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人不多,正好去玩那些惊险的。”穆文影开心得像个孩子。

廉南岳的心情也很愉快:“好,我们每个都去坐2遍,你不许半途逃跑。”

“有你在,我怕什么?没准儿你比我还先胆怯了。”穆文影豪情万丈。

“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冲上了古木游龙的第一节车厢,车子开始滑行,廉南岳看了眼穆文影,她正睁大了双眸,目视着前方,毫无畏惧。

廉南岳不由得感慨,她与别的女生真的不同。

吃过午餐,辛悦他们来到蚂蚁王国,这里更适合孩子们玩乐,也适合午休,有很多供认休息的座椅。

辛毅和何宇确实有些累了,辛悦把辛毅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他睡个午觉,积攒好体力玩接下来的项目。

何宇躺在他妈妈的怀里也入睡了。

穆文冲坐在辛悦旁边,看着这里的孩子们,再看向身旁的辛悦和辛毅,心底更漾起几分柔情。

他微微展开笑意,他断定辛悦只是担心家里无法接受辛毅吧,所以拒绝他。当然这一关确实不好过,但是也要和辛毅先建立起感情才行,这样辛悦才会敞开心扉接受他。到那时,情到深处,任谁也无法分开了。

3点半的时候,辛毅和何宇相继醒来,大人们也歇够了脚,继续向下一个景区进发了。

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个遍,已是夕阳如血,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穆文冲低头问辛毅:“累不累?”

“不累。”辛毅回答着,眼睛却盯着旁边一对父子。

穆文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儿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抱着父亲的头,指着远处兴奋地说笑着。

他弯腰把辛毅抱了起来,举过头顶,也让他坐在了肩头,感受到辛毅胖嘟嘟的小手怀抱着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让他下来吧,你也累了。”辛悦有些不忍。

“没事,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对吧辛毅。”

辛毅连连点头,辛悦的眼中有些晶莹。

穆文影和廉南岳也玩够了,正往外走,突然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穆文影尚在廉南岳手中的手蓦的攥紧,廉南岳更是呼吸一下都停滞了,发展得如此之快,始料未及。但更刺眼的是他们温馨愉悦的表情,以及站在一起时的那种谐调登对感。

先送了小何他们到家,穆文冲将车停在了一间餐厅门前:“吃了再回去,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是啊,吃完这顿晚餐,美好的一天就该结束了。应该有个告别的,放纵自己享受了一日渴望已久的人间温情,足够了。辛悦没有反驳,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廉南岳沉默地开着车,穆文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是辛悦真正地报复吧?”

“什么?”

“她在利用我哥,惩罚我们。”穆文影有些痛楚。

廉南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觉上辛悦不是这种人,但就算他们彼此真心,也无法成全他们的好事。

能忍受亲生子来喊自己姑父吗?那可真是够辜负的,廉南岳心乱如麻,心如刀绞。

“如果辛悦对我哥有了真情,又该怎么办呢?就算我们俩不说出真像,我家里也不会接受辛悦的。”穆文影的叹息有些言不由衷。

“一定得阻止。”廉南岳脱口而出:“这将是个灾难,而且,也会令你我在杨谦和钟曼玲面前抬不起头来。”

“是啊,我那么热心给他们做着红娘,偏偏成了这个样子。”穆文影的心思动了起来。

穆文冲将辛悦母子送到了楼下,辛毅已经睡着了,辛悦想叫醒他下车,穆文冲有些不舍,忍不住呼唤:“悦!可以这样叫你吗?”

辛悦回转头,月光照在她的脸庞上,她望着穆文冲,目光渐渐凄凉。

“文冲。”辛悦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却对穆文冲吃力地说:“你待我们的好,我很感谢。但是,我始终会令你失望。所以,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仅此一天就足够了。”

“为什么呢?”穆文冲有些急切:“你不用担心辛毅的问题。”

“不用担心吗?其实,是你不知道的故事太多了。”

“那么,请告诉我。”

眼泪瞬间倾泻:“我不知该怎么说,也说不出口。总之,我明了自己的处境,也深知我们不会有未来。”

“未来是我们自己控制的,除非你不给我机会。”穆文冲倔强地咬紧了双唇。

而这样的穆文冲,更让辛悦撕心裂肺。

4.2 动摇

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已经占据了她心中重要的位置,感动、心动再至情动。可是这样的自己怎能拖累他呢?只为一时的快乐与安慰,就再次奋不顾身吗?不能!

如果说当初义无反顾是为了爱情,那么现在坚决地拒绝,也是为了爱情。如果可以做到再次奋不顾身,那不是爱情,而是虚荣,而是致所爱之人于不顾的自私。

因为爱过,才懂得感情的珍贵与沉重,也才懂得为对方考量,不舍得让所爱之人为难。

如果此刻她点头,那么日后定要经受狂风暴雨与尴尬,甚至不堪,届时辛毅的生父竟是他的妹夫,这般羞辱足以令无辜的穆文冲遍体鳞伤。

因为爱了,所以更要了断。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旋转木马吗?是因为我已经没有童话般的梦想,我不想几圈美梦醒来,才发现处处狼藉;或是到了12点,就被打回原型。我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你有更好的选择机会,而我不适合你。

我只想把现在的工作做好,把辛毅抚养长大,除非你想断了我这个念想。”

穆文冲有些挫败,他凝视着辛悦低垂的眼帘、满面的泪水,不忍追问,只得说:“晚安!”

辛悦抱起辛毅,拼命不让脚步虚浮,走进电梯间,终是忍不住,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痛哭出来,却又要隐忍着不吵醒辛毅。

眼泪与心一般,在这个夜晚变得冰凉如水。

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头也痛起来,再想着明日还有要去看推介会现场,晚上还有派对,如果一夜不眠,自然会憔悴,势必会招来关怀,也势必会无言以对。

辛悦坐了起来,走向厨房,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

站在窗前,看向外面寂静的夜空。不经意,眼角扫到了楼下,路灯下的那辆商务车还在。而车边,依靠着一个孤单的身影,他仰望的方向,就是这里。

似乎透过黑暗,也能看到他的深情,也能体会到他此刻的痛楚。

辛悦的手抖得拿不住杯子,踉跄着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他应该看不到黑暗的屋中,她的举动,辛悦这样对自己说着。走回床边,用被子蒙住头。不能心软,不能动摇,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捂在被子中的辛悦,能感受到自己狂野的心跳,以及炽热的温度,却控制不住内心的纠结。

这样寒冷的夜晚,他会生病吗?

如果自己没有看到,他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值得吗?

想到自己的处境,辛悦的心再次被割裂,这样的自己有能力、有胆量、有资格去爱吗?

实在是燥热难耐,她只得又坐了起来,去取那杯水。

水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他还站在那里,像个雕像。

一想到雕像,辛悦就想起了童话中,很多被有情人最终为了所爱之人变成了雕像,矗立在那里,诠释出另外一种地老天荒的意义。

只是自己终究会辜负这样一片深情,于心何忍?不如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选择,死心或是…,也许只有死心吧,这样也好。

想到这里,辛悦披了外衣,打开门,然后轻轻锁好,径直走向电梯间。

穆文冲站在那里,远处的外滩,美妙的灯光真的有些虚无。就好像今天本是完美的一天,却在最后戛然画上了休止符,且无法知道原因。

心底的痛楚挥之不去,竟然只能这样傻傻地看向那扇漆黑的窗,即便是年少时也不曾做过的举动,今天却要上演。

无奈吗?不,不是,是很遗憾、很不解、很不甘。也许对于辛悦的过往,就不该去问。谁没有些秘密呢?他应该看重的是未来与她相守的日子,过去只是过去,与自己不相干的日子而已。

长叹一声,站直了身体,脖子也因仰视得太久,有些疼痛。转回正常的视角,一抹身影,一抹熟悉的,渴望的身影就在那里,在向自己靠近。

穆文冲欣喜若狂,他想站在这里等着辛悦走近,又怕她迟疑,或是跑掉,索性他跑了过去。

他差不多把辛悦整个抱在怀里,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也才能将冰冷的身体渐渐温暖。

“不!”辛悦来不及解释,来不及拒绝,也实在再没有机会反应。

那剧烈的撞击,紧实的拥抱,以及深情又渴望的一吻,让辛悦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由开始时的天旋地转,到彼此内心的心意相通。

良久,穆文冲才不舍地离开了辛悦的温软的双唇,却依旧相互抵着前额,平复着刚才的激情,也陶醉在此时的相拥。

“我。”辛悦想说什么,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穆文冲拉起她的手,有些霸道,又有些珍视:“跟我走。”

“走到哪儿去?”

“让你感到快乐的地方,让你能全心接受我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一定有。”

辛悦抬头,望住眼神灼热又坚毅的穆文冲,他刚才小小的霸道和主动,竟有力地安抚了她苍怆惶恐的心,让她有那么片刻的宁静、片刻的满足和幸福感。

亦让她着了魔般,任凭穆文冲握紧了她的手,坐进车里,再一路飞驰。

终于醒过神来,辛悦有些惊慌:“停车好吗?”

“不!”穆文冲的表情像个倔强的小男孩,有一点点像辛毅耍赖时,坚持要得到她的安慰的那个模样,打动了辛悦的心,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穆文冲的右手始终握着辛悦的左手,直到将车停在了海边。

“这里的星星很多,我不久前发现的。”

辛悦听他这么说,心里漾起的浪花朵朵。紧随着穆文冲走上礁石,看着他铺好垫子,然后坐在他的身边,一起披着厚厚的毛毯,他的手臂揽在腰间。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听着阵阵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远处的灯塔一明一灭。

“悦!”穆文冲温柔地唤她

“嗯。”

“这样一个夜晚,你会推荐饮用什么酒?”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境,辛悦突然对《失乐园》有了新的领悟,但是,只有她可以走向毁灭,怎么能让如此美好的穆文冲同行呢?

“我推荐白马堡的葡萄酒。”辛悦强打起精神。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推荐勃艮第的酒。”

“勃艮第的葡萄酒大多是单一葡萄品种酿制的,所以考量的是酿酒师的技艺。而波尔多的葡萄酒大多会是由几种葡萄一起酿制的。”

“那为什么是白马堡?”骑白马的王子吗?穆文冲在心里默念。

“因为CaberFranc,就是品丽珠葡萄。”辛悦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说:“就像有的人注定是配角一样,品丽珠的命运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但你说得不对。”穆文冲有些急切。

辛悦不理他,继续说:“因为它比较早熟,适合较冷的气候,单宁和酸度含量低,如果只用它酿出的酒就不是太充分,适合年轻时就饮用,陈年能力较差。

但是品丽珠又有别的葡萄没有的特性,它本身含有的呈香成分很充足。表现在酒里,会是草本植物、香草、覆盆子、紫罗兰以及非常特别的削铅笔时的气味而出名,在口感的表现上是那种肉质丰厚的特色。

在赤霞珠收成不好的年份,可以起到挽救收成的作用,可以增加赤霞珠的宽广度,更补充修饰了雄壮粗旷的赤霞珠,稍欠缺的高雅细致之处。但它也有很明显的缺点,就是稍欠成熟的时候会带进酒里青涩的枝梗味,以及灌木或者森林的野性气息。

在波尔多那些顶级酒庄里,品丽珠的种植面积都不超过20%,象拉斐堡甚至仅占3%到5%。对品丽珠的使用,拉斐堡一向的态度就像是做菜时的香料,成熟好、质素高的年份加一点以收画龙点睛之效,像醒神的铅笔芯、优雅的紫罗兰都是品丽珠赋予拉斐的经典香气。

而在白马堡,品丽珠的种植面积却占到了66%,在酒中的比例也相当高。

我品尝过一支1983年的ChevalBlanc,浓郁的红色水果,优雅的紫罗兰香气让人沉醉,口感似平淡却有深意、似温和却又性感,肃穆又灵动。仿佛可以看见优美写实的风景画中,有匹白马在飞奔,实景与虚像,写实与幻想,寂静融合;夕阳与澄湖,森林和绿地,超越了界限;在冷峻的知性之中、荒寂的旷野之外,让人浮躁敛息,情感静谧。

《杯酒人生》中,作家想在结婚纪念日品尝的就是白马堡的酒。但是,他发现,他已经成了人生中的配角,甚至已经被弃用,在快餐店里,用着纸杯,就着炸鸡喝光这一瓶酒。年轻不再,人生不再,梦想不再,再珍视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只有经历过,看清了,才能甘心去做个配角,成为森林里的一棵树,夕阳下河水中的一点波光,不起眼,不奢求。

又何必搅乱这个心境呢?”

穆文冲望住辛悦不说话,低头把她深深的吻住。

4.3 挣扎

辛悦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云端,手足渐渐麻痹,连心脏都好想有一刻的休憩。不能否认这种感觉是她内心深处渴望已久的,然而,任何人做着不应该做的事,都只会伤害他人。

辛悦惊觉地轻轻推开了穆文冲。

穆文冲撑起了身体,幽幽地说:“其实,爱情就是自我完善的一个过程,而且每个人都是主角。你爱过别人,也被别人爱过,受过伤害,也伤害过别人。有悲伤、有欢愉、有沮丧、也有期待,受尽煎敖后豁然明白,得失并不重要,最重要是你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了不再一味的索取,也懂得了珍视已拥有的一切。过去虽然会停留在记忆中,乃至人生中,但它只是你成长的脚印。”

望着穆文冲坚定的目光,辛悦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淌出,他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虽然潮湿一片,却像是融入了心脏的热血。

“你会后悔的,文冲,我是个麻烦。”

“什么都不做,我才会更后悔,见到你一来,一直都是我在麻烦你。”

“我是个有过去的女人,而且很麻烦。”

穆文冲笑了,伸手捧起辛悦的脸颊,说:“是那些过去造就了今日的你,我欣赏的就是这个你。”

“你最好听完我说的过去,再做判断。”辛悦不由地低垂了眼眸。

穆文冲重新托起她的下巴,细细地凝视:“重提过去会令你释然,还是会加重你的痛楚?”

辛悦费劲地眨了下眼:“此刻,我但愿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向你做个交代,让你有个判断。”

“那就不必了,辛悦。今日以前,你已承担得太多了,我希望从此刻起,你能把自己托付于我,让我许你一个未来、一个交代。”

辛悦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穆文冲,未曾听过如此感人的话语,这一刻,她真的想抓住他的手,永远不松开。

海风缓缓地一阵阵吹来,虽然有些凉薄,但是二人偎倚着,竟累得沉沉睡去,无忧地进入梦乡。

醒来,正是黎明,血红的朝阳侵染了整片天空,大海也染就了浅粉,犹如新生命一般灵动。

辛悦的手仍被穆文冲紧紧地握着,生怕她会在下一秒就逃脱,又似乎是享受着彼此拥有的这份触感。

穆文冲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早安,我的悦,从今天起,我完全属于你。”

他不是说她属于他,而是将他交付给自己。辛悦的心轻颤,她是否有这个勇气和能力让穆文冲永远如此刻这般幸福呢?

当太阳完全跃出水面,辛悦突然跳了起来:“辛毅,天,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竟然单独把幼子留在黑漆漆的房中,如果他醒来找不到妈妈,该多么害怕和孤独。

穆文冲也站了起来,拉着辛悦跳下礁石,跑向停车的位置。

坐上车,急速地驶上高速。

匆忙赶回公寓,不到7点,辛毅还在熟睡,辛悦长出了口气。

她没有让穆文冲上来,执意让他回去补眠,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昨晚、今晨的事。

回到自己的公寓,穆文冲真的有些困倦了,倒在床上,舒展着睡去。

然而,手机铃声大震,穆文冲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悦!”

“是我,你说将昨日的网球改到今天的,都过了点,你还在梦中吗?”杨谦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才不是他想要的梦!穆文冲懊恼地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今日就不过去了,我还想睡。”

“怎么有点酸涩的味道?难道你失恋了?”杨谦故意嘲弄。

“才不是,恰恰相反。”笑意一下就挂在了穆文冲的脸上。

“那你还不赶紧滚过来,想在一边嘲笑我吗?”

“好吧,马上来。”

风驰电掣地来到网球场,杨谦正在教一个美女基本步伐。

穆文冲露出不屑的笑容,走了过去:“勤劳的蜜蜂。”

“天涯无处无芳草。”杨谦笑得有些奸佞,又有些无奈。

懒得理他,穆文冲认真地做着准备活动。

杨谦收起嬉笑的模样,认真地说:“她真的接受你了?”

“是的,我可以肯定。”

“她的过去,你已经知道了?”杨谦将手里的网球抛向地面,又抓在手中,再抛出、再抓住。

“何必知道呢?她想说,我拒绝了。我爱的是现在的她,她的过去与我无关。”

“做得很对。”杨谦将网球握在手心中:“那我退出,不过如果你稍有犹豫,或是让辛悦伤心难过,我一定会取而代之。”

穆文冲眯起眼睛看着杨谦:“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