕。

她虽然也会害羞,但是看着迟玉被自己说得脸红的模样……心情果然会好得不得了。

“这是我做的海盐奶盖蛋糕。”

她刻意转开话题,用勺子盛起一小块放在少年嘴边:“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