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问葡萄都去了哪里,现在你可能够知晓答案了。”辛悦指向旁边的机器:“都到了这里,这个是发酵酒缸,保持一定的低温,也叫‘冷却浸泡’。一般会放上六到八天,有时候时间会长些,这就需要酿酒师的判断了。”

“清扫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葡萄皮,难道葡萄汁和葡萄皮要混在一起发酵?”穆文冲提出疑问。

“这是酿制红葡萄所需要的,而且葡萄皮里的单宁会让葡萄酒的味道更丰富,甚至有人说是单宁决定了酒的风味、结构与质地呢。当然,并不是说单宁含量越高,葡萄酒就越好。一杯好的葡萄酒,应该是酒精、酸以及单宁相互协调和平衡的结果。

单宁的主要作用就是为葡萄酒建立‘骨架’,使酒体结构稳定、坚实丰满;有效地聚合稳定色素物质,为葡萄酒赋予完美和富有活力的颜色;和酒液中的其它物质发生反应,生成新的物质,增加葡萄酒的复杂性。”辛悦如数家珍地说着。

“感觉单宁就是红葡萄酒的灵魂一般。”穆文冲点头:“以前也经常会从侍酒师那里听到什么‘单宁如同天鹅绒般柔顺细致’的语言,却总是感觉他在自我陶醉中。”

辛悦被逗笑了:“国内也有侍酒师了吗?”

“应该是吧。”

“当然有了,国内的发展早已不是6年前的样子了。否则就算是代理了顶级的红酒回去,没有侍酒师给予专业的推介,简直是一种悲哀。”穆文影忍不住插话。

看来她和卡特聊天不过是障眼法,辛悦没有再说下去。

卡特则是又拿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过来,递给穆文冲:“现在需要给发酵中的葡萄酒打气了。”

穆文冲打量着手里的“武器”,粗壮的原木手柄,下面是原木的木板,看着就像一个把东西压扁的东西,实在猜不出与给葡萄酒打气有什么关联。

1.6 刺探(3)

“这个其实和搅棍差不多,但是由于葡萄酒发酵的时候,糖分转化成酒精,同时也会生成二氧化碳,葡萄皮就会被推向酒缸的上端,形成一个帽子。这样会影响酒液吸收单宁,也会影响酒的发酵,所以要把这些葡萄皮压回酒液中。一天会做很多次,而且随着发酵过程的进行,这活会越来越困难的。你来试试昨天刚开始发酵的吧!”辛悦耐心地讲解着。

“这个要怎么做?”

“要爬到酒缸上面去,把盖子打开,然后用力将葡萄皮压下去,然后打散。”辛悦指着酒缸旁的梯子,又有些担忧:“做这个工作一定要小心的,不能吸入大量的二氧化碳,否则你会头晕目眩,那可不是醉酒。而且,万一掉进酒缸里,你也不会漂起来,而是会沉底。”

“这么恐怖?”穆文冲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梯子,打开顶上的盖子,认真地搅拌起来。

“认真工作的男人真是性感。”穆文影对正担忧地注视着穆文冲的辛悦说。

冷不防的一句,分不清目的,辛悦转头看向穆文影。

穆文影淡笑:“你刚才认真讲解的样子也很有魅力,你真的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回到都市中,做一番事业吗?就算你在法国没有拿到文凭,但是以你的能力和经验,依旧可以撑起一片天的。总好过你在这里,弄得像个村妇。”

前面的话真诚无比,却又不忘在后面加上奚落,这就是穆文影,辛悦笑得无奈:“这么想让我离开这里,难道你要为我安排工作不成?”

“未尝不可,其实更是求贤若渴。”穆文影回答。

“你这样做真是让我困惑,如果我们只是同学的关系,也许我会感激你…”辛悦摇了摇头,很多话就如心事一样,哽在那里,说不出来了。

穆文冲从酒缸上下来,对卡特说:“我做好了,你要检查一下吗?”

卡特接过工具,爬上梯子,验看一番。跳下来的时候,拍着穆文冲的肩:“做得很棒。”

“接下来要做什么?”穆文冲意犹未尽。

“今年的酒才刚刚入酒缸发酵,要过两天你才能领略下一步了。”卡特笑了。

“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过一会儿会有霞多丽葡萄送进来,到时你就可以知道了。”卡特说着将链接破碎机器的管子从酒缸上卸下,换上新的管子,链接在旁边的机器上,然后走到破碎机前,按下了开关。翻看了一下单子:“今天有10吨霞多丽,看来从今天起终于要起量了。”

“霞多丽和黑皮诺一样都是葡萄的品种,但是霞多丽是酿制白葡萄酒最好的葡萄,原产地亦是勃艮第。”辛悦适时地解释,让穆文冲频频点头。

机器不知疲倦地将葡萄和根茎分离出来,辛悦说:“除了粉碎的工序,后面与红葡萄酒可是完全不同了。”

果然,通过刚才接好的管子,那些葡萄进入了一个大的机器。

“这个是压榨机,因为白葡萄酒是不需要葡萄皮的,所以需要通过压榨机来取汁、分离。”卡特说完看向辛悦,接下来更麻烦的解释,让他用英文就很难表达清楚了。

辛悦领会,穆文冲却摆手说:“压榨机我能理解,就是将葡萄汁挤出来喽。”

“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辛悦摇头:“你看,现在压榨机并没有启动,但是压榨机下面的收集器里已经开始有汁液流出了。这些是葡萄母液的‘自然流汁’,是每一批白葡萄中质量最好的葡萄汁。当葡萄经过破碎后,就成了浆状的葡萄母液,不断进入压榨机时,自身的重量就可以自然地挤出这些最好的葡萄汁。通过收集器下面的管子进入酒缸中,成为这一批白葡萄酒中特级的。”

穆文冲挑眉:“那剩下需要压榨机工作的则是低一个等级的葡萄酒了吧。”

“没错。”

“原来是在酿制的开始就已经分出了等级。”穆文冲点头。

“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啊,人不也是如此,刚出生则已经因为家庭不同而分了等级。”穆文影更是感概。

辛悦心头一紧,她明白这又是穆文影的有意为之,可是她说的这句没有半点错误。虽然处处主张人人平等,可是不平之事却是从出生就已注定了。就算如她曾经那样勤奋地读书,得到深造的机会,可是当准备踏入社会、踏入商场,等级之分立现。没有钱、没有后台,就很难实现梦想,会需要更多的努力和时间,但有时甚至连机会都没有。

穆文冲倒是对这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从小就过得富足,所以不以为有什么刺耳。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他看向辛悦,果然,她的表情变得凝重又忧伤。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隐隐地想给予安慰。

于是他问:“如果说红葡萄酒是通过葡萄皮上色,那白葡萄酒基本上都是棕黄色的,这又是怎么弄的?你看现在流出来的汁液都是白色的啊?”

辛悦在心底叹了口气,从新展开笑颜:“只要经过氧化就会变成那个颜色,所以压榨机出来的汁液并不是立即进入酒缸,而是在收集器里停留片刻,再进入酒缸。”

“原来如此,看来外界的作用也很重要。”穆文冲一语双关。

辛悦听了飞快地扫过穆文冲的眸,他的眼神很是温暖,她的笑容真诚起来。

穆文影刚想说什么,手机震动起来,连忙打开,是廉南岳发来的短信,她的唇角上扬,一副甜蜜的笑颜。

一阵细密地疼痛,辛悦转过脸去…

1.7 自知(1)

夕阳西下的时候,穆文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驾驶座上,穆文影只坚持到下午三点,就跑回旅馆休息了。

“你可以自己开回去吗?今天你太累了。”辛悦问。

穆文冲略一思索,就推开门走了下来:“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

“好。”

启动了车子,驶入被夕阳映照得霞红的名酒之路,车厢里安静异常。

许久,穆文冲才打破沉默:“以前一瓶酒摆在我的面前,无所谓好坏,只不过是应酬之物罢了。今日方知一瓶葡萄酒真正的意义,也才开始明白为什么一瓶葡萄酒会比白酒贵那么多的道理。”

“其实,你今天才只是做了第一步而已,还没有参与倒酒等更细致繁琐的工作。等你全部体验后,你会有更多的感触。”

“一定会的。”穆文冲靠在椅背上,感慨道:“今天不过是看了葡萄的加工过程而已。”

“是啊,你知道这一颗葡萄变成好酒,需要多久吗?”

“查阅资料的时候,看过长城葡萄酒的文案,当时,我只是觉得那个文案写得很美,今日的感觉才是那个文案写得很真。”

“三毫米的距离?”辛悦挑眉:“那个我也看过,确实不错。但是罗曼尼·康帝的葡萄酒,可以加个更字。知道罗曼尼·康帝的陈酿中为什么会有股泥土的味道吗?那不仅仅是每颗葡萄经历的风霜雪雨,也是每个酿酒师的风雨兼程,所以才会收获这种朴实的、凡尘的、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

“人生亦是如此,哭有时,笑有时,悲伤有时,欢乐有时。每个人都是一个酿酒师,将往事加入酒中,等年老时,轻启,那已经不是记忆,而是沉香。”

辛悦感到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把持着不去看穆文冲,不去探寻他的表情。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有感而言?

天色渐浓,心绪渐沉。

很是惊讶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语,穆文冲闭紧了双眼,一定是今日太过劳累,才感慨良多吧。

到了镇口,裴淑文悠然地站在那里等候,辛悦停了车,却发现穆文冲已经酣睡。她推开车门走下来:“他今天太累了,竟然在车里就睡着了。”

“吃了饭再回去,卡特说好会过来接你。”裴淑文拉起辛悦的手,不仅是因为同为异乡客,才更珍惜这份友谊。虽然只是大致了解辛悦所受的感情的伤,但她很是欣赏辛悦的那份执着和勇敢,还有那份善良。如果当初自己可以那样勇敢,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到了餐馆门口,裴淑文摇醒穆文冲,他惊愕的样子像个孩子,惹得裴淑文大笑。看到辛悦就在身边,穆文冲感到脸有些发烫,好在暮色已浓。

穆文影在浓烈的阳光下,急匆匆地回到旅馆,平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心内翻搅。收到了廉南岳的短信后,她回了一条,告之他自己已经来到了勃艮第,来到了夜丘。

廉南岳立即打了电话过来,穆文影没有接听,因为她知道他会质问她什么。不想他一直打来,索性关了机。

下午3点是股市收盘的时间,必须要打开手机接收消息,廉南岳措辞激烈的短信就收到了6条,他还是那么在意辛悦吗?她的心乱如麻。

思考了很久,直到天空昏暗下来,穆文影拨通了廉南岳的手机,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的,略带恼怒地声音立即传了过来:“你为什么要去勃艮第?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南岳,你错了,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总觉得是我对辛悦有愧疚,所以我才希望你能来勃艮第。而你不肯来,只好我自己来和辛悦说了。但是,南岳,我也没有料到,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也许真的是我做错了,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南岳!”穆文影泣不成声:“我整夜不能睡,我难过得就要死掉了,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她视我为仇人。是我毁了她的人生吗,南岳?”

电话里只传来廉南岳的一声叹息,久久没有言语。

“南岳,我们分手吧,我欠辛悦的要还!”穆文影痛哭着挂了电话,并迅速拔下了电池。

肝肠寸断地哭了一场,穆文影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阳台的门,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原来她已入戏太深。

穆文影将长发盘好,一抹冷笑闪过,今天这招棋太过凶险,也太过惨烈,她也没有把握是否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亦没有把握是否可以笑到最后。

但是为了守住自己的爱情,她只能放手一搏,赌上一切。赢了则是满堂红,再无后顾之忧;输了就是全盘皆负。但是她会输吗?不会,绝对不会,也绝对不能输…

想到此,穆文影走回房间,修饰了一下妆容,优雅地走出房间,走向辛悦租住的房子。

1.7 自知(2)

坐在卡特的车里,辛悦望着窗外璀璨的星空,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亮。

“她来这里,让你不安吗?”卡特看到被悲伤笼罩的辛悦,关切地问。

“也许!我以为在我的人生中,他和她都是不会再出现的人了。”相距那么遥远,竟然还会重逢,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是愧疚吗?她感觉不到,是怜悯吗?她亦感觉不到。

卡特伸出右手覆上了她的左手:“是你想太多了!就算处处计算周全,依旧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不要想得太多。”

辛悦勉强露出微笑,卡特总是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而她却无法给他任何回报。

车子驶入了夜丘,辛悦说:“我想在心情平静前,去葡萄园看看,你能先回去和卢卡斯说一声吗?”

卡特停了车,深深地望了一眼辛悦,然后说:“对未来不要想得太多,对过去亦不要想太多。对于已经离开的人,不要希翼得到安慰,你该明白每次缝补也会遭遇穿刺的痛的道理。”

辛悦迅速推开车门,掩饰了已经滴落的泪水,再回头,一张笑脸:“谢谢你,卡特。”

望着辛悦转身离开的背影,卡特只能长长的叹息,就算是她展露笑颜,眼底的悲伤依旧藏不住也抹不去。也许能抹去她悲伤的人不是他,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他真心希望他能早些出现。

脚步沉重地走近了葡萄园,虽然已经入夜,依旧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二分之一的葡萄一下都熟了。

葡萄园占据着几平方公里的白垩土和黏土地,坡地的方位就像精心计量过,刚好能迎上远道而来的季风。今年的葡萄之所以会丰收,是因为春季时,没遇到一场霜冻和冷雨;旺盛生长时,又碰上了十几年里最好的太阳,临近成熟,也没有雨水冲淡葡萄酝酿已久的糖份。很多摘了三、五十年葡萄的老工人,都在称赞今年葡萄的糖份和酸度的比重恰到好处,几乎可以断定,今年是葡萄酒的好年份。今日,在品尝了初步发酵的酒液,已经初露端倪,想必十年后,今年的的葡萄酒势必会卖上好价格。

然而这份喜悦,无法让辛悦快乐,隐隐的疼痛让她似乎就要麻木。如果真的可以不去思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君邵阳恰巧与状似游魂的辛悦擦肩而过,他停了脚步:“难道忙碌还是不能阻止你的胡思乱想吗?”

辛悦惊醒,惨然一笑:“许是庸人自扰。”

“参与了一日的酿酒工作,难道没有启示?”

“有个人比我的领悟更深刻。”

“是什么?”

“每个人都是一个酿酒师,将往事加入酒中,等年老时,轻启,那已经不是记忆,而是沉香。”辛悦将穆文冲的话说了出来,此刻,她的领悟似乎更进一步。

君邵阳微皱了眉:“是威廉说的?”

“是。你也这么认为吗?每个人都是酿酒师吗。”

君邵阳沉默了,之前接触的都是调香师,他们总是在说每个人都是调香师,将生活、情感调入香氛中,最后是屡淡淡的幽香。而酿酒师们却认为自己才是最能表达人生的乐趣,是啊,确实只有酒可以准确表达。

1.7 自知(3)

“每个人的梦想和现实注定不同,所以酿制出来的酒亦不同。

幸福的人酿制的是白酒,清澈透明,入口火辣有劲,内心里一片澄明清净,不染毫尘。

寂寞的人酿制的是红葡萄酒,诱人如玫瑰,品之微酸回甜,冷艳孤傲,寂寞随心。

激情的人酿制的是啤酒,可以放荡不羁,可以起起落落,就算泡沫消散,颜色亦不平淡。入口虽苦,渐渐变甜。

稳重的人酿制的是米酒,琥珀清香,载浮载沉,入口甘淳,后劲有余。憨厚的耕耘者,毫不起眼,平实执著。

情深的人酿制的是苦艾,明知是苦、是虚幻、是毒,还要含笑饮砒霜,注定清醒着沉沦。

情浅的人酿制的是清酒,无论悲欢离合,总得面对。那不是一种疲态,而是一种真豁达。

现实的人不会酿酒,只是将各种酒调制成一杯鸡尾酒,层层叠叠,五味俱全。满身伤痕,最终可以冷眼旁观。

你是谁,可以酿造出怎样的酒呢?”

“也许我是失败的酿酒师,酿不出任何可以饮用的酒。”辛悦哀叹,凝视君邵阳的脸庞,有泪光在他的眸中闪耀。

听完君邵阳的形容,在她心中早已明白,自己就是酿制苦艾的行家,注定清醒着沉沦。

凌晨三点半,躺在床上的穆文影终于等到了敲门声,她翩然而至到门前,指尖碰触到铜质门把手时,忍不住颤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许都已不重要,至少他还在身边,至少他就在门外。

用力地拉开门,疲惫的廉南岳靠在门框上,双眼通红。

也许没有人能知道,今日这十几个小时他是怎样煎熬度过的。廉南岳抬眼看向泪痕犹在的穆文影,猛地抱紧她,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才能表达此刻的心境。

无言的举动,已经让穆文影欣喜若狂,享受着在他怀中的温度,还有所有熟悉的味道,以及狂野的心跳,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已经明白,胜利的依旧是她。

激情云雨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如霜的月光照在穆文影熟睡的脸上,廉南岳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月光如此美丽,却依旧不是他内心曾经的美好。永远记得那夜葡萄藤下的痴缠,斑驳的光影亦如他伤痕累累的心,又如水中的月,只能回忆,再不能碰触。尤其是过了今晚,连回忆都不可以了,只能诀别。

廉南岳站起身,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此刻,他终于将自己看透,当初并不是因为面包而舍弃了那份曾经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爱情,而是因为自私。

他就是个自私的人,只为自己的前程谋算,根本没有资格说爱。四年前如是,今日依旧如此。当爱情因为自私已经变味的时候,就只能更加自私地牟取利益,才能让这份自私得到满足和快感。

这样的他没资格痛苦,没资格魂飞魄散;这样的他只会带给所爱的人痛苦,只会带给爱他的人破碎的人生。注定无法完美,注定都是残缺,怎么做都不是成全。

索性收起痴念,做一个商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吧,这次穆氏的继任者就是目标。

正如这几日在波尔多的考察,收获良多,和辛悦在一起创业时,以为最知名、最昂贵的才是最好,亦如曾经以为的爱情。而这几日在波尔多,他发现了新的商机,一瓶葡萄酒可以卖到十万,甚至更高,但也有10元的商品。只要营销方法得当,将获得巨大的利润。

在如此巨大又轻松的成功的诱惑前,让他怎么可能放弃穆文影而回头呢?

现在要做的只能是让辛悦彻底死心,让穆文影彻底放心而已。在从上海飞往巴黎的航班上,他还以为自己是情种,但从波尔多到巴黎的TGV上,他才发现自己早就没心没肺了…

1.8 痛彻(1)

从葡萄园回到家,辛悦抱起已经熟睡的卢卡斯,就算是天空早已昏暗,就算是人生的路早已黑暗,为了卢卡斯,她也要振作。

也许君邵阳说得对,她之前酿造了苦艾酒,从今以后,能否停止酿酒,去做一个调酒师,冷眼旁观呢?

再细细回想穆文影所说的话,也许不无道理。不知道是她的话说中了她的心底隐藏已久的心事,还是惊醒了她骨子里的不甘示弱,辛悦真的有想离开的念头了。但是她要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姿态从这个恬静的乡村回到喧嚣的尘世中呢?她能适应吗?谁又会接纳她呢?

不论悲欢离合,总要面对,有时,下定决心并不是难事。但令人沮丧的不是缺乏勇气,而是因为太过清醒,辛悦叹气了,如果真的选择回国,也许首先就将是屈就。虽然在国外念书,但没有一纸文凭,虚度4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工作经验。但是要让卢卡斯拥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她必须要保证适当的月薪。

穆文影虽然说过,希望她能帮助廉南岳成就代理葡萄酒的事宜,但是她不会考虑。这事关尊严,事关心情,事关未来。

又是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穆文影唤醒,转头看向身边,仍在酣睡的廉南岳,一脸的恬静安然。

注视了很久,廉南岳睁开了双眸,印上一个吻:“不再睡会儿了吗?”

“别对辛悦说残忍的话。”穆文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自顾自地说:“这对我和对你自己都很重要。”

廉南岳微微一笑:“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有你还在念念不忘。对我早已连回忆都不算了,我想,对辛悦来说,也不过是曾经的过往,仅此而已。

就算是,她有了我的孩子,那也是个意外,我并不知晓的意外。所以谈不上弥补,你更谈不上退出。我现在爱的只有你,只是你。

我会和辛悦见上一面,但并不是去说抱歉,亦不会重新开始,只是曾经的朋友,再见而已。如果她把我当仇人,就随她去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郎心如铁’吗?南岳,你别这么做。我来到这里后,觉得辛悦很可怜。当年她是多么的骄傲,又是多么的有才气和能力,如今蹉跎在这里,和一般村妇无二,我真的很难过。我想帮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出手相助。”

廉南岳心下一凛,这是她的测验吧?他目光坦然地说:“听你安排就是,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还是想让她帮你,完成老爸的心愿。从昨天起,我更加相信你,你不会负我一片深情。但我亦不想你成为别人心中的恶人,很多情结还是要解开才好,我们能为辛悦做的一定要做才对。”

她是真的如此善良吗?廉南岳揣测,随即明白,她是在用情感攻势,稳住自己,亦得到辛悦这个助手。没错,如果真能得到辛悦这个助手,必然事半功倍。

于是他点头:“那我再想想,要怎样和她见面。”

廉南岳又拥紧了穆文影,低声说:“对不起,文影,让你昨天那么的难过。在这之前,我还一直误会你,以为你对我不信任,原来你竟然是想帮辛悦,对不起。”

穆文影的眼中一阵酸涩,感动又得意。辛悦,就算聪明如你,也会有你把握不了的事情,更有你争取不来的事情。

1.8 痛彻(2)

“你今天不过来了吗?是啊,昨天太累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的,可以去尝试一下葡萄酒SPA,能舒缓你的疲惫。”辛悦接到了穆文冲的电话,他今日不能过来了,说是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

想起昨日卖力工作的他,还真是很难与心中富二代的形象重叠。印象中的穆文冲更像是个忧郁的王子,或是浪漫的诗人,而工作时认真的态度,倒是有丝精明又严谨的商人样子。

挂了电话,把头探出厨房:“卢卡斯,吃早饭了。”

卢卡斯却在喊:“妈妈,有人敲门。”

“你去开门吧,是卡特叔叔还是亚当叔叔呢?”辛悦并未在意,回到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了牛奶。

可是只听到了门响,却没有听见卢卡斯和对方打招呼,辛悦只好又探出头去,目光所至,心神俱乱,牛奶瓶子掉在了地上,一地狼藉。

卢卡斯立即跑了过来,有些害怕地躲在辛悦身后,门外站着的廉南岳,是他不认识的男人。

而辛悦在卢卡斯跑过来后,从震惊中清醒,弯腰拾起牛奶瓶,再抬起头时,已是难掩苦涩的笑容:“没想到会是你,不过这么早,你有什么事吗?”

疏离、冷淡都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慌乱,廉南岳抿了一下嘴唇,走了进来,并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