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平幽幽叹口气,又叹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跟金正山解释。

“那个。。。。。。”

“不好说就不要说,我早就知道任之丰是你前夫。”金正山过不得岳青平一脸为难的样子。

岳青平没想到金正山这么直白,为刚才的纠结笑了。

“你大二的时候,他来学校,当时他问大二女生宿舍,正好问的我。”金正山说道,“我不是认识贾笑笑嘛,贾笑笑又正在我面前提过你。所以他一下就问对了人。”金正山笑起来,过了会儿,金正山长叹:“任之丰真是个幸运的人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青平一眼。

岳青平想起来了,大二的时候,任之丰回国,在两家家长的要求下,两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算是把这门亲事订下来了。一个礼拜后,任之丰又出国了。岳青平撇撇嘴,这是哪门子幸运,不是问一下就是问二下三下,总是会问到,又不是被千万彩票砸中。岳青平打量金正山,还和从前一样,表情淡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时他走在校园,没有人把他当老师。当时她就是被蒙的一个。

金正山将车开到乐苑小区大门口,他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再将手里的画册放到岳青平手上。

“进去吧,清儿只怕等急了。”

“嗯。”岳青平确实担心清儿,不知道那一大一小怎么样了。“你开车小心点。”

“我会的,去吧。”金正山温和说道。他看见岳青平走了,脚下的小皮靴踩上水泥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星空下,如流水叮当的音乐一般,“谢谢你,今晚我很开心。”他对着空气说,好像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7诡异

岳青平走进屋里,电视机还在响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却在沙发上睡了。清儿枕在历斯然的胳膊上,历斯然的手搭在清儿的身子上。桌子上啃得七零八落的鸡块。骨头和可乐罐扔在桌子上的报纸上。沙发下两双拖鞋,一大一小,东一只西一只。岳青平将衣服挂起来,袖子朝上一挽,收拾残局。

历斯然迷迷糊糊地醒了,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响,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身上盖了一床毯子,怀里的清儿却不见了。

“平姐,你可回来了。”他走到厨房门口,“你看看,看看,都快十二点了,才回来。”

“年青人,我早就回来了。”岳青平看他一眼,“是你自己睡得太死了。”

“你回来也不叫醒我,还等着吃你的晚饭呢。”历斯然哼了一声,对于她跟金正山约会的事,他还是不舒服。

“你不是吃了嘛。”岳青平指了指垃圾桶里的啃德鸡全家桶。

“大多是清儿吃了好不好。那小子,啧啧,太能吃了!”历斯然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带过他吃啃德鸡啊?”

“呃。”岳青平有点不好意思,真的没带他去过。她倒是经常自己买一些材料来,自己动作手,这样比较卫生。

历斯然貌似看穿了她的心事,摇摇头指责她:“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吃东西讲究的是氛围。”

岳青平有些好笑,金正山跟她讲吃火锅的氛围,眼前这小子跟她讲吃啃德鸡的氛围。“饿你个七天八天,看你还讲不讲氛围。”她没好气地嘟嚷。

“你又不是从难民窟出来的,还难饿个七天八天?”历斯然耳朵尖得很,居然听清了,“我倒是饿了一晚了,你答应给我的晚饭呢?”

“这么晚了还要吃?”

“要吃。”历斯然一付无赖相。他看着岳青平还戴着围裙,围裙上沾着洗洁精的泡泡,飞快地伸出手戳了一下,泡泡消了。他裂着嘴笑了。

岳青平瞪着他,想想,毕竟是答应了他的,可能晚上他真没吃,心软了。“太晚了吃多了不好,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可以,但你还欠我一餐晚饭。”历斯然将无赖进行到底。

岳青平不再理他,去煮面,不到二十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历斯然面前。青花白碗,玉色纤面,面周围撒了一圈碧绿的香菜,碗中间,盖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历斯然裂着的嘴扯得更厉害了。

岳青平看着空荡荡的碗,干净得像被小猫舔过一般,连汤都喝光了,她内疚起来,原来真饿着他了。

万宝居,任之丰对着冒着热气的火锅没有拿动筷子。何方方将煮好的牛腩放进任之丰面前的碟子里。“丰子,你喜欢吃的牛腩。”

“我不喜欢吃火锅。”任之丰皱着眉,将盘子推到一边,对何方方说,“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何方方知道任之丰指的是刚才拖着他见岳青平和金正山的事。她冷笑起来,说道:“你难道不觉得金正山和岳青平很配吗?”

很配吗?任之丰回想刚才见到的两人,不得不承认,真的很配。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雅致宁静。看得出岳青平在他面前很自在,很放松,这是他没能带给她的,她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像只温顺的小兔子,他的小兔子。

“金正山可是金家金玉航的大公子。虽然是私生子,人又低调,但在金家地位一直不低。离过婚,不过很洁身自好,圈子里风评很好。看得出他正在追小平。你不应该祝福吗?”何方方不愧是女记,说话一针见血。

“你关心你应该关心的事,别人的事不操心。”任之丰冷漠地说。一时间觉得大厅烦闷聒躁得很,他站起来,“我去抽根烟,你自己吃吧。”说罢也不看何方方,径直走出去。

万宝居正大厅后方竖着一面巨大的屏风,充当厅墙。任之丰绕到屏风后,看见了两扇不大的红漆木门。他推了一下左边的门,门开了,出现了一条不长但比较宽的走廊,走廊尽头也是一扇朱红木门,门半掩,从内面映出红色的光亮。他信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门。门里,是个无人的院落,很寂静,他靠墙站着,摸出一根烟,再摸出一盒火柴,“嗤”地一声划燃,点上烟,重重吸了一口,然后掏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帮我查两个人,越详尽越好。”报上两个名字,他再没说话,仔细打量起这个院落来。这是一间宽敞而奇异的小院。院子呈八角形,每个转角处有一扇小门,每个角的屋檐挂着一盏大灯笼,他抬头看自己头上的那盏灯,上面有一个隐约的“乾”字。院子里有木椅,任之丰默数了一下,八把,椅子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比万宝居大厅的桌子要大上很多,桌子一棋盘,看中间七零八落的棋子,似乎是一盘残局。任之丰对围棋外行,自然看不出这局棋有何奥妙,院子正中间,有一口井,井口用青灰色的砖砌成八角形,井旁有一辘轳,通体乌黑,看得出年代久远。任之丰早年学建筑,后来在美国留学,被华尔街股市风暴刺激,改学金融,但建筑一直没有丢,看这格局方位,有点像奇门遁甲机关类。他谨慎地没有用手去触摸院子里任何东西。

任之丰看这院子处处充满诡异,转身想走。忽然正前方的那个门打开了,送来慈和的声音:“劫后余生,柳暗花明,缘起缘灭,因果循环。”任之丰心里一动,站住不动了。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黑色唐装的老人出现了。老人胡子全白了,盖住了下巴。老人精神矍铄,慈眉善目间,有一股道骨仙风的味道。

“年青人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老人朝任之丰友好地笑。

“您是谈天华谈老先生。”任之丰笃定地说道。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院子,又出来一个满口禅机的老人,换作别人,早吓跑了。

“眼光不错。”老人似乎对任之丰的表现很满意。“我活到今天,已一百有八,没想到还有人认出我。”

任之丰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认出,我是猜出的。万宝居已经有三十余年的历史,您是退休后开始经营万宝居,退休年龄大概六十左右,两个数字加起来基本能符合您的年龄。”

“有意思,有意思。坐,坐,”谈天华乐呵呵地笑起来,他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沏壶茶来,有客到。”

很快有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进来,他并没有移动桌上的棋盘,将托盘中的杯子放在桌边上,左手托盘,右手提壶冲茶。一边笑道:“我才小解几分钟,就有人进了乾门。师傅,有缘人呢。”

任之丰看了一眼茶杯,立即心里一惊,透明的玻璃杯里的茶水呈云雾状,茶叶聚集两边,看似一座高山,一道白水从上至下冲至,在杯底聚成一团白雾。从侧面看,分明就是一道瀑布。“画茶?高山流水?”

“果然有些见识,难怪师傅请茶了。”冲茶人满面笑容,“送你一道高山流水,今日进得门来,算是缘分。”

关于画茶,任之丰还是从岳青平口中听来的,就是利用水的热度和手的力度,也可以借助竹签,让杯中的茶叶和水形成一道风景。曾经见她示范过一次,让他大开眼界,不知道茶还可以形成这般艺术。不过岳青平很不满意那种效果,她说,根本就没风景,她才学了个皮毛。现在看冲茶人,在抬手低手的起落间,信手成就一道绝景。看来,这院子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大师见笑,我本不懂,是内人曾示范过。”任之丰不敢居功。

“哦。”冲茶人跟老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兴奋地说,“师傅,看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简单啊。”

“你是哪家的孩子?”冲茶人饶有兴趣问道。

“在下任之丰,家祖任复生,家父任怀慰。”任之丰恭敬地回答。

谈天华手摸着胡子,“原来是任复生的孙子,真是后生可畏啊。看得出你刚才对这个院子很有兴趣,看出什么来了吗?”

“谈老先生您这个院子应该用的是八卦的原理。八扇门八盏灯,分别代表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任之丰谨慎地说。

“嗯,继续。”谈天华连连点头。

“刚才这位大师说我从乾门进来,遇到了您,说明了每扇门代表着一个人,如果我从坤门进,或者会遇到其他人,当然,大多的情况下根本走不进来。您这扇门代表着几十年荣光的万宝居,可以肯定,其他门都不会简单,甚至有可能掌握着同城某个行业的命脉。乾代表天,您这扇门主吃,应该取自‘民以食为天’那句古训。”

冲茶人拍拍手,大笑起来,显然很满意任之丰的回答。

“说得很对。”谈天华笑着点头。“你很聪明,仅仅从院子的格局上就能猜个大概。这八扇门,所代表的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古老行业,我这门经营吃的,其他门里经营玩的,用的,穿的等等。”老人喝了口茶,指指冲茶人,“这是我徒弟,姓随,叫随开,会一手好茶,寂寞好多年了,你以后随时可以来,也可以把你那会倒茶的女娃娃带来。”

任之丰放下茶盅,站起来,向老人鞠了一个躬。“谢谢谈老先生。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你说。”谈天华道。

“刚才您说的四句话,请问,是什么意思?”任之丰念念不忘那几句。似乎说的是他,似乎又在暗示什么。

谈天华摇摇头:“再深的话我也不能说。需知这世上,到处都是说不得的酸甜苦辣和爱恨情仇。看见那口井了吗?”他手指辘轳,“这井很久远了,不知死了多少人,有自己跳下去的,有被人推下去的。我祖上也死在这口井里。如今骨肉早在井底腐烂,但井水依然清澈。”

任之丰听得心惊。这口古井,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私密。

“很多事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但凡果,必有因。”老人长叹一声,“我活了这大把年纪,若是事事放不下,只怕也成井底泥尘。”

任之丰沉默不语,他细细寻思老人的每句话。感觉自己好像悟出了点什么,又抓不住。

老人摸摸胡子,一双睿智的眼睛含笑看着任之丰:“会棋么?”抬手指指桌上的棋局。

“生平不会执半子,何况残局。”任之丰汗颜,倒是小平对这些琴棋书画,小有涉猎。他故意逗她,学这些有什么用,能吃吗?她总会撇撇嘴,嘟嚷着,真是个粗人,总以吃为标准。

任之丰有些恍惚,他低头深思一会,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依稀听到老人慈和的声音:“这孩子身上怨气太重,执念太深,劫啊。”

8失身

从乾门出来,任之丰再看那扇门,只见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非请勿入”。他有些不解,怎么进去时没看见这块牌子呢?

万宝居的大门口,何方方急得团团转。车子没开走,电话打不通,人却不见了。突然一眼看见任之丰从大厅走出来,她急走几步,抱住任之丰的手臂:“你去哪儿了,叫我好找。”

任之丰没有回答,推开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何方方赶紧坐到他旁边。

“方方,你今年三十二了吧?”任之丰不急着开动车子,他看着何方方,认真地问。

何方方险些掉泪了,跟他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这么耐心地对她说过话。

“你还记得我三十二呀,人生有多少个三十二,这些年都给你了。”何方方委屈得放低了声音。她是任家阿姨任奶奶的孙女,只比任之丰只小一岁。几乎在任家长大,与任之丰是正宗的青梅竹马。何方方从小就喜欢任之丰,无奈任之丰对她总是爱理不理,不凶她也不哄她,跟路人一样。有时候她真的希望任之丰像对岳青平一样,有事没事凶她,用眼睛瞪她。因为她发现,只要岳青平露出要哭的表情,任之丰就手足无措,又慌乱又心疼。而她哭的时候,任之丰看都不看一眼。何方方不怕凶,也不怕恨,就怕没有表情,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情。

“方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若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任之丰是知道何方方爱他的,可爱情不是等价交换,不是她爱他,他就非得接受。

何方方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眼泪终于流出来。刚才她还以为任之丰突然想通了,会接受她,哪知道与她所想超出十万八千里。

“丰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啊!”何方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还记得留学的几年,你生病的时候,我侍候你,你失意的时候,我陪着你。你快乐的时候,我也快乐。丰子,你一点也不感念吗?”

留学的几年?任之丰有些恍惚,留学几年,他就相思几年,却没想到会犯下大错,让他恨得想一头撞死,他怎么就犯下那样的错误,他是她的啊。

“丰子,我们结婚好不好,你也看见了,小平跟金正山在一起了。”何方方突然抓住了任之丰的胳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方方,你要明白,就算没有小平,我也不会跟你结婚。”听何方方提到金正山,任之丰皱起了眉,他拔开她的手。

“你说,我哪点比她差了,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心心念念的总是她?这世上难道就只她一个女人吗,哪怕你爱我一点点,我也愿意陪你一辈子啊!”

是啊,这世上难道只有她一个女人吗,可他只喜欢她,这跟世上有多少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丰子,答应我吧,我们会幸福的。”她急切地说,“你也看到了,易阿姨很喜欢我,她早就知道我们有过关系了。她会祝福我们的。”

“你住嘴!”任之丰顿时怒了。

何方方哪知道她已踩到了任之丰的底线,看见任之丰凶她,她越发眼泪汪汪。“丰子,我们上过床,你能否认吗?如果忘记了以前,那前几天呢,你从我床上醒来,你也能否认吗?易阿姨说了,只要我们结婚,她就退位,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

“看来,你们都商量好了?”任之丰的声音很平静,眼眸沉敛。

“丰子,我们假结婚也可以,你从阿姨手里接过公司。你看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干。”何方方停止了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假结婚,她也愿意,总有一天,她会让假变成真。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在意越丰集团?”

“难道能不在意吗,你毕竟也在里面辛苦了几年,每年公司利益在提高好几个百分点。”何方方是打心里佩服任之丰。任越丰集团董事长的几年,他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将凝滞不前的公司注入活力,公司利润空前提高。

任之丰笑起来,她母亲竟然会以越丰集团作诱饵,让他和何方方结婚。当初,他为了越丰集团,放弃了岳青平,现在凭什么她会认为自己为了越丰集团跟何方方结婚呢?

何方方看见任之丰笑了,她大喜:“丰子,你答应了?”

“方方,我再问你一件事,当年我和你上床,是不是易星月女士给你出的主意?”他看见何方方脸惊慌,心中了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怎么就从来没有逃脱过她的算计?她怎么可以这样,将自己的儿子算计到别人的床上?她可以不喜欢岳青平,可凭什么一定要在他的生命里塞进他不要的女人?他心里冷出冰来,恨意翻滚。

其实连何方方自己也想不明白易星月的做法。何家三代都是易星月家的老佣人,何方方也在任家长大,任之丰出国留学,易星月让何方方也跟着去,何方方感激涕零,任家供她读大学,还供她出国,更主要的是,她喜欢任之丰,如果跟着出国,就可以天天跟在他身边了,没了岳青平,他的时间都是她的,这是陪养两人感情的最佳机会,她要利用这几年,让任之丰爱上她。初来乍到这个国家,人生地不熟,饮食也不习惯,这让何方方很不适应。原本出来时,易星月反复交代她,要好好照顾任之丰,可来到美国后,被照顾的反而是她。任之丰大概也看见了她的不适应,经常陪她各处转悠,熟悉环境。正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好起来。甚至当时很多留学生以为她们两人是恋人,任之丰对于他不在乎的人向来不屑于解释,何方方更是乐见其成。但这些谣言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两年的时间都停在朋友这两个字上。

第二年,任之丰回国了,留下她一人在美国。有一天,易星月私底下给她打电话,第一句话就问:“听说你和之丰好了?”

何方方吓得要命,她以为易星月是来兴师问罪的,想要解释,却结巴着说不出来。

“不要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易星月很温和,安慰她。“你是不是喜欢之丰?我要听实话。”

何方方期期艾艾不敢说。她摸不清易星月的意思。

“哟,学传媒的人就是这胆量啊?”易星月善意地笑,“这以后怎么跑新闻?”

“阿姨,我喜欢丰子,喜欢很久了。”何方方鼓足勇气,坦白感情。

“喜欢他就追求他。”易星月出人意料地说道。

“丰子不喜欢我。”他心里根本只有一人。

“人生只有一次,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这样才不致后悔。”

“阿姨,你不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呢?你是在我家长大的,做不了我女儿做媳妇,也是美事。”何方方还没反映过来,易星月又投了一颗炸弹,“之丰和小平已经订婚了,毕业后可能就会结婚,你有三年时间去争取你喜欢的人。”

“据说,美人计从来都是好计策。”易星月的语气意味深长。

有了易星月的支持,何方方信心十足,她开始明目张胆的追求任之丰。在人多的场合格外亲热,她知道任之丰不会推开她令她难堪。但他事后怒火,对她不闻不问。这时候,何方方会可怜兮兮地对他说:“阿姨要你好好照顾我。”看到任之丰一付无力的表情,何方方很开心。她终于在任之丰的脸上找到了她要的那种表情,那就是岳青平一哭,任之丰顿时无力、无奈的表情。

有一次,一对中国留学生订婚,一群人喝酒庆祝,何方方知道机会来了,她假意跟同学拼酒,假装不胜酒力,以她对任之丰人品的了解,他会帮她挡酒,她赌对了,那晚,她把醉酒的任之丰扶到他的房间,脱光了他的衣服。她也脱光了,颤抖着贴近他的身子,学着□里的动作挑逗他,她用火热的小舌亲吻他的嘴唇,舌头勾着他的舌头,细细地啮啃着他胸前小小的突起,一路亲吻。任之丰在迷糊中很快就有了反应,口里发出令人脸红的□,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依照本能去寻找那个秘密的水源。当他用力顶进去的时候,何方方只觉得身子被撕裂,痛得眼泪掉下来了,可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抱紧了他的腰,承受他猛烈撞击。慢慢地,她从疼痛中缓过来,全身酥麻了,顶在她身体里那股力量像一团火焰,要熔化她,吞噬她,她不禁随着他的动作扭动身子,叫出声来:“丰子,我爱你!我爱你!”然后,她听到任之丰一声低吼,她浑身一紧,一股电流漫过全身,一波一波的快感将她送上天堂。

她醒过来时,任之丰已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抽烟。其实那时任之丰很少抽烟,如果他在抽烟,说明他在想问题。何方方穿衣服坐在床上,委委屈屈的流泪,她的下身很痛,全身酸涨,加之任之丰黑着脸,眼睛闪着狠戾的光。

任之丰没有逃避她们上床的事实:“昨晚的事,我很抱歉,除了婚嫁,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

“我爱你。”何方方直勾勾的说。

“我不爱你。”

“丰子,你试着接受我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何方方扑上去抱住任之丰。“我努力过,努力不去注意你,努力忘记你,可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啊。”何方方大声哭起来。

“我也做不到不爱另一个人。你早就知道的。”任之丰推开她,“把桌子上的药吃掉吧,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下去了。”

“丰子,你非得这样对我吗?”何方方哀怨地道,她早在穿衣时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盒子,紧避孕药。她拿起来吃了一片,目前情况不定,她也不想怀孕。

“你慢慢想条件,我出去了。”任之丰将烟在地上按熄,丢进垃圾桶。

何方方没提条件,任之丰也不逼她,却是再也不跟她同时进出了。她把这事跟易星月说了,易星月只叹了一声,慢慢来吧,那孩子越逼越硬。三年后任之丰回国,与岳青平结婚,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一夜的激情如昙花,从此只在何方方的梦里出现。

9忌日

这天是爷爷五周年的祭日,岳青平请了一天假,也给清儿请了一天假。

她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把香,母子俩去花店买了三束铃兰,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去了白云山公墓。公墓离市里有十多公里,已到了市郊,早在岳青平的爷爷岳君来在世时,不顾儿子岳天恒的反对,就在白云山买了一片地。他说,那儿位置高,风景好,空气也新鲜,是养老千年的最佳地段。不幸岳天恒和妻子付西遥从香港回来,在机场路,车子与一辆大货轮相撞,夫妻二人当场双双死亡。那时,岳青平仅五岁。岳君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间头发全白,他把儿子儿媳的骨灰葬在了那片地。后来,他抱着小岳青平,对她说:“你爸爸跟我抢地盘呢,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爷爷死后,岳青平遵照他的遗愿,也把他葬在那片地,旁边紧挨着她的父母。

计程车把她们送到白云山。沿着长长水泥路,岳青平牵着清儿的手,一直爬到最高处,就到了爷爷的那片地。这片墓地位于白云山至高处,开阔大气,站在这里,往山下看,一览无遗。岳青平甚至可以想像爷爷的样子,敞开衣襟,左手叉腰,右手指远方,一派大将之风。墓是任之丰设计的,不显赫,不奢靡,以简洁大气为主,完全符合爷爷一贯作派。

清儿好奇地看着那些墓碑,问:“妈妈,这都是谁啊?”

岳青平指着左边的那块,说道:“这是你姥姥。”指着左边过来那块:“这是你姥爷。”指着面前这块:“这是你曾姥爷。”

她把花放在每一块墓碑前,再从篮子里拿出香,对清儿说:“乖,给姥姥、姥爷、曾姥爷上香。”她分出三根给清儿,自己拿出三根,站在爷爷的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爷爷,我和清儿来看您了。”

然后牵着清儿站到了爸爸墓前:“爸爸,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又站到妈妈墓前,“妈妈,您看清儿,是不是比我小时候要皮啊,我可是个好妈妈哦。”

清儿拉着妈妈的手,懂事地问道:“曾姥爷,姥姥,姥爷,妈妈很好哦,比范冬冬的妈妈好多了。我小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妈妈是最漂亮的妈妈。”清儿眼睛转了转,“不过姥姥,你得说说妈妈啊,她不肯带我去啃德鸡。啃德鸡可好吃了,小朋友都喜欢吃的哦。”他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一付天真烂漫的样子。

岳青平好笑地看着清儿,真精灵古怪,倒告起状来了。她看着墓碑边的松柏,郁郁青青,父母边上的两棵已长得很大了,爷爷边的那棵还只有两米高。她绕着爷爷的墓仔细检查了一圈,看有没有哪地方松动,或者老鼠洞。墓后边的土高出些许,好像前面的墓长出的一块小墓。上面都盖着青青植被。岳青平有些奇怪,这一坨来好像去年就长出来了。

“爷爷,是不是您显灵,从骨头里分出一坨来了啊?”她在墓碑旁边坐下来,对清儿说,“你曾姥爷总说你姥爷抢了他的地儿,现在他可是放心了。”

清儿看着那些重重叠叠的碑石问道:“妈妈,这些墓碑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