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琴棋书画俱精的大家闺秀!牡丹一笑,自寻地方坐了。转眼却发现不见了顺猴儿。她是知晓顺猴儿是蒋长扬的人,来来去去总有章法,只是捏着一把汗,生恐被人发现而已。

不多时,有人过来道:“几位郎君在春晓湖那边赏雪赏得高兴了,便将宴席设在那边,着小人来接几位郎君过去一同赏雪观景。”

萧雪溪忙将画上添了最后一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诗:“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随即落下墨款,将荷包里随身带着的小印盖了,叫小厮采儿守着等它干了再收起来交与她。牡丹看了她那方小印,却是撷芳主人四个篆字。

待得牡丹等人出去,采儿认认真真在一旁坐了,静候画干。忽听得一声响,接着外头有人骂道:“请人做客却不打扫干净园子,什么道理!”

又有人低声温和劝道:“小八,休要无礼。”

那小八委屈道:“公子,您跌了跤,脏了衣裳,可怎么好?”

公子温和地道:“无妨,不是还带了一身么?前面有个暖亭,且去借地方换了就是。你去问问,看里头可有人,可方便?”

采儿听见客人摔了跤,不敢怠慢,忙抢先打起帘子迎出去,问得是朱国公府的三公子,便殷勤引了入内:“内里无人,唯有小的一人。”

蒋长义闻言,沮丧得紧。不是说萧雪溪一个人在这里么?怎地就走了?一眼瞧见桌上的墨梅图,看到撷芳主人小印,顿时来了精神。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错了(二)

蒋长义不动声色地坐下换衣,却又打了个喷嚏,让小八拿了钱赏给采儿,让帮自己去厨房要碗姜汤。

他给的赏钱很是丰厚,言辞又极温和,采儿犹豫地看了那幅画一眼,心想堂堂朱国公府的三公子想来也不会动一幅画的心思,便袖了钱往前头去了。

采儿前脚一出门,蒋长义后脚就飞快地往桌前站了,小八替他研磨,他自己运笔如飞,也画了一幅大致差不多的墨梅图,也写了一首诗,也留下随身小印,随即将萧雪溪的画作卷了,交给小八。小八鬼鬼祟祟地出去,很快就有个穿了白粗布衣裳的年轻小厮上前来接,并与小八耳语了几句。

小八听得连连点头,将画递给那年轻小厮,回身去禀蒋长义。那年轻小厮自将一块旧布包了那画,往后头去了。顺猴儿从不远处的冬青树丛后探出头来,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待到采儿回来,蒋长义已经换好了衣服,坐等他的姜汤。小八略略扫了一眼桌上的画,见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便不管它,送走蒋长义便借着这由头缩在亭子烤火取暖,不去其他地方领差。

却说牡丹跟着吕方等人踩着乱琼碎玉往后头行去,但见天色碧蓝,衬着园中的皑皑白雪,梅花怪石,又有一汪碧水缓缓东向西流来,自有一段旖旎风光。吕方往牡丹身后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七郎,你那小厮呢?”

牡丹有些尴尬地道:“他说他腹疼。”

吕方也有些脸红,低声道:“去了这大会儿还不回来,难不成是迷了路?我这就让人去帮你找找吧?怕冲撞了贵人,小心着紧些好。”

牡丹谢了:“没事,我这小厮做事稳妥得很,且再等等,若是再不回来,我再请托你。”

萧雪溪回眸打量牡丹与吕方,他哥哥说得对,何牡丹这样的人,其实该配吕方,与吕方才是门当户对。一时想到昨夜收到的消息,道是蒋长扬回来了,这么急着连夜赶回来,多半也是为了她罢?想到此,萧雪溪心里一酸,越看牡丹越讨厌,却故作亲热地笑道:“你们在后面嘀咕些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也说与我听听。”

吕方道:“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这院中的雪景不错。”

“不肯把你们的秘密说给我听就算啦。”萧雪溪哂笑一回,后退几步,与牡丹并肩走着,亲热地挽了牡丹的手,同情地道:“适才我没来得及与你说,你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也真难为你年纪轻轻的,在外抛头露面的跑。”压低了声音,关切无比:“说句得罪人的话,你如今虽有贵人襄助,可贵人也难理得周全,有些须尾收拾不妥当,日后也难做人。”微微拔高音量,显得欢快无比:“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有我哥哥替你设法,一定会顺利解决。”又隐晦地提起刘畅,义愤填膺:“怎会有那样的无耻之徒,趁火打劫……”

牡丹就不信萧雪溪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这副嘴脸与萧越西实在是没得差。论装,她果然远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处宴席,却是设在湖边的水榭之上,将水榭四周的隔扇窗子上齐了,只留一面正对着湖面雪景,四周架起大铜火盆,燃起银丝炭,再用银鎏金兽首香炉焚起香来,暖香袭人,赏雪享受两不误。内里坐着三四个年纪与萧越西差不多的宽袍大袖的男子,说笑间俱都是引经据典,对着两盆牡丹吟诗作对,出口成章,显得个个都不是俗物,果然与当初刘畅搞的那些重点吃喝玩乐的宴席档次不一样。

只是与牡丹先前预想的稍微不一样,不许仆从入内,只能在外伺候。牡丹略一思索,便也进了。

萧越西见了牡丹,起身微微一笑:“只怕你不来,幸好你还给我这个薄面。”言罢对着众人道:“这是何七郎。”又指着吕方:“这个不用我说,你们都是认得的。”

身居主位的一个穿石青色袍子的男子立即起身热情招待牡丹与吕方入席,笑道:“七郎的家事我们已然知晓了,萧兄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无需担忧。”

吕方便与牡丹介绍:“这位是席兄,此间主人。”又低声提醒了一声:“京兆尹家的长公子。”

萧越西见他二人喁喁私语,便道:“十郎,此间七郎不熟,还烦你多多照料她。”

吕方自然义不容辞,牡丹却瞧见萧雪溪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实在是让人讨厌得很,遂将脸撇过,与吕方一道近前去赏冬牡丹。但见那两株从江南来的冬牡丹,都是单瓣品种,其老枝貌似干枯,见花不见叶,一株花瓣紫色,瓣基有紫黑斑,另一株花瓣粉红,花瓣基部略有紫斑。

吕方看得津津有味,连声称奇,牡丹却是失望无比。她本以为古籍中记载的冬牡丹应该会与现代的不一样,可是现在看来,却都是一样的。

萧雪溪朗声道:“听说二位都是个中翘楚,我们都不知这牡丹的名字,还请不吝赐教。”然后看向牡丹,貌似替牡丹争抢露脸的机会:“七郎你先说。”

牡丹轻轻道:“因其老枝貌似干枯,却能抽枝开花,开花时节见花不见叶,似枯枝开花,故而叫做枯枝牡丹。”

“原来你见过?”吕方大为惊讶,随即很是折服。可又看出牡丹的失望之意,心想她连这样稀奇的品种都看不上,不知还晓得和藏着些什么宝贝,一时心头痒得不行,恨不得与牡丹秉烛长谈,将牡丹所知所晓全都挖出来。便缠着牡丹只是讨论那牡丹花的事情。

萧越西与萧雪溪对视一眼,都是心领神会。

不多时,外头又来了个身材瘦削,笑容看着很是亲切恬淡的少年,席公子便拿了大杯子满装了酒要罚那少年:“蒋三郎,你来得迟了!罚酒,罚酒!”

那少年也不推辞,接了杯子就是一口饮尽。众人起哄,又叫他连饮三杯,他也不推,俱都饮了。萧越西便笑:“果然不愧是朱国公府的子弟,豪爽大方!”

牡丹不由仔细打量了那少年一眼,猜着约莫是蒋家第三个儿子蒋长义。果不其然,萧雪溪很快过来低声道:“这是朱国公的第三位公子,叫蒋长义。你不认识吧?”她谅牡丹也不认识。

牡丹摇头,却见蒋长义慢慢走过来,羞涩地对着萧雪溪行礼问好,萧雪溪自是摆出她在那次行猎时面对众子弟献殷勤时的模样,长袖善舞,哄得蒋长义眉开眼笑,感觉自己深受重视。

便有人说用酒胡子劝酒,牡丹见席间的杯子统统都是大杯子,又晓得此间饮酒俱是豪饮,喜欢灌自己,也喜欢灌别人,便直言道:“我不善饮酒,先行告退了。”

萧越西道:“不强求,只要有人愿替你喝即可。”

吕方生怕牡丹就此离席,忙道:“七郎你莫怕,我替你喝!”听他说他要替人饮酒,便有人掩口要笑,却被萧越西淡淡扫了一眼,便将笑声吞回去了。

牡丹不肯,忽见顺猴儿蹴将进来,假意递了块帕子给她,小声道:“只管应了就是。”随即又去了。才一出去,就与其他人的随从一道,被人拉了劝酒。

于是那酒胡子转将起来,接着指了牡丹或是吕方好几次,不多时,吕方便灌了满满六大杯下去,喝得直摆头,看着就有些发晕了。萧雪溪便笑:“七郎你看十郎不行了,你总得自己饮一杯罢?”

“那是自然。下次我自己喝。”牡丹应了,坐等那酒胡子静止,哪成想接下来许多次都是指着旁人,其中又以蒋长义和萧雪溪居多,萧雪溪自己饮了三杯,脸儿红红地抚着脸道:“我不行了,我去后头吹吹风。”遂起身离席,往后头去了。

蒋长义又连饮了两杯,不胜酒力,只来得及告了声罪,就飞也似地往外头奔去。萧越西并不放在心上,只让人继续。不多时,有人送酒进来,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人出宫了,一请就答应,道是马上就来。”

萧越西点点头,示意那人还按原计划进行。他淡淡看了转酒胡子的人一眼,那酒胡子便又指了牡丹和吕方好几回。

牡丹饮了两杯,吕方又饮了四大杯,他越喝越不正常,面如桃花,眼如寒星,笑容满面,就近抓了牡丹的袖子,凑过去憨态可掬地笑道:“哥哥,你教教我怎么种花儿认花儿。好么?我也有些看家本领,愿意拿出来与你交换。定然不叫你吃亏。”

牡丹好气又好笑,扯出自家袖子道:“你醉了!”吕方却是笑嘻嘻地趴在席上,只顾爬着去扯她,也没其他动作,就是大声喊:“好哥哥,好哥哥,你教我么……”

“这家伙越发没样子了。”席公子一群人只是笑骂,假意上前去拉,却总也拉不住,他就是执着地朝着牡丹爬。萧越西见事情没有朝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索性收手,边喊快拉住他,边忍不住奇怪,按理牡丹应该喝了第二杯后就一定会醉,可她怎会不醉?

牡丹狠狠踩了吕方的手一脚,又将一杯冷酒泼在半挡着她的席公子脸上,起身往外,大声喊道:“贵子!顺子!”进来的却不是贵子,而是蒋长扬。

蒋长扬寒着脸过去,抓住还在大声喊:“好哥哥,你干什么踩我?好疼!给吹吹……”的吕方,将他的手一抖一拧,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望着萧越西冷冰冰地道:“好像令弟出了点儿意外。”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错(一)

今日出了意外不要紧,还有元宵节呢……萧越西看着蒋长扬寒着的脸笑嘻嘻地喊了一声,“蒋兄,这都是误会,吕十郎喝醉了酒就是这样一幅赤子神态……”突然听得蒋长扬后面那句话,呆了呆,正想说蒋长扬和他开什么玩笑,忽见一个侍从脸色煞白地在门口探了探头,不由心中一紧,勃然变了脸色,疾步往外头去了。

谁都清楚明白得很,萧越西的这个“兄弟”到底是谁,席公子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该往外头去瞧瞧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该留在原地坐等萧越西通知。毕竟个个都是明白人,晓得人生中总有些意外是不希望旁人知道的。便又偷眼看着蒋长扬,不明白他为何既然已经看到和知道萧雪溪出了意外,却不管不问,径自走到这里来,先揍了人,方慢吞吞地对着萧越西说。

蒋长扬才不管他们,只叫牡丹和他走,牡丹看着趴在地上半点动静都没有的吕方,总觉得蒋长扬刚才那狠狠一摔把吕方摔坏了,便戳戳蒋长扬:“看看他怎样了?”却见蒋长扬黑着脸看过来,不由唬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想,她有什么好怕的?便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小声道:“他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不是坏人。就算是不想理他,好歹也叫他家的仆从进来。你不喊我喊。”

她怎么就知道吕方和萧越西不是一伙儿的?怎么就知道吕方不是坏人?这家伙刚才对着她那样儿,就像是见了财迷见了金银财宝一样,说不定也是个浑水摸鱼,痴心妄想的!蒋长扬咬着牙,忍了又忍,将脸色和声气缓缓放软了,闷闷地喊人进来帮忙。

牡丹见他神色放软了,又低声补上一句:“我以前放狗咬过他,刚才又狠狠踩了他的手,也不知道被我踩坏了没有,要是坏了手,以后不能接花了,就算是被废了。”

蒋长扬没说话,神色却又软了些,大方地走过去替吕方看了一回手,然后道:“他没事。”又叫贵子帮着康儿送人回去,一回头撞见了牡丹赞赏高兴的目光,心里的别扭又去了大半,渐渐的有些高兴起来。

牡丹感觉到他没有刚进来时那么生气了,便瞅着他微微一笑,蒋长扬使劲抿着嘴,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忽听得外头闹将起来,有人大声喊救命,还夹杂着哭声,众人再也坐不住,纷纷看向席公子。

身为主人,这个糊涂是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左右他已经留给萧越西一段时间处理了的,现在他该出场了。席公子便道:“我去瞧瞧看是怎么回事?失陪。”意思是不要其他人跟着去。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大众的联想力想来都是极丰富的,其他人心痒难耐,却也只得困在水榭内坐等消息。但这种情形可不是有些人想要的,先是一人飞奔而来,往蒋长扬面前跪了,捣蒜似地磕头,不住口地哀求:“大公子,大公子,求求你救救三公子!当真不是他的错,他是被人陷害的!”却是蒋长义的贴身小厮小八。

原来适才假山洞里头的那个男人是蒋长义。蒋长扬默然。彼时他前往水榭,途经一座太湖石假山时,听见动静不对,便小心绕到假山后头,却见萧雪溪散着头发,脸色潮红,神态娇媚,双眼迷离,衣冠不整地和个男人抱在假山洞里头……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场景,而且外头还没人把风,他怕被牵扯上,便急急地退了出来,并不曾看清那男人是谁。现在听来,竟是蒋长义。

恭喜萧雪溪如愿以偿能嫁入朱国公府,恭喜朱国公添了个名门贵女的儿媳增长光彩,恭喜杜氏以后夜里睡不安稳。蒋长扬有些想笑,生生忍住了,沉声骂道:“你这奴才胡乱嚷嚷什么?干他什么事?”

小八含泪道:“萧家小公子给三公子送了张纸条,约他在附近那假山后的藏春坞见面,三公子去了……然后就发生了后头的事情。”说一半吞一半,又拼命磕头:“来不及细说了,求您先去救救他。”

紧接着又见顺猴儿探进头来,含着两汪泪,一副被惊吓过度,惊恐万分的样子,颤抖着嘴唇道:“刚才出去的那位公子要杀人呢……好怕人……”

众人恍然大悟,什么事情会让一向从容优雅的萧越西要杀人?杀的还是朱国公府的三公子,一男一女会有什么事?便都纷纷劝蒋长扬:“说不定只是点小误会,说开就好,出了人命要不得,先去看看又再说。”也不管蒋长扬肯不肯,只簇拥着他往外头去。

蒋长扬看了牡丹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稳稳当当地跟着小八,沿着牡丹等人来时的路,绕到一座巍峨高耸的太湖石假山前就被人拦了下来。席公子满头冷汗地团团作揖:“一点小误会而已,已经处理好了,外面风寒,还请大家伙儿回去饮酒吃菜烤火。”

众人对视一眼,都看蒋长扬。蒋长扬微微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小八又哭又跳:“大公子,您不能见死不救!救了三公子,小的给你做牛做马!”忽见一个小厮从假山后绕过来道:“请蒋将军过来一下。”

反正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萧家和蒋家这团乱麻扯不到他头上,蒋长扬本待不管,想想又停住脚,拉了牡丹往前去看热闹。那小厮皱着眉头,想拦牡丹,被蒋长扬一眼瞪过去,便有些迟疑,迟疑间,蒋长扬和牡丹已经并肩走过去了。

席公子便劝众人:“都回去吧,都回去吧。”

众人哂然,暗想,先前闹腾得那么大声,又是发生在这路边,人来人往的,想瞒住怎能瞒得住?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如同猴儿似的精,想知道什么不能知道?用不着三五日,只怕就要传遍的。罢了,罢了,不曾亲眼瞧着便都装作不知道,心知肚明好了。便都纷纷离开。

牡丹来时乃是从这假山的背后过来,不曾见得这假山前头是个什么样子,这时候方看清除了假山下有个大洞,上头写着“藏春坞”三个字。

萧越西铁青着脸站在洞口,蒋长义衣冠不整地被人绑着按在雪地上,死气沉沉的,不知死活。现场不见萧雪溪。

小八倒是忠心可嘉,猛地扑过去摇蒋长义,声音尖利得直插云霄:“公子,可怜的公子,明明不是您的错,偏说是你的错,真是要命……呜呜……幸好大公子在,不然连个替你做主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样被人欺辱,喊冤都不能……”

蒋长义痛苦地挣扎着抬起头来:“你闭嘴!虽说……可我到底也……萧大哥……有误会。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成全我们吧。”

萧越西眼里露出寒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厮,身边的小厮立即上前,一脚将小八踢倒在地,伸手去捂他的嘴。蒋长扬上前一步,拦住那小厮,淡淡地对着萧越西道:“先不忙喊打喊杀,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再论罪,好么?”

“蒋家养的好儿子!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害人,从今后萧家与蒋家势不两立!”萧越西猛然看向蒋长扬,眼里充满了恨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个蒋长扬,他既然听到动静,看到了,竟然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就走了,还好意思假装热心的和他说,好像令弟出了点问题!如果那个时候蒋长扬但凡肯管上一管,也不至于到现在不可收拾。

他精心安排的棋局,莫名就被人搅了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竟然这样对待萧雪溪。他要知道了是谁,一定把那人挫骨扬灰!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痛苦和愤怒过,萧越西的心头一阵抽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家和蒋家势不两立关他什么事?他只知道现在他和萧越西兄妹俩势不两立。蒋长扬毫不退缩地对上萧越西凌厉的眼神,带了点鄙薄和轻视,哂笑道:“以责人之心责己,不要总认为都是别人的错。势不两立什么的就不要说了罢,你若真心疼你妹子,不如成全他们,何必棒打鸳鸯?”

以责人之心责己?棒打鸳鸯?狗屁鸳鸯!萧越西想骂人。可是又想到适才来时看到的情景,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萧雪溪中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药,迷糊着不知人事,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旁人瞧见萧雪溪的样子却是没什么不情愿的。蒋长扬看见的情形大概也是如此。

再说了,蒋长义适才竟对他说,是萧雪溪约他来的,他问蒋长义要证据,蒋长义不给,说是要留着朱国公府的人来才肯拿出来。他搜遍了蒋长义的全身,却什么都没搜到。他不是被哄大的孩子,可蒋长义那样有恃无恐的样子却让他犹豫不决。

他抬眼恶毒地看着小八,一定在这个狗奴才的身上!小八被他一扫,立即暴跳起来躲在蒋长扬身后,尖叫:“大公子救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没错(二)

蒋长扬不言,任由小八抓住他的袍子,巍然不动,只淡淡地看着萧越西。他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有他在,萧越西别想飞起来。

萧越西不甘心地收回了目光。所有的计划统统被打断,前面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付之流水,作了无用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如何,萧雪溪和蒋长扬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了。可是要叫他咽下这口气,平白便宜了灰兔子一样的蒋长义,他不甘心!萧雪溪也不会愿意!但要怎么办?棘手得很。

萧越西在痛苦轮回中挣扎良久,直到萧雪溪身边伺候的人从藏春坞里头出来,低声道:“娘子清醒了。”萧越西方扫了蒋长扬兄弟俩一眼,转身入内。

萧雪溪裹着件裘皮披风,怔怔地坐在冰凉的石榻上,双目失神无光,涣散没有焦距。她不明白这样可怕的事情怎会落到她身上,不该落到她身上的。就算是不幸,为什么刚才的那个人会是蒋长义,而不是蒋长扬,还被蒋长扬给看了去……她想死。

萧越西一阵心痛,上前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萧雪溪猛地一缩,尖声道:“那酒有问题!你……”萧越西吓得冷汗都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姑奶奶,小声点儿,都在外头呢。”

萧雪溪疯狂地抠着他的手,使劲地挣扎,满脸满眼都是泪。萧越西心头不好受,生生忍住了手上传来的剧痛,任由萧雪溪发泄。良久,萧雪溪没了力气,软了下来,他还不敢松开手,只低声道:“阿溪,事已至此,你再悲愤也无济于事。你放心,一旦查出是谁搞的鬼,我立刻就替你报仇雪恨!现在我放开手,你别嚷嚷。”

萧雪溪哭得喘不过气来,抽搐一回,良久方缓过来了,低声哭骂道:“是谁害的我?不就是你吗?”若不是他在那酒里头下药,又没本事,让她误饮,她怎会落到这个地步?萧雪溪一时悲从中来,又探手去掐萧越西的脖子:“你害我,哥哥你害我。你赔我,你赔我啊,我不依……哥哥,我不依……”

萧越西有苦说不出,只能使劲按住萧雪溪的手,小声抚慰。他自己最清楚,他要的效果是自然而然,干净利落的,又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药?给人一查就能查出真相来,堕了他的名声?

原计划中,他今日要做的是埋下怀疑的种子——让牡丹醉酒,利用吕方喝醉了酒就会发狂缠人的脾气先弄点不愉快给蒋长扬看看,再利用那幅画,让牡丹心生疑虑,重头戏还在元宵节那日。待过了元宵节,这二人间要不生隙也难。只要有了疑虑,有了误会,他再慢慢施展手段,神仙也难将这二人再重新捏合在一起。

为了保护萧雪溪,所有不太合适的场面他都让萧雪溪提前避开,留给他来处理。可是今日萧雪溪却因这个提前商量好的退出反而落入别人的圈套而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该牡丹喝下的酒牡丹没喝下,不该出现的下三滥的药出现了,还被萧雪溪给喝下了。又被人把她和蒋长义凑在一处,而且就在这路边的假山洞里。蒋长义言之凿凿,是萧雪溪请他来的……

这些不该出现的事情统统出现了,虽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但也说明自家的篱笆没有扎牢,还是得怨他自己。萧越西心中一阵烦躁,沉声道:“别哭了,蒋三郎说是你请他来的,可有这回事?”

萧雪溪声嘶力竭地道:“怎么可能!他毁了我,还敢污蔑我,我要他死,我要他死!”蒋长义怎么配得上她!

忽见一个小厮探头探脑地进来,低声道:“朱国公来了。”

朱国公来了!蒋重怎会突如其来的跑到这里来?绝对不会是凑巧。萧越西猛地站起身来:“可知他来做什么?”

他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贴合着他的安排,一步紧逼一步,将他逼入墙角里,手段卑劣,狠毒无比。但他不知道对手是谁,这个人有可能是蒋家的任何一个利益关系人,也有可能是潜藏在他身边的,表面上是他朋友,实际上是萧家的敌人,还有可能是一些不愿意看到萧雪溪与蒋长扬成就好事的人。一切皆有可能。萧越西越想越坐不住。

那小厮摇头:“不知道,蒋家兄弟还不知道,此时席公子正设法拖着他,想问您的意思……”

见或是不见?若是见了,萧雪溪和蒋长义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对手所希望达成的结果;若是不见,以后萧雪溪这事儿还要折回头去寻蒋家,到底是女方,吃亏得多。萧越西又在痛苦中轮回了一遍,最终做了艰难的决定:“请他过来。”

萧雪溪含泪道:“哥哥,我不要!我不要!我宁愿做女冠去!”

萧越西硬着心肠道:“你好生歇着,我是你哥哥,能替你争取的我自然会替你争取,就是我不行,也还有爹爹!”言罢不敢回头,大步往外头去了。

蒋长义还在老地方趴着,蒋长扬立在一旁和牡丹喁喁私语,小八提心吊胆地立在离蒋长扬不到三步远的地方,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随时准备跳到蒋长扬身边去求庇护。萧越西咳嗽了一声:“令尊来了。”他看见蒋长扬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来,牡丹有些不安,蒋长义的脸色则看不清楚,不过小八脸上却是露出害怕惊惶的样子来。猜不透。

不多时,紫衣玉带的朱国公蒋重板着脸大步行来,先看见蒋长扬,再看到他身边明显是女子装扮的牡丹,想到他一出宫就急匆匆来见这个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女子,心中便不喜。又见蒋长扬的表情淡淡的,丝毫没有半点儿子见了父亲后的尊重之意,心中更怒,还未来得及问蒋长扬话,就瞧见了地上趴着的蒋长义,一旁站着仇人似的萧家人,不由大吃一惊,问蒋长扬:“这是怎么回事?”

蒋长扬瞟了萧越西一眼,不语,意思是别问他,要问就问萧越西。

萧越西也不和蒋重行礼,淡淡地道:“敢问国公是听说了令公子做下的好事才急匆匆赶来的么?”

蒋重不知蒋长义这个一向老实乖巧的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但他直觉这事儿不简单,便道:“我是有事找我儿成风,听说他往这里来了,这才过来的。敢问萧大郎我家三郎怎么得罪了你?”

真凑巧。萧越西嘿嘿冷笑,使劲儿踢了蒋长义一脚,道:“岂止是得罪,我要杀了这个没有廉耻的卑鄙小人!”

蒋长义吃痛,生生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只硬撑着抬起头看蒋重:“爹,儿子错了,儿子不该来赴这个宴会,生生害了家里的声誉,让您失望了!”

“你这个孽障!说,到底做了什么丑事!”蒋重心头一沉,上前去扯起蒋长义来,不由分说,一巴掌就要朝蒋长义脸上拍下去。蒋长义早猜到事发之时会挨这样一顿,便也不挣扎,只闭了眼准备承受。蒋长扬往前一步,抓住蒋重的手腕,淡淡地道:“先问清楚了再打也不迟。”然后问蒋长义:“你有什么话还不说清楚?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蒋长义一听这话有内容,仿佛是帮着他一般。按理说,蒋长扬该恨他的,可是蒋长扬似乎愿意帮他,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他便叫小八:“拿那张纸条给国公爷看。”

小八这才背过身去,翻起几层衣襟来,在亵裤夹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蒋重。蒋重皱着眉头接过去,却是寥寥几个字,就是约蒋长义在这里见面。笔迹娟秀,看得出是女子手笔。

蒋长义这才满脸羞愧地缓缓道:“我因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怕失态丢丑,便往外头来打算醒醒再回去。突然就有人用这纸包着一粒石子扔到我脚边。我拾起来,见是萧……萧家娘子的笔迹,想到她在宴会上待我很是亲切,便壮着胆子往这里来,一来她果然在这里,她待我很好,我一时鬼迷心窍,没把持住,我们……”

萧越西听不下去,一声断喝:“上面具名了么?你怎知晓是她的笔迹?”

蒋长义犹豫很久,方道:“我以前看到过她写的诗词,先前在暖亭里头也看到过一张画,印象很深,所以认得是她的。”

萧雪溪在里头听见,忍不住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哭骂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纸条?你也配?分明是你在我酒里下药,趁我昏迷,污了我的清白……”

蒋长义痛苦地道:“明明你以前见着我,待我就一直挺好,先前待我也那么好,大家都看见了的,刚才你也喊我蒋哥哥……我……罢了……都是我的错!”

萧越西脸红耳赤,狠狠瞪了身边小厮一眼,那小厮忙往里头去,低声相劝,萧雪溪低声抽泣起来,却不出声了。

蒋重一时心思百转,事到如今,萧家这亲必须结,不结以后便是仇人。便握着那张纸条板着脸对着萧越西道:“若是这孽障的错,我必然叫他偿命,只是他喊屈,是否先取那画儿来瞧瞧?我好叫他死得心服口服。”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赠三郎

萧越西有心向蒋重讨要那张纸条来一探究竟,却又觉得似乎反倒显得心虚了,沉默片刻,朝人使了个眼色,他手下会意,自去取画,在外头空转了一圈后回来,道:“那画不见了。奉命守着画儿的小厮道是只有蒋三公子去过。”

众人皆是沉默。萧越西目光锐利地看着蒋长义:“还请三公子将那画拿出来。”

蒋长义暗自冷笑,不过区区一个仆从,怎就认得他留下的那幅画不是萧雪溪的?分明是故意不认,谅定他拿不出来,日后好死死压着蒋家,压着他……幸亏他早有防备。但此刻与萧越西谈条件的人是蒋重,他要看看蒋重的意思,便微微闭了眼睛,默然不语。

蒋重却是不肯就此罢休的,便道:“抓贼的事情可以暂缓一步,不妨请萧娘子写几个字出来看。”倘若真是萧雪溪的笔迹,蒋长义固然有错,萧家也脱不掉一个教女无方。原来老夫人和杜氏私底下议论萧雪溪的行为有些不端,有待进一步观察的话已是落在了他耳朵里头,当初尚不以为然,觉得恐怕是她婆媳二人为了蒋长忠的缘故有偏见,此时见了今日之事,却是深深怀疑了。

再说,以萧家的作风,必然会趁此机会提出很高很难的条件,替萧雪溪争取将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蒋长义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有些东西,他注定给不了蒋长义。还有就是他辛苦维持多年的名誉,已经因为一个蒋长忠失去许多,今日不能再失去更多。

萧越西不由心头火起,蒋老贼还真和他扛上了,一定要将这盆脏水泼在萧雪溪身上,证明他儿子无辜?他儿子才是受害人?便一挥袖子冷笑道:“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人微言轻,不敢与朱国公相争。待家父过来,咱们又细谈。”

他态度太过强硬,蒋重也有些拿不准,不由皱起眉头来。一时之间,仿佛陷入了僵局。

蒋长扬轻咳了一声:“论理,我不该管这事儿,不过既然见到了,便多两句嘴。现在争谁是谁非,并无意义,关键是看怎么解决这事儿最妥当。萧家娘子年少貌美,系出名门,我三弟儒雅英俊,也是贵胄之后,正是才貌相当,门当户对,是一桩好姻缘。何必为了些末小事,伤了两家和气?”

竟然是撮合起来了,蒋重惊讶地看着蒋长扬,萧越西恨得咬牙,里头的萧雪溪哭得断了肠。牡丹抿嘴暗笑不语。

蒋长义长叹一声,沉痛地缓缓道:“其实画的确是我拿了。那暖亭里此刻留下的画是我的。”见几双眼睛同时扫过来,他忙道:“之所以如此大胆,非是我妄为,实是那图就是送我的。就是这幅图,才让我有胆子敢来赴约。”

萧越西简直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那图怎会是送他的?怎会有这样不要脸的自作多情之人?

蒋长义又道:“小八,你领他们去将那图拿过来。”小八得令,领了蒋重身边的人和萧家的人一道,就在不远处一座亭子的石凳子下头取了图过来,打开一瞧,正是一幅墨梅图,上头的印正是撷芳主人四个字。

只那图与先前牡丹瞧见的有所不同,图上角落处多了几个字:“赠三郎”。笔调,意态,竟与那诗作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一个人之手。蒋重展开手中的纸条一比,沉重的看了萧越西一眼。萧越西惊觉不妙,伸手去要,蒋重轻飘飘一扔,他也顾不得此中的轻慢之意,拾起来一看,纸条上的字与书画上的字一模一样,不由气得七窍生烟,目露凶光,恨不得杀了蒋长义。定然是这狗贼模仿萧雪溪的笔迹添上去的!

却说蒋长义见了这三个字,眼睛大放光彩,惊喜之极。纸条是早在计划之中的,但他来之前并不知萧雪溪会留一幅画在暖亭里头,彼时取了也是临时起意。刚才也是准备胡乱攀扯,只求核对笔迹,却没有想到刘畅会安排得这样妥当仔细,不但备下纸条,还连画上也添上去了,手脚真快!一时之间,他对刘畅敬佩不已。

他心中笃定,假意长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早见过萧娘子许多诗画,很是仰慕她的才气,她待我向来也亲切得很,只我从来不敢痴心妄想。直到今日,一进来,就有人叫我去暖亭,我去了,见了此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喜之下,壮着胆子取了此画,留下自己的画……谁知后来……唉……都是我的错。”

被人害了清白与主动勾引可是两回事,萧越西咬着牙封着蒋长义的衣领道:“狗贼!是你添上去的!我妹妹自小端淑,断不会做这种事!就算她要送你,敢那么明目张胆的么?你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我人笨,不会推论这些。”蒋长义只是摇头:“我只知道我没这本事,只知道这字就是她的笔迹。”

萧雪溪也不哭了,忙忙使人出来道:“我画画时何娘子和吕方都看见的,他们可以作证!”

众人都看牡丹,却听牡丹淡淡地道:“我不懂琴棋诗画,也不感兴趣,没看清楚。也许吕十公子知道。”

吕方,一旦他酒醒之后,再被人说上几句,定然会明白他自己今日也吃了算计,恼恨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来替萧雪溪作证?这事越描越黑,萧越西索性将那画给撕了,冷笑:“这年头,什么都有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妹子今日被人暗算,认栽了!我萧家还养得起她。”

蒋重见萧家落了下风,方道:“我适才是糊涂了,争这些做什么?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捣乱,就是想要你我两家结仇……”萧越西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蒋长扬见这二人明显是打算进入下一步,接下来便是谈条件说和,这亲事已然做定,没有什么好戏看了,便叫牡丹走人。

二人才刚走了没几步,忽听萧越西凉凉地道:“何娘子!预祝府上生意兴隆,你的芳园开张大吉。”

牡丹晓得他不怀好意,淡淡地道:“只要小人不作祟,一定大吉大利。”

商女!蒋重已然明白了牡丹的身份,当下就把脸沉了下来,冷冷扫了牡丹一眼,又看蒋长扬:“我稍后去曲江池找你。”

蒋长扬不置可否,只含笑看着牡丹道:“不妨,有小人作祟也不妨,全都灭了就是。”然后引了牡丹出去,丝毫不掩饰他的关切之意。

蒋重气得七窍生烟,蒋长义却是若有所思,蒋长扬这般高调,莫非是果然有心娶这个女子?又或者,是见木已沉舟,故意装给蒋重看,表示不在意的?但看蒋重的模样,怕是不会允许,老夫人也不会答应。那么杜夫人呢?她又怎么想?还有回去后还得过她那一关……蒋长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不关心蒋重和萧越西怎么谈条件,反正人一定是要落到他手里的,他无法左右蒋重,萧越西却不会让萧雪溪吃亏,他操这种闲心做什么?等着就好。

且不说蒋重与萧越西怎样商讨蒋长义与萧雪溪的事,牡丹与蒋长扬出了那园子,并辔而行。蒋长扬生怕牡丹因适才蒋重的态度不高兴,变着法儿逗她欢喜,牡丹默不作声,只含笑享受他献殷勤。蒋长扬越发着急,低声道:“你莫生气,也莫理他,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再过得几日,媒人定然要上门!”

牡丹见他说得绝对,心中高兴,低笑道:“我才没想这个。我是觉得你三弟真厉害,那字儿竟然写得一模一样,我是分辨不出真假的。他心思也真细腻,在萧越西眼皮子地下做成这件事,不容易。”

蒋长扬笑了一笑:“就凭他一人,只怕做不到这个地步,有人帮他。”忽听得后头有人轻笑一声,顺猴儿讨好卖乖地道:“公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小的写的那赠三郎三个字写得如何?”

牡丹吃了一惊。顺猴儿此时方缓缓道来,把蒋长义怎么摔跤,怎么进暖亭,怎么画画,小八怎么把画交给旁人,那人又是如何叮嘱小八的,他又如何跟上去,看到那人藏好了画,又怎么交代人一定要做好今日的事情。然后抚掌笑道:“小的就想,他们既然提前准备了纸条,又备下了药,啥都安排妥当,那小的再帮帮他们的忙,替痴情人完成心愿,也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情,便添了那三个字。表示顺猴儿到此一游。”然后自恋地看着自己那双手,感叹道:“手啊,手啊,你怎么就这么巧呢?”

蒋长扬轻轻抽了他一鞭子,低声骂道:“德行!你添那几个字,实在是太过拙劣。”

顺猴儿尖叫了一声,娇滴滴往牡丹身后躲了,道:“公子,萧大公子好威风,小的看他不顺眼,替小的出出这口气罢。”

蒋长扬歪歪头,拽拽地道:“允了。”然后讨好地看着牡丹:“丹娘,我们去看潘蓉和白夫人罢?”

牡丹正有此意,故意道:“你不等你父亲了么?”

蒋长扬道:“他找不到我,自会等我。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牡丹心中受用,忍不住望着他甜甜一笑。

而此时,刘畅正听人细细描述今日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一回,一口气饮了半坛子酒,扶着额头只是笑:“萧越西,枉自你自认算无余策,却不知人心难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谓忠仆义友,这世上能有几人!”钱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秋实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公子,那画儿上的字,不是我们的人添的,仿佛是凭空就出现了。怕是走漏了消息呢。”

刘畅摆摆手:“不妨,肯添这字的,必然也是与他家有仇的。”随即阴阴一笑,“收拾了小的,还有大的。”他这官职铁定是要丢了,不找个垫背的他怎么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