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问一句,真打算看着越丰砸下八十亿?”候力城很关心这件事,他其实还是不想越丰掉下去,易星月毕竟是他母亲,越丰是易星月一辈子的念想。

任之丰放下电话,皱起了眉,真的看着她往里面跳吗?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了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电话无法接通。又拨起另一个电话,一个声音传过来:“董事长不,请稍后打来。”他放下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他最后打了任环慰的电话,原来易星月医院。他去了医院,见到易星月正打点滴,见到任之丰,她很惊喜。

“电话打不通。”任之丰皱着眉头。

“还不是为了那投资的事,撤下二十亿,他们都不同意,电话被打破了,也吵得头晕脑涨,跑医院来清静一下。”

“投标的事谁负责?”

“何东升。小丰,有什么问题吗?”

“认为贸易大楼不城东。”任之丰说。

“怎么可能?”易星月大惊,“有正确的消息来源?”

“没有,推测的。”确实是他自己的推测,不然候力城城南的投资也不会提心吊胆。

“哦。”易星月舒了口气,既然没有正确的消息来源,说不定她儿子推测错了。

“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便吧。”任之丰见她没动,起身就走。

易星月确实没动,她才撤掉二十亿,那些就把她闹进了医院,如果全撤掉,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主要是,小丰的消息不见得正确,她有什么理由撤资?要不,再撤十亿回来,少赚点也意味着少亏点。她打开手机,给何东升打电话。可是,何东升的手机居然打不通,虽然投标正进行中,可不至于关机啊。她纳闷了,连续拨打,一直打不通。她看着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血管,很冷。她突然打了个冷颤,不由将床上的被子拉高,盖住她整个身子。

下午五点,所有的竞标都结束,何东升来了电话,声音很兴奋:“阿姨,们抢得了六块地皮,投资一百亿。”

易星月猛地一下站起来,声音凄厉:“一百亿?不是只准投下六十亿的吗?”

“阿姨,董事们大都反对的决议,的电话又打不通。就作主了。”何东升声音喜滋滋的。一百个亿,由他亲自砸下,那感觉真好,如若身云端,睥睨天下一切,别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有佩服,有羡慕。

“叫董事长!”易星月大吼,内心一空。一百亿,一百亿,如果小丰的话是正确的,那么,越丰完了。“就算没撤资,也是八十亿,谁让追加二十亿的,以为是二十元吗?”

“董事长,城东的地皮很贵,如果不加钱,根本标不下这几块地,其余那几家咬得太紧了。”

“别咬得紧,也不能丢了底线啊,不是告诉过,那些地最多只能给出多少吗?为什么不听?”易星月没办法镇定。

“董事长,别的起价就超出了们的底价,如果们不加价,这标就没办法竞下去,直接走算了。”何东升很委屈。

起价就超出底价?易星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越丰的底价泄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无力地瘫坐到床上,那只无形的大手好像又掐住了她的喉咙,使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任环慰的升职并没有像候老爷子说的那样,铁板上钉钉。上面空降了一位正职,任环慰原地不动。消息传出,圈里都惊呆了,这事之前并无任何风声,现突然来了空降兵,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任环慰自己也不明白,他从无得罪谁,好似有抵制他一样。

任之丰感觉到倒春寒的冷,越丰突然比原来多追加二十亿,父亲的升职突然受阻,好像这些事都是冲着任家来的,那只手,那只手,难怪真有一只手暗中拖跨任家?不,不是整个任家,是任环慰一家。

四月一号,政府正式宣布,国际贸易大楼建城南,周家叽包括莲花巷,政府将全面征收。消息一出,候力城喜疯了!那片地目前正属于他和疯子的名下。易星月一听到消息,大叫一声,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立即倒下了。越丰董事们没想到是这个结局,都不肯相信,可同城日报黑字白纸明明白白,同城电台上,城建局局长齐红云红口白牙说得清清楚楚,国际贸易大楼建城南。他们全被打蔫了似的,口里喃喃着:“完了,完了,完了。。。。。。。”大厦将倾啊!

易星月第一眼醒过来,不顾医生的阻拦,立刻给任之丰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任之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过来了。

“早知道,对不对,早知道!”易星月指着任之丰,激动地喊。

“是猜测的,并无确切消息。”

“如果是猜测的,候力城怎么敢下大手笔城南买下那么大片地?”易星月咬牙切齿地喊,“不止知道贸易大楼不城东,还知道它城南!”标下城东后,她突然发现力城地产转向了城南,只不过却不知道这里有他儿子的一半。

“也是猜测,只不过猴子选择相信。”任之丰很冷静。

“猜测!猜测!猜测的结果为什么不早告诉,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要城南!一直想搞跨越丰,故意的!故意的!”易星月歇斯底里里叫。“现做到了,满意了吧,高兴了吧!这个畜牲!畜牲!”

“开始是想把越丰引到城东,可是发现并不需要引,有一股力量直接把越丰引到城东去。提醒过,不相信。另外,跟说,越丰的成败对来说不重要,不听,并不是很着急。”任之丰坦白地告诉易星月自己的想法。

“易星月除了对不起岳家,还有谁报复?必定是受岳青平的唆使,让来报复的,是不是,是不是?”易星月眼睛血红,指着自己的儿子,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越丰,是她一生的心血,是她为之拼搏的理想,是她仇了一生也恨了一生的根源。她怎么能让它倒下,怎么能啊,眼前这个畜牲,他怎么下得下手去!“怎么下得下手去,被岳家那妖精迷住心智了,岳家的女没好东西!都不得好死!诅咒她们,诅咒她们!”易星月捶打着床,脸上露出狰狞,凶残,怨恨,仇视的表情。

“越丰跨了也不全是坏事,年纪也大了,就家安享晚年吧。”任之丰不忍,“换一种心情,也许能过得不错。”她一生努力,又得到了什么?孙子不认识她,老爷子不喜欢她,他父亲对她也是那么冷漠,他呢,从知道那个阴谋起,他就开始恨她。

“越丰不能跨!不能!它是易家的标志!它不能跨!”易星月死死地盯着任之丰,“可以没有们,可不能没有越丰!给滚!这个畜牲!”她猛地一阵咳嗽,张口一吐,吐出一口血来,任之丰慌忙按铃,叫来医生。

医生一看慌了,埋怨地对任之丰说道:“怎么能让病这样激动!她现的心脏承受力很差,情绪波动不能太大,否则会有危险。”

任之丰没有说话,他靠到墙边,不敢影响医生们的抢救,他看着易星月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对她说谎,越丰的成败对他真的一点也不重要,甚至希望它倒掉,越丰倒易星月自己手里,那百年来的血仇也许就烟消云散了,可他想得太天真了,她居然把这笔帐又算到了岳青平头上。她说她对不起岳家,她明明知道她对不起岳家,可她,就是恨她,现,又多了一层恨。这个结,永远也解不了,他也不想解了,就这样吧。

70惊恐

70

岳青平接到了易星月的电话,让她来同城医院见个面。不等岳青平回答,那边挂了。岳青平穿了一件灰色风衣,去了医院。

易星月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化过妆,显得那么干练、美丽、皮肤肤保养得很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脸上的皱纹,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风衣,显得高贵、雍容,看上去才四十岁的样子。虽然住医院,此刻却不见病态,反而很有精神。

岳青平微微鞠礼:“夫好。”

“小平叫夫吗?”

“还是叫夫好。”岳青平微笑。叫了二十多年的阿姨和几年的妈,也没叫出那份亲切和真心,她想,大概有些心是真的捂不热了。

“恨吗?”易星月看着岳青平一脸平静,她记得小时候,她她前面很羞涩,长大后很小心,嫁入任家后有些讨好,只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喜欢她。她永远是那付样子,从容,不紧不慢,不斜不疾。

“不恨。”岳青平轻轻摇头,“有恨的从来都是夫您。”

“知道了?”易星月问,她以为岳君来永远不会告诉她,任之丰也不会告诉,这两个最爱她的不会让她特意去见识性的阴暗和残忍。

“知道一些,不过不知道全不全。”岳青平缓缓说。

“小丰到目前为止,没有回过家。”易星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他创办了越越投资,以怀念的爸爸妈妈,他设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将越丰的投资引向城东,知道越丰城东投资多少吗?一百亿。”她笑起来,“养大的儿子,为了,对付他的亲妈妈,不得不承认,很厉害。告诉,越丰现要倒了,是不是做梦都笑出声了?”

“夫,这不可能是他做的,您要相信他。”越丰的事她不想知道都难,现电视上天天报道城南的大手笔力城地产,城东的大手笔越丰集团。

“相信他?他已经承认他想把越丰引向城东。”易星月笑了,“为什么这么毒,明知道越丰是易家几代以来的心血,却把它毁了,还亲手毁儿子手中!这是求之不得的结果吧?”她猛地凑近她,“接下来,是不是要的命呢?”

“夫,没有。”岳青平微微后退,脸色不变。

“求他,让他回家,让他接任越丰集团,他一声不响,挂电话,他明知道要城东砸下几十亿,明知道贸易大楼将建城南,他一点消息也不给,养大的儿子却让调教得如此高明,告诉,会妖术吗?”

岳青平低下头,不想看她那张被怨恨充满的脸。

“拿走越越集团,一直很恨吧?可越越集团明明就是易家的,凭什么恨?凭什么教唆的儿子陷害?啊,说啊,凭什么?”

“没有。”

“如果不抱怨,不生气,不恨,他会忍心这么对?”易星月声音大起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将的孙子改姓,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他对付他亲生的母亲?”

“夫高看了,真的没有。”岳青平暗叹,任之丰做这一切,确实是为了她,可她真的不想啊。 “请夫相信,越越集团本是家的,还给也是常理,并无怨气。跟之丰离婚,是因为他太痛苦了,夹和之间,选择退出,成全们母子。请相信的真心。”

“会这么好心成全?夺回财产,骗嫁给小丰,又挑拨们的关系,会成全?”易星月笑起来,她仇恨一生,阴暗一生,怎么会相信岳青平会对她好?

“夫不相信没办法,青平言尽于此。”岳青平不想谈下去了,易星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怕病情加重。

“现满意了吧?称心了吧?身子里流着付家的血,有心狠手辣的基因,果然没看错。”易星月恶狠狠地瞪着岳青平,刚进来时所显示的那份的雍容和美丽没有了,被仇恨和厌恶取代。

“夫,要走了,您保重。”岳青平站起来,微微晗首。

“岳青平,面前永远保持那平静、淡泊的表情,知道有多想撕碎的伪装吗?明明恨着,明明毒着,却前摆出一付清心寡欲的模样!这个卑鄙虚伪的女!如果告诉,的父母死手中,还会摆出那付表情来吗?”易星月哈哈大笑起来,她就是要撕碎她的脸,撕碎她的心,让她永远痛苦,永远怨恨,永远得不到幸福。

岳青平蓦然转身,冷声说道:“如果真死手里,以为爷爷查不出来吗?”

“哈哈,吃惊了吧?内心不平静了吧?”易星月疯狂大笑,“岳君来那老鬼,以为他是神仙?只打了一个电话,呯,父母就撞车了!痛快啊!痛快啊!怎么就没车上呢,一并死了多好!”易星月突然停下笑,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睛里露出嗜血的光,像一条丧失理智的狗。

她直直走向岳青平,“怎么没死呢?抢走的儿子!抢走的孙子!毁了的公司!像这么恶毒的,怎么就没死呢?”一步一步地逼近岳青平。

岳青平突然害怕,那眼神,那语气,恐怖了!易星月疯了!意识到这点,她转身向门冲去,拉住了门柄,却被易星月扑上来,掐住了脖子。“想跑?来了还想跑?父母死手上,也死手上,算是成全岳家!去地下团圆吧!”她加大了力度,死命地掐着岳青平,眼睛珠子几乎要鼓出来,满目凶光。

岳青平双手拉住易星月的手,使劲往外拉,可易星月的手像铁钳一样,顶着她的喉咙,她喊不出来,呼吸不过来,脸涨得通红,一双脚使劲踢门,想以此引起的注意。太大的响动终于引来了大批医生,冲进屋里,顿时大惊,立即将岳青平从易星月的手里解救出来。

岳青平抚着脖子,门边蹲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种窒息的感觉太痛苦了,她全身一阵发冷。易星月还挣扎,企图再次冲过来掐住岳青平,口里歇斯底里地喊:“要掐死!掐死!岳家的女全部该死!不得好死!”

“为什么这么恨岳家的女?”岳青平喘息着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软到了床上,刚才注射的安神的药物起作用了。

医生将岳青平拉出来,“不要再刺激她!她的精神要崩溃了!”看着岳青平的脖子,露出恐怖的青色手印,同情地问,“没事吧?要不弄点药擦一擦。”

岳青平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说:“今天的事还请们保密。”

医生点点头,住这层病房里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做医生的不敢多说半个字。以前这里发生一件事,被一护士不小心说出去了,第二天护士就撤职了,连本行都混不下去,后来菜市场卖了个摊位卖菜。这些能量太大,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岳青平竖起大衣的领子,慢慢离开医院。

清明节就这几天,同城清明上坟信奉前三后四,也就是清明节前三天和后四天,都是上坟时间,大街很多铺面上摆出冥纸和清明吊。那些清明吊真好看,五颜六色的纸,剪成各式各样的形态,生生将这个怀念亡的日子染上一丝喜庆来。岳青平停商铺前,挑了几盏清明吊,又买了几叠冥纸,又转到花店,买了几束铃兰。满满一大堆,她一样一样搬到计程车上,直往白云山公墓去。

此时的白云山应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老远就能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从无间断。往这条路的车很多,白云山门口,长长一条车龙,有开车走,不到两分钟,就有车挤进原来的缝隙,从车上走下来的大都手里捧着花和清明吊往白云山公墓走。岳青平走下车的时候几乎被花和清明吊淹没。满山的清明吊风里飞扬,煞是好看,春天的冷冽被冲淡几分。岳青平细细地观察,哪一座墓碑是空的,哪一座墓碑上的花多、清明吊多,爷爷生前笑着对岳青平说:“小平啊,爷爷死后,每年清明要来看啊,死嘛,不望节,不望年,只望清明一吊钱,可不能让爷爷死后连酒都喝不起。”那时爷爷身体健壮,岳青平搂着爷爷的脖子轻轻捶打他的背,怪他胡说乱说。后来爷爷病重了,又笑着对岳青平说:“小平啊,爷爷死后,每年记得要去看爷爷啊,让爷爷看看咱的乖孙女好好的,快快乐乐。”那时,岳青平泪流满面,偎依爷爷肩上,对爷爷说:“爷爷,会好好的。”

爷爷和爸爸妈妈的坟上,青草繁茂,绿悠悠一片,岳青平将怀里的东西放下来,花,每座坟前一束,清明吊,每座坟前一挂,冥纸,每座坟前一叠。以前每年清明来,都会买鞭炮,任之丰点,她捂着耳朵跑得远远的,后来没点了,她又不敢点,索性没买了。鞭炮声大概也就是给故有个提示,表示亲来看望了。她想,她不需要,爷爷时时看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来了呢?她爷爷坟前坐下来,身子靠碑石上,抚摸着上面的字,喃喃地说:“爷爷,该怎么办?”她耳边萦绕着易星月的话,“只打了一个电话,呯,父母就撞车了!痛快啊!痛快啊!”爷爷,这是真的吗?她要不要去追究真相?如果是真的,她还有勇气和任之丰复婚吗?可如果不追究,她能安然、能放得下吗?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啊!“爷爷,告诉,该怎么办?”她将头俯到膝盖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71伤痕

71

天色不早,鞭炮声渐渐稀落,最后没有了,上山的几乎没了,全是下山的,最后下山的也没了,白云山变得异常寂静,仿佛刚才的热闹不过是幻觉。岳青平还坐爷爷的墓碑前没有动,真想就这里躺下来,跟爷爷一起的日子,他把她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好好的,怕她冻着,怕她饿着,怕她伤心,怕她害怕,怕她受欺负,如今她迷茫了,可再也没有来指点她了。她脑子里一团乱,理不出头绪来。

电话响起来,她接起,立即传来任之丰焦急的声音:“哪?”

岳青平清清嗓子,声音却还是嘶哑:“白云山。”

“别动,等来。”随即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

电话挂了,岳青平发现手机上居然有十来个未接电话,全是任之丰。居然没有听到,她苦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她将大衣的领子全部扣起来,把脖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最后看了一眼三座墓碑,下山了。等她慢慢下得山来,站路边发了几分钟的呆,任之丰的车她身边停下。

“上来。”任之丰皱眉,他这一天特别心情不宁,从来没有过这么焦虑,这么烦躁,偏偏打她的电话打了这么多次,总是无接听,他着急极了,总以为她会出什么事,如今看她好好的,压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来。

岳青平拉开车门,乖乖坐进去,又乖乖系好安全带,开始低着头,一言不发。任之丰一直看着她,见她闷闷的,几缕头发垂她脸侧,挡住脸和眼睛,他抬手想将它们挽上去,哪知岳青平却将身子侧了一下,他的手落空了。他一愣,眼睛眯起来。

她已经答应了金正山的邀请,给出版社小说设计封面,为了绘画设计方便,她元宵后就搬回了乐苑小区。任之丰将车开进小区,跟着她进屋,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岳青平没有看他,不敢看,怕眼睛会泄露心思。任之丰从来就是个敏锐的。进屋后,岳青平外衣也不脱,径直坐下来。

任之丰站了一会儿,挨到她身边坐下,“去上坟,怎么没叫一起?不是说等礼拜天带清儿一起去的吗?”

“今天特别想去,就去了。”岳青平轻声回答。

任之丰抬手托起她的下巴,见她眼光躲闪,心中疑虑更深,“既然去过了,们明天去民政局。”

“不。”岳青平脱口而出。她自己都不明白一下子怎么说出来了。

“不?”任之丰深深地看着她。

“是说,再考虑一下。”

任之丰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她的脸和眼睛,让她无处可藏,“告诉,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岳青平别过头,下巴还他手里,可眼睛看着它处。

没有?鬼信。她从小到大,只要一说谎,眼睛就不敢看,眼珠子到处乱转,她自己也知道她这个缺点,一般不说谎,现,她的眼睛又不看他了,眼珠子又到处瞄,她知不知道她的神态已经出卖她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红,嘴唇干干的,到底白云山吹了多久,哭了多久?大衣的衣领紧崩崩地扣着,不难受么,他抬手去解最上面的扣子,岳青平惊得跳起来,双手捂住,眼睛里露出惊慌。

“放手。”任之丰沉声说道,语气执着,强硬。

岳青平捂着不动,心打颤。任之丰冷着脸,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将她的手掰开,解开了衣领的扣子,露出脖子上青红相间的指印,那么难看,如一条条花花的小蛇缠着她的脖子。任之丰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问道:“是谁!?”

岳青平垂下眼敛,不吭声。

任之丰吸了口气,稳稳自己的情绪,心痛地抚摸着脖子上的淤青,“乖,告诉,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岳青平哑着嗓子开口了:“不想说,别问了。”

任之丰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良久,他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低声问:“易星月?”

岳青平全身一颤,惊惶失措地望着,心跳如战鼓一般,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任之丰眼神一暗,看她的神色,他没猜错,他轻轻将她颤抖的身子拥怀里,手抚摸着她的头:“不怕,不怕,。”此刻没有知道他多么害怕,害怕她受伤,害怕她拒绝,害怕再也见不到她,那脖子上的印子,那么深,那么恐怖,易星月明明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他可怜的小兔子,他要如何才能保护她不受伤,不哭泣?

岳青平轻轻推开他,说:“得去接清儿了。”穿好衣服,戴上了一条丝巾,将脖子上的青痕掩盖,她没多看任之丰一眼,直接出了门。

任之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所有的气息随着她的脚步声全没有了,一年前的感觉又漫延到他的身上,悲痛,绝望。他走出门,开动车子,有些事是要搞明白了,易星月,等着!

他去了笔帽胡同,推开门,任老爷子闭着眼睛坐藤椅里听收录机。任之丰走过去将收录机关了,拖了一把椅子任复生前面坐下。

“爷爷,告诉,易家和岳家,或者说任家和岳家发生过什么事?”

任复生睁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当初易星月要回越丰,只要不和小平一起,她什么都依。她为什么恨小平恨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她的孙子都愿意放弃。杀易家的已经死了,小平身上只有付家一半血统,她既然已得到越越集团,却还要千方百计地设计她,谋害她,爷爷,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

任复生重新闭上眼睛,“小丰,不要再追究了,就至此为至吧,若好好对小平,她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用。”

“爷爷,告诉,”任之丰双手抓住了任复生的手,恨恨说道:“没有用?知道吗,今天她差点杀了小平,差点杀了她!”

任复生猛地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下一摔,眼睛鼓起来:“想杀小平?她易星月到底还要错到什么地步?”

“爷爷,告诉真相。”

“小丰,真相往往很丑陋,爷爷一把年纪,已不想再回忆了。因为,爷爷也错了,没有勇气提起了,不想们还错下去,将来后悔一生,所以,和小平一定要好好一起。”任复生两行清泪流下来,像要洗去他的罪恶一般。“她已遭报应,小丰,不要再问了。”

“报应!报应就是她差点掐死小平吗!”

任复生摇摇头,“报应不是已看到了吗?爸爸,妈妈,越丰集团。所以,就不要追查下去了。”

“爷爷?”任之丰一惊,想起那只黑手。

“从小平走出任宅,报应就开始了。越丰集团年年亏损,爸爸仕途不利,现越丰濒临倒闭,以为这都是偶然吗?这是岳老头设下的后手啊。”

“岳爷爷?”

“跟岳君来一起几十年,他的鬼肠子一清二楚,他护短最有名,不容手下受冤枉受委屈,特别是小平,绝不相信他没有留后手,那孩子是他心头肉,他怎么放心死,必有安排。”

任之丰想起了他留给他的那笔巨额。点点头。

“岳君来素有赛诸葛之称,知道诸葛亮死后设计杀魏延的故事吧?”任复生惨然一笑,“岳老头把那计谋改了一下,死后报应到任家。”

“爷爷,明知道是他设的计,怎么没有说破?”

“有什么脸说破?当年他亲口托付,善待小平。可任家做了什么?”任复生说,“以为不知道们城南投资的事?以为不知道们城东鼓风的事?有什么脸制止呢?一切都按岳老头的来吧,任家欺负了她的孙女,他不打回来,对不起他的名号。”

“城东的风不是鼓起的。爷爷知道那伙是什么吗?”

“只是岳君来的一步棋,要指望一个打回来,这着险棋岳君来必旁边安排了帮手。现越丰已经这样了,并没有出手,说明他并没有全部指望。他另有安排,而且布局得很密,网很大。”

任之丰陷入深思,要阻止他父亲提干,要煸动政府吹风,要鼓动民间力量谣传,还要调动一些有名望的富豪城东迷住越丰的眼睛,这局布得多密,多周全,环环相扣,而且是他死之后进行的。死能土里布局吗?或者他早已想到今天的局面,他的孙女一定会被赶出任家?

“他难道能算到今天?”

“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到,只知道,若任家对小平好,绝不是今天这个结局。岳老头将小平嫁给,最终是希望们幸福。们幸福了,他肯定不会出手,若们不幸福,别也别想过得好。他那性格,家都说得罪不得。”想起他的老伙计,任复生笑了。“不要问后面的事了,死后,也没脸见他,为清白一生,与他挚交一生,到底是让们给毁了。”接着叹了一口气,“真高兴最后过了个好年。”

任之丰沉默了,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再问下去。

二个月后,任复生辞世,享年九十有二。留下遗嘱,不准大行操办,不许讣告媒体,骨灰撒入同城南河。任家一一照办,因为属于寿终正寝,倒也没有多少悲伤。任复生的衣冢前,任家都场,清一色的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易星月也,她早已出院家疗养,医生说只要情绪稳定,不会有问题,她一脸平静,仿佛医院掐死岳青平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看见岳青平神色亦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