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簪将信将疑望过来,安宜推她肩膀:“我的人鱼小姐,快走吧!”阿簪弓腰扎入水中,双腿摆动,几下便到了数十米的深度,皮埃尔看到,带了推进器向下追去。无论四十米,八十米,阿簪都可以一气游下去,然而人类不能,即使追得上她,再返回时也要做多次减压停留。安宜略松一口气,只要阿簪恢复意识,她在海中必然就安全了。然而皮埃尔掏出水下枪械来,扬手间,阿簪便被笼在一片艳丽的火花中。

大海在这一瞬忽然凝滞了,平静得波纹不惊,众人仿佛漂浮在静谧的太空中,看着阿簪的身体继续下坠,下坠,直至从视线中消失。海流忽然强劲起来,带了推进器的三人喝醉酒一样在水中摇摆。水流激荡,穿越海底礁石的缝隙,像狂风呼啸般,夹杂着凄凉尖锐的呜咽声。

“关上马达!”乔喊了一声。以海面熟悉的岛屿为参照物,快艇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疾驶向前。

帕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乔探身按下制动。“突突”的马达声从减缓到消失,而快艇仍保持着高速行驶的趋势。空中浓云如墨,雷声翻滚。

“见鬼了!”帕昆骂了一句。

乔将快艇掉头,向后随波漂流,只觉波速越来越快。他极目四眺,有逆波而行的鱼群,在水中飘荡的浮标,借着它们的走势,可见水流并非螺旋般的漩涡,而是从四面八方汇涌向一点。在那个中心点海流直坠而下,水面上便是那艘在浪尖和波谷间跌宕起伏的渔船。钢铁的船身似乎被极大的外力下压,船头船尾同时翘起,如同一只巨手按住船身中央,将它如同折纸玩具般随意揉碾,发出刺耳的磔磔声。

帕昆将马达开到尽头,勉强可抵消水流的巨大吸力。“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一定会被吸进去。”

空中巨大的云层如峰峦叠嶂,如同暮色中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水下更是一片昏暗,皮埃尔三人带了头灯,在摇摆不定的海波中,仍不忘聚拢到苏安宜身边,伸手来捉。她想要浮出水面换气,却正好游到渔船下方。钢铁的船身发出被扭折的闷响,迎面压下,黝黑的轮廓在她眼中不断放大。如同磁铁附近一枚小小的钢针,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向海底堕去。

皮埃尔的两个助手无法摆脱巨大的吸力,连呼救信号都来不及递出,便被强大的海流带向深不可测的洋底,两盏头灯的光束消弭在苍茫水色中。苏安宜从船身下方钻出,寻找几股水流的间隙,贴着侧舷向上游动。

“安宜!”

海水已经涌上渔船的甲板,此时看到她的身影在围栏旁出现,乔欣喜地喊了一声。“快,游到这里来!”他飞速将一件救生衣用绳索系好,向着安宜甩了过去。水流将救生衣拖曳过去,快艇向着另一个方向开动马达,将中间的绳索紧紧绷直。苏安宜挥动手臂奋力游动,和救生衣之间始终相差两三米距离。

“减速,再靠近一点!”乔迅速背了装备跃入水中,借着流势来到绳索尽头,伸展双臂,一手捉了长绳,一手去拉苏安宜。

两人渐渐靠近,指尖已经触碰到一起。

苏安宜忽然双脚一紧,被大力拉下海面。回身一看,皮埃尔将锚绳打了水手结,牢牢套住她双脚。她俯身去解,但这环扣极巧妙,不懂得的人无论如何扯动,都会让环扣越来越紧。此刻麻醉剂的效力褪去不久,又已经和三人斡旋甚久,苏安宜体力已然不支,而肺中再没有一丝余气。乔潜入水下,和皮埃尔扭打在一起。苏安宜略微张口,咸涩的海水便直灌而下,又是那样的感觉,血液和浪涛一起澎湃,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海蓝色。肺叶上的气泡似乎被一个个刺破,每一次都带来躯体被贯穿一样的剧痛。乔一拳击在皮埃尔鼻子上,打掉了他的面镜,便不再恋战。他游到安宜近前,忽而一愣,定定地看着她,不过是片刻僵滞,他立刻抽出潜水刀,割开苏安宜脚下的绳索。

皮埃尔自怀中掏出手枪来,苏安宜蜷身推开乔,只听子弹的爆裂声,侧腹灼烧一般痛,血液在晦暗的海中渗出深褐色的一片。乔探身游到皮埃尔身侧,左手扼住他的咽喉,右手利刃搭上呼吸器连接的软管,猛烈一割。气泡汩汩而出,周围的海水沸腾一般。

皮埃尔双手凌空乱舞,疯狂扫射。乔的身体一震,手捂在身前。他和皮埃尔一同被海流带向深海,立时便没了踪影。

苏安宜难过得挺起胸膛,想要大叫一声,声带没有振动,但是却分明听到尖锐的鸣响从颅间放射出去。高亢清亮,如游弋的海豚在呼叫同伴。

那种灵魂和躯体被剥离一般的煎熬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宁静。苏安宜睁开眼,看到自己的皮肤被一层绿色荧光包裹,胸肺间的不适感荡然无存,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海水不再是苍茫一片的蓝,她可以看清一条条急流的方向,自海面汇向洋底,如同万千白练。

她划了一下水,银白的光泽自指缝间流泻出来。张开五指,是薄薄一层天青色的蹼。轻摆双脚,身体便离弦之箭般窜出去,丝毫不觉水下急流有任何阻力。

光束自身后投射到洋底,那是巨大的无底洞,海水,光线,沉船,没有一样能摆脱它的引力。血液流失,身体开始觉得冰冷,苏安宜压紧伤口,向着冥冥深海奋力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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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大导演也拍水下电影了……请见作者有话说

我ft了……昨天在影院看到这个Preview

如果早点看到,可能我都不会写《蔚蓝海岸》这个故事

毕竟,看见大导演有相似的创意,会让人很惶恐的。

好在我就要写完了,那个片子要六月份才上映

我想看看他的悬疑内容,希望不是恐怖片

还有一章+一个尾声

第十一章

在一片墨色的汪洋中,急流自四方奔涌而至,又打了旋离开,交织成密集的网。日光几乎被海水吸收殆尽,浮游生物荧光闪烁,星星点点。苏安宜寻找间隙,灵活地穿梭。在急流中看到乔的身影,她俯冲而下,托住他的身体。

这一带嵯峨的峭壁横亘水下,绵延不绝,应该就是距离青叶丸不远的海下悬崖。

在深水高压的作用下,大量氮气会溶入人体血液,如果压力减小得过快,渗出的气泡会阻塞血管和关节,甚至危及生命。苏安宜不敢急速上浮,借着身后的岩壁作参照,不断调整速度。然而她的血液一点点流失,身体在冰冷的深海中微微战栗,她抱紧乔,他的身体一样失去了热度,仍有脉搏,但越来越微弱。

岩壁的阴影中忽然传来轻微的嘻笑声,一道小小的身影轻盈地游过来,飞快地在安宜身旁绕了数圈。五六岁的小女童,在晦暗的光线中只见得双眼如墨。“跟我来。”女童没有开口,声音彷佛直接进入苏安宜的脑海,她本能地感知到前行的方向,跟着小女童钻入一个直径数米的洞口,在黑暗中曲曲折折行进,过了一个转角,前方不远处光线明亮,靛青绛紫宝蓝翠绿,极光一般变幻色彩,冷冽清幽。在无边际的黑暗中,如同浩瀚天宇悬挂着一轮七彩的月亮。

小女童转身一笑,牵着安宜的手扑入那一片缥缈的光雾之中。

苏安宜浮出水面,脚下踩在柔软细滑的沙滩上,似乎已是夜深,天幕上繁星闪烁。她揉了揉眼,那不过是错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宽阔的石洞内,洞顶的石壁距地面十余米高,上面镶嵌着一颗颗明珠,光华流转,璨若星河。洞底是几十米见方的水潭,被窄窄一道沙滩包围。

阿簪蜷坐在沙滩上,看见安宜和乔出现在水潭中,挣扎着起身,脚下踉跄,她扶过乔,让他平躺在沙滩上。“法依缇,你一定要救乔。”阿簪捉着身旁一位女子的双手,急切地望着她。

法依缇点头,转身微笑:“安宜,你也过来吧。”她通体裹着海青色纱绡,容颜端丽,声音柔美和润,亲切中带了威仪。

苏安宜心中疑惑重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海下,青叶丸下方。”法依缇缓步走来,“这里就是很多人一直在找的琉璃之月,是我们这一族千百年来的密境。”

“大海的子民,从琉璃之月而来,最终也会回到琉璃之月?”

“不错,琉璃之月如同沙漠中的绿洲,在浩瀚的汪洋中并不是唯一。在鼎盛时,我们的族人遍及七海,而琉璃之月就是我们繁衍和再生的能量源泉。但现如今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绝大部分密境不得不被放弃并毁掉。十多年前,素查岛附近的游客开始增多,阿簪的使命,是生活在人群中留意他们的动向。然而阿簪还年幼天真,她并不知道,一时怜悯,贸然将沈天恩带到琉璃之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无论是皮埃尔,还是你大哥的调查,几乎就探到琉璃之月的存在。我们不得已将青叶丸当作障眼法,希望巨大的钢铁船身可以屏蔽或多或少的遥感和电磁信号。

苏安宜说:“你知道,这不过是拖延一时。”

法依缇笑:“不错,我们在这几年中找到了新的琉璃之月。”她望着阿簪,轻轻摇头,“在我们即将离开前,阿簪偷偷跑回了素查岛。”

“那么天恩呢,阿簪为什么要带她到琉璃之月,她现在在哪里?”

“你和你的兄长,天恩和天望,都有我们这一族的微弱血液。你们两个家族通婚,所生的女孩,就会恢复到我们这一族原本的模样,但我们的族人必须在琉璃之月降生。”法依缇解释道,“天恩那时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对海洋无比地渴望,所以在皮埃尔的指引下来到了素查岛。”

“你说,她怀孕了?”苏安宜略一沉思:“那千百年来,一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怎么从不曾听说,谁家生了人鱼出来?”

“她们大多等不到出生的一刻。”法依缇叹息,“如果不回到海中,缺少适宜的环境,胎儿无法继续发育,在人类看起来,就是一次流产;即使侥幸出生,也会夭折。”她抚着女孩儿的辫发,“这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苏安宜将小女孩揽在怀中,仔细打量,乍一看居然和自己幼年时肖似,但眉眼之间又颇像天恩。女孩初时有些抗拒,向法依缇身后钻去。

“不用躲,过去,让姑姑看看。”法依缇笑,“人家都说,侄女是很像姑姑的呢。”

“你妈妈呢?”安宜柔声问。

“她已经回到琉璃之月了。”

苏安宜不解,望向法依缇。

“天恩更多是一个人类,她并不完全适应海洋的生活,在两年前……”

安宜抱紧小女孩,不禁眼眶湿热。

“安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么?”法依缇轻声问。

“我?”

“你的血液更为纯粹,但因为你出生时母亲难产,所以本能一直在沉睡。现在的你,和我们的族人并无二致。如果你回到陆地,也会让第二个第三个皮埃尔对你感兴趣。”

苏安宜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在陆地上生活二十余年,或许无法适应我们的生活。”法依缇微笑,“我不勉强。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放弃自己的全部能力,还有关于我们的记忆,做一个普通人。”她指指乔,“他必须忘记你,忘记阿簪,忘记所有的一切。”

“其实,我没有选择的,是么?”苏安宜抬头,“如果我不答应,你也不会让我和乔活着离开这里,是不是?”

法依缇转身:“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一两个人的幸福,将全体族人置于险境。我们的存在,只能永远是一个传说。世间的人类,谁也不能知道。”

苏安宜摸着自己凉滑的手臂,她竟然变成了另一种生物,而还不曾体验畅游碧海的自在,便要将这一切遗忘。还有乔,来不及开始,甚至来不及说再见,便要面对永别。她想要再用指尖勾画他眉骨和鼻翼的轮廓。而阿簪跪坐在乔身侧,抚着他的面颊,神色温柔而悲凄,她将乔紧紧抱在怀中,泪流满面,肩膀剧烈耸动,呜咽声被强抑在喉咙间。

她要随着族人走了,去往新的海域。

安宜忽然庆幸,与其缅怀一生而再不能相逢,能够彻底忘却,或者也是一种幸运。她对乔说的那些话,不久或许就成了现实。

“我可以从大队的追求者里选一个家世煊赫的青年才俊,早上在巴黎下午就飞到纽约,定制最昂贵的晚装礼服,在家里办沙龙,去参加美术展或者舞台剧的开幕式……”

她不会惦记他,他也不会挂念她。

悲伤喜悦尽数遗忘,连惆怅感慨的缘由都被封存。

如同从未存在于彼此的生命里,这一段时光便成了空白。

扬起头,黑黝黝的洞顶,无数明珠熠熠生辉,如同不几日前海滩上看见的天幕,深蓝天鹅绒上缀着璀璨星河,她伏在乔的胸口,听见海浪和他脉搏的声音。

水潭中的海水已经没过苏安宜的脚面,也淹没了那一个动情的吻,唇畔柔软的触感消失了,他手心贴在自己面颊上,能感受到那粗糙的疤痕。

下一刻是他踩过木地板的脚步声,踢踢嗒嗒站在她面前,腼腆地笑,张开双臂等她扑上来拥抱。

所有的场景,如同按下了倒放键。

神猴哈努曼与人鱼的壁画,巴尔的摩的海洋馆,波士顿查尔斯河畔的船坞,在脑海中纷纷褪色,从绚丽变黑白,然后扭曲成一阵轻烟,飘散消逝。

在那个宁静的午后,她静静地坐在乔身旁,紧握的手松开,纸片重新跳回本子上,清晰的字迹一个个倒退消失,医院来苏水的味道从刺鼻到淡然,被海风咸涩的味道取代。

她在船上看着重伤的乔,心中有温柔的疼痛。

海水继续上涨,没过了她的胸口。

记忆回到波涛汹涌的怒海,乔飞身捉住她腰间的长绳,尖锐的流勾刺入他掌心。二人在漩涡边缘,天地倒置。她却从不曾恐惧,只因将生命安然地放在他手中。

又会到蜿蜒的山路上,她在暴雨中和乔争吵。她坐在他门前的礁石上失声痛哭。她看见泛黄的照片上俊秀的少年和俏丽的女孩。

她在他身侧翱翔,掠过万千珊瑚,海底如漫山红遍,鱼群如飞鸟投林。巨大的鳐魟自头顶翩跹而过,如同鼓动双翼。

“海獭先生,你又去打鱼?”

她抬起头,在夕阳中看见高大挺拔的身形,穿一条齐脚踝的阔大渔夫裤,右手拎着银灰色鱼枪和蛙蹼面罩,左手一截电线,穿着近半米长的淡红色鲷鱼。

“你不应该坐在这里。”声音缓慢低沉,“这是我的地方。”

他在金色的光芒中,留下浓黑的剪影。

那光芒愈发强烈。他渐渐溶入到暖暖的橙色中,再没有清晰的轮廓。

让我看清他的脸!苏安宜想要大喊,但是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口鼻。

让我再回忆一遍吧!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共度的日子如此短暂,那一切一切,全当是生命中的一场梦吧。

她伸出手去挽留,金色的阳光透过指缝,扑面而来一阵疾风,烟云般绕过她的身体,融入深蓝的海水。

乔和安宜仰面浮在水潭中,沉沉睡去。洞壁剧烈摇晃,岩石断裂声惊天动地,是琉璃之月的巨大能量在释放。

“我们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法依缇目光中满含眷恋,“阿簪,快带他们离开吧。”

游至出口,百米长的青叶丸居然从峭壁边缘坠下,挟带着无数细沙。

“琉璃之月坍塌的能量太巨大,必然引发海啸。”阿簪骇然,“能不能从内部引导?”

法依缇摇头:“留在里面那人,必然无法出来。”

阿簪不语,俯身亲吻怀中的男子,又拥抱浮在水中的安宜。“我承认自己小气,”她浅浅一笑,“但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话音未落,她回身向洞穴游去。

小女孩尖叫:“法依缇,拦住阿簪姐姐啊!”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阿簪爱上了乔,爱上了人类。”法依缇轻叹,“或许这样也好,好过生活在遗忘之中。”

小女孩不懂。但她知道,今后再无法见到阿簪。她和法依缇没有哭泣,在水中,无法流下眼泪。

许家睿和沈天望抵达机场,四周可见军警戒严,汇集了大量担架和医护人员。电视里滚动报道着刚刚发生的海底地震以及海啸预警。处于震源附近的素查岛有若干船只失事,所幸预测中的大海啸没有发生,伤亡并不惨重,有三名进行科学考察的潜水员下落不明,另有二人在海上获救,目前在地区医院接受治疗。

“又和那个黑小子在一起。”许家睿看到名单,无奈地摇头,“每次都要我来善后。”

苏安宜仍留院观察。隔着玻璃看沉睡中的小妹,许家睿问:“知道大哥为什么两年前放弃了调查?”

沈天望点头:“他说出海时梦见了天恩,让他放弃。”

“你相信么?”许家睿黠笑,“那个梦,还有,关于我们身世的猜测。”

沈天望沉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莫非你还想彻底调查?”

“知道这些已经足够。”沈天望摇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许宗扬。而且,我关心的人并没有离开,我不能失去她。”

苏安宜的梦中常有绵绵不绝的海潮声,碧绿的山峦倒影在琉璃般剔透多彩的海湾中,沙白如雪。阳光自棕榈树叶间洒落,风起,有精灵在水波间轻唱,似乎还有欢快的鼓点,就从身后来。她回头,却空无一人。

每次都觉得在梦中错过了什么,醒时却仅存模糊的印象。

她有些懊恼,为了记忆中大段的空白。

沈天望常来看她,带着她最喜欢的百合,两个人尝试着恢复约会,让时光抚平六年间的疏离。但说不清原因,安宜觉得自己更喜欢一种红花,盛开在梦中,长长的花蕊。她现在很爱去海洋馆。面对着数米高的玻璃墙幕,看里面翩跹而过的各式游鱼,总是挪不开脚步,几次抬头仰望波光粼粼的水面,都不自知地流下眼泪来。为此她从图书馆借了关于海岛的旅游指南,某一本还有一页被人折上,真是不懂得爱惜。

那部分介绍的是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群岛,素查。“这里有上天慷慨赐予的净白细腻的沙滩,水晶般清澈优雅的海水,当地人悠闲友善,是一处宁静的天堂。”

不过是溢美之词吧。苏安宜把玩着手边的海螺,据说是某次旅行的纪念品,她不记得。然而此刻将耳朵贴在上面,似乎能听到一个温柔的呼唤,乔,乔。

在素查岛的海边,古铜色肌肤的男子坐在海边。手中握着半片贝壳,内里青光闪烁,花纹若隐若现,仿佛是一行字。

苏安宜,纽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