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丢下我。”穆文影撞入他的怀里痛哭起来:“我可以放弃继承权,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求你别松开我的手,我怕,从此就只能做个恶魔了。”

廉南岳的后背僵直着,渐渐失去了力道,4年的时间里,他对穆文影已经动了心。虽然与和辛悦的不一样,但是,他如何能伤害了辛悦,又狠狠把文影抛开,任凭她堕落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才是最恐怖的恶魔吧。

他缓缓地伸出手臂,拥住了穆文影。

长长的沉默过后,廉南岳轻轻推开穆文影,看到她泪痕犹在,叹了口气,伸出手默默地为她擦去。穆文影眼镜晶亮,凝视着他,新的泪又涌了出来。

廉南岳说:“下周我会去波尔多,我要争取到代理克里耐堡的葡萄酒。”

“为什么呢?这个酒庄的名字似乎有些陌生?”穆文影不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廉南岳会说这个。

廉南岳走向吧台,从酒柜里找出了一瓶右岸玻美侯(Pomerol)地区的克里耐堡ChateauCli1987,打开了的这瓶酒,浅红宝石色的晶莹酒液显得高贵典雅。

他接着说:“多赫多涅河洄转曲折如女性般的婉约,滋润呵护着北方的土地与葡萄园,此区的土质以黏土最为丰富,石灰质、砂质地及砾石等混合相间,特别在玻美侯更适合早熟易种的梅洛葡萄的生长,酿造出的酒温柔丰盛、甜酸怡人、果香突出、丹宁如丝绸般顺滑可口,肉感浓郁,深具女性化的特质。

与波尔多众多出身贵族的酒庄不同,克里耐堡经历过年少成名,经历过很多挫折与沉沦,最后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娶了个富家女,百折不挠终于赢得了岳父的信任,得以执掌没落的名园,并真的一举扭转了乾坤,重振声威。

我希望我也能如那个青年,从头来过。不再急功近利,不再出卖尊严,用自己的努力赢得尊重和成功。”

他们举起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切凋零过后,正是新生的时候。

廉南岳按照计划出差去了波尔多,韩笑也如愿去了巴黎。

穆文影放弃了穆氏的继承权,坚持和廉南岳在一起。但是与钟曼玲一起代理了心仪依旧的珠宝品牌。

穆清平在两周后出了院,立即办了手续去了第戎。

穆嘉良与穆文冲做了交易:“给你半年的时间,整顿穆氏的弊端,届时,我会告诉你她的下落,否则,就算你怎么努力,也查不到的。”

隐忍着巨大的悲痛,穆文冲掌管了穆氏,开始进行改革。

每次坐电梯的时候,他总会同时按下48和49两个数字。电梯门在48层开启,然后再闭合,然后继续上升。

记得在辛悦走后,第一次去她的办公室,玻璃柜中的水晶鞋璀璨夺目,穆文冲把它拿了出来。在阳光下仔细的端详,竟发现有不少细碎的裂纹,似是被摔过。他抱紧了这只冰冷的水晶鞋,久久不语。

2010年转瞬就到了,确实查不出任何辛悦的消息。穆文冲将能想到的地方都查过了,甚至去了夜丘,蒂安娜说辛悦没有和他们联系,卡特和君邵阳没在,说是去旅游了。他没有气馁,半年的等待总好过15年的,不过,就算是让他等15年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会坚持下去。

6月的一天,杨谦走进穆文冲的办公室,无聊地坐在沙发上。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穆文冲端了咖啡给他。

“为了从钟曼玲的嘴里套出辛悦的下落,我连自己都套进去了。”杨谦痛苦地皱眉。

“这样也不错啊,她能管得住你。”穆文冲笑了笑:“她确实不知道的,你知道我爷爷的做事风格。”

“那怎么办?就这样等下去吗?”

“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穆氏最近的报表一路飙红。”穆文冲抵住额头,他每天用近20个小时在工作,他在等待,他在努力。

这时,韩笑突然跑进穆文冲的办公室:“我终于偷偷看到我爸经手的账务了,那个是只对董事长报备的账务。我们穆氏在新西兰没有任何业务往来吧?”

“对,没有,不过好像爷爷在3年前在那里买过一个葡萄园。”穆文冲突然瞪大了眼睛。

“报表上显示,从去年11月开始,每个月都有向那里打款。”

穆文冲终是露出了笑容,只是有一点疑惑:“你怎么会想到…”

“辛总帮我达成过一个心愿,我很感激,所以一定要帮她达成一个心愿。”韩笑说完退了出去。

穆文冲和杨谦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狂喜,他终于知道了辛悦的下落。一刻也不想耽搁,可是穆嘉良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还带这一瓶没有酒标的酒。

“爷爷也爱喝这个了?”

“我还是更喜欢杜康,‘谁能解忧,唯有杜康’嘛。”

“那为什么要带这个过来。”

“送你的。”

穆文冲接了过来,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盒,直接跑向门口:“我会在飞机上喝。”

路途迢迢,从北半球来到了南半球,季节正好相反,这里正是冬季,但还好,并不冷。穆文冲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与勃艮第的景色截然不同,却又有相似之处。

皇后镇的一间酒厂中,卡特倒了一杯酒品尝了一口:“发酵得还不错。”

辛悦站在旁边,也尝了一杯:“缺少阳光和泥土的味道,而且糖分明显有些不足,所以发酵得很慢。”

“这里的气候条件与勃艮第的不同,但是黑皮诺在这里也长得不错。”君邵阳对正在发酵中的葡萄酒没有兴趣,从架子上拿了一支窖藏的葡萄酒下来:“今天,是不是可以喝这瓶酒庆祝一下?”

辛悦淡淡地笑了下,不是勉强,却稍纵即逝。

想起去年12月,刚在巴黎参加了香氛大赏,看到了依旧美丽的隋馨终于和阿兰诺终成眷属,还来不及感慨,就被卡特火急火燎地带到了新西兰。

看到轮椅上的辛悦,吓了他一跳,瘦弱的她和粗大的石膏绷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卢卡斯长高了不少,还是那么活泼。

“你这是怎么了?”

“被车撞的,其实并不严重,也不疼了,就是这个石膏吓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工作在这里,有人让我照看一片葡萄园,并让我酿出葡萄酒来。”

君邵阳狐疑地在去看了葡萄园,心凉了半截,虽不至荒废,反正也是杂草丛生,缺乏管理,结的葡萄也是稀稀拉拉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些葡萄树的年龄都在30岁左右了。

于是召集了很多临时工,也弄来了不少绵羊,迅速地清理了杂草,将葡萄藤做了修剪。

经过细心地调理,在3月,也有了不小的收成。

辛悦腿上的石膏早已拆除,在葡萄收获前,她接受了手术,拆除了腿上的钢钉。

但是对于回国后的事情,辛悦始终绝口不提,卡特和君邵阳虽然没有去问,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从她缺少笑容的脸上就可猜出一二。

而得到验证,就是卢卡斯天天都要看一遍才肯去睡觉的录像。那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游乐场里游玩的场景。辛悦笑得很开心,卢卡斯更是很满足,还有一张见过的面孔,他看向辛悦的目光,充满爱慕。

卡特无法像上次劝慰君邵阳那样用酒来隐喻,他只能更用心地帮助辛悦酿制这些葡萄酒。

君邵阳更是对很有难度的事情感兴趣,挽救了葡萄园的收成。

卡特拿起君邵阳手里的酒:“怎么是这个?”

“今天就是想喝这个。”君邵阳拿出开瓶器,将这瓶波尔多左岸美都(Medoc)区普依雅克(Pauillac)的男爵堡ChateauPichon-LonguevilleBaron1988打开了。

暗红色的酒液流淌到杯中,鲜艳又深沉,仿佛血脉里流淌的血液。雪茄和雪松的香气溢了出来,仿佛还夹杂了宁静的雪原上冰冷的气息,三个人都沉默了。

习惯地摇着酒杯,卡特说:“波尔多地区的酒每个地方都有很大的差别。”

君邵阳点头:“波尔多左岸、右岸的概念是英国人首先叫出来的。波尔多一共有三条大河,加隆河(Garonne)与多赫多涅河(LaDordogne)汇流而成芝朗迪河(LeGironde),然后奔流至大西洋。

芝朗迪河水恒古的奔流冲刷、河流因近海常有改道的变化,造就了此处满布砾石圆丘的地貌。土地虽然贫瘠但排水性能很好,砾石既反射阳光又能储存热能,葡萄更容易向下扎根,特别适合强壮、不易成熟的赤霞珠的成长。酿出的酒雄厚、劲道与深度十足,平衡感、陈年的潜力、丰富性与复杂度皆无与伦比。所以左岸的酒大多适合男性饮用,或是带着男性雄浑的气质。

但是如果没有上游宛如女性的多赫多涅河,也许这葡萄就不会这么茁壮,酿出的酒也未必会这么有气魄。”

辛悦端起杯含了一口,缓缓咽下,然后说:“口感复杂而丰富,单宁浓缩但细腻,显露出的果香很舒服,夹杂着优雅的榛子、兰花香气,余味绵长、回味也很好。”

君邵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通过这酒,我更加确定‘女人是男人的学校,没有男人能自学成才。’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卡特。”

“有道理,你最近又上学了吧?”卡特笑了起来。

辛悦也不禁笑了:“嗯,那个蜂园的蜂蜜不错,人更好。”

君邵阳脸红了:“辛悦,你的学生什么来?”

辛悦的面容一僵,沉默下来。

这时,卢卡斯跑了进来:“妈妈,我可以去斯内德家里玩吗?”

“去吧,吃饭前要回来。”辛悦淡淡地笑了下。

卢卡斯跑了出去。

辛悦又尝了另外一支橡木桶里的酒:“好像这桶的味道要比刚才的好。”

“嗯,确实。”卡特尝后,点了点头。

突然卢卡斯大叫着跑了进来:“妈妈,你快来,快来。”

辛悦惊讶:“怎么了?”然后缓步走了过去,她做复健以来,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但是要疾走还不行。

走到门口,本应是斜阳笼罩的地方,遮了一片阴影,辛悦看过去,镶了一层金边般的穆文冲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只纸盒。

辛悦靠在门框上,不相信地闭了眼,再睁开。

一只温暖的手已经覆上了她捂住胸口的手:“悦。”继而将她拥入怀中。

卡特和君邵阳走过来,看到这个场景,抱起卢卡斯,退了回去。

辛悦定定地看着消瘦了一圈的穆文冲,好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穆文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直到她冰冷颤抖的唇恢复了热度,直到口中有了咸咸的眼泪的味道。他才抬起头,捧住辛悦的脸:“我终于理解当年温莎公爵对他子民所说的话的意义了。”

辛悦的眼眸闪烁着晶莹。

“如果他没有一个能给他力量的女人在身旁,他不能好好的治理国家,反而有负众望。我想我也有这个同感,但是我为了等到你的消息,还是在穆氏兢兢业业。终于通过了爷爷的考核,可以来这里,带你回去。”

“你也一定是拿这话作为要挟了是吗?”

“当然,有条件才能做交易。”穆文冲无奈,但是开心地笑了。

微风拂脸,暖暖地有了春意。

穆文冲打开唯一携带的纸盒,一对水晶鞋呈现在辛悦面前。

“你曾说我是王子,但你不是灰姑娘,你确实不是,灰姑娘只有一只水晶鞋,而你却又一双。”

“可是你…”

“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我在你眼中,你的生命中可以成为你的谁。是可以成为一棵树为你遮风挡雨,还是可以成为一张毛毯,带给你温暖,还是可以成为你的丈夫,辛毅的爸爸,永远站在你的身旁,直到地老天荒。”

辛悦靠进他的怀中,倾听他的心跳。

站直身体,手中酒杯里的酒艳红晶莹,辛悦把它递给穆文冲:“这是还在发酵中的酒,上次你没有机会尝到,这次你可以品尝。”

穆文冲握着辛悦的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斜阳下,水晶鞋璀璨,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更是灿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