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轮流上去墓碑前鞠躬,岳青平带着清儿上前,鞠了三个躬,任老爷子世对她好得没有话说,对清儿更是捧手里,含嘴里。如今老爷子一走,岳青平和清儿又少了一个疼她们爱她们的。岳青平心中凄苦,上天将她的爱都一点一滴地慢慢夺走。

清儿问妈妈:“曾爷爷也像曾姥爷一样,里面睡了是不是?”

岳青平眼中泪水一满,摸着清儿的头说道:“是的,睡了,们不要打搅了老家休息了。走吧。”她牵着清儿的手,母子俩慢慢离开,任之丰跟着离开。

72会面

72

春暖花开,天气渐渐暖和了,岳青平脱掉了臃肿的大衣,里面穿了一件春秋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小西装,紧窄、修身,更见得身体娇小。这些日子来,她确实憔悴了不少,本来清秀的脸更见清秀,眼睛显得更大,脸色更白,她原本话不多,现更加沉默。任之丰找她要过好几回户口本,岳青平选择沉默,任他瞪着眼睛凶她,她低头不看,她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一旦心软,她将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她放不下啊!终于如了易星月的意了,要打破她的平静,要让她仇恨,要让她怨。她想起易星月祖上几十死去,易星月的内心是何等痛苦,何等煎熬,何等怨恨,现,她终于慢慢能体会她的心情了,那是她的亲哪。现,她这样报复她,可她还是恨不起来,她只是无法面对,毕竟她是任之丰的母亲,已经成这样了,再也没有办法解开了,现换成她看见他就痛苦,还要结合到一起做什么呢。她开始真正拒绝任之丰。

任之丰开车,先将清儿送到幼儿园,然后跟着她回了乐苑。岳青平的变化让他痛,她推开他,她不要他了,只要想到这点,他就没办法平静,他想狠狠咬住她的嘴,狠狠地逼问,到底有什么事,告诉!告诉!可他就是舍不得逼她,他一看见她眼睛发红,就方寸大乱,手脚无措。候力城前天还问他,“们的事怎么还拖啊!办了呗,夜长梦多!”是啊,夜长梦多,他现就怕夜长,天太黑,他失去她的方向和行踪。

“小平,们谈谈。”任之丰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他对上亿的订单,对越丰的倒坍,对其他的事都冷静以对,唯独对她,他难以冷静。

“丰子哥哥,不能跟复婚。”岳青平直截了当地开口,她不想拖着他痛苦了,分散吧,眼睛看不见也许就好了。

“理由。”这两个字任之丰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每次换来岳青平的沉默。“不给理由?行,们就这样拖下去。难受,难受,清儿还大一点点懂事了,也难受。”

可是,告诉,就不难受了吗?就不难受了吗?岳青平用手捂住脸,她该怎么办,要如何选择?

“告诉,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来面对,好不好?”任之丰抚住她的双肩,“说出理由,会考虑的决定,绝不强迫。不告诉,怎么能相信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乖,说出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轻轻地哄着她,像是要哄走她内心的秘密一样。她迷茫了,要不要说出来?她抗不住了啊,太沉重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终于流出,她哭出声来。

“丰子哥哥,不要问好不好,不能说啊。”岳青平哀求地哭。

“说出来,说出来心里没那么难受,乖,说出来。”任之丰柔声鼓励。

岳青平的眼泪从手指缝流出来,口里呜呜地:“她说,爸爸妈妈死她手里。”终于说出来了,可心里并没有松,反而更难受,原来痛苦不见得能分担,说出去又多了一份痛苦。

任之丰惊住了,他想过很多种理由,却没有想过这一点。难怪爷爷不说了,这里面原来有这么大的一个阴谋,他怎么说得出口?易星月如果真杀了岳君来的儿子,凭岳君来的权势和他的精明,他怎么可能查不出来,除非中间有做手脚。易星月除了任家,并没有谁给她撑腰,那做手脚的只有任家。爷爷到死都说无脸见岳君来,必定他掩盖了易星月的罪行!任之丰手脚发冷,他不信!他没有办法相信!他有太多疑问,太多,太得没办法解决,多得非要找到答案不可,不然他要疯掉!

他抱起岳青平,轻轻说:“相信吗?乖,们一起去问清楚。”将桌上的包拿着,牵着岳青平的手拉门出去。

岳青平反应过来,不,不能去!她仿佛能看见任之丰平静语言下的惊涛骇浪,她知道他表面越平静,内心越不安、越危险,她不能想像他要做出什么来。她抓住门框不走。

“小平,们去。只要是真相,总有一天要大白的,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们就去弄个明白。”不弄个明白,他任之丰死不瞑目!

曾经,他从来没有为她开过车门,从没有为她系过安全带,这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上车,她不系好安全带,他就不开车,即使时间紧得很。他喜欢车里等她,看她一脸慌忙和匆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他还知道她一定腹诽他,粗,没有点风度。可越是这样,他越开心,他就喜欢看她一脸鄙视又不敢鄙视他的小模样。可现不行了,他拉住她的手,打开车门,强行将她拉上车,并细心给她系上安全带。从她嘴里听到那个消息,他一点也不见慌乱,反而一切动作有条不紊,车子开得很稳,他的脸色如黑夜的天空,看不见一丝情绪。

岳青平心乱如麻,她想找求救,却不知道有谁可以帮她。她泪流得更凶了,正这时电话响了,岳青平像是看见救星一样赶紧接通,是随右打来的,岳青平只来及说一句:“随大哥,快来任宅,要出事了!”已泣不成声,好随右那边已挂了电话,她手一松,手机掉脚下。

“不要哭,来,把眼泪擦干。”任之丰此时镇定如一座大钟,不摇不晃,不怨不恨,反而有一种英勇就义的孤勇,他把车前盒子里的面巾纸放到她手上。

车到任宅,岳青平没有下车,任之丰下来,打开车门,将岳青平半搂着扶下来,然后紧紧牵住她的手,仿佛要给她一种力量,给她依靠,要让她知道,她永远不是一个,她有他。

任环慰家,坐单沙发上看新闻,易星月家,和何奶奶挨着一张茶几喝茶。看见他们两进去,竟然没有吃惊的表情。易星月浅笑一声:“终于来了。”

任之丰看着易星月,她一付高贵的模样,前后礼节周到,可她却告诉小平,她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有些事们应该告诉了。”他冷冷说道。

“终于不平静了吧?终于痛苦了吧?终于仇恨了吧?终于能理解对的恨了吧?”易星月看着岳青平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之所以表现宁静淡泊,是因为事情没有涉及,一旦涉及,的伪装就没有了,就像现。”她转向任之丰,“是想问她父母的事吧?没错,是杀的。”她轻轻松松地喝了口茶,“任家什么也不能给,生的儿子还想将送进监狱不成?”

“既然可以从小平手里接过越越集团,为什么还要下杀手?”任之丰一字一句地问,这是他最想不明白的,所以他每次从这个问题上绕过去了。

易星月大笑起来,手指岳青平,“她?如果她父母不死,她怎么能得到遗产?付西遥死的时候已有四个月身孕,还是个男孩。说,男孩生下来,财产她有份吗?哈哈!哈哈!哈哈!”易星月笑得像一只狂兽。

“。。。。。。”岳青平身子一软,直往地下落,任之丰慌忙抱起她,将她放沙发上。竟然还有个孩子,竟然还有她的弟弟。

“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复仇,为了财产,竟然把自己变成一个杀魔头!”任之丰指着自己的母亲,这个杀害他爱一家的凶手,他多希望自己从来不是她生的!

“是易家,存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不然还能做什么呢?任家?任家值得付出吗?任家为做了什么?长年累月的空房,长年累月的冷漠,不复仇,做什么?”

“如果任家真没有为做什么,以为岳老爷子会放过?”突然啪地一声响,任环慰将遥控器甩地上,大喝一声,脸色难看,喘着粗气,“以为岳天恒和付西遥的死岳老爷子没有查个天翻地覆?如果不是爸知情不报,如果不是抹去电话痕迹,以为能活到今天?”

易星月脸色大变:“任家会救?哈哈,以为会信?”

“当年躲进书房打电话,可是却没有想到,那天没上班,早就书房中。听到书柜的另一边打电话,对岳天恒说,‘小平所的幼儿园发生火灾,好几个孩子被烧死,小平重伤,们快点加来见最后一面,不然来不及了!’是这样说的吧?”任环慰冷笑,“结果岳天恒慌不择路,与迎面的大卡车撞到一起。心思太恨,太歹毒,让不得不敬而远之。岳天恒付西遥一死,岳君来立即查案,见事情悲惨已经酿成,想易星月一生也是可怜,痛一生,恨一生,就利用关系删掉了和岳天恒的最后通话记录。如果不删掉,岳君来只要一看,就会知道的阴谋,易星月自认聪明,他面前却是小儿科!删掉记录后的第二天,爸爸看着,只说了一句话,任家的清白再也没有了!就知道,那通电话,爸爸是知道的。可是他并没有揭发。他为了,隐瞒了他几十年的生死兄弟,为了,做了的帮凶,说,真没有得过任家的好处?”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任之丰大汗淋淋,他的爷爷,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一起杀掉了岳君来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他们合起来欺负一个孤女!任之丰胸中血气翻涌,猛烈咳嗽,只觉口里腥味一冒,竟然生生憋出口血来,他强力咽下,抱着岳青平的双手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73阴谋

73

易星月也吃惊,她想不到,任复生和任环慰竟然暗中帮她,是啊,那通电话记录,她怎么就没想要到删除?“不相信,不相信们会帮!对这么冷淡,连房间都不进,做梦都想着岳可那贱女,想跟她一起!巴不得死!怎么会帮?”她撕着声音喊。

“和结婚,是真心想和过日子的,可是发现,嫁给不过是想利用任家的势力,帮查清楚付家当年后的动态,还帮撑腰,让将王家踩脚下,心机太深,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没看清的歹毒心肠和阴险嘴脸!”

“哈哈!哈哈!真心想和过日子?敢说有真心和过日子?”易星月疯狂大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指着岳青平,“知道为什么这么讨厌吗?杀了的父母和的弟弟,得到了付家的财产,可还是讨厌,不惜一切想将赶出任家,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哈!因为他!”她手指一转,指向了任环慰。

“讨厌那张脸,一看到就恶心!可怜还朝讨好了近二十年!越大越讨厌,越大越像那贱!”她面色狰狞,瞪着任环慰,“本来他们结婚后,也想好好待她,也想过,既然集团到手了,把它交到小丰手里,好好和过日子,可,可,有重视过对的好吗?总是背后偷偷望着她!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忘记过贱,看着岳青平就想到那贱!让如何不恨!以为当年是看上任家的权势才追求的?这么多年一直就是这么想的的,是吧?除了那个贱女,还会有好心思去度量别吗?别全是假的,毒的,就那贱女永远是好的!两年前突然出国半月,以为不知道去了哪里?任环慰,敢说不是去见岳可那贱?忍不住了吧?宁可放弃升职的机会,也要去见一面,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现天天去,可以守着她好好过日子了,去啊,去啊!们这对狗男女!”

“啪”地一声,任环慰一个巴掌打易星月的脸上,头发顿时乱了,嘴角缓缓衬出血迹,可见下手之重。“这个泼妇!给闭嘴!”

“哈哈,让对说了是不是?恼羞成怒了!任环慰,有本事当年就别让她跑了啊?这个孬种!瞧不起!”

“可以瞧不起,当年若强行将她留下,怎么会有今天的悲剧!是眼睁睁地放她走,还偷偷帮她上飞机。没说错,就是个孬种!连自己的爱都不去争取!可是不能侮辱她,可,她已经死了!”任环慰好像突然苍老几十岁,声音又愤怒又无助又悲哀,“当年去德国,是接到她信,要见最后一面。去了,她已病得不成样子,她和她父亲闹翻后一直不敢回家,可她想家,想她父亲。她要她死后,将她的骨灰捧回来,不要坟,不要碑,只放她父亲的脚后,她要帮他捂脚。她早年丧母,是他父亲亲手带大她,后来有想给她找个后妈,她大哭大闹,从此她父亲再也没有再婚的念头。她说她害了父亲,气了父亲,不求他原谅,只求死后跟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挨着他。第二天她去世了,她丈夫说,她一口气一直不落,一定要等到去。捧着她的骨灰将她偷偷埋到了岳老爷子墓碑后面,让她紧紧跟着她父亲。”任环慰眼睛一片赤色,岳可,是他一辈子的痛。

任之丰突然想起岳老爷子墓碑后突出的那一块,想岳青平墓碑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爷爷,是不是您显灵,从骨头里分出一坨来了啊?原来是真的,从骨头里分出一坨,那是他的女儿啊,是他血脉的一部分。她不要坟,不要碑,只要求埋父亲的脚下,帮着他捂脚,她得多痛,多悔,得多思念,才临死前提出这个要求。岳青平已哭得不成样子,满心满眼凄切,她的姑姑原来早挨着她的老父亲,抢了一块地儿。那从骨头里分出一的坨,曾经如此叛逆,拽着拉着还是飞了,如今如此乖巧,挨着父亲再也不分。他们父女,终于团圆了。

“死了?死了么?”易星月喃喃自语,她一直跟岳可暗中抢夺任环慰的心,现彻底没有机会了,她与天斗,与地斗,与斗,不怕输,不怕苦,却斗不过鬼,斗不过那缥缈的影子。“死了好,死了干净!”她笑起来,泪水和嘴角的血迹混到一起,流到下巴,看起来吸血鬼似的,脸苍白,唇血红,格外诡异。

“如果不是那天听到跟何家说的话,居然不知道背后对小平和小丰搞了这么多阴谋,易星月,还是个吗?还有没有一丁点良知?怎么能把对别的恨转嫁到小平的头上,容忍这么多,容忍这么久,就是看也是可怜份上,可自己可怜可恨也就罢了,还要不放过她!”

“放过她!为什么要放过她!如果不是她唆使小丰,的越丰会倒吗?那是易家的命!是的命!们算是什么!都不属于,只的越丰才真正属于!岳君来,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来啊,杀了他的儿妇媳妇孙子,还要杀他的宝贝孙女,他从土里爬出来告啊!哈哈哈!”易星月长笑,一个趔趄,倒沙发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从土里爬出来了,已经扼住了的咽喉,是太迟钝了,没发现。”一个声音慢条斯理从门口传来,随右站那儿,看那付样子,大概听了很久了。

易星月的笑嘎然而止,她看看四周,眼睛里露出惊恐。

“来解释吧。”随右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岳老死前为她的宝贝孙女做了三个安排。第一个,暗中给任之丰留下一笔资金,希望钱能化成力量,让他一生保护岳青平。如果这个安排下任之丰和岳青平能一生恩爱,永远幸福,那么第二个第三个全都作废。可惜,岳老真是赛诸葛啊,他猜到可能她的孙女会被任家欺负,所以,他做了第二个安排,给岳青平留下一笔钱、一本护照和国外一套房子。不过这些她没用到,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第三安排是,他持了八卦门的印章,让八卦门照顾他唯一的孙女。岳青平不被任家善待,最后离开任家,八卦门决定为岳青平讨回公道,做了很多事,从两年前开始,八卦门开始了拖垮越丰集团的计划,虽然越丰家大业大,可拖死大象的蚂蚁和压垮骆驼的稻草,这事常有之,所以从两年前开始,也就是任青平离开任家开始,越丰集团经济慢慢倒退。

压制任环慰先生的升职也是其一,八卦门子弟众多,不乏高官厚禄之辈,要压住一个不升,比拖垮越丰要容易得多。最后打倒越丰的机会终于来了,贸易大楼的选址可以成就一个集团的辉煌,也可以让一个财团从此败落,八卦门开始配合儿子扇风点火,又怕其中出现变故,这个变故的因数当然是任之丰,的儿子任之丰终于还是不忍心下手毁掉越丰,也很可惜他的点拨没听进去,八卦门加大了力度,让们的视线和精力全部转到城东,并下令撤下二十亿时,鼓吹了一下投标责任何东升,另外让那些有权威的老头子来模糊们的视线,再模糊了何东升的听力,让他以为他越投资得多,他的回扣也越多。当然,也打了心理牌,比如几代一辈子为易家服务,不如自己单干,脱离易家,所以何东升不但没有撤资二十亿,反而加了二十亿。拖垮越丰成败就些一举,很明显,成功了。的命垮了。”

“们这么做是犯法的!要联合城东的投资者一起告!”易星月手指随右,目露凶光,好像随时想要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不用担心,实际情况是,城东投资只有越丰一家。五块地皮全部让何东升出高价抢下来了!哦,们投标的底价也是他透露的,所以只需要坐大厅里举牌就行了,反正越丰对于城东志必得!”随右说得轻轻松松,长叹一口气,“果然还是岳老把性看得透彻啊。现的越丰集团,股票大跌,已是江河日下,败如山倒,一心想得到的财富付之东流了。看看的计划,一直没有逃脱岳老的掌控,若不是因为岳青平爱着任之丰,凭什么以为岳老不会世就对付?现,自己作下的恶,自己就吞下苦果吧。”

任环慰叹息一声:“爸大概早就知道岳老留有后手了,他心怀愧疚,所以任由发展。只是他大概想不到岳老埋伏的一支奇兵居然是八卦门,这是同城传闻中的组织啊。”

“八卦门存很多年了,祖上传下来的,八家不同工业的家族组成一个团体,相互扶持相互依赖,但又相互制约,不准危害社会,不准违背道德良心,不准形成垄断等等,八封门建有八卦镇,里面设有一些暗卡机关,文革时,那个镇子差点被毁掉,八卦门中好多被牵连,被关进牛棚,是岳老拼得一已之力,拿命保下,八卦门深感其恩,赠岳老玉章一枚,提出,只要岳老拿玉章相求,八卦门万死不辞。岳老临死前,交给玉章,让去八卦镇带一句话,照顾他的孙女岳青平。”随右感叹,那老爷子是多舍不得他那孙女,心心念念,不安排好一切不敢死。

八卦门,任之丰有印象,那日万宝居,他一头撞进一间院子,院子八扇门八盏灯,中间一口井。后来出来谈天华,又出来他的弟子随开。那时,他们早就知道他任之丰了吧?早知道他对不起岳青平了吧?早已经对付越丰了吧?他将头埋进岳青平的衣服里,死死压住自己,不让身子发抖,不让心中咆哮,不让拳头打!

易星月瘫倒沙发上,她被随右说的话惊得无力支撑,何东升?问题的关键竟然是何东升?她一手培养大的孩子,当作骨干,当作亲信一手培养大的何家的孩子,居然背叛了她!何方方口口声声说她害了她,方芝口口声声要讨回何家恩情,现何东升直接毁了越丰集团!她心中的娘家哪!她朝着坐一旁的何奶奶惨笑:“阿姨,您听到了吗?的公司竟然直接毁东升手上!他居然帮外来对付!”

何奶奶淡淡看她一眼:“也不想到居然会杀!从小看着长大,眼里,聪明,倔强,勇敢,可没想到竟然如此残忍、毒辣,那公司毁了才好,它代表了一段带血带泪的历史,也代表了丑恶和悲惨!这世间,**最害,东升是,方方是,也是。很后悔让东升和方方跟身边,跟什么走什么路,她们性格上的缺陷很大一部分可以身上找到。老了,日子过得够了,也不乎谁亲谁路。坐牢也好,枪毙也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何奶奶脸色平静,既无希望又无失望,转身离开,不再多看易星月一眼,脚步间无声无息,好像从来没大厅存过一样。隔天,何家发现何奶奶已死,神态安祥,身上穿戴一新,正是她生前为自己准备好的寿衣寿鞋。

任家大厅里,岳青平哭得没一丝力气了,她的爷爷,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的爷爷,多放不下她,多舍不得死!爷爷,爷爷,她口里心里反复念着,爷爷,想,好想!她不看抱着她的任之丰,朝随右伸出手,弱弱地说:“随大哥,麻烦带离开这里。”

随右站起来,抱着岳青平离开任宅。任之丰手指他的父母:“后悔越丰没有亲自毁手中,毁一万次都不够解的恨!”他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

74气绝

74

随右抱着岳青平出来,发现她眼睛微闭,气若游丝,竟晕过去了,赶紧送医院,一阵抢救之后,医生对随右说:“无大碍,伤心过度,身子虚弱,要好好休养。”

随右看见躺床上的岳青平,脸色如雪,嘴唇灰白,仿佛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随右不忍多看,拿起她的手机,打给了贾笑笑。这几天她得住医院才行,身边要有个照顾,还有个孩子,也需要,贾笑笑是她的好朋友,找她来最合适了。很快,贾笑笑来了,后面跟着金正山,原来贾笑笑决定住同城等方舟出狱,目前无事,也跑到金正山的手下混饭吃,她正宗美术系出身,要不饿死还不难。闻说岳青平医院,心急火急,告诉了金正山,两直奔医院而来。

随右见金正山,温润如玉,谦和有度,暗中点头,果然一身君子之气。

贾笑笑大呼小叫:“怎么回事,瓶子怎么进了医院。”

“她情绪不好,身子虚弱,这几天能不能麻烦照顾一下她?”随右说,他可没有忘记岳青平曾告诉他,眼前这位高挑美女曾背着她从五楼到一楼。

“放心,她的事就是的事。”贾笑笑拍着胸膛保证,随右看见她的胸脯被拍得一颤一颤,笑了,果然是位大喇喇的傻妞。

“她的孩子不知道哪个幼儿园。”最好能接来。

“去接,知道哪。”金正山微笑说。

“好,拜托们了。”他递给她们一一张名片,“有事找。”说罢起身告辞。

金正山坐到床边,见岳青平毫无生气的脸,很心痛,他轻轻握住了那只正打点滴的手。冰凉,柔弱,这是一只需要被保护的手,需要细心呵护的手。

点滴打完,岳青平还没有醒来,金正山不放心询问医生。医生解释说她太累了的原因,才略略放心,看看时间,快要放学了,交代了贾笑笑几句,去接清儿。幼儿园门口,却看到了任之丰,彼此相见,都愣了一下。倒是金正山先开口:“青平医院,来接清儿过去。”

“医院?”任之丰脸色一变。

“医生说她需要静养,身子比较虚弱,而且伤心过度。”金正山看出他内心的煎熬,直接说出了医生的话,也希望他放心。

任之丰沉默了。她生病了,第一告知的是金正山,来接孩子的也是金正山,她是不要他了!她请求随右带她离开,从随右抱着她离开时,她就没再看他一眼!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决定不要他了!她一直纵容他,纵容他瞪她,纵容他凶她,纵容他逗她,纵容他骗她,甚至纵容他离开她,她一直没有放弃过他,一直等他回来,她说,“如果见到很痛苦,会走开,如果见到幸福,会一直。”可现,她要走了,不等他了,她再也纵容不下去了!他双手握成拳头,任指尖陷进掌心,付来阵阵刺痛。

“麻烦照顾她,清儿接过去。”任之丰点点头,转身就走。她伤心欲绝,清儿她身边会让她心情好点。

病房里,清儿朝着岳青平打针的地方小口地吹气:“妈妈,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岳青平笑了,“清儿最聪明,妈妈真的没那么痛了。”她一直怕打针,小时候一听说又要打预防针,就躲起来,这个时候,任之丰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谁让她那么笨,总是躲同一处地方。他将她拎小猫似的拎出来,还亲自动手将她的袖子挽高,露出小小的胳膊来。她拼命哭,结果针打完,他的衣服上全是她的鼻涕和眼泪。气得任之丰脸色要吃的黑,狠狠的骂她,磨的丫头!现自己成妈妈了,打再多的针,吃再多的药,她都不敢吱声,她得勇敢,得给孩子作表率,特别是身边没了那个可以靠着放声哭喊的,她只能将哭喊收起来。

病房的外,任之丰倚墙上,笑了。他的小兔子,没了他,果然又勇敢又坚强。换作以前,得哭多久啊。她真的,不需要他了。

贾笑笑从病房里出来,看见旁边站着个,她不认识任之丰,立即问道:“是来看瓶子的吧,进去啊,她醒着呢。”

任之丰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贾笑笑嘀咕一声:“真是个怪。”走了,她要去金正山那儿提鸡汤,他这会儿走不开。

岳青平一听贾笑笑说话,就知道外面是任之丰。她多想见他,又害怕见他。见到他就想到那些痛苦的伤心的带血带泪的事情。不见他,心里好象有条虫子啃啮着她,慢慢磨,慢慢咬,慢慢痛。

任之丰进来了,清儿看见他,要哭:“爸爸,妈妈好痛哦。”

任之丰抱住儿子,将头埋进他的衣服,嘶着声音说:“知道,都知道,妈妈好痛。”

岳青平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都那么痛,他痛得眉头打结了,痛得脸色都变了,他说,他知道她的痛。

任之丰一手把清儿抱到床上,一手搂住岳青平,用脸蹭这个,又蹭那个,久久不说话。

岳青平医院住三天,就回家了,既然是静养,家好得多,贾笑笑以随右的鸡毛令为名,强行也住进去了,可怜她一米七三的个子,缩进一张沙发,不知道一个晚上要滚下来多少回,一滚下来又爬回去,硬是没见头上摔出个疱来,也硬是没见她哼过一声。每天的饭菜她包了,只是半途中常常搬救兵,搬来的是金正山,只见他外衣一脱,袖子一挽,再把围裙围上,厨房里如鱼得水,动作那叫一个熟练!贾笑笑喜得抓耳挠腮,围着他转了几个圈圈,搓着手献媚地笑:“师兄,有女朋友没?看怎么样?”

金正山好笑地说:“家方舟怎么办?想移情别恋?”

贾笑笑才想起她同城的目的,苦着脸:“是哦。”

岳青平也笑,这傻妞。

从那以后,金正山每天都来,厨房重地,贾笑笑不敢进,岳青平要进,贾笑笑搬出医生的话,不能劳累,静养,静养。硬是横厨房门口不让她进,厨房成了金正山的地盘。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什么事都会做,吃了饭还能将各个房间的的卫生做好。贾笑笑看着他眼睛恢复以前的绿幽幽,“这么帅的煮夫,赏心悦目,以后得便宜谁啊?”她悄悄推推岳青平,“便宜吧,只有便宜,才不嫉妒,换作别,一想就恨啊!”

岳青平狠狠瞪了贾笑笑一眼,还能更口没遮拦点吗?

金正山看着两的互动微笑,有贾笑笑这个活宝,岳青平的心情好多了,气色也好多了。任之丰来过几回,每次走后,岳青平都要发呆半天,陷入沉郁、伤心之中,贾笑笑有一回忍不住了,追着任之丰后面出去,大吼:“以后别来了,每来一回,努力几天都白费了!她不看见没事,看见得伤心几天,偷偷哭上几回,这不是害她嘛!”

任之丰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好”字,竟真的没来看她了。

随右有时候也来看她,跟她论论茶道,竟然试出了几道新的画茶。随右说:“不如去的茶吧吧,随家茶交给发展。”岳青平笑,才不去,担子一压,就没灵感了,她就喜欢随心所欲地做做这些。随右也不多说,本来也就是想给她个散心的场子,能让她高兴就好了。

一间生意清淡的酒吧里,任之丰一杯接一杯,一个劲猛喝,直到杯子都拿不稳,口里还嚷着要满上,候力城没怎么喝,他望着酒吧里闪烁的虹灯,痛心说道:“既然舍不得,做什么要放开?”

任之丰抓着杯子往嘴里倒,一杯下下去,趴到了桌子上,好半天才听到他说:“舍不得她看见难受。”像孤雁的悲鸣,声音充满绝望和悲伤。

候力城一震,舍不得她看见难受?他记起他们两个离婚后,他痛打了任之丰一顿,却也没打出答案,他想打电话问岳青平,没打,给她发了条短信,三个字,为什么?一会儿,岳青平回复了,离婚是提出的,不要怪他,只是舍不得他看见难受。如此相同的答案,如此相同的心思,舍不得难受。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舍不得对方不开心,舍不得对方难受,只要稍稍自私一点,两就可以一起了。可偏偏都为了彼此,选择放弃。这深爱的两个,可以容忍寂寞和痛苦,却不能容忍彼此有一丝丝痛。候力城想,也爱过她,可和疯子相比,他妈拿什么爱她。

他喝了一杯,站起来,看见任之丰,“要是不会醒就好了。”一波三折,多灾多难的一对有情,只怕再难到一起了,不是不爱,而是心坎上那道沟太深了,难以逾越。“们走吧,偏偏又醉不死,死了倒好了,这日子过得多难受啊!”他是真的难受,走进那个家难受,走近他兄弟的故事难受,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子更难受。她做什么?是不是将头埋枕头里默默流泪,她弱小的肩膀到底承受了多少悲伤,多少痛苦?偏偏这么多都只能无力地看着她悲伤,甚至假装看不到她的悲伤,因为她怕别看见她的悲伤。

任之丰一觉醒来,发现天已黑,这一醉竟然醉了一天。华灯初上,每一盏火就是一个家,唯独没有属于他的那盏灯火。他给岳青平打了个电话:“小平,有话跟说,出来一下。”

75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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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丰开车将岳青平带到了南湖广场。广场里不少,散步的,跳街舞的,地上用水练习书法的,老小孩都有,一派和谐景象。他们两沿着湖边的栏杆走,走了很久,岳青平站住了,她抬起头,这些日子不见他,他的脸更黑更瘦,胡子茬冒出来都没有刮掉,她记得他刮胡子的样子,像个圣诞老头,下巴抹得白泡泡一堆,剃须刀一下去,唰唰,开出一道光明大道来,青青的,光光的,声音也好听,有音乐的味道。她想用手去摸摸他的胡子茬,抬起了又放下去:“没刮胡子。”有些娇嗔。

“回去刮。”任之丰摸摸下巴,才一天居然胡子就跑出来了。他记得他的胡子一般长得不快的,她还取笑他,不是胡子长得不快,是脸皮太厚了,胡子长不出来。那时,他凑到她面前来,逼着她用嘴检查他的脸,哪里厚?哪里厚?她拼命躲,闹来闹去,常常闹到床上去了。那些甜蜜啊,以后只回忆中了。

“丰子哥哥,对不起,不能跟去民政局了。”岳青平轻轻说。

“不要说对不起。”任之丰很平静,她不说,他也会说,只是没想到她比他想的更勇敢。

“丰子哥哥,不恨她,现终于能站她的立场去看、去想,所以能理解她的痛苦、她的仇恨。她背负的比还要多,所经受的比还要痛。丰子哥哥,不要恨她。真的不怨、不恨,只是心上的那个坎过不去。”

“知道,知道。”

“丰子哥哥,以后找个结婚,好好过日子,记得一定要幸福。”岳青平说,一定要幸福,不然,他们这样痛苦地分开没有价值。

“会的,先幸福,才结婚。”任之丰微笑答应,看着幸福,就幸福了。

“好。答应,会幸福。”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想法。

“嗯,金正山不错,可以考虑。”既然要她结婚,就得选他中意的,能让她幸福的,尽管他很想打破那的鼻子。

“好。考虑。”岳青平抬起头,望着夜空。以前不明白那些小说里,总写45度的忧伤,现有点明了,抬头45度看天空,眼泪纵然眼窝里打转,也不会流下来,将眼睛睁大,再睁大,那些眼泪会慢慢退回到心里,聚成湖泊。

“以后别那么傻,要学会保护自己。”

“好。”除了说好,她还能说什么,要做的,全部要做到。

“再让,抱抱。”任之丰闭上眼睛,将岳青平揽进怀里。再幸福一次,再满足一次,从此以后,他将孤身一。岳青平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这安稳,舒适的怀抱,从此不再属于她了。

“丰子哥哥,们再放一次烟花吧。”岳青平脸贴他心上,呢喃着。

“好,这儿等着,买烟花来。”任之丰紧紧搂一下,放开她,去买烟花。

任之丰抱着一捧烟花来时,广场的已散去,他的身后还跟三个,捧着大堆烟花,那三放下烟花就走了。任之丰牵着岳青平的手阶梯上坐下来,“别怕,放,看。”

他将烟花一个个放好,一排排排好,从口袋掏出火柴,点燃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回过来,坐她的身边,手一揽,让她靠他的肩膀上。一朵朵绚丽的花天空盛开,漫天飞舞,那种短暂带着一种惊艳的痛,像一个绝望的天使放纵着最后的生命。每一朵烟花,从点燃到花开再到逝去,不过是几秒的时光,比昙花一现更短暂更妖娆。它们像寂寞灿烂的女子,漫舞七彩的霓裳,静看无数的狂欢,而后飘然逝去,不再回头。岳青平想,这是多么寂寞的花朵,她从来不知道,寂寞可以如此美丽,像一只寻找前世的蝴蝶。们每个,都是一只寻找前世的蝴蝶,她找到了,可她还是要离开。

“真美。”她轻轻说。其实她还想说,真短暂,可是短暂又如何,美丽才是最重要的,接受这份美丽,就得接受它的短暂,这是属于它生命的缺陷,与美丽共存。