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到广场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只是每个脚步似乎都在衡量着,取舍着,所以走着有些疲惫。

远远地看到了挺拔的穆文冲靠在车门上,眺望着葡萄园。他穿着桃红色的T恤,白色的休闲裤,鲜艳又干净,活泼又带着儒雅,辛悦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出色的男人。

走到近前,辛悦露出笑容,压抑住心中的恶念,从容地招呼着他:“威廉,我们先去葡萄园吧,我说过,你要了解葡萄酒,一定要从那里开始的。”

“一路上都是葡萄园,景色很美。”穆文冲由衷地赞叹。

“当然,勃艮第很多葡萄园有着千年的历史呢,你这一路走来,亦是延续古人的足迹。”辛悦接着他的话,指向旁边的一片葡萄园说:“虽然这片葡萄园,才只有4英亩大,却是葡萄酒业界公认最好的黑皮诺葡萄的产地。DomainedelaRomanée-Conti,在葡萄酒界都用它的简称——DRC。葡萄酒观察家杂志曾用了整整27页三篇文章来讲述DRC,封面标题是‘地球上的天堂——全世界黑品诺的基准点’。从这里就不难看出为什么Romanée-Conti会是酒中之王了!”

“我以为只是物以稀为贵,我看过资料,这里的酒平均每年只能生产400箱,差不多6000瓶而已。”

“你说的不错,但不完全对,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辛悦点头:“看过电影《杯酒人生》吗?”

“很巧,刚看过。”正是因为这个影片,让敏感的父亲察觉到了葡萄酒的价值。只是在他看来,这个影片想要表达的并不只是酒。

“酒中蕴藏着人物的性格和品性,很好的一部影片。看了它,我也对黑皮诺葡萄酒有了浓厚的兴趣。这瑰丽而香醇的液体,着实是一把双刃剑,它让人沉醉,醉到不能自拔自甘堕落萎靡不振;但也让人痴迷,痴迷于她的芬芳馥郁百转千回。”

“我更喜欢其中的一句对白:‘我喜欢去想葡萄生长时,阳光如何照耀,下雨时,我喜欢去想那些种葡萄采葡萄的人,如果是陈年的酒,那些人是否故去,我喜欢看酒不断地改变,如果我今天开一瓶酒,尝起来一定和任何一天都不一样,因为一瓶酒也有生命的,随时在改变,变得更深沉,直到它的巅峰状态!’

不过要做起比较,影片里的黑皮诺葡萄酒是美国产的,和这里的黑皮诺葡萄酒还是大有区别的。”

“区别很大吗?”穆文冲问。

“还是要从葡萄说起,黑皮诺葡萄是最好的酿酒葡萄之一,同时被称为葡萄品种中之皇后,但是栽植难,脆弱,皮薄,碰上好年头酒质极上品,碰不好又极差,有个性且早熟。不像Caber可种于任何地方,甚至不须特别照顾便能长的很好。

作为黑皮诺原产地的勃艮第,这里生长的黑皮诺葡萄酒通常有一种紫罗兰和浆果的香气,而且还会有些许的泥土味道,口感非常细腻、柔滑,酸度较高,十分爽口。而来自美国的黑皮诺葡萄酒则有红樱桃和蕃石榴的果味,多了丝甜美,却少了份高雅。

固然有酿造技术的差别,但是还有一份最大区别,就体现在了葡萄酒的价格上。”

1.4 纠结(3)

很快就走进了位于教堂后面的葡萄园,这一片正是昨天刚刚采摘过的,葡萄藤上虽然没有了沉甸甸的葡萄,但依旧述说着很多故事。

辛悦说:“罗曼尼·康帝葡萄园是法国最古老的葡萄园之一,这里最早可以追溯到11个世纪之前。现在的这些葡萄藤是经历了1945年,庄园的葡萄老藤毁灭性打击后,重新从兄弟酒园拉塔希引入葡萄树。当然,拉塔希酒园的葡萄本身也是根瘤蚜虫灾害后从我们酒园里引种过去的,这样的方式很好地保证了罗曼尼·康帝酒园葡萄树的纯正‘血统’。即便如此,这样算来,这些葡萄藤也有60多岁了!

说起法国的葡萄酒,更多的人知道的是波尔多,但是罗曼尼·康帝光凭一己之力就足以将勃艮第产区提升到与波尔多并驾齐驱的地位。”

“这里的葡萄已经成熟被采摘了吗?”穆文冲凝视着古老的葡萄藤。

“因为阳光照射的原因,每一片葡萄成熟的时间都不一样,要在它的成熟度刚刚好的时候采摘才能做出优质的酒来。坡顶和坡底的葡萄成熟时间有的可以相差10天,要拿捏好成熟度都是那些有多年经验的酿酒师才能做得到的,不过今年,酒园来了一个顶有名的园艺师,将葡萄照顾得很好。”

辛悦在葡萄园里给穆文冲讲解了很多关于罗曼尼·康帝酒园的故事,让他受益匪浅。怪不得父亲只联系了这个酒园,看来志在必得。只是如此昂贵又千金难求的酒,别说是代理,买得一瓶便已是难得了。

于是穆文冲开始向辛悦了解起购买事宜:“如果我想代理这样顶级的葡萄酒,产品如此之少又很难买到,该如何营销呢?”

“这里采取搭售的销售方式,买一箱12瓶同属康帝酒园其它园区的酒,才能获得一瓶罗曼尼·康帝的购买机会。你该知道酒园也酿制李其堡这样的高级葡萄酒。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国内的营销手段如何,但是我觉得,只有像这种有历史,有故事,又具品质的品牌产品,推广起来才更容易。毕竟罗曼尼·康帝是酒园的招牌葡萄酒,属于收藏者的镇宅或镇窖之宝,而其它园区的酒才是销售流通的商品。”

穆文冲点了点头:“我很想去酒厂参观一下。”

“当然要去,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还是先去吃饭,然后再去酒厂。”

“你这么一说我才感到真的有些饿了。”穆文冲露出干净的笑容。

吃过勃艮第的美食,品过顶级的红酒,穆文冲又参观了秉承古老酿制方法的工厂,告辞的时候,已是黄昏。

辛悦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轻轻地叹气了。

“你的脸上和眼中,都写着目的,何必如此?这不像你。”君邵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辛悦吓了一跳,立即回眸。

“本就倾轧的商场,何必再覆上你的算计?这不值得,也不该去尝试。葡萄酒是带有生命和智慧的,它容不得半点掺假,更容不得报复。你应该明白葡萄酒已经是血液的颜色,却散发着馨香的原因。”君邵阳言尽于此。他太了解那种感受,只是不经意地擦肩而过,便觉察出辛悦与平日的不同。

辛悦凝眉,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言语,有的话无法说出口,有的话也只能是越描越黑。但君邵阳的话语沉沉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再望向他的眼底,痛楚一丝丝地表露。也许只有经历过处心积虑报复的人,才会了解那种痛苦,也会敏锐洞察到这种心机吧。

默默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卢卡斯在夕阳中,露出向日葵般的笑容,摇摆着跑了过来,令辛悦阴霾的心情透出了一丝亮光。往事何必再提呢?就算不甘心,就算有万般委屈,又能追回什么呢?也许连句对不起都等不到。算了吧,一定是廉南岳的消息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打乱了表面平静的心湖。

抱起卢卡斯,却赫然看见穆文影站在家门口,一种复杂得难以言说的心情开始泛滥…

1.5 攻防(1)

斜阳里的穆文影,远远地看见了辛悦和她怀抱中的小男孩,感到心跳突然加速,而且又那么沉重。只凭直觉就能想到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底涌上一阵挫败感,甚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辛悦的心情亦是复杂的,甚至想要止步不前,可究竟是谁欠谁的呢?凭什么她要退缩呢?叹着气、硬着头皮走上前:“好久不见了,文影!你怎么来这里了?难道不去波尔多吗?”只能抛出一连串的问话阻止她想要问自己的问题。

只需一眼,就证实了自己的直觉,辛悦怀里的孩子一定是廉南岳的。穆文影挺直了后背,努力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见了,悦!看来你过得还不错。我是故意晚过来两天的,想着给你和南岳一个重逢的机会,没想到他不想独自见你,非要等我到了,才肯从波尔多过来。”

辛悦只是浅笑了下,心底立即做出了判断,这是穆文影感到受伤了的讯号。辛悦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急于刺伤自己,因为她内心慌乱,因为她措手不及,更因为她从不会心怀愧疚。对于这样的她,自己又能怎样呢?只能内心苦笑,脸上微笑。

不过听了穆文影的话,辛悦倒是坦然了,至少知道了廉南岳是不肯来的。至于为什么不肯来,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一定不是穆文影说得这样。

“他叫什么名字?好可爱哦。”穆文影看到辛悦的表情,自觉无趣,立即转了话题,却话锋似刀。

“卢卡斯。”辛悦摇了摇卢卡斯:“叫阿姨吧。”

卢卡斯瞪大了眼睛,乖乖地叫了一声:“阿姨。”

穆文影被卢卡斯这个表情震撼住了,还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虽然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但是当看到这个与廉南岳极为相像的孩子时,她还是受了打击。

如果当年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是否还会固执地留住廉南岳?

那时的他,跑去向她借钱,即使失败到一无所有,仍有想让辛悦幸福的想法,但是,试问谁可以让廉南岳幸福呢?只有她,她深知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地渴望成功,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他缺少的地位,缺乏的金钱,只有她能给,只有她可以让他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然,辛悦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是和他一切拼搏,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也会成功,但是廉南岳的心气岂是可以等这样长久的?虽然他们是真心相爱,可是在贫穷落魄面前,再相爱,廉南岳不也是转身离开了吗?所以,愧疚的不该是她。因为,廉南岳也认同了这个道理,他选择留在了她的身边。

但现在看来,唯一值得斟酌的倒是廉南岳当时是否知道卢卡斯的存在,如果他知道,那么一切就好办了,但如果他不知道,反而要防范了。

穆文影微笑着凝视卢卡斯,让辛悦不由得有些心慌,开口道:“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快进来休息一下吧。”说着她打开了房门,放下卢卡斯。

干净又质朴的客厅一下呈现在穆文影面前,她深吸了口气:“是有些倦了,但我好像想得不够周到,还是去旅馆住吧,你这里有些应该没有空余的房间。”

“那也要吃了饭再去,我会很快弄好的,你先在那里休息下。”辛悦尽量做出地主的姿态。

“我哥呢?他住在哪里?”

辛悦略一思索,说:“在第戎镇上,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其实房间还是有的。”

穆文影打量起整个房间,楼上似乎还有不小的空间,但是这里应该曾是她和廉南岳同居的地方吧,她怎么能住在这里呢?

昨天被廉南岳挂了电话,一下性起就追了来,太欠考虑了。穆文影有些懊悔,虽然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但是曾经的她就是辛悦的手下败将。

她们是同一时间认识的廉南岳,亦是同一时间爱上了廉南岳,只是他选择了辛悦。眼睁睁看他们幸福到云端,甚至不顾一切,也曾嫉妒、也曾艳羡。好在爱情终敌不过现实,她才可以那样的扳回一局——横刀夺爱。

1.5 攻防(2)

“我们好久不见了,还是去餐馆吃吧,这样我们还能多聊聊天,而且,我是真的怀念法式大餐了,上海虽然也有不少法式餐厅,可就是找不到当初我们两个去饕餮时的感觉了。”

“也好,那我们去吧。不过你等我一下,我得麻烦邻居帮我照看卢卡斯。”辛悦说着转身走向卢卡斯。

确实需要卢卡斯回避的,穆文影点了点头。

来到酒园中古典奢华的餐馆,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心上的。辛悦将菜单推给穆文影:“你来点吧,每道菜都值得回味。”

回味?穆文影忍不住敏感,低下头打开菜单。也许廉南岳不肯来有他的道理,她也确实不该非要验证一番在他的心中,是旧爱重要还是她重要。许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自信,但是爱情就是这么回事,谁比谁多爱一点,就难免会有不平衡的时候,就注定会疑神疑鬼。

点了餐点和招牌酒,穆文影凝视着辛悦的眼睛,许久才说:“我是该救你于水火呢,还是该让你万劫不复?”

辛悦听罢,不禁哑然失笑。这话该谁问才对?她穆文影才是夺走她一切的恶人,而自己又不是小三,凭什么活该遭受正妻的这般质问。

穆文影也笑了起来:“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觉得以你的能力窝在这里太过可惜,所谓的害你,不过是放任你在这里蹉跎,但又担心真的请你出山,才是让你万劫不复。要知道现在国内的市场竞争非常激烈,而你不仅离开得久了,也没有正式在哪间公司里做过,”

“是吗?我不认为在这里是蹉跎岁月。”稍稍松了口气,辛悦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也许你现在不觉得,但是你不想给卢卡斯创造更好的条件吗?有很多人无法给孩子创造完美的成长条件,那不是他们的错,只要够努力足以问心无愧。但你是有能力而不作为,多年后你一定会后悔,既然是会后悔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辛悦蹙眉,谁说她没有努力呢?她是多么努力地在修复心上的伤痕,然,那些不流血的伤处偏偏最难愈合。而穆文影又凭什么这般悲天悯人?一定是她在愧疚吧,曾那样轻易毁掉她的一切,如今跑来说拯救,且态度是那么的不诚恳,多么地可笑。

穆文影看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我本不想解释,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想让你知道,当年的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刺得掌心微痛,辛悦浅笑:“过去了事情就算了,知道了又能怎样?现在的我很快乐,很坦然。”

一时真的拿不准了,辛悦只好逃避,其实就算穆文影不说什么,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廉南岳会做出舍弃她而选择富有的穆文影的事来。但是她宁可坚持是穆文影做了卑劣的要挟,否则自己的人生就太过悲惨了,义无反顾地舍弃一切,只落得一生悲凉。

可是穆文影还是说了,曾经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刚刚结痂的伤口决堤了,再也掩不住悲伤…

穆文影看出辛悦心底的纠缠,点到为止既可。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晚餐,辛悦为穆文影安排好旅馆的房间,立即转身匆匆离去。

天空是一片灰色的蓝,浑沌沌的,亦如她的心情,辛悦走在乡间的路上,这片宁静也压不住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任泪水肆意。

1.5 攻防(3)

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辛悦踉跄着走远,穆文影的心也隐隐作痛,但她只能如此。商人重利轻别离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再好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只能伤害,更何况是在爱情面前呢?

回到房间里,穆文影又一次拨打廉南岳的电话,还是关机。心底不由得轻颤,这种失去把控的事情让她慌张,虽然明白指间沙的道理,但是手指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握紧。

廉南岳是她第一个想得却没有马上得到的人,是给过骄傲如她伤害的人,却因此爱得更深。记得他答应她的要求时,她是多么地欣喜若狂。一定是因为努力争取过,所以才格外珍惜,即使他那颗心里会有别人的存在,但他给了她承诺,这就足够了。

懂得忘记的人才有资格幸福,所以,她穆文影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至少在国内没有任何可以触景生情的机会,所以她和他能够拥有快乐的4年时光。可是这次,廉南岳来的是法国,来的是勃艮第,她不安得要发狂。虽然瞬间就想好了对策,也给辛悦发了邮件,但是廉南岳却做出了四年来第一次违背了她意愿的事情。这不寻常,她知道,也害怕,所以她要阻止。至少她还是了解他的,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谁而放弃已经得到的人生和方向。

只是卢卡斯出乎了她的预料,但也因此让她冷下了心,处理这桩过往。

辛悦接了卢卡斯回到家中,看着他天真笑脸,将穆文影的话语一一回忆,甚至是四年前的种种亦是一一回忆,即使心痛。

月影洒在窗前的地上,清清冷冷,却让辛悦的思考渐渐明晰。就算是再聪明的女人陷在爱里,说出的谎言也是漏洞百出。

既然穆文影急着跑来防患于未然,她是不是也该未雨绸缪,积极应对?四年前输得不明不白,四年后是她主动来招惹的,那就该对决一场。未必这次她还是输家,卢卡斯就是她的王牌。穆文影有一句提醒得是,为了卢卡斯,她也要积极争取一次合家团圆的机会。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怨念,辛悦拥紧了怀中的卢卡斯,她不相信破镜重圆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更不相信如此争取来的爱情是否还可以叫爱情。因为已经过去的四年,早已让所有的人改变,就算再见,亦不是曾经的他和自己了。

不是她变得现实,只是她经过曾经那么勇敢的感性后,才算明白理智的重要性。

月光依旧清冷,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穆文冲带了裴淑文特意为辛悦做的“狮子头”,来到了酒园。

辛悦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标致车停了下来,她扬起手:“你很准时,做好准备了吗?要去酒厂体验酿酒的过程,那可是一个极其脏,又极其累的活。”

“这些都不在话下,我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喝醉。”穆文冲的心情就如灿阳。

“刚榨出来的就是纯果汁,没经发酵是没有酒力的,你该担心的是别频繁地去洗手间,那身套头的胶皮衣裤,穿脱可是很麻烦的。”辛悦笑了,穆文冲是坦诚的那种人,这种人总能给人带来轻松的感觉。

穆文冲也笑了,从副驾驶坐上拿了餐盒出来,递给辛悦:“我妈给你的,感谢你给我讲解那些葡萄酒知识。”

“她太客气了。”辛悦接过餐盒,心底一阵暖意。身在异乡,这种相互的体谅和慰籍是那么的可贵。只是如果她真的和穆文影展开竞争,一定会利用穆文冲,有了这层利用,她就无法坦然,所以纠结。

1.5 攻防(4)

“文影也来了?昨天我回去了,她才打电话说到了夜丘。”穆文冲张望着:“你没有和她提什么吧?”

“没有,我不是个多事的人。”

“我只是不想她知道。”穆文冲有些尴尬,昨天一接到穆文影的电话,他真的有些郁闷。虽然和文影算不上亲近,但也算不上交恶,但是每个人都有想保留的秘密。转念,甚至多了几丝忧虑。如果辛悦真的和文影是要好的朋友,那么不仅秘密可能守不住,代理的事情也未必拿得住了。

如果是其它,放弃也无所谓,但是这次的机会他绝不会放弃。在商场上侵泡得久了,总能立即想好一些应对之策。只是在看到辛悦清澄的目光,穆文冲的心底有些歉然:“听文影说,你是她的同学,功课好她数倍。”

“我并没有毕业。”

穆文冲一愣,看到一抹忧伤掠过辛悦的眼底,他立即转了话题:“文影应该不会参与酿酒过程的,我们直接去酒厂吧。”

辛悦先将餐盒放回了家,放入冰箱中,然后带着穆文冲走在晨曦下的乡间路上,青草上露珠的味道都清晰可辨。

很快就到了酒厂,因为昨天已经来过,穆文冲径直走向卡特,用英文说:“HI!我来了,要做什么?”

卡特扔给他一套黄色的塑胶服装:“换上它,然后我们一起去粉碎那些早上刚刚采摘的葡萄。”

穆文冲有些兴奋,说来也很是有趣,虽然家里算是很富有的,但是他更喜欢参与体力劳动。公司里的皮革成品车间就是他经常去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总能让他有收获感和满足感。

“你要过来吗?”穆文冲转头问辛悦。

“当然,我是你的翻译啊,卡特的英文还不能把很多细节的知识讲给你。不过我只是动口,不需动手。”

这时外面有人在喊辛悦的名字,她只好说:“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看看。”

走到房间外面,花枝招展的穆文影就站在那里:“听你的邻居说你们来了这里,怎么没有给我安排行程呢?”

“我以为你是来和我叙旧的,昨天你也没有说要给你安排行程啊。”辛悦有些无奈。

“我哪里敢偷懒,要不堂哥回去一定会告我的状了。”

“不过今天他是来体验酿酒过程的,你就不必了吧,要不我找个人带你去酒窖里品酒。”辛悦到不是推搪,确实是酿酒这个事女人承受不来。

穆文影摇头:“我也很是好奇葡萄酒是怎样酿出来的,走吧。”

“当真要去?”

“怎么有点堤防的意味?”

“我会堤防你什么,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了,反而搅局。抑或是你本身就是来搅局的?”辛悦的目光扫过穆文影的脸庞,无所畏惧。

穆文影心底一颤,随即又微笑,愤怒或是急切都会搅乱人的思维,她会,辛悦亦会。如此攻防几个回合下来,她们都不是四年前曾经简单纯粹的人了,接下来的一切将会怎样呢?

1.6 刺探(1)

辛悦带着穆文影走进了厂房,穆文冲已经换上了胶皮衣服,有些不舒服,正低头整理。

“哥!你还真要亲自体验啊?”

穆文冲抬起头,浅浅地笑了下:“我喜欢尝试这些。”其实,这样做的目的有几个,一是如果真的可以一举拿下品牌的代理,自然要对这个品牌的一切了若指掌;二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与品牌的老板进行正式的会谈,这么做肯定会给自己加分;三是源于辛悦的一句话,国内也有很多葡萄基地,但是出口与进口的对比太令人愕然。虽然知晓做为经销商和制造商所得利润巨大的差别,但还是忍不住有想做个葡萄酒制造商的念头产生。尤其是站在葡萄园中,领略一派田园风情,不知好过商场上机关算尽多少倍。

“悦,我也想尝试一下呢,你一定做过那些吧?要给我指点啊。”穆文影做出一副可爱象。

辛悦蓦然就想起四年前,穆文影追到这里时的场景,迅速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回忆。

穆文影则是以为她在拒绝,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们都还是6年前,初来乍到却心高气傲的女生该多好。”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辛悦也叹息了,陷入思绪。真是敌不过这种如果的假设,甚至从小就是用这般假设指引着方向。而4年前的变故,一下让她现实起来,人生中再没有如果。

穆文冲有些诧异,直觉让他感到她们两个人之间不止是同学和好友的关系,似乎还有种更微妙的关系。只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拿下这个代理权即可回去交差,也可以因这个工作经常来到这里,见到裴淑文,这就足够了。

卡特走了过来,对辛悦说:“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过去吧。”

辛悦看向卡特,眼底有些痛楚,也有丝迷茫。卡特有些不安,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辛悦还来不及回答,倒是穆文影先和卡特打起了招呼:“嗨,卡特,还记得我吗?”

卡特打量了一下她,有丝印象,记得她曾在辛悦刚来这里的时候来过几次,好像还不欢而散过。只好应付地点了点头,就又看向辛悦。

“我们快过去吧,威廉要大展身手呢。”辛悦彻底从思绪中回转过来,

穆文冲一进到车间,就立即被卡特指派了将需要破碎的葡萄从车上搬下来,并倒入机器槽中的工作。

穆文影和卡特聊了起来,而且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对酿酒的过程也了解不少。辛悦看她们相谈甚欢,于是走近穆文冲,有些担忧:“这一箱大概是60斤,你做得来吗?”

“曲曲60斤算得了什么?”穆文冲毫不在乎地搬运起来。

记得当时的廉南岳就怎么都不肯来酒厂,他说他有洁癖,可是有洁癖的人,又怎么会做出感情上不洁的事情呢?

突然穆文冲一个趔趄,辛悦连忙伸手帮助,甚至用身体帮他抵住了就要飞出去的装满葡萄的箱子。

一串挂在箱外的葡萄,恰巧被挤在辛悦的胸前,淡红色的汁液立即在雪白的衬衫上晕染开来。

穆文冲站定,重新提好箱子,可是看到辛悦的狼狈,有些惭愧:“一时对胶鞋与地面的摩擦没有掌握好,害你的衣服都脏了。”

“没关系,酿酒本来就是这样。”辛悦笑着化解了穆文冲的尴尬,索性帮他一起做了起来。

从车上卸下上百箱的葡萄,统统倒入机器槽中,然后卡特打开了开关。

“这是第一道工序,就是粉碎葡萄并剔除茎叶,也就是书中会写到的破碎或是粉碎的工序。”辛悦讲解着。

穆文冲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臂,点着头。穆文影则是说:“粉碎会更好些,总觉得破碎有些太过凄凉。”

凄凉?破碎?辛悦皱眉,她又懂得什么是真的凄凉。

“我觉得还是破碎这个词更准确。”穆文冲看着运转着的机器,在他的心里,破碎还好,粉碎才更凄凉,因为再没有机会。

1.6 刺探(2)

当机器停止转动的时候,卡特递给穆文冲一个刷子:“要把槽里的根茎清理干净,还要做好消毒,一会儿又有新的葡萄送来了。”

穆文冲探头看了一眼机器槽,有些奇怪:“那些葡萄哪里去了?怎么这里剩下的都是梗和叶子。”

“它们都已进入旁边的压榨机了。快点轻扫吧,我已经看到有新的葡萄送进来了。”辛悦帮忙打开了机器槽的侧门,穆文冲跳了进去,将众多根茎扫了出去,并接过高压水管开始冲洗:“光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说还要消毒?”

“这水里已经加了消毒的粉剂。”这次是穆文影插的话,说完又转头和卡特继续聊了起来。

辛悦淡淡一笑:“出来吧,把你踩过的地方也好好冲洗一下,我们该去做下一道工序了。”

穆文冲从机器槽里出来,真是久不运动,胳膊明显感到酸痛。

终于冲洗干净了机器槽,穆文冲低头看向自己,有些明了为什么辛悦会说酿酒是个机器脏又极其累的活了。但这只是开始,还不知道后面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